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年06月24日 10:06
初离听得柳文胜被领走已是心中一紧,却又不敢与老妇道明,只得讪讪笑起抽出手来打断道:“离儿有急事寻文胜,随后再与柳大娘话家常啊!”
“噢……文胜他正前往后山……”老妇见初离急行而出的身形,不住于身后高声唤道:“离儿来用晚膳啊,敛儿已能言语,可日日念着娘亲呢……”
初离急欲制止玉儿的雇任直奔后山,毫无觉出早已立于柳宅之外,一脸寒意的末子。听得那老妇与她的对话,末子心中阵阵紧收,一分更甚一分。她道:“你夫妻二人。”她道:“念着娘亲……”那语声仿似挥之不去一般于脑中回旋不止,一下一下击向心底最不愿面对的痛楚。幽寒的双眸中扬起深不可测的凌意——她的孩儿,在此?清藴,亦会在此么?若是……杀了那二人……她可否再不离开?
待末子回转神思,见初离已然行远,急急跟上。
“玉儿,住手!”初离于后山间寻得正伺机下手的玉儿,一个破空阻拦于前,轻道:“玉儿,不可动手。”
柳文胜回转身来:“离儿?你怎会来?”他如柳大娘一般,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喜意:“我还想着,离儿当了亲御大人,自是于皇城中享乐,早已将这偏远之地忘了。”
“怎会?离儿才不忘呢。”初离暗自打量柳文胜,见他无恙,才轻笑接口:“柳大娘正待离儿将文胜领回去用膳呢,走吧。”
“等等……我正要去那……”柳文胜四下搜寻一番,疑惑道:“方才那女童去了何处?她来寻我,说是家母病重……”
初离轻转神思,轻咳一声道:“咳……那是……前烨!离儿已然让他随行,他亦懂医理,柳大娘正待你用膳呢,便由他去吧。莫非文胜不愿与离儿叙叙旧?”
“噢……”柳文胜神色一阵迷离,仍是不置可否得回身望了望远处,终是随初离回行:“离儿与秦先生可好?敛儿可是日夜念着你二人呢。”
“嗯……好……”初离讪讪笑起:“敛儿之事,柳大娘已告知些许。只是……为何他仍唤我娘亲?”——莫非当初,秦前烨将他过继之时,并未说清他并非自己的孩儿?
“离儿这话是何意思?”柳文胜诧言:“奶娘哪有亲娘大,离儿当初急急入了皇城,不便带着敛儿,托我照看,自然不得忘本,我与娘可日日指着画像教敛儿认呢。”
初离惊得一阵呛咳:“咳咳……前烨那样与你说?画像又是何物?”
“是啊!离儿不知,你二人离开之后,竟有得了相助之人将你二人行侠英姿描画昭示天下,现下……临峰内人人知晓你二人便是英勇救世的‘初末门人’,坊间传言更是层出不穷,几要将你二人的事迹捧上天去!”
初离面露意思窘意,尴尬道:“离儿可不愿成名啊……难怪方才一入临峰,便被人紧紧打量……”
“那是自然。”柳文胜得意道:“随后,众人皆知你二人曾借居于寒舍,得知我重开医馆,更是门庭若市,人人当是仙人亲点,可让我忙碌呢。”他眼中倏地一惊,似是忆起何事来:“离儿?前些日子传言你为‘灭世’所杀,那是何事?”
初离又是一惊,“那又是何处传言?”
柳文胜沉吟片刻道:“是皇榜,昭告说亲御大人病逝,被杀乃市井之辞,总之传言你已辞世,城内伤心了好一阵,只我与娘才不信那传言,时间一久,众人便又猜度,许是皇上为了让你安心留于皇城之内而下了假昭,总之……再无人信得。”
初离已然接不上话来,心中轻道——这帮八卦的老百姓啊,短短半年,我就又死又活又升仙的……
“对了,离儿此番怎会来?寻我何事?”柳文胜终是觉出异样,“若是叙旧,怎这样着急?”
“我是……”初离心中一紧,灵觉中忽的传来一阵……震怒——她竟是全然忘了末子仍在身侧!
“啊……师父!”初离由两丈开外将一连冰寒的末子拉扯现身道:“离儿向文胜介绍一下,这是离儿的师父,初末门大门主啊!”
柳文胜正欲招呼,见末子冷凝的神色却是心中一滞,只堪堪道:“侠士……”
随后一路,初离再难专心听那柳文胜的喋喋不休,心中竟是涌起些微……慌乱,与柳家母子的对话,哪一句不是他二人相处之间的避忌?怎奈现下又是苦于无从解释这半载之间的变换,生生与他守着距离。恐怕……他会大发雷霆?
再回柳宅,已然夜色初降。柳大娘满脸喜意得摆出晚膳,丰盛至极。初离心中松了松——看来柳家医馆果真生意不错,这柳家的财力,应是更甚从前。
见初离行入,柳大娘急急将怀中已然两岁模样的幼童放下,轻推道:“敛儿看那是谁?去……去叫娘……”
幼童抬起眼来愣神片刻,蹒跚了两步复又停住,呆愣在地,一双炯炯大眼仰起,直直凝向初离的双眸,似是有些不解。
初离见那清澈如昔的双眸,心中轻颤,止不住蹲下身来,抬起双臂道:“敛儿来,到娘这来……”
“娘……”幼童奶声奶气得轻唤一声,小心翼翼得又前行几步,“你是……娘?”
“敛儿!”柳大娘轻嗔道:“那不正是画像中人?她便是娘亲啊!”复又轻推一把:“快去,敛儿不是日日嚷着要见爹娘么,如今娘亲就在眼前呢。”
初离忽的忆起,自己幼时亦曾时时缠着姥姥讨要爹娘,怎奈,自己却是连一副画像皆不得见。她止不住前挪几步,扬起笑来鼓励道:“敛儿莫怕,过来。”
幼童急急几步,忽的跌入初离怀中,待立稳了仍是满眼好奇得打量:“娘?娘……”他举起白嫩的手掌轻轻拍打初离的脸颊,又抓了抓她的发道:“娘……热的……软的……”
初离心中一颤——这样年幼的孩子,整日只得于画像间猜度爹娘的模样,更是只将那二人当成生冷的纸张。她一把将幼童揽入怀中:“敛儿……我是娘啊……娘是热的软的,会抱着敛儿的娘啊……”忽的忆起他的亲娘来,那即便倒于血泊中却仍是坚定哀求的眼神,堪堪凌驾于生死之外的……母爱。
整场晚膳,幼童腻于初离怀中不愿离开,初离亦是乐得看顾,忙里忙外得挑出细软膳食送入他的口中,满眼柔和的笑意。直至入夜,将那幼童哄睡了去,才寻得机会与末子单独相处。
“老公……我……”初离只觉心中愧疚,不知从何开口。
末子并未看她,生冷道:“回去吧。”
“不听离儿解释么?”初离挽上末子的手臂道:“其实那……”
“不必了。”末子不动声色得将初离的手推开:“亦或,离儿便留下,享乐天伦?”
初离咬了咬唇,心知此刻的末子心绪浮躁,辩解不得,她紧紧牵起他的手,来回晃动道:“老公……离儿自然要随你回去,离儿才不留在这里。”见末子并未推开,又凑近一些撒娇道:“老公,离儿只愿留在有你的地方啊,离儿赖定你了,你可别想丢下离儿。”
末子重重吐了一息,沉吟片刻,轻轻将初离揽入怀中:“离儿……莫再多言,走吧。”
初离向刘家母子告别,刻意掠去那二人眼中的惊诧不舍,急急道:“离儿现下有要事在身,日后……得了闲再来探二位。敛儿……仍要拜托二位照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