清晨的风吹动屋檐边轻荡的风铃,清脆的铃声萦绕蜿蜒的藤枝爬满整片屋顶。
付琢言跑到餐厅,丰盛的早餐正等着她。
付莞言一边帮她倒牛奶,一边吩咐佣人加餐。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啊?”付莞言奇怪地,“不是放你假在家里做设计吗,怎么不睡晚点再起呢?”
“我不是起得早,”付琢言咬口吐司,“我是根本没睡。所以打算一会儿吃完了回去睡觉的。”
“昨天忙了一晚上啊?”
“是啊,想赶得及新季度的宣传嘛。”付琢言边吃边说。
“四姐,叫二少爷下来吃早餐。”付莞言吩咐。
“喂,不用了。”付琢言阻止。
“怎么?”付莞言好奇,“他不在家吗,这么早开工?”
“当然不是啦,他才睡下。”付琢言轻松地,没有在意姐姐脸上惊异而欣喜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的啊?”付莞言旁敲侧击地。
付琢言刚要回答,就听见方韶泽的声音传来,“四姐,看到二少爷没有。臭小子,一大早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他不是在房里睡觉吗?”付莞言看看方韶泽,又看看付琢言,投去疑问的眼光。
“在睡觉就好了,房间里人影都没有。”方韶泽气呼呼地坐下。
“怎么你很喜欢一大早就去敲人家房门的吗?”付琢言抢白他,“姐姐啊,我想我这个周末能把第一稿的设计给你了。”付琢言似乎没有看见他们的‘在意’,自顾自地起身,付琢言一溜小跑上楼。
方韶泽折起报纸,往饭桌上一摔,蒙声不响地开始吃饭。
付琢言回到自己房间,方韶其还在睡。她走过去,踹了大床一脚,“还装!”
“喂,小姐,我一个晚上都没睡啊,你还跑来骚扰我。”方韶其冤枉地坐起身。
“我也一个晚上没睡啊,你还霸着我的床。”付琢言口不饶人。
“你想睡啊,分一半给你啊。”方韶其伸手往床上剌了一刀。
“不如横着分吧,”付琢言瞪他,“连你的人也分成两半。”
方韶其立刻夸张地缩成一团,“谋杀啊,救命啊——”
付琢言抓起一个枕头猛扔到他脸上,“还不死?”
付莞言坐老公的车到了公司,然后又叫公司派车送她去了酒店。
龙昭天打开门的时候,付莞言不再是微笑的。
“怎么,还没解决啊?”龙昭天递给她一杯咖啡。
付莞言轻轻地摇头,微微抬起的双眼有些发红。
“其实我个人觉得,你妹妹并不想争夺你的幸福。”龙昭天认真地。
“我知道,”付莞言努力收起眼泪,“她已经很努力,现在的问题,不是在她身上。”
“还是你丈夫的问题啊?”
“他还是很挂念我妹妹,或者说,如果他能选择,他娶的就会是我妹妹而不是我。”
“这个问题,好象只有他自己才能处理。当初你跟你妹妹说,你觉得方韶泽心里有另一个女人,就是希望他们能够适可而止,可你现在又发现,其实真正有问题的,是你丈夫而不是你妹妹。”
“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从来都没有把问题甩到琢言一个人身上过,我以为她退出,我老公就会跟着退出。原来不是的,我低估了韶泽对她的感情,我也高估了韶泽对我的在乎。他一句“你的妹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关心她,甚至为了她跟自己的弟弟翻脸。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好感跟喜欢了。我知道琢言很想退出,但是我担心韶泽的坚持会让她放弃。我知道现在的问题出在我老公身上,但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去解决。”付莞言双手托住额头,拇指揉着太阳穴。
“你没法解决是因为你不知道问题的根结在哪里,你问问你自己,你是担心你的婚姻受到威胁,还是担心方韶泽的感情天平发生倾斜?”
“如果要说离婚的话,我觉得我提出来的可能比他还大。”付莞言说,“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能爱我?”
“因为他娶你就是为了方家,他眼中的你,只是一个结婚的对象而不是可以爱的对象。你跟他是不同的,你是因为爱他才嫁给他,你们从婚姻的起点开始就是不公平的。”
“这些我都知道——”
“你知道但你却不明白,不明白你的尴尬其实是你太爱他的结果。你爱他爱得太有自尊了你知道吗?”
“别说了。”付莞言有点窒息感。
“你不想让他知道,”龙昭天继续,“又或者是你不敢让他知道,你宁愿他认为你们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这样你就能保持你的伟大和尊严。但这样你不会开心的。就算他能承认你的伟大,他能敬重你认可你,那又怎么样,如果他不爱你,而爱上其他女人,不管这个女人是不是你妹妹,你其实都已经输了。在感情的战场里,你不会再有自尊。”
龙昭天走上去抓住她的肩膀,“莞言,你应该让他知道,知道你是爱他的,这样即使他不接受,他也会认识到原来你们的婚姻里不只有责任,还有感情。这样你才有希望打赢感情这场仗——”
“可是如果打不赢呢?”付莞言打断他,看着他,
“那我就连仅存的一点点尊严都没有了——”付莞言终于肯掉下一滴眼泪,解剖她内心的脆弱。
龙昭天无语:这个女人,太自尊自强,将所有的感情都压抑在心里,用微笑遮掩内心的创伤,对着这样的女人,爱情,真的是要望而却步了——
回到家的时候,付莞言已经变回了那个温婉宁静的付莞言。
“回来啦。”方韶泽坐在沙发上,习惯性地打招呼,笑,也是习惯的。
“是啊。”付莞言也笑,是自然的,也是勉强的,那也是一种习惯。
“四姐,可以开饭了,叫二小姐下来。”方韶泽吩咐。
“那韶其呢?”
“一天没见人了,公司里也找不到,不知道去哪疯了。”方韶泽提起他就气。
“是吗?”付莞言轻轻地。她有点混乱,不知道方韶其和琢言在搞什么鬼。
楼梯传来脚步声,而且是不和谐的脚步声。付莞言抬头,看见付琢言,还有方韶其,一前一后。
“你在家吗?”方韶泽突然精神紧张。
“有什么问题?”方韶其招架。
“你这是什么态度?”方韶泽有点火,显然,他已经在尽力克制了,“为什么不上班,家里很好玩吗?”方韶泽偷偷瞄付琢言,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如果有心做事,在哪里都一样。”方韶其回他。
“你——”方韶泽伸手指着他。
“既然是做正经事,少去一天也不要紧的。”付莞言打圆场,“先吃饭吧。”付莞言拉拉老公的衣袖。
方韶泽坐下,脸色黑着。方韶其坐在他对面,却不肯看他。
“吃饭,吃饭。”付莞言给老公夹菜。
“姐姐啊,”付琢言直接转移话题,“我想跟你请一个星期假。”
“好好的,请什么假,不舒服啊?”方韶泽抢先说话。
“我跟我姐姐说话呢。”付琢言冷着脸,她很受不了方韶泽如此有压迫感的关心。
“为什么请假?”付莞言问。
“意大利那边有个为期三天的珠宝展览,主题跟我们这次的展览很接近,我想过去参考一下。”
“你一个人啊?”付莞言问。
“有什么问题?”
“我想我不会批准的,”付莞言认真地,“除非你找得到人陪你一起去。”
“姐姐啊,我不是小孩子了——”
“姐姐的话呢,是要听的。”方韶其抢白。
“喂,你刚才还支持我的。”付琢言冲他瞪眼。
刚才?方韶泽又敏感了。
“我是说,听你姐姐的话,找个人陪你一起去,让你姐姐放心。”
“去做事啊,又不是去玩,况且又不是假期,哪有这么容易找到人啊?”
“你们设计部没人吗?方韶其问。
“人家要开工的,展览会就快到了,难道放下工作跟着我跑啊。本来人手就不够用了,何必多加个人浪费公司资源呢。”
“哇,你倒是挺为公司着想的啊。”付莞言笑着夸她。
“那怎么样啊,是不是放人啊?”
“还是那句,找得到人陪你,就放你去,不然,就乖乖地呆在香港。”付莞言认真起来。
“其实过两天呢——”方韶泽开口。
“其实过两天呢,我要去法国见一个工程设计的高手,”方韶其接话说,“看看能不能调整下机票,陪你疯一回了。”
“喂,好啊,顺便可以去法国看景。”付琢言庆幸地。
“韶其你说真的还是假的?”付莞言嘴角露着微笑。
“当然——是真的啦,我哪敢在大嫂面前撒谎啊!”
“怎么样,姐姐?”付琢言眼巴巴地看着姐姐。
“如果你是认真的呢,”付莞言瞅了方韶其一眼,“那OK喽。”
付琢言立刻笑开了花,向方韶其投去感激的目光。她知道,他又救了她。
屋里好象顿时安静下来,纷乱的刀叉声,从方韶泽面前的盘子里传出。
天台上,凉风阵阵,付莞言趴在围栏上,遥望天际的群星,彼此辉映。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付莞言回头,是方韶其。她有些些惊,随即平复,微笑着,“琢言这次真应该好好谢谢你,希望你的心意她可以明白。”
“她一直都明白的。”方韶其说,“其实,该谢我的,会不会是大嫂你呢?”
付莞言惊,随即又平复,“我一直都在谢你,只是没有说出来。”
“包括你父亲来提亲时我的主动退让?”方韶其言有所指。
付莞言惊——
“嫁进方家,你有没有后悔过?”
付莞言不再惊,而是微笑,不一样的微笑。她转过身,对着天空,“韶其,你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也许你,可以让我们大家都幸福。”
“幸福是自己争取的,因为没有争取的过程,就不会觉得幸福,无论结局是什么。”方韶其转身,“这句话,是送给琢言的姐姐,而不是送给我大嫂的,希望你幸福。”
付莞言听着远去的脚步,情不自禁地笑起——
蓝天白云中,划过一道优美的长弧,落入那一座浪漫的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