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8:10
我们已经胜利了,除了期待这些正式手续以外,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有几个朋友,也有一点势力,我可以弄到一张撤消逮捕的命令。"
"根本就没有逮捕令。""那末,在入狱登记簿上勾消他的名字。""政治犯是不入监狱登记薄的。有时,政府就是用这种办法来使一
个人失踪而不留任何痕迹。入了册就有查考了。""在波旁王室执政时,或许是那样,但在目前——""这是始终一样的,我亲爱的摩莱尔,自路易十四那一朝以来就是
这样的了。皇帝的狱规甚至比路易时还更严格,牢监里姓名不入册的犯人多得数都数不清。"即使摩莱尔有任何疑惑,这番苦口婆心的辩解也足以使之完全消除。"那么,维尔福阁下,您可以给我什么忠告可以使可怜的邓蒂斯快点回来?"他问。"请求部长呀。"
"噢,我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部长每天要收到两百封请愿书,可
是还看不了三封。""那是真的,但是有我批署,并由我呈上去的请愿书他是会看的。""您愿意负责送去吗?""非常愿意。邓蒂斯那时有罪,但现在他已无罪。当时把他判罪和
现在使他自由都同样是我的责任。"这样,维尔福就避免了查究的危险,一经查究,他就完了,这虽然
并不一定会成为事实,但却是可能的。"但是我怎么对部长说呢?""在这儿坐下来,"维尔福一面说,一面把他的座位让给摩莱尔,
"我说,您写。""您费心来办吗?""当然罗。别浪费时间了,我们已经浪费得太多啦。""那是真的。想想那个可怜的青年人还在那儿等待,在那儿受苦,
或许在那儿绝望了呢。"
维尔福一想到那个犯人在那黑暗寂静的牢狱里咒骂他,就不禁打了个寒颤。但他却绝不至于会让步,——在维尔福的野心的重压之下,邓蒂斯必须被摧毁。
维尔福口述了一封用意美妙的请愿书,当然,他夸大了邓蒂斯的爱国心和对拿破仑党的效劳。在那封请愿书里,邓蒂斯看来简直成了使拿破仑卷土重来最活跃的使者之一。据推测,一看到这个文件,部长就会立刻把他释放。请愿书写好了,维尔福把它朗诵了一遍。
"成了,"他说,"其余的事由我来办好了。"
"请愿书就送去吗?"
"今天就送出去。"
"由您批署?"
"我最乐意做的事就莫过于证明您请愿书内容的事实了。"维尔福于是坐下来,在信的末端签了字。
"还有什么别的步骤?"摩莱尔问。
"去等着吧,"维尔福回答,"一切由我来好了。"
这个保证很使摩莱尔高兴,于是他告别维尔福,赶快去告诉老邓蒂斯,说不久就可以看见他的儿子了。
但维尔福却并没有把它送到巴黎去,只是小心地把那封极易陷害邓蒂斯的请愿书保存了起来,以等待那件似乎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发生,那就是:二次复辟。
所以邓蒂斯依旧还是一个被埋没在黑牢深处的囚徒,他毫未听到路易十八的宝座垮台的风声,以及当帝国倾覆时的更可怕的骚动。
但维尔福却在用戒备的目光注视着一切,用警觉的耳朵在倾听着一切。在拿破仑复位的"百日"期间,摩莱尔曾两次来重新提出他的要求,而两次都被维尔福用甜言蜜语把他哄走。最后发生了滑铁卢之役,摩莱尔就不再来了。他已尽了他力所能及的一切,任何新的想法反而只会于事无补地连累他自己。
路易十八重登王位。马赛能引起维尔福内心愧疚的记忆太多,所以他请求并获得了调任图卢兹检察官的位置,两星期后,就和丽妮结婚,她的父亲在朝的地位已比以前更受宠信。这就说明了在"百日"期间和滑铁卢以后,邓蒂斯怎么会依旧关在牢里,好象被上帝所忘掉了似的——虽然人并没有忘记他。
邓格拉司充分明了那压倒了邓蒂斯的悲惨的命运是如何的痛苦,而象所有那些耍小聪明的人一样,诿称这是天命。但当拿破仑回到巴黎以后,邓格拉司可丧胆了,他怕邓蒂斯随时会来复仇,于是他把自己希望出洋的意思告诉了摩莱尔先生,得了一封介绍信,把他介绍给一个西班牙商人,就在三月底到那儿去供职,——那是在拿破仑回来后的第十一二天。他那时就离开马赛去马德里,此后就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
弗南只晓得邓蒂斯已离开了眼前,其他的事毫无所知。究竟邓蒂斯的情形怎么样,他也懒得去问。只是,在他情敌离开以后这一段闲暇期间,他时时冥想,有时是想方法说明那个离开的理由来欺骗美茜蒂丝,有时或者想迁移和拐诱的计划,所以他时时忧郁地,一动不动地坐在弗罗岬的顶上,从那儿可以同时望到马赛和迦太兰村,他是在守望一个年轻美貌的人出现在他眼前,那个人也就是他的复仇使者。弗南已下定决心:他要枪杀邓蒂斯,然后自杀。但弗南却错了,他是不会自杀的,因为他还孕育着某种希望。
在这个时候,帝国作了最后一次的呼吁,法国境内所有能拿起武器的男子都赶去服从他们的皇帝的号召,弗南和其他的人一同离开马赛,心里负着一个可怕的念头,深恐他的敌人会在他离开的时候回来,而和美茜蒂丝结了婚。假若弗南真的想自杀,则当他离开美茜蒂丝的时候就该这样做的了。他的忠诚,再加上他对她的不幸所表示的热情,产生了
那种在心地高贵的人身上总是会产生的效力。美茜蒂丝一向很关怀弗南的,现在这种关怀更因感激而加强了。
"哥哥,"她在把行囊挂上他的肩头的时候说,"你要自己小心,因为要是你再一死,我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这些话在弗南心中注入一线希望。要是邓蒂斯不回来,有一天,美茜蒂丝或许会是他的。
现在只剩下美茜蒂丝一个人孤零零地来凝视这似乎从来不曾象这样荒凉的大平原,和从来不曾象这样广大的海了。她天天以眼泪洗脸,人们或可看见她不断地在迦太兰人住的这个小村周围徘徊。有时她一动不动地象一尊石像似的站着,呆望着马赛;有时她坐在海岸边上,倾听那象她自己的哀愁那样永恒的海的呻吟,并常常自问,要是把自己投身到海洋的无底深渊里,究竟是否比这样忍受着这残酷的变化,毫无希望地等待着更好。她并不是缺乏勇气来把这个念头付诸实行,而是她的宗教观念帮了她的忙,救了她的命。
卡德罗斯也象弗南一样被征入了陆军,但因为他已经结婚,而且比后者年长八岁,所以仅被派去防守边疆。老邓蒂斯的命原只是靠希望维持着的,拿破仑一倒,全部希望都落了空。在和他儿子分离的五个月以后,几乎也可说就在他儿子被捕的那一刻,他就在美茜蒂丝的怀抱里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摩莱尔先生偿付了他的丧葬费用和那可怜的老人所借的几笔小债。
这个行动不仅需要出于慈悲心,而且也需要勇气,——因为象邓蒂斯这样危险的一个拿破仑党,即使你去帮助他临终的父亲,也会被人当作一个罪名来污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