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4:39
可;如果环境不允许,就不要再想着做一回冯妇了。
【原文】
孟子曰:"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1 ]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性也。仁之于父子也,义之于君臣也,礼之于宾主也,智之于贤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
【注释】
[1]安佚:即安逸,意为"舒适".佚通"逸".
【译文】
孟子说:"嘴巴喜欢美味,眼睛喜欢美景,耳朵喜欢美声,鼻子喜欢香气,身体喜欢舒适安逸,这都是本性。但至于能不能享受到这些,就要看命运如何了,所以君子不强调’这都是本性‘.仁爱对于父子,忠义对于君臣,礼仪对于主客,智慧对于贤士,圣人对于天道,人们认为都是天命注定了的,其实却是人的本性所决定的,所以君子不认为’这都是天命‘."
【阐释】
这一章从理论上阐述了"性"与"命"的关系。在孟子看来,口体之欲,虽是人的本性的需求,但有命定之数,非求必得之;既是命定,当修礼义以节制人的这种欲望,而不应妄求。而仁义礼智等是人的本性的反映,而不是命定的;既是本性之反映,故当修身养性以竭力追求,使达于圣贤之境,而不能委之于命。这种明晰的阐释,使儒家的尽性立命之学,不事口体之安逸,修身养性之道,从理论上得到了充分的论证。
在两千多年前的科学极其落后的年代,人们把有些难以捉摸的东西归之于"命",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有些带有若干偶然性的巧合及很大机遇性的吉凶祸福、富贵贫贱、健康疾病、不测风云等一类东西,确乎神秘难测,不可捉摸,全人类几乎一致地称之为"命".而孔孟的值得称道之处在于,他们虽也谈"命",但从不把"命"委之于上帝或神的主宰,所以使儒家避免了踏上宗教、迷信之歧途。这是儒学的高明之处。
【原文】
孟子曰:"逃墨必归于杨,逃杨必归于儒。归,斯受之而已矣。今之与杨、墨辩者,如追放豚[1 ],既入其笠[2 ],又从而招之。"
【注释】
[1]放豚:指逃跑的猪。豚,猪。
[2]笠:畜栏。
【译文】
孟子说:"放弃学习墨家一派学说的人,必然会转而学习杨朱一派的学说;而放弃学习杨朱一派学说的人,必然会转而学习儒家的学说。既然他肯学习儒家学说,接纳并指教他就是了。现在儒家与杨朱、墨家的争辩,就好像追赶四处逃散的猪一样,已经追回来的要赶进圈里看牢他;还没有追回来的要继续追赶。"
【阐释】
学术上的分歧与辩论历来是知识分子必须要面对的问题之一,在宣扬"百家争鸣"的春秋战国时代更是如此。对于其他学派的"异端邪说",孟子恪守儒家的"恕道思想",提倡宽容,认为只要是通过辩论,能说服对方,使对方放弃原有的思想,就可以了。如果有放弃"异端邪说"而"弃暗投明"者,更要敞开大门热情接纳。这一章就阐述了孟子的这一观点。
在中国的文化思想史上,儒家"恕道思想"影响深刻,它有助于中国文化的多元化特点的形成,有助于诸子百家的思想在中国的交流和发展,也有助于代表不同流派的思想内涵的书籍的保存传世。
【原文】
孟子曰:"有布缕之征[1 ],粟米之征[2 ],力役之征[3 ].君子用其一,缓其二。用其二而民有殍[4 ],用其三而父子离。"
【注释】
[1]布缕之征:征布帛税。
[2]粟米之征:征粮食税
[3]力役之征:指征百姓去服徭役、兵役等。
[4]殍:因饥饿而死的人。
【译文】
孟子说:"一个国家,有征收布帛税的,有征收粮食税的,也有征发百姓服徭役的。君子治国,如果已经征收了其中一种赋税,就要缓征其他两种赋税。如果同时征收了两种赋税,那么百姓就有被饿死的危险了;如果同时征收了全部三种赋税,那么百姓就有家破人亡的危险了。"
【阐释】
在孟子主张的仁政思想里,切实减轻百姓的负担是很重要的一个方面。这一章阐述的就是劝诫统治者减轻百姓负担的问题。
众所周知,越是在战乱频繁的年代,为了在混乱中壮大实力,统治者们更是加紧剥削百姓,对百姓的横征暴敛是越发严重,百姓的生活更是苦不可言。儒家在痛斥这种现象的同时,又不断利用一切机会劝诫统治者切实减轻百姓的负担,比方在这一章里,孟子就提到,百姓承担的苛捐杂税大体有三种,既然已经征收了其中的一种,至少也要缓征其他两种,否则轻者会有百姓被饿死,重者百姓会被逼的家破人亡。可是,国君们都不知道,有百姓就有国家,百姓如果家破人亡了,国家也就国破君亡了。
【原文】
孟子曰:"诸侯之宝三:土地、人民、政事。宝珠玉者,殃必及身。"
【译文】
孟子说:"诸侯有三件宝物,分别是土地、百姓和政事。如果诸侯们错把珍珠美玉也当作宝物,那么灾难必定要落到他的身上。"
【阐释】
一个国家要有土地,也要有百姓,还要有保护百姓在这块土地上正常生产与生活的政策。在立国的这三个基本要素中,孟子是把百姓放在中心位置,作为最重要的要素来看待的。这符合孟子的一贯思想,因为孟子的思想概括起来讲的话,可以理解为"有百姓就有国家".
从语序上看,土地在百姓之前,但如果联系孟子别的观点,就会发现,在对土地与百姓关系问题上,孟子仍是把百姓放在第一位的,如孟子在《尽心下》中评论梁惠王"不仁"时,学生公孙丑追问原因,孟子回答说"梁惠王以土地之故,糜烂其民而战之".驱使百姓去为争夺土地而战死,孟子认为是很不仁的事,可见在土地和百姓之间,孟子认为百姓更重要。孟子据此进一步认为,只有以百姓为中心,把土地和政事都作为为百姓谋福利的因素,这样的政事才是"仁政",这样的国君才是"仁君".
的确,重民、贵民思想或以民为"中心"的"民本"思想,在孟子整个思想体系中十分突出。在我国封建社会的全部历程中,能像孟子这样随时随地、反复再三地强调"民"为中心、"民"之重要的政治家与思想家,是屈指可数的。孟子围绕"民"这个中心,还提出了一系列"保民"、"安民"、"救民"、"乐民"、"富民"以及"使民"等许多思想,形成了一个"民本体系".这也正是孟子思想中最现实最进步的思想精华。
【原文】
盆成括[1 ]仕于齐,孟子曰:"死矣,盆成括!"
盆成括见杀,门人问曰:"夫子何以知其将见杀?"
曰:"其为人也小有才,未闻君子之大道也,则足以杀其躯而已矣。"
【注释】
[1]盆成括:人名,姓盆成,名括。盆成括曾经跟着孟子学习,在还没有学到多少东西的时候,就离开孟子到齐国做官。
【译文】
盆成括在齐国做官,孟子却说"盆成括离死期不远了".后来,盆成括果然被杀死了,孟子的学生就问孟子道:"先生是怎么知道盆成括就要被杀的事呢?"
孟子回答道:"盆成括有的只是小聪明,并不知道君子应该懂得的大道理,这就足以给他招来杀身之祸。"
【阐释】
在这一章里,孟子表达了这样的观点:有小聪明和小才气的人也许也是机智过人的,但未必能通晓大道理。
有小聪明的人对细微之处看得很清楚,往往能察人之隐,超人之先,但他们往往是眼界不宽,心胸狭窄,眼里揉不进一粒砂子,心中容不下一点不平,在小事上放不开,因此不能明白大道理。因为这些原因,有小聪明和小才气的人往往锋芒毕露,并常常招人嫉恨,结果往往是惹火烧身,但自己还不知道。
那么,这种人有什么危害呢?如果他们不当官的话,不大容易处理好人际关系;而一旦当官的话,掌握不清官场的水深水浅,自然会有更大的危险,再严重的话,免不了被杀头。盆成括就是那种有小聪明和小才气,但不能通晓大道理的人,因此孟子能够预先知道盆成括有杀身之祸。
那么,到底什么是所谓"君子之大道"的大道理呢?所谓"君子之大道",主要是要做到"明足以察奸"和"智足以成事".也就是说,有小聪明和小才气的人做得到的事,有大聪明的君子也应该要做得到。聪明本身是没有错的,关键在于处理的方式。所谓"仁义行之","谦顺处之",就是要有所涵养,有所藏敛,小事上放得开,有时候甚至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此,君子应该力戒小聪明和小才气,应该注意修炼大家风度,这就是行"君子之大道",就是通晓了大道理。
【原文】
孟子曰:"人皆有所不忍,达之于其所忍,仁也。人皆有所不为,达之于其所为,义也。人能充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也。人能充无穿逾[1 ]之心,在而义不可胜用也。人能充无受尔汝[2 ]之实,无所往而不为义也。士未可以言而言,是以言■[3 ]之也;可以言而不言,是以不言餂之也。是皆穿逾之类也。"
【注释】
[1]穿逾:指挖通墙壁,偷盗别人财物的人。
[2]尔汝:轻贱的称呼。
[3]■:用舌头取东西。这里引申为探取、诱骗。
【译文】
孟子说:"每个人都有不忍心做的事,把它推及到他忍心干的事情上,就是仁了;每个人都有不愿意做的事,把它推及到他愿意做的事情上,就是义了。如果人们能扩大他的不想害人的心理,那么他的仁就用不尽了;如果人们能扩大他的不想做坏事的心理,那么他的义就用不完了。如果人们能扩大他的不愿受人轻蔑的心理,那么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不会做出任何不义的事来。君子不能因为要说话而去与人交谈,因为这是想用言语讨好别人的行为;在可以说话时不与人交谈,这又是用不说话来讨好别人的行为。这些都是小偷们才做的窃取奸利的无耻行为。"
【阐释】
在孟子生活的战国时代,战乱频发,学派繁多,人心浮躁,于是游说之风盛行。孟子对这种社会风气深恶痛绝,把这些混迹于游说之风的人斥之为钻洞爬墙的贼人。
俗话说"口是祸之门,舌是斩身刀".孟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么,作为儒家思想的代表人物,他该何去何从,就要好好琢磨了。对于其他游说之士也是一样,说与不说,也要好好琢磨。
从"说"的一方面来看,想要说好,避免里外不是人的局面是不容易的。既然知道当不当说有很多讲究,也知道存在着通过语言和沉默来套取别人的"穿逾之类",那就应该知道,这种"穿逾之类"的言语之盗很可能就在我们的身边,就在我们的周围活动着,一有机会,就干那钻洞爬墙的勾当,钻你语言的洞,爬你思想的墙。所以,我们一定要提高警惕,严防这种专门以语言和沉默为手段来套取、诱惑你的贼人。
跟孟子遥相呼应的是,孔子也说过"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之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这样的话。其实,孔子和孟子说的都是同样的问题,即该不该说话的问题。只是由于时代发展的原因,孔子说的只是"失",属于智与不智的范畴;而孟子就成了"话",属于仁与不仁的范畴了。
【原文】
孟子曰:"言近而指[1 ]远者,善言也;守约而施博[2 ]者,善道[3 ]也。君子之言也,不下带[4 ]而道存焉;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人病舍其田而芸人之田,所求于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轻。’"
【注释】
[1]指:旨意,意旨。
[2]博:广大。
[3]善道:善行。
[4]带:束腰的带子。不下带指平常浅近。
【译文】
孟子说:"言语浅显而意义深远的话是最好的话,掌握简单而恩泽广博的道理是最好的道理。君子说的话,讲的虽然都是平常的事,但暗含着深刻的道理;君子掌握的道理,往往是从提高自身修养开始的,然后才逐步用来平定天下。人们最容易犯的毛病往往是放弃耕种自己的田地而去耕种别人的田地--也就是说,能严格要求别人,却不能严格要求自己。"
【阐释】
在这一章里,孟子指出了另一个不少人都犯的通病,即"所求于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轻",也就是说,能严格要求别人的人多,能严格要求自己的人少。孟子把这一浅显的道理比喻为耕地,他说,人们往往是放弃自己的田地,而去耕种别人的田地。这会导致什么结果呢?自然是自己的田地里荒草丛生,一片狼藉。
据此,孟子隐约提出,要加强"责己"之心,严格要求自己。其实,严格要求自己,加强内省的修为,是一个人保持与时俱进的重要途径,也是儒家思想的重要内容。那么,加强内省,提高自我修养有什么用呢?孟子说了,只有这样了,才可以逐步平定天下。那么,哪些道理又可以提高自我修养呢?孟子又说了,对君子而言,平常的事里暗藏着深刻的道理,掌握了这些道理,就能提高自我修养。这就是这一章的大体意思。
再回到孟子所谓的耕田的比喻上来,其实,这里好像暗藏着一个矛盾,既然你总是放弃自己的田地去耕别人的田地,别人也是放弃自己的田地去耕你的田地,这样一来,似乎应该没有无人耕种的田地,那自己田地里的荒草何来呢?也许是孟子没有说透,还有些人,既不愿意自己严格要求自己,也不愿意别人严格要求他,所以才荒芜了自己的心田。相比之下,这种人是最可怕的。
【原文】
孟子曰:"说[1 ]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堂高数仞,榱题[2 ]数尺,我得志,弗为也。食前方丈,侍妾数百人,我得志,弗为也。般乐饮酒,驱骋田猎,后车千乘,我得志,弗为也。在彼者,皆我所不为也;在我者,皆古之制也。吾何畏彼哉?"
【注释】
[1]说:向……进言,这里指向位高权重的人进言。
[2]榱题:也叫"出檐",屋檐的前端。
【译文】
孟子说:"向位高权重的人进言,要在心里藐视他,别把他的地位和权势放在眼里。心里要这样想:虽然你的房子很高大,连屋檐都有几尺宽,但如果将来我也得志了,才不屑于这样呢;虽然你整天面对满满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侍奉你的女婢有几百人,但如果将来我也得志了,才不屑于这样呢;虽然你可以饮酒作乐,去郊外打猎的时候,随行的车驾有上千辆,但如果将来我也得志了,才不屑于这样呢。这些位高权重的人所拥有的,都是我不屑于拥有的;而我所希望拥有的,都是古代圣贤们的治国大道。我为什么要怕他们呢?"
【阐释】
孟子的说理文章雄辩有力,气势磅礴,似乎到处都洋溢着至刚至强的浩然之气,有极强的说服力,这一章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孟子公开提出,跟那些位高权重的人说话时,要在人格上藐视他,要想到他们过的是入则高楼广厦、锦衣玉食、姬妾成群,出则前呼后拥、车水马龙的骄奢淫逸的生活,这种生活为正人君子所不齿。不仅如此,孟子还表示,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不那样。孟子之所以有这样的表态,和他一贯主张的施行仁政和保民思想是分不开的,正是由于孟子看到了广大百姓的疾苦,孟子才愈加憎恨这些人的奢侈和浪费。的确如此,从后人的评论可以看出,在批评达官贵人不顾百姓死活,只顾自己享乐的奢侈腐败现象时,比起孔子来,孟子的态度更为鲜明,言词更为激烈。
同时,孟子从个人自我修养角度出发,强调对照别人得志后骄奢淫逸的种种恶行后,要引以为戒,反其道而行之,用正确的道德规范约束自己,做到"得志不为奢",这也就是孟子反复说起的"我得志,弗为也".
孟子"得志不为奢"的观点对后世的影响很深,后世许多人做了官以后,能保持清廉恭谨之风,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孟子的影响。
【原文】
万章问曰:"孔子在陈曰:‘盍归乎来!吾党之小子狂简,进取,不忘其初。’孔子在陈,何思鲁之狂士?"
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孔子岂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1 ]也。"
"敢问何如斯可谓狂矣?"
曰:"如琴张[2 ]、曾皙、牧皮[3 ]者,孔子之所谓狂矣。"
"何以谓之狂也?"
曰:"其志嘐嘐[4 ]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5 ]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洁[6 ]之士而与之,是狷也,是又其次也。孔子曰:‘过我门而不入我室,我不憾焉者,其惟乡原乎!乡原,德之贼也。’"
曰:"何如斯可谓之乡原矣?"
曰:"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顾行,行不顾言,则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何为踽踽凉凉[7 ]?生斯世也,为斯世也,善斯可矣。’阉然[8 ]媚于世也者,是乡原也。"
万子曰:"一乡皆称原人焉,无所往而不为原人[9 ],孔子以为德之贼,何哉?"
曰:"非之无举[10 ]也,刺之无刺[11 ]也,同乎流俗[12 ],合乎污世[13 ],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洁,众皆悦之,自以为是,而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故曰‘德之贼’也。孔子曰:‘恶似而非者:恶莠[14 ],恐其乱苗也;恶佞[15 ],恐其乱义也;恶利口,恐其乱信也;恶郑声[16 ],恐其乱乐[17 ]也;恶紫,恐其乱朱也;恶乡原,恐其乱德也。’君子反经[18 ]而已矣。经正,则庶民兴[19 ];庶民兴,斯无邪慝[20 ]矣。"
【注释】
[1]思其次:在这里指考虑与次于中道之人的人交往。思,考虑。其,代词,代指中道之人。
[2]琴张;人名。琴张本名牢,字子张,因为善于鼓琴,因此号为"琴张".
[3]牧皮:人名。其他不详。
[4]嘐嘐:自以为很了不起的样子。
[5]夷:平。
[6]不屑不洁:指不屑于做品行不端正的事。
[7]踽踽凉凉:踽踽,独自孤零零走路的样子。凉凉,冷冷清清的样子。
[8]阉然:像宦官那样巴结逢迎的样子。
[9]原人:严谨敦厚的人。
[10]非之无举:觉得他不对,但又举不出例子来。
[11]刺之无刺:想指责他,但又找不到可以指责的地方。
[12]流俗:指颓靡的风俗。
[13]污世:浊世。
[14]莠:指狗尾巴草。
[15]佞:这里指有口才,但不正派。
[16]郑声:淫邪的音乐。
[17]乐:严肃的音乐。
[18]反经:意为返回正常之道。
[19]兴:兴起于善。
[20]慝:奸邪、邪恶。
【译文】
万章问孟子道:"孔子在陈国时,说:‘为什么不回到鲁国去呢!我的学生们妄大而狂放、上进而不忘本。’为什么孔子身在陈国,却还惦记着鲁国的那些狂妄之人呢?"
孟子回答道:"在陈国的时候,孔子不能与言行合乎中庸之道的人交往,那就必然要跟狂妄之人和伪君子交往了!狂妄之人有进取精神,伪君子有所不为。不是孔子不想和言行合乎中庸之道的人交往,而是没有这样的人,所以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万章又问道:"那么,什么样的人才可以被称作是狂妄之人呢?"
孟子回答道:"比如琴张、曾皙、牧皮这些人,就是被孔子称作狂妄之人。"
万章问道:"为什么呢?"
孟子回答道:"因为他们志向远大,说话的口气也很夸张,总是说‘古人呀!古人呀!',可是行为却和言辞不符。如果不能和这种狂妄之人交往的话,那就只好和伪君子交往了,这些人就是孔子所说的’狷人‘,比狂妄之人又低一个等级。孔子曾经说:’从我门口经过,却并不进来的人里面,只有伪君子不使我感到遗憾,因为他们是偷取道德的贼人。‘"
万章问道:"那么,什么样的人才可以被称为是伪君子呢?"
孟子回答道:"伪君子批评狂妄之人说:’你们的志向和口气为什么这么夸张呢?你们的言辞不能和行为相符,行为也不能和言语相合,却只知说古人!‘又批评言行与狂妄之人相反的人说:’你们为什么甘于这样落寞冷清呢?人生在世,就要依照流俗为这个世界做事,只要别人说好就可以了。‘像宦官这样八面玲珑、四处讨好的人就是伪君子。"
万章问道:"既然整个乡里的人都认为这个人是君子,他自己也处处表现得像个君子,那么孔子为什么认为他是一个偷取道德的贼人呢?"
孟子回答道:"真是这样啊!像伪君子这样的人,要说他有什么不对,还真找不到根据;要指责他吧,好像他的行为又无可厚非。他一味地迎合流俗,用心看似忠诚老实,行为看似清正廉洁,人人喜欢他,他也自以为自己很不错,但实际上他的所作所为却并不符合尧舜之道,没有仁义之实,所以孔子说他是偷取道德的贼人。
"孔子说:’我憎恨所有似是而非的东西,它们就像类似禾苗的杂草,会混淆了禾苗;我憎恨说花言巧语的人,怕它混淆了正义;我憎恨夸夸其谈的人,怕它混淆了诚信;我憎恨郑国的音乐,怕它混淆了高雅的音乐;我憎恨紫色,怕它混淆了红色;我憎恨伪君子,怕他混淆了真正的道德。‘所以,真正的君子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回到正道上而已。只要回到正道上,百姓们就会振作起来,百姓们振作起来了,邪恶也就无处容身了。"
【阐释】
这一章是全书的倒数第二章,虽然篇幅不长,但内容丰富,主要分析了中庸者、狂者、狷者和伪君子的特点和区别。
孟子认为,虽然中庸之人是不易得的,但幸好还有很有可取之处的狂者和猖者弥补这一缺憾,否则就只能选择无任何可取之处的伪君子了。
那么,狂者和狷者有何可取之处呢?孟子认为,尽管他们有很多的毛病,但幸好这些毛病都很突出,没有迷惑性,一眼就可以看明白。而伪君子却正好相反,初看没有什么毛病,而且还很得人心,实际上却是欺世盗名之徒,具有极大的迷惑性。这种人也遭到了孔子的反感和鄙夷,说他们是偷盗道德的贼人。既然如此,孟子自然也就不会对他们有好感了。于是,孔子说过的"乡愿,德之贼也"的观点就逐渐成为儒家学说的一个重要论点。
何以如此?原来,在儒家学说的系统中,"德"被看做是很重要的内容,甚至是中国庞大的精神文明框架体系中的核心支柱。在孔子和孟子看来,伪君子便很可能是毁伤德的贼人,主要原因是他们以假乱真,具有很强的迷惑性和隐藏性,会误导人,有仁义之名而无仁义之实。
由于伪君子有很强的隐藏性,外表又是看似无可挑剔,因此他们"同于流俗,合乎污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洁",虽然所作所为没有仁义之实,却能取悦于世人。的确如孔子和孟子所言,这种似是而非的道德假象的迷惑性很大,足以扰乱真正的道德的建设。
其实,无论是狂者、狷者还是伪君子,这些都不是孟子提出来的。不过,通过这章内容,我们可以比较真切地看到孟子是如何"祖述仲尼之音"而加以发挥的。因此,这一章在内容方面把狂者、狷者和伪君子集中在一起来加以比较,可以帮助我们更深刻地认识和理解这几类人。
【原文】
孟子曰:"由尧舜至于汤,五百有余岁,若禹、皋陶,则见而知之。若汤,则闻而知之。由汤至于文王,五百有余岁,若伊尹、莱朱[1 ],则见而知之;若文王,则闻而知之。由文王至于孔子,五百有余岁,若太公望、散宜生[2 ],则见而知之;若孔子,则闻而知之。由孔子而来至于今,百有余岁,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远也,近圣人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
【注释】
[1]莱朱:商汤时期的贤臣。
[2]散宜生;周文王时期的贤臣。
【译文】
孟子说:"从尧、舜到商汤统治时期,历经五百余年。大禹、皋陶这些人亲眼看见过尧舜的治国之道,然后继承了下来;商汤则是听说了尧舜的治国之道才继承的。从商汤到周文王统治时期,也经过了五百多年。那时,伊尹、莱朱等人亲眼看见过商汤的治国之道,然后继承了下来;周文王是听说了商汤的治国之道后继承的。从周文王到孔子生活的年代,又是五百多年过去了。太公望、散宜生也是亲眼看见过周文王的治国之道才继承下来的;而孔子又是听说了周文王施行仁政,才继承了他的仁政思想的。从孔子到现在,一百多年过去了,距离圣人在世的年代并不遥远,距离圣人的家乡也很近,然而却没有人亲眼看见过圣人的仁政之道并继承的,恐怕以后也不会有听说了圣人之道而继承的人了!"
【阐释】
这是《孟子》全书的最后一章,把这一章编在最后,不是偶然的。在这一章里,孟子再次阐述了他的以"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为核心思想的历史观,表达了他的自负之情和历史感慨。一方面,孟子历述历史上那些传承孔子之道的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人物,把他们串成了一个世代相传孔子之道的道统。孟子还一一列举了从周文王到孔子之间的"名世者",明确地表现了他以先圣道统传承者自居的渴望。另一方面,孟子认为孔子之后,一直没有出现众望所归的继承者,并对此大发感慨,对圣人的事业、圣贤的道统将会中断流露出深深的忧虑。但是,孟子不知道的是,就是他本人成了孔子众望所归的继承者,被称为"亚圣",得到了后世的认可。
关于这第二方面,要数唐朝的韩愈认识得最明确。韩愈一直把《孟子》一书视作研究儒家思想精义的重要著作之一。他认为,孟子是最后一个可以被称为是先圣道统传承者的人,他说:"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荀与扬也,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韩愈甚至还进一步认为:"自孔子殁,独孟轲之传得其宗,故求圣人之道者必自孟子始。"这就是说,孟子不仅是传承者,而且还是"独得其宗"的传承者,是一个不能被绕过的人物。
的确如此,孟子不仅以孔子道统的传承者自居,而且还是孔子的忠实信徒,他甚至连著述都在极力模仿孔子。比如,孔子的《春秋》在"获麟"之后结束,因此孟子的《孟子》也在"则亦无有乎尔"之后结束。这也许就不是巧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