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8:11
劳或帮助你的时候。我听说,弗兰士先生在一年之内还不会回国,在那个期间里,我们或许可以得到许多有利的和意想不到的机会。所以,我们最好还是希望吧——希望是这样甜蜜的一个安慰者。凡兰蒂,当你责备我自私的时候,暂且请略微想一想你对我的态度,——活象是一尊美丽而冷淡的爱神像。对于那种忠诚,那种服从,那种自制,你有没有拿什么来还报我?没有。你有没有赐给我什么?极少。你告诉我弗兰士?伊辟楠先生是你的未婚夫,说你每想到将来要做他的妻子就感到害怕。告诉我,凡兰蒂,你的心里难道再没有别的念头了吗?什么!我把我的生命奉献给你,我给了你我的灵魂,甚至我心房的每一次最轻微的跳动都是为了你。而当我这样整个儿属于你的时候,当我对自己说,要是我丧失你,我就要死了的时候——你,当你想到你将属于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却并不心惊胆战!噢,凡兰蒂,凡兰蒂呀!假如我处于你的地位,假如我知道我自己被人挚爱着,象我爱你一样,我至少已有一百次把我的手从这些铁栅之间伸出来,对可怜的玛西米兰说:’我是你的了,玛西米兰,今生来世,都只是你的了!‘"
凡兰蒂没有回答,但他的爱人却可以清晰地听到她的饮泣和流泪。青年的情感起了一种急速的变化。"噢,凡兰蒂,凡兰蒂!"他喊道,"假如我的话里有哪一点使你感到痛苦,那末你把它忘了吧。"
"不,"她说,"你说得对,但你难道看不出我是一个可怜虫吗?在家里受尽委曲,几乎就象是一个陌路人一样——因为我的爹爹对我几乎就象是一个陌路人——我的心早已破碎了,自从我十岁那年以来,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我都受着那些压迫我的人的铁石心肠的磨折。谁都不知道我所受的痛苦,而除了你以外,我也不曾对旁人讲过。外表上,在一般人的眼里,我的一切都很顺利——每一个人对我都很体贴,但实际上,每一个人都是我的仇敌。一般人都说:’噢,象维尔福先生这样个性严厉的人,原难指望他象某些父亲那样滥施温情到女儿身上,但她总算是幸福的了,竟能找到象维尔福夫人这样一位继母。‘但是,一般人都错了,我的爹爹对我漠不关心,我的后母憎恨我,而由于
她那种憎恨老是用微笑遮掩着,所以我就觉得更可怕了。"
"恨你!你,凡兰蒂!"青年喊道,"谁能干得出那样的事呢?"
"唉!"凡兰蒂说,"我不得不承认,我后母对我的嫌恶,起因是非常自然的——她太爱她自己的孩子,就是我的弟弟爱德华。"
"那怎么会呢?"
"怎么会?本来我似乎不应该和你谈到金钱上的事情,但是,我的朋友,我以为她对我的憎恨是从那一点引起的。她没有什么财产,而我却已经很有钱了,因为我是我母亲的继承人,而且我的财产将来还要增加一倍,因为圣?米兰先生和圣?米兰夫人的财富将来有一天也会传给我。嗯,我想她是嫉妒了。噢,我的上帝!假如我把那笔财产分一半给她,我就可以使我自己在维尔福先生家里的地位象一个女儿在她父亲的家里一样,我当然毫无疑义地会那样做的!"
"可怜的凡兰蒂!"
"我似乎觉得自己象是锁着链子过活一样,同时,我又这样清晰地意识到我自己的软弱,我甚至怕去挣断那捆绑住我的束缚,深恐我会因此陷入极端无力无助的地位。而且,我的爹爹不会让人违背他的命令而不受责罚的。他强烈地反对我,他也会强烈地反对你,甚至反对国王——因为他过去的历史是无可指摘的,而他的地位又几乎是不可动摇的。噢,玛西米兰,我向你保证,假如我不作挣扎,那是因为在那场挣扎里,不但我,而且你也要被压倒。"
"但是,凡兰蒂,你为什么要绝望,而且把前途看得这样可怕呢?"
"啊,我的朋友!因为这是我从过去的事情上判断出来的。"
"可是你再想一想,严格地说,我虽然够不上和你称为所谓门当户对,但我有许多理由觉得我和你结合并不能完全说是高攀。法国现在已不再是注重门户观念的时代了,君主国的家庭已和帝国的家庭联姻,用长枪的贵族已和用炮筒的贵族阶层通婚。我是属于后者这个阶级的,我在陆军中的前途很有希望,我的财产虽然有限,但却不受人的牵制,我的爹爹在我们的故乡很受尊崇,大家都记得他是一个最可尊敬的商人。我说’我们的‘故乡,凡兰蒂,因为你诞生的地点离马赛并不远。"
"别提马赛这个名字吧,我求求你,玛西米兰,这个地名使我又思念起了我的母亲,——我那天使般的母亲呀,对我,对所有那些认识她的人来说,她真是死得太早啦。但她在这个世界上照顾她孩子的时间虽短,可是我至少希望,现在,当她纯洁的灵魂在那幸福的领域里飞翔的时候,她还是亲切怜悯地在注视她的孩子。啊,要是她还活着的话,我们就什么都不必怕啦,玛西米兰,因为我可以把我们的爱情坦白地告诉她,而
她就会帮助我们和保护我们。"
"我怕,凡兰蒂,"她的爱人答道,"要是她还活着的话,我就决不会有福气认识你了。那时你只会感到太幸福,而高高在上的、幸福的凡兰蒂,就会瞧不起我啦。"
"玛西米兰,现在你也残酷——哦,不公平啦,"凡兰蒂喊道,"但我很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青年问,他觉察到凡兰蒂犹犹豫豫,象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似的。
"告诉我,玛西米兰,从前,在马赛的时候,你的爹爹和我的爹爹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误会?"
"据我所知没有,"青年答道,"除非,的确,由于他们是敌对党派的人,或许彼此有点恶感——你的爹爹,你也知道,是一个热心拥护波旁王室的保王党,而我的父亲是完全尽忠于皇帝的。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其他争执的了。但为什么要提出这个问题呢,凡兰蒂?"
"我来告诉你,"青年女郎答道,"而且这件事你本来也是应该知道的。但我必须从报上公开发表任命你为荣誉团军官的那一天讲起。那天我们都坐在我祖父诺梯埃先生的房间里,邓格拉司先生也在那儿,你记得邓格拉司先生吗?不记得了吗,玛西米兰?就是借马车给我的后母,几几乎把她和我的小弟弟一起摔死的那个银行家。旁人都忙着在那儿讨论邓格拉司小姐的婚事,我在高声读报给我的祖父听,但当我读到关于你的那一段的时候,虽然那天早晨我没做过别的事情,只是把那一段消息翻来复去地读给我自己听(你知道,这个消息你已经在前一天傍晚告诉过我了),我还是感到这样快乐,但想到当着这么许多人的面前把你——我的爱人的名字念出来,我又觉得这样慌张,我真的很想把那一段跳过去,可是又怕我的沉默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所以我鼓起我所有的勇气,尽可能的把它坚定沉着地念了出来。"
"可爱的凡兰蒂!"
"嗯,我的爹爹一听到你的名字,他就很快地转过头来。我相信——你瞧我多傻——每一个人听到你的名字都会象被一个霹雳打到面前似的大吃一惊,所以我好象看到我的爹爹吃了一惊,甚至邓格拉司先生也吃了一惊,但那当然只是一种幻觉。
"’摩莱尔!摩莱尔!‘我的爹爹喊道,’停一下,‘然后,他紧紧地锁住眉头,又说’马赛有一家姓摩莱尔的,那都是些拿破仑党暴徒,他们在一八一五年的时候给我们添了许多麻烦,难道这一个就是那家的后代吗?‘
"’我想,‘邓格拉司先生回答说,’小姐所读的报纸上的那个人,就是以前那个船主的儿子。‘"
"真的!"玛西米兰答道,"那末你的爹爹怎么说,凡兰蒂?"
"噢,太可怕了,我不敢讲。"
"讲吧,没有关系。"青年微笑着说。"’啊,‘我的爹爹还是皱着眉头说,’他们所崇拜的那位皇帝对待这些疯子的态度的确很适当,他把他们称作"炮灰",这两个字形容得正确极了。我很高兴看到现政府极力实施这个有益的原则。即使驻军守卫阿尔及利亚只是为了那个目的,即使那个政策要花很多钱,我也要向政府道贺。‘"
"这确实是一种恶毒的政策,"玛西米兰说,"但不必为维尔福先生的那篇话感到惭愧,我亲爱的朋友,因为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的爹爹在谈到政治的时候,其态度之激烈,并不亚于你的父亲。’哼,‘他说,’皇帝做过许多好事,但他为什么不把法官和律师编成一个联队,派他们永远到前线去呢?‘你瞧,凡兰蒂,若论思想的温和以及谈吐的优雅,两党都是一样,没有差别的。但检察官这样大大地发扬了一番党的精神以后,邓格拉司先生又怎么说?"
"噢,他笑了,是他所特有的那种阴险的微笑,这种笑我觉得很残
忍,过了一会儿,他们站起身来走了。那时我才注意到我的祖父很气愤。我必须告诉你,玛西米兰,只有我一个人能够辨察出那个可怜的疯瘫老人的情绪。我怀疑当着他的面所谈的这一番话(因为谁都没有去注意他,可怜的人)已在他的脑子里造成了一种强烈的印象,因为,自然罗,他是这样的挚爱皇帝,一向忠心耿耿地为他效劳,现在人家以这样轻蔑的态度谈论他,他听了当然觉得痛苦。"
"谈到诺梯埃先生,"玛西米兰说,"他是帝国时代鼎鼎大名的一位人物。他是一位地位崇高的政治家,我不知道你晓不晓得,凡兰蒂,在波旁王室复位的期间,每一次拿破仑党的叛变他都是居于领导地位的呢。"
"噢,我常常听人悄悄地谈论这种事情,我觉得这真奇怪极了——父亲是一个拿破仑党,儿子是一个保王党,究竟有什么理由要在党派和政治上发生这样古怪的差别呢?但还是回头来讲我的故事吧!我转过去望着我的祖父,想问他为什么要这样激动,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我所念的那份报纸。’什么事呀,亲爱的祖父?‘我问道。’你高兴吗?‘他给了我一个肯定的表示。’是高兴我爹爹刚才所说的话吗?‘他作了一个否定的回答。’或许你喜欢邓格拉司先生所说的话吧?‘又是一个否定的表示。’噢,那末,你是因为听到摩莱尔先生(我不敢说玛西米兰),被任命为荣誉团的军官,所以很高兴吗?‘他表示同意。你想想看,那可怜的老人并不认识你,可是欢喜听到你被任命为荣誉团军官的消息!虽然这或许是他无意识的举动,因为他们说,他正在退回到一种第二个儿童时代了!但我却因为他那个同意的表示而更爱他了。"
"多古怪,"玛西米兰低声说,"你的爹爹显然一提到我的名字就恨?而你的祖父却正巧相反——这些巴黎人的爱和恨真是奇怪的东西!"
"嘘!"凡兰蒂突然喊道,"快躲起来!去,去!有人来啦!"
玛西米兰一跳就跳进他的苜蓿花田里,开始用最无情的态度铲起草来,假装着他正在除野草。"小姐!小姐!"树丛后面有一个声音喊道。"夫人到处在找您呢,客厅里来客人啦。"
"客人!"凡兰蒂很焦急地问道,"是谁呀?"
"一位大人物,一位亲王,这是他们告诉我的——是基度山伯爵阁下。"
"我马上就来。"凡兰蒂高声说。
这个名字使铁门那一边的那个人象触电似的吃了一惊,在他的耳朵里,凡兰蒂的那一声"我就来了!"等于是一声离别的丧钟,象是他们永远不能再见面了似的。
"咦,"玛西米兰若有所思地靠在他的铲子柄上说,"基度山伯爵是怎么认识维尔福先生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