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年06月11日 10:07
床榻上扬起。
“栀沁斋。”秦前烨迎上前去,不冷不热得答道。
皇帝轻转眼神,略一凝眉:“离儿在何处?”他支起身来,欲要下榻的身形却是猛地一滞。秦前烨见皇帝举止异样,伸手探于脉位——未出所料,他的确是得了瘫症,下体恐怕……已然不受控制。他轻一合眼:“皇上……”
皇帝于秦前烨的眼神中了然自身现下的情形,心神顿然凝滞——竟是这样,成了……废人?往后,当一个再无法直立之人,连同上个茅房皆要任人摆布?他锤击自己的双腿,一下一下,愈加用力,口中却是苦笑出声。
“皇上,别这样。”秦前烨眼中一动,抬手制住皇帝的动作:“并非未有痊愈的可能,莫让离儿……再心疼了。”
皇帝听他提起初离,身形一滞,眼中一片空洞。他垂下脸去深埋双臂,良久,抬眼却是一片清冷:“带她走。再也,不得回宫。”
“什么?!”秦前烨有些不可置信得看着皇帝,他自然明了他的用意,只是这般决议,却是不知为何让他心中一阵憋气,语气更是生冷:“莫非皇上认为,此时此刻,草民有能力将娘子从你身边带走?”
皇帝听得秦前烨特意强调了“娘子”二字,心下憋闷轻瞥一眼,同是语中不善:“朕自有法子,你三缄其口便可。”
“你究竟想怎样?!”秦前烨心中陡然扬起汹涌怒意,一击桌面吼出声来:“你可知这些日子离儿是如何过来的?只因你一时兴起,让她背上这样大的包袱。”他全然不顾皇帝眼中的惊颤,继续高声道:“你昏迷这半个多月来,离儿每日睡不满两个时辰。整日忙于应付那朝臣中俗不可耐的明争暗斗,忍受委屈与误解,更是险些遇害!天檐遭难,边关遇袭,这些全然是你的责任,而她却顶着众人的蜚语毫无怨言得替你承担。”
“住口……”皇帝再次垂首,口中轻颤出声。秦前烨却是不为所动——他再无法抑制心中的惜痛,这些日子,他守在初离身侧,眼见她不堪重负,却是明了所有劝阻都毫无意义。
“你可她心中的惶恐?她怕你无法醒转,怕你醒转之后忘尽前事,怕你身子受损。日夜批阅奏折之余,全然不顾自身守你身侧。她为你擦身叩背,为你揉搓四肢,为你亲口灌下食物,更是亲口……吸出你的痰液。你可知我心下有多痛?”
“从无信仰的她,这些日子几是日夜向那神佛祈祷。你未曾听得,便可当做未曾发生?此刻你终是醒转,竟要因自身的卑怯而……将她放逐?!”秦前烨胸间猛烈得起伏,几要炸裂一般的愤怒:“此刻,她因战事告急心中愧愤,更是放下颜面去向那轻看于她的曹治袭求助,你竟忍心……”
“住口!!”皇帝吼出声来,喝止了秦前烨毫不停歇的责问,复又轻若细语:“朕,不能再让她受罪了。若是现下不绝了她的念头,莫非,让她伺候朕……一辈子?”他终是抬起眼来,深不见底的眸中似是烟雾缭绕一般,散了又聚,掩不住的竟是哀求:“带她走。她是你的娘子,你理应带她……离开朕身侧,这牢笼一般的生活。”
“曹大人。”初离抵达军机统领曹治袭府中时,心中万般违拗。
曹治袭见来人是初离,眼中一阵惶惑,垂首作揖道:“亲御大人。”正要伏跪,被初离及时制住。
“曹大人不必拘礼。我此番前来,想必大人心中明了所为何事。”初离按下心中纠葛:“关于边关战事……还请曹大人指点。”
虽说曹治袭早在皇帝尚未稳固皇权之时便是忠于他的,亦非处于贪赃之列。却也正因如此,他待眼前女子的来历甚是明了,知她身份几次变换之间的些许缘由。他本是知书守礼之人,又是军阀出生,自是有着男尊女卑之念。而眼前的女子,次次出现必要引出事端,更让皇帝一度低迷,难免心怀芥蒂。
“这个……”曹治袭沉吟片刻,“皇上曾授权于亲御大人,微臣……不敢有异。”
初离轻叹一息,抑住心中的躁意:“曹大人即为军机统领,对于战事,定有造诣,国难当前,不该出一份力么?”
“亲御大人出兵之前未曾询问微臣之意,又是丝毫容不下反对之言,待到如此地步再求对策,微臣恐怕……爱莫能助。”曹治袭恭顺作揖,语中却是不屑。
“曹大人,以你多年朝臣经验,难道不知当时出兵实属迫不得已?”
“既然大人仍是毫无悔意,只好恕臣无力挽回残局。”曹治袭一抬手,“亲御大人请回吧。”
初离满心憋闷得回到栀沁斋,见秦前烨一脸沉冷得倚在门边,双眼斜向床榻上的皇帝,见她回来未有言语,屋内氛围有些诡异的压抑。
“前烨,怎了?”初离顺着他的眼神看向皇帝,却是……猛一阵惊颤——他竟是,睁开了双眼!
“南儿!”初离快步迎上前去,“你醒了?当真醒了?!说说话,看看离儿啊!”
皇帝眼神凝滞片刻,不易察觉得凝了凝眉,缓缓凝向眼前那张欣喜的脸,语调清冷:“你是何人?”
初离脸上的笑意尚未消去,尴尬一滞:“南儿?你……不识离儿?我是离儿啊!”
“离儿?”皇帝轻声重复,眼中却是迷惑:“你怎会在朕的屋内?未得召唤,你竟是……”他眼神落上初离坐于榻上的身形,猛然厉声:“你竟敢坐在朕的床边?!”
初离一惊,猛地立起身来,转眼惶然得凝向秦前烨,似是要从他口中得知那不是真的。秦前烨不置可否得耸了耸肩,眉梢轻挑,仍是不语。
“怎会这样……”初离仿似失了气力,满脸的欣喜忽的黯淡。她缓缓坐于床绊的桌前,轻抚额头喃喃低语:“他终是,将我忘了啊……”片刻复又猛地转身向皇帝,急急道:“皇上!现下边关告急,还请……”
陡然,身后涌起一阵……杀意。只见皇帝本是清冷的眼神猛然一紧,几欲发疯的惊惶。他用尽全身气力,猛地支起上身将初离扑倒:“离儿小心!”
一切只一瞬功夫,二人同是重重得跌倒在地。“南儿,你没事吧!”初离急急将皇帝抚坐起来,回身狠狠瞪向秦前烨:“你做什么!”
秦前烨却是又一耸肩,一脸无谓。初离神思一滞,复又回头,猛地凝向皇帝:“南儿?你没有忘了我是不是?那是你假装的?!你为何骗我!”
皇帝支撑着上身的双臂轻颤,见秦前烨的眼神似是在说——那可不是我说的。他垂下眼,一时失语。
“为何?”初离不愿罢休:“南儿!你看着我,告诉我为什么?!”她用力推搡皇帝的双肩,却见他顿时失了重心向后倒去。
秦前烨见状一个箭步行至皇帝身后将他挡住,轻叹一息,语调生冷:“他方才醒来,下肢失了知觉……”
“住口!”皇帝怒吼着打断道:“你们都走!给朕滚!”他抬眼凝向初离的双眸,几近疯狂的挣扎与决然:“你乱了朝政,又将天檐置于危难……让朕大失所望,朕,不愿再见到你。”
初离的神色堪堪滞住,不可置信得凝向皇帝眼中的决绝。半晌,她强压下心中绞痛,扯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是……谢主……隆恩。”
由床边向门外,区区几步之间,初离只觉皇帝的眼神如锋芒在背,不用回身,也知他此刻眼中近乎癫狂的无望。她胸间仿似生生憋滞一般,抽痛得几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