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29日 19:24
第一圈是我,第二圈是友,第三圈是他人,第四圈是犬,第五圈是花,第六圈是石。其规律是“距我越远,爱情越减,爱情和距离成反比”.此图与前图是一样的。
此图所设的境界,与前图全不相同,而得出的结果,还是一样,足证天然之理,实是如此。今再总而言之:凡有二物,同时呈于吾前,我心不假安排,自然会以“我”为本位,视距离我的远近,定爱情的厚薄,正与地心吸力,无有区别。
孟子主张性善,还有一个证据,他说;“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其中的破绽,就在文字上都可看得出来。他上文明明提出“怵惕恻隐”四字,何以下文只说“恻隐”不说“怵惕”了呢?这就是一个破绽。怵惕是惊惧的意思,其源出于“我”字。当乍见孺子将入井的时候,心目中共有三物,一是“我”,二是“孺子”,三是“井”.我与孺子,同是人类,井是无生之物。见孺子将入井,突有一“死”的现象呈于吾前,所以会怵惕,接着便向孺子表同情,不能向井表同情;但必须先有我,才有孺子,因为我怕死,才觉得孺子入井是不幸的事。假如我不怕死,就叫我自己入井,也认为无足轻重的事,不会起怵惕之心;看见孺子将入井,当然也认为无足轻重的事,断不会有恻隐之心。没有我,即没有孺子,没有怵惕,即没有恻隐。孺子是我的放大形,恻隐是怵惕的放大形。孟子教人把恻隐之心扩充起来,本是很好的;只是少说了这样一句:“恻隐是怵惕扩充出来的。”于是就启后人的误会,生出流弊来。尤其是后来的宋儒,未能察出此点,以为恻隐是人性的本源。忘却恻隐之上,还有怵惕二字,一切议论,以恻隐为出发点,不以怵惕为出发点,就未免泯灭人性了。他们的学问,以去人欲存天理为入手工夫,于是竟把怵惕认为人欲,想尽法子铲除,那便是去怵惕存恻隐了;殊不知怵惕是恻隐的来源,把怵惕去了,怎么会有恻隐呢?
程子的门人,专做“去人欲”的工作,即是专做“去怵惕”的工作,门人中有吕原明者,乘轿渡河坠水,从者溺死,他安坐轿中,漠然不动,他是去了怵惕的人,所以见从者溺死,不生恻隐心。程子这派学说传至南渡,张南轩的父亲张魏公,苻离之战,丧师十数万,终夜鼾起如雷,南轩还夸他父亲的心学很精,张魏公也是去了怵惕的人,所以死人如麻,不生恻隐心。程子自己,自然是去了怵惕的人,所以发出“妇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议论,无怪戴东源说宋儒是“以理杀人”.
人类的心理,是依力学规律而变化的。力有离心、向心二种:第一图层层向外发展,是离心的现象;第二图层层向内收缩,是向心力的现象。孟子站在第一图里面,向外看去,见得凡人的天性,都是孩提爱亲,稍长爱兄,再进则爱邻人,爱本省人,爱本国人,层层放大,如果再放大,还可放至爱人类爱物类为止,因断定人性是善的,总是叫人把这种固有的善性扩充起来。荀子站在第二图外面,向内看去,见得凡人的天性,都是看见花就忘了石,看见了犬就忘了花,看见人就忘了犬,看见朋友就忘了他人,层层缩小,及至房子倒下来,赤裸裸的只有一个我,连至好的朋友都忘去了。因断定人性是恶的,总是叫人把这种固有的恶性抑制下去。实则这种现象,无关于性善性恶,只须假定:“心理依力学规律而变化”,把牛顿的引力说、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应用到心理学上,把心理、物理打成一片去研究,岂不简便而明确吗?何苦将性善性恶的名词,哓哓然争论不休呢?
孟子所说的爱亲敬兄,所说的怵惕恻隐,内部俱藏有一个“我”字;但他总是从第二圈说起,对于第一圈之“我”,则略而不言。杨朱取“为我”,算是把第一圈明白揭出了;但他却专在第一圈上用功,第二圈以下各圈,则置之不管。墨翟摩顶放踵,是抛弃了第一圈之我,主张爱无差等,是不分大圈小圈,统画一极大之圈了事。杨子有了小圈,就不管大圈;墨子有了大圈,就不管小圈。他们两家,都不知道:天然现象是大圈小圈层层包裹的。
孟荀二人,把层层包裹的现象看见了;但孟子说是层层放大,荀子说是层层缩小,就不免流于一偏。我们取杨子的“我”字,作为中心点,在外面加些差等的爱,就与天然现象相合了。
至于宋儒“去私”之说,也应当加以分析研究。私对公而言,二者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假使只知有我,不顾妻子,环吾身画一圈,妻子必说我徇私;于是把“我”字这个圈撤去,环妻子画一个圈,而弟兄在圈之外,弟兄又说我徇私;于是把“妻子”这个圈撤去,环弟兄画一个圈,而邻人在圈之外,人又说我徇私;于是把“弟兄”这个圈撤去,环邻人画一个圈,而国人在圈之外,国人又说我徇私;于是只好把“国人”这个圈撤去,环人类画一个大圈,才可以说是“公”.
但还不能说是公,假使世界动植矿物都会说话,禽兽一定说:你们人类为什么要宰杀我们?未免太自私了。草木问禽兽道:你为什么要吃我们?未免太自私了。泥土沙石问草木道:你为什么要在我们身上吸取养料?未免太自私了。并且泥土沙石可以问地心道:你为什么把我们向你中心牵引?你地心未免自私。太阳又可以问地心道:我牵引你,你为什么不拢来,时常想向外逃走?并且还暗暗地牵引我,你地球也未免自私。再反过来说,假令太阳怕地球说它徇私,它不牵引了,这地球也就立即消灭了。
这样推想起来,即知道:遍世界寻不出一个“公”字,通常所谓公,是画了范围的,范围以内的人谓之公,范围以外的人仍谓之私。又可知道:人心之私,通常才有引力,“私”字之除不去,等于万有引力之除不去;如果除去了就会无人类,无世界。宋儒“去私”之说,如何行得通?
请问私字既是除不去,而私字留着,又未免害人,应当如何处置呢?答曰:这是有办法的,人心之私,既是通于万有引力,我们用处治万有引力的法子,处治人心的私就是了。就如上所绘图三,大圈小圈层层包裹,完全是地心吸力现象,厘然秩然,我们应当取法它,把世间一切事物安排得厘然秩然,像天空中众星球相维相系一般,而人世就可相安无事了。
次从古人事迹上求心理的轨道:
他说:人心虽是不可测度,但从他所做的事上,即可把他的心理考察出来。一部二十四史,是人类心理留下来的影像,我们取历史上的事迹,本力学规律,把它绘出图来,即知人事纷纷扰扰,皆有一定的轨道。作图之法,例如心中念及某事,即把那事作为一个物体。心中一念及它,即是心中发出一根力线,与之联结。心中喜欢它,即是想把它引之使近;如不喜欢它,即是想把它推之使远。从这个相推相引之中,就可把轨道寻出来。
孙子说:“吴人越人相恶也,当其同舟共济而遇风,其相救也如左右手。”这是舟将沉下水去时,吴人越人,都想把舟拖出水来,成了方向相同的合力线,所以平日的仇人,都会变成患难相救的好友。凡是历史上的事,都可本此法,把它绘图研究。
韩信的背水阵,置之死地而后生,是汉兵被陈余的兵所压迫,前面是大河,是死路,唯有转身来,把陈余的兵推开,才有一条生路,人人如此想,即成了方向相同的合力线,所以乌合之众,可以团结为一。其力线的方向,与韩信相同,韩信就坐收成功了。
张耳、陈余,称为刎颈之交,算是至好的朋友,后来张耳被秦兵围困,向陈余求救,陈余畏秦,不肯应援,二人因此结下深仇,这时张耳将秦兵向陈余方面推去,陈余又将秦兵向张耳方面推来,力线方向相反,所以至好的朋友,会变成仇敌。结果,张耳帮助韩信,把陈余杀死在泜水之上。
嬴秦之末,天下苦秦苛政,陈涉一呼,山东豪俊,群起响应,无人从中联络,自然结合起来。这是众人受秦的压迫久了,人人心中都想把它打倒,利害相同,心理相同,成了方向相同的合力线,不消联合,自然联合。
刘邦、项羽起事的时候,大家志在灭秦,目的相同,成为合力线,所以异姓之人,可以结为兄弟。后来把秦灭了,目的物已去,现出了一座江山,刘邦想把它抢过来,力线相反,异姓兄弟,就血战起来了。
当项羽称霸的时候,刘邦心想:只要把项羽灭了,我就好了!韩信、彭越也想:只要把项羽灭了,我就好了。他们思想相同,自然成了合力线,所以垓下会师,立即就把项羽消灭了。项羽既灭,他们君臣,便无合力的必要,彼此的心思,就趋往权力上去,但权力这个东西,你多占了,我就要少占,我多占了,你就要少占,力线是冲突的,所以汉高祖就杀起功臣来了。
唐太宗取隋,明太祖取元,起事之初,与汉朝一样。事成之后,唐则兄弟相杀,明则功臣族灭,也与汉朝无异。大凡天下平定之后,君臣力线,就生冲突,君不灭臣,臣就会灭君,看二力的大小,定彼此的存亡。李嗣源佐(后)唐庄宗,灭梁灭契丹,庄宗之力,制他不住,他就把庄宗的天下夺去了。赵匡胤佐周世宗,破汉灭(后)唐,嗣君之力,制他不住,他也把周的天下夺去了。这是刘邦不杀韩、彭诸人的反面文字。
汉光武平定天下之后,邓禹、耿弇诸人,把兵权交出,闭门读书,这是看清了光武的路线,先行让开。宋太祖杯酒释兵权,这就是把自己要走的路线明白说出,叫他们自家让开。究其实,汉光武、宋太祖的心理,与汉高祖是一样的。我们不能说汉高祖性情残忍,也不能说汉光武、宋太祖度量宽宏,只能说,这是一种力学公例。
岳飞想把中原挽之使南,秦桧想把中原推之使北;岳飞想把徽钦二帝迎之使南,高宗想把徽钦二帝推之使北。高宗、秦桧,成了方向相同的合力线,其方向恰与岳飞相反,岳飞一人之力,不敌高、宗秦桧之合力,故三字狱成,岳飞不得不死。
历史上,凡有阻碍路线的人,无不遭祸。刘先帝杀张裕,诸葛亮请其罪,先帝说:“芳兰生门,不得不除!”芳兰何罪?罪在生非其地。宋太祖伐江南,徐铉乞缓师,太祖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鼾睡何罪?罪在睡非其地。古来还有一件奇事:狂裔华士兄弟二人,上不臣天子,下不友诸侯,耕田而食,凿井而饮,这明明是空谷幽兰,明明是鼾睡自己榻上,宜乎可以免祸了;太公至营丘,首先诛之。这是什么道理呢?因为太公在那个时候,正想以爵禄驱使豪杰,偏偏两个不受爵禄的人横亘前面。这乃是阻碍了路线,如何容得他们?太公是圣人,狂裔华士是高士,高士阻碍了路线,圣人也容他不过,这可说是普通公例了。
逢蒙杀羿,是先生阻了学生的路;吴起杀妻,是妻子阻了丈夫的路;汉高祖分羹,是父亲阻了儿子的路;乐羊子食羹,是儿子阻了父亲的路;周公诛管蔡,唐太宗诛建成、元吉,是兄阻弟之路,弟阻兄之路。可见路线冲突了,就是父子兄弟夫妻,都要起杀机的。
王猛见了桓温,即仕苻秦,殷浩不明白这个道理;范蠡灭了吴国,即泛舟太湖,文种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都遭失败。此外如韩非囚秦,子胥伏剑,嵇康见诛,阮籍免祸,我试把韩非诸人的事实言论研究一番,又把杀韩非的李斯,杀子胥的夫差,以及容忍阮籍、诛戮嵇康的司马昭,各人心中注意之点寻出,考察他们路线的经过,即知道或冲突、或不冲突,确有一定不移的公例存乎其间。
王安石曰:“天变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不足法。”道理本是对的,但他在当日,因这三句话,得了重谤,我们今日读了,也觉得他是盛气凌人,心中有些不舒服,假使我们生在当日,未必不与他冲突。陈宏谋说:“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得失安之于数。”这三句话的意义,本是与王安石一样,而我们读了,就觉得这个人和蔼可亲。这是什么道理呢?因为王安石仿佛是横亘在路上,凡有“天变”、“人言”、“祖宗”,从路上经过,都被他拒绝转去。陈宏谋是把“己”字、“人”字、“数”字,列为三根平行线,彼此不相冲突。我们听了王安石的话,不知不觉,置身于“人言不足恤”的那个“人”字中;听了陈宏谋的话,不知不觉,置身“毁誉听之于人”的那个“人”字中。我们心中的力线,也是喜欢人家相让,不喜欢人家阻拦,所以不知不觉,对于王陈二人的感情就不同了。如果悟得此理,应事接物,必有无限受用。
再次,按照力学及磁电学的规律,说明各种心理的轨道。他说:我们把物体的分子,加以分析,就得原子,把原子加以分析,就得电子,电子是一种力,这是科学家已经证明了的。人是物体中的一种,我们的身体,是电子集合而成,身与心本是一物,所以我们的心理,不能逃力学的规律,不能逃磁电学的规律。
磁电的作用,是相推相引的,人的心理,也是如此。人有七情,大别之只有好恶二种。心所好的东西,就引之使近,心所恶的东西,就推之使远,其现象与磁电相同。人的心分知情意三者,意是知情的混合物,只算有知情二者。磁电同性相推,异性相引,它相推相引的作用,是情的现象,能够判别同性、异性,又含有知的作用,可见磁电也是有知情的。人类男女相爱,是异性相吸;同业相嫉,是同性相推。阳电正在需要阴电的时候,假使再来一个阳电,要分它的阴电,它自然要把它推开,阴电推阴电,其理亦同,犹如小儿吃东西时,见他哥哥来了,用手推他打他一般。至于阴阳电相遇,各遂所欲,自然相吸相引,其现象也与人性一样。
宇宙间无论有形之物,无形之物,都含有向内牵引之力,通常所称的心,是由于一种力,经过五官出去,把外边的事物牵引进来,集合而成的。例如有一物在我面前,我注目视之,即是一种力从目透出,与那个物联结。我们将目一闭,能够记忆那物的形状,即是此力把物拖进来绾住了。我们把心中所有的知识,一一细考其来源,即知无一不是从外面进来的。其经过的路线,不外眼耳鼻舌身,虽说人能够发明新理,但是仍然靠从外面吸收来的知识作基础;犹之建筑房屋,全靠外面购来的砖瓦木石一般。假如把各种知识的来源查出来,从目进来的,令它仍从目退出去,从耳进来的,令它仍从耳退出去,其他一一从来路退出去,我们的心,即空无所有,只有一团浑然的力。
我们细察己心,种种变化,都是依着力学轨道走的。狂喜的时候,力线向外发展;恐惧的时候,力线向内收缩。遇着意外变故,欲朝东,东方有阻,欲朝西,西方有碍,力线转折无定,心中就成慌乱之状。对于某种学说,如果承认它,自必引而受之,如果否认它,自必推而去之。遇一种学说,似有理,似无理,引受不可,推去不能,就成狐疑态度。人心推究事理,依直线进行之例,一直前进,推至甲处,理不通,即折向乙处,又不可通,即折向丙处,此心三曲折,如溪水的迂回。水本是以直线进行的,虽迂回百折,仍不出力学公例;我们的心,也是如此。此外尚有种种现象,细加研究,终不外推之引之两种作用。有时澄心静坐,万缘寂灭,无推引者,亦无被推引者,如万顷深潭,水波不兴,即呈一种悦静空明之象。此时之心,虽不显何种作用,其实千百种作用都蕴藏于内。人的心理,与磁电相通,电气中和的时候,毫无作用,一起作用,其变态即不可思议,如能明白磁电之理,则人的心理就可了然了。
人人有一心,即人人有一力线,各力线俱向外发展,宜乎触处冲突,何以平常时候,冲突之事不多见?这是因为力线有种种不同的缘故。有力与力不相交的,此人做甲事,彼人做乙事,各不相涉。有力与力相消的,例如有人起意想害某人,试想他的本事也不小,我怕惹不了他,因而中止。有力与力相合的,例如抬轿的人,注意举步的快慢,自然能够一致。有力与力相需的,例如卖布的与缝衣匠,有布无人缝,有人缝无布买,都是不行的,相需为用,自然彼此相安。又有大力制止小力的,例如小孩玩得正高兴的时候,父母忽命他做某事,他心中虽是不愿,仍不能不做,这是父母之力,把他的反对力压服了。又如交情深厚的朋友,小有违忤,也能够容忍,这是因为彼此间的凝聚力很大,小小冲突之力,自然不能表现。更有大力吸引小力的,如有一人,吸引力特大,他能够把前后左右的人,吸引来成一小团体,成了团体后,由合力作用,其力更大,又向外面吸引,越吸引越大,就可风行天下了。我们仔细考察,即知人与人相接,力线交互错综,如网一般,有许多线,不唯不冲突,反是相需相成,人类能够维系,以生存于世界,就是这个道理。
人世一切事变,都是人与人接触而生成的,一个人,一个我,可假定为数上的二元,一个Y,一个X,依解析几何,可得五种线:一、直线;二、圆;三、抛物线;四、椭圆;五、双曲线。
人事千变万化,总不外人与人相接,所以无论如何,也逃不出这五种轨道。前面所举历史上的例子,皆属于“直线”,以“我”为中心所绘的三个圆圈,则属于“圆”,此外还有抛物线、椭圆、双曲线三种,说明如下:
什么是抛物线乎?我们向外抛出一石,这是一种离心力;地心吸力,吸引此石,是一种向心力。石的离心力,冲不破地心吸力,终于下坠,此石所走的路线,即是抛物线。弱小民族,对于列强所走的路线,就是抛物线。例如印度人民想独立,这是对于英国生出的一种离心力;而英国用强力把它压伏下去,冲不破英国的势力范围,这等于抛出之石,冲不破地心吸力,终于坠地一般。
我们抛出之石,假定莫得地面阻挡,此石会绕过地心,仍回到我之本位,而旋转不已,成为地球绕日状态。这种路线,叫做椭圆,是离心力和向心力二者结合而成。自数学上而言,由一点至两定点的距离,其和恒等,此点的轨道,名曰椭圆。所谓其和恒等,也就是其值恒等。例如买卖之际,顾主交出金钱,店主交出货物,二者之值相等,即可看作一物,这是顾客抛出一物,绕过店主,回到他的本位;在店主方面看,也是抛出一物,绕过顾客,回到他的本位;成一个椭圆形,买卖二家就心满意足了。顾客有金钱,不必定向某店购买,这是离心力;但某店中的货物,足以引动顾客,又具有引力。店主有货物,不一定卖与某客,这是离心力;但某客怀中的金钱,足以引动店主,又具有引力。由引力离力的结合,顾客出金钱,店主出货物,各遂所欲,交易乃成,是为椭圆状态。又如自由结婚,某女不必定嫁某男,而某男的爱情,足以吸引她;某男不必定娶某女,而某女的爱情,足以吸引他,引力离力,促其平衡,也是椭圆状态。
地球绕日,引力和离力,两相平衡,成为椭圆状态,故宇宙万古如新。社会上一切组织,必须取法这种状态,才能永久无弊。我国婚姻旧制,由父母主持,一成夫妇,终身不改,缺乏了离力,所以男女两方,有时常感痛苦。至若有离力而无引力,更是不可。上古男女杂交,子女知有母而不知有父,这是缺乏了引力。我国各种团体,有如散沙,也是缺乏了引力。所以政治家创立制度,不可不把离心、向心二力,配置平均。
什么是双曲线呢?由一点至两点的距离,其差恒等,点的轨迹,就叫做双曲线,其形状,有点像两张弓反背相向一般。凡两种学说,或两种行事,背道而驰,即可称为走入双曲线的轨道。例如性善性恶两说,恰相反对,双方俱持之有故,言之成理,越讲越精微,相差越远,犹如双曲线越引越长,相离越远一样。究其实,无非性善性恶之差,是谓其差恒等。又如世间法和出世间法,二者是背道而驰的;利己主义、利人主义,二者也是背道而驰的,凡此种种,皆属乎双曲线。
我们把各种力线,详加考察,即知我与人相安无事的路线有四:
1.不相交之线,我与人目的物不同,路线不同,各人向着目的物进行,彼此不生关系。平行线,是永远不相交,有时虽不平行,而尚未接触,亦不生关系。
2.合力线,我与人利害相同,向着同一目的进行,如前面所说的吴越人同舟共济者是。
3.圆形,宇宙间事事物物,天然是排得极有秩序的,凡事都有一定的范围,我与人有一定的界限,倘能各守界限,你不侵我的范围,我不侵你的范围,彼此自然相安。
4.椭圆形,凡属权利义务相等之事,皆属乎此种。
此四线中,第一、第三两种线的结果,是利己而无损于人,或利人而无损于己。第二、第四两种线的结果,是人己两利。我们每遇一事,当熟察人己力线的经过,如走此四线,人与我绝不会发生冲突。
此外,我更说中国古代哲学典籍中,多藏有力学原理,而加以引证。然后下一结论道:宇宙之力,是圆陀陀的,周遍世界,不生不灭,不增不减,吾人生存其中,随时都可以发现其理。有人看见一端,即可发明一条定理:例如看见苹果坠地,即发明万有引力;看见壶盖冲动,即发明蒸汽;看见磁铁的功用,即发明指南针;看见死蛙运动,即发明电气。所有种种发明,可说是同出一源。例如苹果坠地,是力的内敛作用;壶盖冲动,是力的外发作用;磁力电气,是力的外发、内敛两种作用。达尔文看见宇宙之力,向前发展,如水在河中,能适应环境,就创出进化论。又见进化中所得着的东西能够借收敛作用,把持不大,就说有遗传性。此外种种科学,与夫哲学上的种种议论,都是从那个圆陀陀的东西生出来的。譬如有人在树上摘下一果,有人在树上摘下一花,又有人在树上摘下一枝一叶,为物虽是不同,其实都是在一株树上摘下来的。所以百家学说,归于一贯;中西学问,可以相通。这便是我在民国九年的一种大收获,也是我的思想由破坏而走到建设方面的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