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29日 20:06
亲和力,他不屑把词语当作指示世界某一面貌的符号来使用,而是在词里头看到世界某一面貌的形象.他因其与柳树和榛树相像而选用的语言形象未必就是我们用来称呼这些客体的名词本身.
由于诗人已经位于语言外部,词语对他来说就不是使他脱离自身,把他抛向万物中间的指示器.他把它们看作捕捉躲闪不定的现实的陷阱,总之,全部语言对于诗人来说是世界的镜子.于是乎词的内部结构就产生重要的变化.词的发音,它的长度,它以开音节或闭音节结尾,它的视觉形态合在一起为诗人组成一张有血有肉的脸,这张脸与其说是表达意义,不如说它表现意义.
所以诗意的词是一个微型宇宙.本世纪初发生的语言危机是诗的危机.不管什么是促成这一危机的社会与历史因素,它表现为作家面对词严重丧失自己的个性.他不再知道如何使用词,用柏格森那句有名的话来说,他对词只认出一半.词不再属于他,它们不再就是他,但是这些陌生的镜子反映着天空、大地和他本人的生命,最后词变成物本身,或者说得更准确一些,变成物的黑色核心.
当诗人把好几个这一类的微型宇宙连在一起的时候,他做的事情等于画家把颜色集合在画布上,人们以为他在造一个句子,但这仅仅是表象:其实他在创造一个客体."词—客体"通过神奇的相亲或相斥关系组合起来,与色彩和声音一样,它们相互吸引、相互排斥.它们燃烧起来,于是它们的集合就组成真正的诗的单位,即"句子—客体".对于诗人来说,句子有一种调性,一种滋味;诗人通过句子品尝责难、持重、分解等态度具有的辛辣味道,他注重的仅是这些味道本身;他把它们推向极致,使之成为句子的真实属件;句子整个儿成为责难,但又不是对任何具体东西的责难.
如在下面这两句出色的诗里:
啊,四季!啊,城堡!
谁的灵魂没有缺陷?
谁也没有受到询问,谁也没有提问:诗人不在其中.询问不要求回答,或者应该说它本身就是回答.那么这是否是假的询问?但是如果人们以为兰波想说:人人都有缺陷,这是荒唐的.勃勒东·德·圣保尔—鲁说过:"如果他想说这个意思,他会明说的."但是他也不想说别的意思.他提出一个绝对的询问,他把一种询问性的存在赋予灵魂这个美丽的词.于是询问变成物,犹如丁托列托的焦虑变成黄色的天空.这不再是一种意义,而是一种实质,它是从外部被看到的.兰波正是邀请我们与他一起从外部去看它,它的古怪正在于我们为了观看它而把自己的位置放在人的状况的另一边,即上帝这一边.
4.论介入文学
你在从事介入文学时,考虑的是在二十年后就不再有任何意义的问题,你考虑的是与现实社会有关的问题.如果你有一定的影响,如果你对这问题处理得很好,你让人们按照你的观点去行动和看问题,这就是成功.直到这个问题好歹解决之后,后世的观点才会存在——这里每一种情况都肯定不是由作家自身决定的.在这个问题已被解决之后就有一种在二十年或三十年后从一个严格的美学观点看这个作品的方式!
比如说你知道某个故事,你知道一个作家在一个特定的时刻写了这篇文章——例如,博马舍写了一些非常重要的小册子.但你再不能为一个当代的问题运用它们了.你把文学主题当作是对一切人都有效的,但没有顾及它的轶闻细事方面的内容.细节成了象征.一个给定的特殊的事实对于一个特定的社会或几种社会特性的一系列事实都是有效的,一个被限定的事物成了一般的东西.因此,当你写作介入文章时,你首先考虑的是你必须谈论的主题,你要提供的论据,和使事物便于理解、较能打动同时代人的心的风格.你没有时间多想这书将来再不会激起人们的行动.而在你的思想背后仍有一个模糊观念,你觉得如果这书完成了它被指定要完成的东的,那么将来它在普遍的形式中就有影响.它将不再起作用.它在某种程度上被看成是一个没有理由的东西;它看起来完全是这个作家无缘无故地写了它,它不是出于一个确定的社会事实,也不具有由此产生的一定的有效价值.
这样,人们因为伏尔泰的作品的一般价值而赞赏它,然而在伏尔泰的时代他的故事是由于某些社会现象而获得价值的.这样就有两种观点,作家在写作时意识到了这两种观点.他知道,如果他写了某种特殊的事情,他就参加了一个行动,在他看来好像不仅仅是为了写作的愉快而运用着词语.然而实际上他又认为他创造了一个具有一般价值的作品,这是它的真正意义上的价值,即使它被发表去实现一个特殊的行动.
应用语言不是一种与世无争的静观:任何东西一经命名就不再是它自身,命名是一种揭露,人们只是在计划引起改变时才能有所揭露.人无法以不偏不倚的态度面对世界,他的目光使对象凝固、毁灭,或者琢磨它,使对象成为它自身,所以他不能看到某一处境而不改变它.这就是散文家必然介入的原因,也就是散文能够起介入作用的原因.言语触及了情境的核心,使情境由说话者所支配,对语言的应用就是对世界的介入,散文家就是通过使用语言向自己和其他人揭露世界的某一面貌,以使其他人面对赤裸裸向他们呈现的客体负起他们全部的责任.
永恒的自由和价值是干瘪的,自由是人们持续不断地借以自我挣脱自我解放的运动,特定的障碍和有待克服的阻力在特定场合把自身的形象赋予自由.人总是生存于特定的历史和环境之中,这些特定的历史和环境构成了写作与阅读所必须的背景,作家怂恿读者去争取的自由只能在具体的历史处境中争取到,每本书从一个特殊的异化入手提出一种具体的解决途径.作家把自己的自由注入人们熟悉的习俗和现成的价值、作者与读者共有的整个世界,这个世界就是异化、处境、历史,作家与读者共同承担起它、介入它、改变它.
作家与读者处于具体处境之中,但并不由处境所决定,写作是对某种人类的和整体的处境的自由超越,读者向作家的自由提出疑问,扮演一个有待填补的真空的角色,这一关系使永恒的自由在具体的历史解放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使人类的普遍性在特定的读者群中呈现,作者可以通过为特定的读者群创作而达到所有人.
在一个没有阶级,以不断革命为内部结构的社会里,作家向人们揭示社会业已建立的各项制度、价值标准和理想的形象,引起对既定价值和制度的争议并导致事实上的改变;阶级的消灭使读者群得到真正的统一,他们自由地提出要求作家自由地回答,以人的整体为写作内容的愿望不再是幻想;文学将成为自身在场的世界,虚悬在一个自由的行动里并把自己提供给所有人去自由评判.
作家意识到自己处于处境之中:时代置他们于被遗弃的境地,形势迫使他们发现历史的压力,他们的人物是创造一种能使形而上的绝对性与历史事实的相对性交汇、和解的处境文学,这要求作家以介入的方式描写各个分系统与包含它的总系统的关系;在作品中包含多种声音、情感倾向和不确定性,包含那时代人独特的体验;努力与读者达成和解;看到自由是否定性与建设性的统一,艺术品作为自由应该以自然物的方式存在,代表一个生产社会中的自由意志,把人表现为创造性行动.
处境文学是以介入为核心的实践的文学.战后世界国际化的加速使艺术的工业化加剧,文学具有了消费品的特点,作家的作品风行世界,但读者群却消失了.资产阶级失去了自我意识和维护它的意识形态,许多人无所适从,构成作家唯一读者群,但作家对本阶级的反叛不能使他们满意;工人阶级是实践文学的最好题材,但一道铁幕把他们与作家隔开,无产阶级被政党的宣传所封闭,斯大林式的政治与文学事业不相容.作家与本阶级积极决裂但又保留他们的生活方式,丢掉了贵族式的幻想但又与无产阶级相隔,进入找不到读者群的时代,解决问题的办法是介入:首先了解潜在读者——教师、小资产阶级、民众中的一些派别;其次运用大众媒体把潜在读者变为现实读者;最后,让读者通过阅读把纯粹的善良意志历史化,变成通过确定的手段改变这个世界的具体的物质意识.
对知识分子来说,介入就是表达他自己的感受,并且是从唯一可能的人的观点来表达,这就是说,他必须为他本人,也为所有的人要求一种具体的自由,这种自由并不仅仅是资产者所理解的那种自由,但它也并不取消后者.这就是赋予自由一种具体的内容,使之成为既是质料又是形式的自由.因而今天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介入.作家与小说家能够做的唯一事情就是从这个观点来表现为人的解放而进行的斗争,揭示人所处的环境,人所面临的危险以及改变的可能性.
5.论处境小说
如果上帝存在,他也将如某些神秘主义者看到的那样,相对于人确定自身的处境.人也是这样一种生灵,他不能看到某一处境而不改变它,因为它的目光使对象凝固,毁灭它,或者雕琢它,或者如永恒做到的那样,把对象变成它自身.
坚持泰纳的"环境"概念不是很合适吗?我回答说,用环境来解释确实有决定性:环境产生作家;正因为这一点我才不相信这种说法.相反,公众召唤作家,就是说公众向作家的自由提出疑问.环境是一股"Vis a tergo"(拉丁文:从后面来的力量),公众则相反,是一个期待,一个有待填补的真空,一个在本义和转义上的愿望.总之,公众是另一个人.我绝不反对用人的处境来解释作品,我一向把写作计划看成对某种人类的和整体的处境的自由超越.
总之,作者与所有其他人一样,位于处境之中.但是他的作品与人的任何计划一样,同时既关闭这一处境,又使它明确化并且超越了它;作品甚至解释处境并使之得以成立,犹如圆周的概念解释一段旋转的直线的概念并使之得以成立.自由的本质性的和必然的特点是它位于处境之中,描写处境不可能损害自由.
从1930年起,在我们还没有发表第一本书之前,我们已经感受到这一差距.正是在这一时期、大部分法国人不胜惊愕地发现了自己的历史性.但是我们不是位于已经形成的历史这一边;我说过,我们位于处境之中,以致我们经历的每一分钟对我们都是不可减缩的.因此尽管我们本不愿如此,我们还是做出这个将顶撞好心人的结论:恶不可能得到补偿.
在我们的作品里:我们着手创造一种极限处境文学.我丝毫不认为在这一点上我们高出前辈.
既然我们在处境之中,我们惟一可能想到去写的小说是处境小说,既无内在叙述者,也无全知的见证人;简单说,如果我们想了解我们的时代,我们必须从牛顿力学转向广义相对论,让我们的书里充满半清醒、半蒙昧的意识,我们可能对其中的一些意识或另一种意识更具同情,但是任何一个意识对于事件和自身都不享有优先观点;我们必须介绍这样一些人,他们的实在将是其中每个人对所有人——也包括他自己——和所有人对每个人的评价的混乱,矛盾的交错组织,这些评价决不能从内部决定他们命运的变化来自他们的努力、他们的错误或者来自世界的进程;最后我们还必须到处留下怀疑、期待与未完成的段落,迫使读者自己去作各种假说,让他感到他对情节与人物的看法只能是许多看法中的一种,从不引导他,也不让他猜到我们的感情.
作为在历史之中并作用于历史的行动,即作为历史相对性与道德的、形而上的绝对性的综合,实践向我们揭示这个既敌对又友好,既可怕又可笑的世界:这就是我们的题材.
在某种意义上,每一处境都是陷阱.四面都是墙壁:我表达得不好,没有可供选择的出路.出路是人们自己发明的.我们每个人在发明自己的出路的同时也就发明了自己.人需要每天被发明.
6.论现实主义和典型人物
尼赞在《安东·勃洛瓦叶》里杜撰了一个正好代表成千上万个人生的精确平均值的人生,相反,多斯·帕索斯可以专心致志表现一个人的一生的特殊性,他的每个人物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一个人物遇到的事情只有他本人才摊得上.这样做没有什么妨碍,因为社会性已经比任何特殊情况在他身上留下了更深的印记,因为社会性就是他.于是,越过各种命运的偶然性和细节的偶然性,我们隐约看到一种比左拉的生理必然性和普鲁斯特心理机智更灵活的秩序,一种婉转的、温柔的压迫,它似乎放开他的牺牲品,让它们走开,然后又在它们不知不觉中重新把它们抓住:这是一种统计学的决定论.这些人沉溺在自己的生活里,他们得过且过,他们挣扎,他们遇上的事情不是事先就被决定的.然而他们最凶狠的暴力,他们的错误和他们的努力都不影响出生、结婚、自身的规律性.气体对于容器内壁的压力不取决于组成这一气体的各个分子的个别历史.
然而,即便你让集体表象粘住你的手脚,你首先必须亲身体验到集体表象就是个人教育自己的职责.我们既非机器,又没有着魔;我们的处境更糟:我们是自由的.
我们不是整个儿在外部,就是整个儿在内部.多斯·帕索斯式的人是一个杂种.既在外又在内.我们和他在一起,我们就在他身上,我们和他动摇的个人意识一起生活,可是突然一下这个意识顶不住了,它变弱了,它融化在集体意识里了.我们跟着它进入集体意识,当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我们突然又被排挤在外.镜子后面的人.奇怪、可鄙却又令人眩惑的创造物.多斯·帕索斯从这两种境界之间的永恒往返得出美丽的效果.
多斯·帕索斯的世界与福克纳、卡夫卡和斯汤达的世界一样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是矛盾的.但是正因为这一点它是美的:美是一种掩盖之下的矛盾.我认为多斯·帕索斯是当代最伟大的作家.
然而这正是勒那尔的处境:他嘲笑左拉及其搜集资料的癖好,但是承认作家应该寻求真理.不过这个真理就是准确地照原样描绘出一个假设为不偏不倚的观察者显示的可感知的表象和心理表象.所以勒那尔和自然主义者一样认为现实就是经过实证主义科学组织、过滤、清理的表象,而他赞同的这个有名的"现实主义"无非是根据原样记录现象.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人们还有什么可写的呢?再也不必去分析重大的心理或社会典型了:对于典型的金融家、矿工、妓女,还有什么新的话可说呢?左拉已经走在前头了.对普遍感情的研究已经山穷水尽了.剩下的只是细部和个别性的东西.勒那尔的前辈因为胸怀大志,恰恰忽视了个别性.勒那尔一八八九年一月十七日写道:
卷首题词:我没有见到典型,只见到个别的人.学者专事一般化,艺术家做的是个别化.
对于勒那尔和他的同时代人,个人是他们的先辈留给他们的东西.证据是涉及这些个别现实的本质,他们就拿不定主张……所以,达到典型性这一古老的梦想并未消失.只不过人们在抵达目的前将绕一个弯子:我们用心去刮擦个别性,个别性便碎为细屑,销声匿迹,在剥落的油漆下就会露出普遍性.
这样一来勒那尔就被完全捆绑起来了,这是因为,尽管他做过有气无力的申辩,他毕竟是个现实主义者.而现实主义者的特点是他不行动.他只是静观,既然他要让原样描绘现实,就是说根据现实向一个不偏不倚的证人显示的样子描绘现实.他必须严守中立,这是他作为书记员的职责所在.他没有,他也从来不应该"参与其间".他在各党派、各阶级的上空翱翔,从而确定自己作为资产者的身份,因为资产者的特点是否认资产阶级的存在.他的静观属于一种特殊类型:这是一种伴随着审美激动直觉享受.然而,因为现实主义者是悲观的,他在世界上只看见混乱和丑恶,他的使命就是把现实的物体照原样搬到一些能因其形式而给他审美享受的句子里去.
他把自己的生命弄得奄奄一息,穷途末路的现实主义选中了他以便和他一起死去.然而,由于这个拼命毁灭自己的努力,由于他执拗地把福楼拜堂皇的和谐复合句拆成碎片,还是由于他越过经验主义的抽象总是预感到个别的具体性却又实质把握不到?——然而这个垂死的人却是某种威胁着"世纪末"作家的灾难的佐证.这些作家直接地或间接成为当代文学的起源.
我认为我明白你(编者注:勒内·莱博维茨)与在布拉格宣言上签字的共产党艺术家们的分歧所在:他们想使艺术家服从一个社会—客体,让他为苏维埃世界大唱赞歌,犹如海顿赞美上帝创造了世界.他们要求艺术家照抄存在的东西,要求他模仿而不得超越,并为公众提供服从既定秩序的典范……你和他们相反,你希望向人指出他没有定型,他永远不能定型,他无时无地不保有超过所有已形成的东西而去进行创造和创造自身的自由.
我承认,如果说我和你一同谴责荒谬的布拉格宣言,日丹诺夫那篇有名的,曾启迪了整个文化政策的演说(编者注:指一九三四年八月十七日日丹诺夫在苏联作家第一次代表大会上的演说).你我都知道,苏联共产党之所以有罪是因为他们有理的方式是错的,而且他们使我们变成有罪的,因为他们有错的方式是对的.布拉格宣言是一种完全自圆其说的艺术理论的愚蠢的极端结果,这一理论并非一定包含美学专制主义.日丹诺夫说:"必须认识生活以便真实地在艺术作品里表现生活,不是用经院式的,僵死的方式来表现,不仅把它作为客观现实来表现,而是在其革命发展中表现现实."他这番话无非是说,现实从来不是静止的:他总处于变化之中,而评价或者描绘现实的人本身也在变化.所有这些相互制约的变化的深刻统一,便是整个体系的未来方向.所以艺术家应该打破已经凝固的、使我们用现在时看到业已被超越的制度和习俗的习惯;为了提供我们时代的真实形象,他应该从时代正在锻造的未来的高度俯视时代,因为是明天决定着今天的真理.
我是向你,不是向日丹诺夫提出这些问题的.日丹诺夫的回答我已经知道:因为,正当我以为他向我指明道路时,我发现他自己迷路了:他刚刚提出超越客观现实,随即补充说:"表现的真实性及其历史性和具体性应该与用社会主义精神对劳动者进行意识形态改造和教育的人物相结合."我本以为他邀请艺术家强烈而自由地在其整体里体验时代的各种问题,以便作品能以自己的方式反映这些问题.可是我看到事实上只是向一些官员预定他们将在党的领导下制作的说教作品.既然人们不是让艺术家自己去发现对未来的看法,而是强加给他们,那么这一未来在政治上还有待实现就无关紧要了:对于音乐家来说,木已成舟了.
我讲到的这些青年作者都站在高乃依这一边.对他们来说,戏剧只有要求自己具有道德意义时才有能力表现完整的人.我们的意思不是说戏剧应该图解行为准则或教给儿童们实用的道德,而是说应该用表现权利之间的冲突取代性格冲突的研究.一个斯大林分子与一个托洛茨基分子之间谈不上性格冲突,一九三三年一个反纳粹分子和一名党卫军的冲突不是他们的性格;国际政治的难题并非源于各国领导人的性格;美国的罢工并不揭示企业家和工人的性格冲突.在上述各种场合,尽管利害关系有所不同,归根结底是人的价值体系、道德体系和观念体系在对峙.
因此,我们的戏剧自觉地背离所谓"现实主义"戏剧,因为"现实主义"产生的剧本无非是拼凑一些失败、纵容和弃权不争的故事,它总是喜欢表现外部力量怎样压垮一个人,粉碎他,最终把他变成一个随风转动的风标.但是我们要求真正的现实主义,因为我们知道,在日常生活中不可能区分事实与权利,现实与理想,心理与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