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8:11
前走吧。"
伯都西奥抹一抹他额头上的冷汗,还是服从了,但是,他却继续向左斜着走。基度山则恰巧相反,向右手斜着走,到了一丛树的旁边,他停步不走了。管家再也控制不住了。"走开,大人——走开,我求求您,
您正巧站在那块地方啦!""什么地方?""他倒下的地方。""我亲爱的伯都西奥先生,"基度山大笑着说,"你神志清醒一点
吧,我们现在已不是在萨尔坦或科尔泰①了。这不是一片荒地而是一座英
国式的花园,我承认管理得很坏,但你却不能说它不是一个花园。""大人,我恳求您,别站在那个地方!""我想你大概发疯了吧,伯都西奥,"伯爵冷冷地说。"假如真是
如此,我先警告你,我可要把你关到疯人院里去。"
"唉,大人,"伯都西奥回答,两手捏在一起,脑袋直晃,要不是伯爵这时正在思考一件更事关重要的事情,使他未能注意伯都西奥这种胆怯的心理,伯都西奥的这副模样一定会引得他大笑的。"唉,大人,祸事到啦!"
"伯都西奥先生,"伯爵说,"我极愿意告诉你,当你装腔作势,眼睛骨碌碌地乱转,两手扭来扭去的时候,实在象是一个被魔鬼紧紧地抓住了的人,而我注意到,心里藏着一件秘密的人是最难驱逐魔鬼的。我知道你是一个科西嘉人,我知道你的心境很郁闷,老是在怀念过去为亲复仇的那一幕历史。在意大利的时候,我可以置之不理,因为在意大利,那种事情不算一回事的。但在法国,暗杀是极不受人欢迎的。遇到这一类的事情,宪兵要捉拿凶手,法官来判罪,有断头台为死者报仇。"
伯都西奥两手紧紧地扭在一起,但在这过程中,他并没有让那盏风灯跌落,灯光照出了他苍白而变了样的脸。基度山带着他在罗马看安德里就刑时同样的表情详详细细地观察他,然后,他又用一种使那可怜的管家周身血管发颤的口吻说:"那末,布沙尼长老告诉我的话就不准了。
一八二九年,他从法国旅行回来以后,叫你拿了一封介绍信到我这儿来,在那封介绍信里,他曾列举了你所有种种的优点。好,我可以写信给长老,他所保荐的人有不良行为,我要叫他负责。而关于这件暗杀案,我不久也可以完全知道了。只是我要警告你,我住在哪一个国家,就尊奉哪一个国家的法律,我不想为了你的缘故和法国司法机关闹纠纷。"
"噢,别那样做,大人,我一向都是忠心地侍奉您,"伯都西奥绝望地喊道,"我一向为人都很诚实,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我总是在向好的方面做。"
"我并不否认这一点,"伯爵答道,"但你为什么这样慌张。这可不是好现象,一个良心清白的人,他的面孔不会这样惨白,他的双手不会这样发抖——"
"但是,伯爵阁下,"伯都西奥吞吞吐吐地答道,"我在尼姆监狱里的时候,曾对布沙尼长老忏悔了一件自己非常后悔的事,他有没有把那件事告诉过您?"
"是的,但他说你可以当一名出色的管家,所以我以为你只是偷过东西而已。""噢,伯爵阁下!"伯都西奥傲慢地回答。"那么,你既然是一个科西嘉人,你或许曾压不住心头的怒火,干①这两处都是科西嘉岛上的地名。
过你们所谓‘摘瓢儿’的事。""是啦,我的好主人,"伯都西奥大喊一声,伏到伯爵的脚前,"不是别的,只是报过一次仇而已。""这我懂了,但我不懂那件事怎么又在你心里死灰复燃起来,使你变成这个样子。""但是,大人,这是非常自然的,"伯都西奥回答说,"因为我就
是在这座房子里报的仇。""什么,在我的房子里?""噢,伯爵阁下,那时它还不是您的呢。""谁的?那末,是圣?米兰侯爵的吧,我记得门房说过。但你对圣?米
兰侯爵有什么仇要报呢?""噢,不是他,大人,是另外一个人。""这真有点奇怪,"基度山回答,似乎象在想什么心思似的,"你
竟不知不觉地又跑到一间自己做过非常后悔的事的房子里来。"
"大人,"管家说,"我相信这是命。第一,您在阿都尔买了一座房子,那又正是我暗杀过人的一座房子,您到花园里来经过的那座楼梯正是他所走的那一座;您站的地点正是他被刺的地点;而两步路以外,正是他埋葬他孩子的坟墓。这不是偶然的——因为在这一次,简直太象是天意了。"
"好吧,科西嘉先生,我们就算这是天意吧。只要人家高兴,我总
是什么都肯同意的,而且,你的头脑已经有毛病了,你一定得对它让步
了。来,想想清楚,把一切都讲给我听吧。"
"这件事只对一个人讲起过,就是布沙尼长老。这种事情,"伯都西奥摇摇头,继续说,"只有在忏悔师的面前才可以讲。"
"那末,"伯爵说,"我指点你去找忏悔师。你去找一个卡德留派或白纳亭派①的忏悔师,把你的秘密都讲给他听。我可是不喜欢见神见鬼吓自己的人,我不愿意用晚上怕在花园里走路的仆人。我承认我并不十分愿意警察局有人来拜访,因为在意大利,只要闭口不说话,法院就不会来麻烦你,但在法国,只有先说出来才能脱掉自己的干系。真的!我以为你多少总有一点科西嘉人的气质,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走私贩子,一个出色的管家,但我现在看出你原来还有别的花样。你不是我的人了,伯都西奥先生。"
"噢,伯爵阁下,伯爵阁下!"管家喊道,他被这一个恐吓吓慌了,
"假如只是为了这个原因我就不能继续为您效劳,我就把一切都讲出
来,因为我一离开您,就只能上断头台了。"
"那就不同了,"基度山回答,"但你要想清楚,假如你想撒谎,那末还是不讲为妙。"
"不,大人,我凭我灵魂得救的希望向您发誓,我一定把一切都讲给您听,因为我的秘密布沙尼长老也只知道一部分,但我求您离开那株法国梧桐。月亮正从云堆里钻出来,而您所站在的那个地点,和您裹住全身的这件披风,可使我想起维尔福先生来啦。"
"什么!"基度山喊道,"那末,原来是维尔福先生吗?"
①卡德留派和白纳亭派都是天主教中的一个宗派,以清净苦修为主。
"大人认识他?""是尼姆的前任检察官?""是的。""就是娶圣?米兰侯爵的女儿的那个人?""是的。""就是在目前司法界大负盛名,以最严厉,最正直,最死板见称的
那个人?""哦,大人,"伯都西奥说,"这个名誉白璧无瑕的人——""怎么样?""是一个混蛋。""什么!"基度山回答,"不可能的。""我告诉您的是实话。""啊,真的!"基度山说。"你有证据吗?""有的。""而你把它丢了吧,多蠢呀。""是的,但仔细去找,还是找得回来的。""真的吗?"伯爵答道,"讲给我听听,因为它引起我的兴趣来了。"
于是伯爵带着一种很轻松的神气走去坐在一条长凳上,伯都西奥振作起精神跟上去站在他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