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那层精明的外衣，这老嬷嬷其实还顶可爱的，只不过——唉，差太远了。

爱莲笑道，“嬷嬷，你忘了吗？我们前阵子才去了你凝香楼呢。”

“前阵子？”完了完了，她记忆力下降了，怎么才几天的人事，她就可以没有半点印象了呢？这可是做生意的大忌呀！

她一副深受打击的表情，幽兰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嬷嬷，丰公子，还记得不？”

“丰公子？”一言惊醒梦中人，抬眼再次打量了她们，蓝嬷嬷终于了解熟悉感从何而来了，她恍然一笑，“原来是你们呀。”难怪她不记得有什么姑娘去过她凝香楼，不过，如此一来，也证实了她当时的猜疑了，原来果真是女扮男装，那么，那另外的两个也该是女儿家了。

“对对对，就是我们。”笑笑地点头承认，爱莲看着她脚边的果篮，奇怪道，“嬷嬷，你这是要去上香吗？”

“哦？嬷嬷，你也有这种兴趣呀？”很少听说青楼里的嬷嬷会来城隍庙的，毕竟这里最灵验的是姻缘呢。可她来此……莫非？想着想着，幽兰一双眼睛如雷达般紧盯着她。

“呵呵~~~本来是陪院里的一个姑娘来的，不过，走到一半时她人不舒服，我就让护院先送她回去了，我看来都来了，就干脆去拜拜，拜得神多自有神庇佑嘛。”拉拉扎扎一大堆，她虚言说得面不改色，“却不知竟如此多人，天气又热得紧，这才打算在这歇会，合计着等人少些再进去。”

“嬷嬷对底下的姑娘可真费心，可一点都不像平常青楼的那些妈妈。”微微笑着，爱莲就事论事，同时也对她多了一分好感。

“是啊，嬷嬷，为什么你要对她们那么好？包括你楼里那条不成文的规矩？你不怕生意不好吗？”幽兰说的也是事实，试想下，进得青楼的，哪一个是想纯聊天？还不都是为了一呈兽欲，赚一回醉生梦死？真不知这蓝嬷嬷是怎样坚持得下来的，且生意还这般红火。

“呵呵~~”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对外人从来都是以生意上那一套打发的蓝晴这回真心地笑了，“青楼固然清高不到哪里去，但好在来我们凝香楼的男人不是官家人，平常不过就一些小打小闹，我请的那几个护院都是早年武林中的厉害人物，对付那些琐事自然不在话下。”顿了一下，她微微叹息，“想必你们都明白，能来到我手下的姑娘都是可怜人，每个人都有着一些不堪回首的过去，而这些人当中，有多少不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被父母家人典卖过来的呢？每次看到她们那单纯的眼神，我实在不忍心让它蒙垢……”说着，她又轻松一笑，“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天生适合吃这行饭的女人，说到底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对于凝香楼的姑娘，我没有能力去养活她们，但也不至于落泊到要强迫她们出卖身子来给我赚钱的份上，我算是给了她们另一种生活方式，让她们能用自己的本事去过活，不用卖身，我们只卖艺，虽然名声不好，但总比被那些男人肆意糟塌来得强。”

“至于偶尔的那位达官显贵闹出来的乱子，我自有自己的门路去解决。恕我不能告诉姑娘，请谅解。”这个世界总会有一见如故这回事，眼前的这两位姑娘，她正是如此感觉。

自春秋发明官妓到明代私妓的日益发展昌盛，那一间青楼不是商人发绩起家的最好营利场所，唐宋以‘艺’为目的的倡妓早已成为历史，现下的青楼已经成了色相和肉欲的洒池肉林，那是道德的尴尬线，也成了女子贱如泥的悲情证据。而青楼老板则成了将一个个清白女子推入火坑的刽子手，人们共有的认识就是他们永远不知什么叫良知，他们的心都被那铜臭染成了黑色。

然而，她打破了她们对青楼的认知，她眼中不止那白花花的银两，她是真切的看到了那些女子的泪，将她们的可怜看进了心底。

敬佩地看着她，爱莲认真地在心底为她重新定位，也许，她真的有令清扬疯狂的地方。

绿荫下，树影随风摇动，这样的蓝嬷嬷像被覆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没由来的感觉很是美艳。幽兰由衷道，“嬷嬷，能跟在你身边，也算是她们不幸中的大幸了。”

小小扬了下手绢，她道，“别这么说，反正我又不缺钱，我只是觉得好玩，别把我想得太伟大，”媚眼一抛，那迷蒙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可是会很不好意思的。”

不再觉得她动作难以入眼，幽兰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嬷嬷，真有你的！”

“多谢姑娘夸奖。”微微一福身，蓝晴眼睛里闪动着调皮的笑意。

“这回你又承认了？”含笑看着她，爱莲打趣道。

“哎呀！这种自知之明可是少不得的呐。”片刻功夫，她又回复了那个八面玲珑的蓝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