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传来出朗朗的读书声，太子殿下与太傅李陵，一君一臣，正在里面研读史书，讨论政事。

“师傅，何谓水与舟？”

“君虽代天御民，然而君就像舟，民则为载舟之水。执政犹如舟行于水，水能载舟，更能覆舟。”

“水为什么载了舟，又要覆舟？”反反复复，不懂。

“载舟或者覆舟，不在于水，而在于舟。顺水行舟很容易，逆水行舟则很难。

就像为政者，顺民意者昌，逆民意者亡，一个王朝的起伏盛衰，许多时候不取决于有多少善战的将军，有多少治国之能臣，而更在政令是否逆民意而行，人心之向背，才是最后决定的力量。”

就像是现在的曼丹王朝，如果不是民心还没有全然涣散，几代以来所积累的德福还在，亚特斯早就可以一举取而代之了。

然而他又不能明白地这么说，只能看着太子独自在那里苦思冥想。

看着未及弱冠的太子，李陵不觉暗暗叹了口气。几番的授课下来，他终于明白前任的老宰相和谷少彦，为什么会在太子监国之时，破天荒地推举罗连公主摄政了。

太子年幼倒不是最大的难题，最难的是他实在不是个能担当一面的王者之才。

这位太子，说的好听是品行善良，谦恭孝友，说得难听是懦弱无能，迟钝笨拙。而且隐隐有些志大才疏的症端，对皇姐罗莲似乎也有些畏惧和嫉意。

所幸太子很信任他，言听计从，像个恭谨有礼的好学生。

“太子殿下，自古贤君都倡导：‘民为重，社稷次之，君最轻’，把黎民百姓放在头等大事，低首躬身为民之劳役，和这舟与水的道理不要而同，太子殿下要切切记得，为君者要以天下之忧为先，以天下之乐为后，……”

“师傅，这个好像和我知道的不同。”

太子终于听懂了。笑话，李师傅一定是在讲天大的笑话，他贵为皇族，身为苏丹王仅有的子嗣，将来为王的太子，怎么可能比那些平民百姓还“轻”？

“我记得书中有一句，‘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这天下是我曼丹的天下，百姓是我皇朝的百姓，他们的所有便是我皇族之所有，怎么为君者反而成了百姓的劳役？”

无语。简直是对牛弹琴。李陵沉默了一下，只好再从最前头讲起。

门外的一个人实在听不下去了，冉冉行来，出声打断师生俩的授课。

“好了，不用再讲了，你说得再多，他也听不懂的。”

就算是听懂了又如何？早被灌输了尊卑特权观念的太子，是不会接受这些的，枉费了李陵一番为国为民的苦心。

“皇姐。”

太子满脸羞窘，怏怏地站起来行了个礼。李陵却不发一语，神色阴沉退站到一旁。

“怎么，不欢迎我？”

看到师生俩的不豫之色，罗莲的心不觉抽疼了一下，脸上却强颜欢笑，直挺着背，径自手扶着衣袖，缓缓地走进来，在空着的坐榻上落座。

“摄政公主训诫太子，臣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