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07月15日 02:33
说敬我若父,因为我太年轻了。”
“但即使没有仇人,你或许引起了旁人的嫉妒。你十九岁就要做船长,——这在你的环境里,是一个很好的职位了。你就要和一个爱你的漂亮姑娘结婚,——一种人世间稀有的幸福。这两桩运气或许已引起另一个人的嫉妒了。”
“您说得对。您看人比我清楚,我承认,您所说的可能是事实,但假如这些嫉妒的人是我的朋友,那我宁愿不知道他们,免得对他们发生仇恨。”
“你错了,你应该永远努力看清你周围的环境。你看来倒是一个可敬的青年,我愿意越例帮你查出写这封告密信的人。信在这儿,你认不认得那笔迹?”维尔福一面说,一面从他的口袋里抽出那封信,递给邓蒂斯。邓蒂斯读了信。一片疑云浮上他的眉头,他说:“不,先生,我不认得那笔迹。这是伪装过的,可是却写得很流利。不管是谁写的,写倒是写得很好。”他感激地望着维尔福说,“我很幸运,能得到象您这样的人来审问。至于这个嫉妒的人,倒真是一个仇人。”从那青年人眼里射出来的急速的一瞥,维尔福看出在温和的表面之下含蓄着莫大的精力。
“现在,”代理检察官说,“坦白地答复我,——不要象一个犯人对一位法官,而要象一个受委屈的人对关心他的人那样,——这封匿名的告密信里究竟有几分是真情?”于是维尔福把邓蒂斯刚才交回给他的那封信轻蔑地抛在他的办公桌上。
“没有一分是真的。我可以把实情告诉您。我凭我水手的名誉,凭我对美茜蒂丝的爱,凭我父亲的生命发誓——”
“讲吧,阁下,”维尔福说。然后,又心里想,“假如丽妮看到我这个样子,我想她一定会满意,不会再叫我刽子手了。”
“唔,当我们离开那不勒斯的时候,黎克勒船长突然患了脑膜炎。我们船上没有医生,而他又这样急于要到爱尔巴去,所以沿途的任何港口都没有停靠,他的头脑愈来愈昏乱,在第三天快要过去的时候,他自知将死,就叫我到他那儿去。‘我亲爱的邓蒂斯,’他说,‘我要你发誓完成我要告诉你的这件事,因为这是一件最最重要的大事。’
“‘我发誓,船长,’我回答。
“‘好,你是大副,我死以后,这船的指挥权就交给你,你担负起指挥权,驶到爱尔巴岛,在费拉约港上岸,去找大元帅,把这封信交给他。或许他们会另外给你一封信,叫你当一次差。你一定得去完成本来要我去做的工作,并享受其中一切的荣誉和利益。’
“‘我一定照办,船长,但或许我去见大元帅不象您预期的那样容易,万一不让我见到他呢?’
“‘这儿有一只戒指,拿了它去求见,则一切困难都不会有了,’船长说。他说着就给我一只戒指。时间很迫促——两个钟头以后他就昏迷不醒,第二天他就死了。”
“你那时怎么办?”
“我做了我应该做的事,不论哪一个人处在我的地位都会那样做的。不论在哪儿,一个将死的人,他最后的要求都是神圣的,对于一个水手,他上司的最后要求就是命令。我向爱尔巴岛驶去,第二天就到了。我命令每一个人都留在船上,独自上岸去。不出我之所料,我想见大元帅遇到了一些麻烦,但我把从船长那儿得来的戒指一交给他,就立刻获准了。他问我关于黎克勒船长去世的情形,而且,正如船长所告诉我的那样,给我一封信,要我带去给一个住在巴黎的人。我接受了那封信,因为这是我的船长命令我做的事。我在这儿靠岸,安排了船上的事,就赶快去看我的未婚妻,我发觉她更可爱也更比以前爱我了。谢谢摩莱尔先生,一切手续都办好了,一句话,就是刚才告诉您的,我是在请人吃喜酒。再过一个钟头,我本来就已经结了婚了,我本来预备明天动身到巴黎去,但因为这次告密,我就被捕了。我看您现在好似也象我这样鄙视这次告密呢。”
“唔!”维尔福说,“我看这似乎是实情。你就是有错,也只能算是疏忽罪,而且既然是奉了你船长的命令,连这种疏忽罪也是合法的了。你把从爱尔巴带来的这封信交出来,记下你的话,然后回到你朋友那儿去吧,需要传你的时候你再来。”
“那末,我是自由了吗,先生?”邓蒂斯高兴地喊道。
“是的,但先得把这封信给我。”
“已经在您这儿啦,是他们从我身上搜去的,还有其他的信,我看到就在那包东西里面。”
“等一等,”正当邓蒂斯去拿他的帽子和手套的时候,代理检察官说。“那封信是写给谁的。”
“给诺梯埃先生的,地址是巴黎高海隆路。”
即使是一个霹雷打下来,也未必会使维尔福如此震惊,如此出乎意外。他倒在椅子里,匆忙地翻出他的口袋,拿了那封要命的信,带着恐怖的神色瞪着它。
“高海隆路十三号诺梯埃先生收。”他轻声地念,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是的,”邓蒂斯说,他也吃了一惊,“难道您认识他吗?”
“不,”维尔福回答,“一个皇上的忠仆是不认识叛徒的。”
“那末说,这是一个叛案吗?”邓蒂斯问,他本来相信自己已经自由,而现在开始比当初更感惊惶了。“但是,我已经对您说过,先生,我对于信的内容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不错,但是你却知道收信人的名字。”维尔福说。
“我要知道去送给谁不得不念那地址。”
“这封信你有没有给谁看过?”维尔福问,脸色愈来愈苍白。
“一个都没有,我可以发誓。”
“谁都不曾知道你从爱尔巴岛带了一封给诺梯埃先生的信吗?”
“谁都不知道,除了给我这封信的人以外。”
“这已经太过啦。”维尔福轻声地说。他的脸色愈来愈阴暗,他那雪白的嘴唇和紧闭的牙齿使邓蒂斯满心疑惧。读完信以后,维尔福用双手遮住他的脸。“噢,”邓蒂斯胆怯地说,“怎么一回事?”维尔福没有答复,只是抬起头来嘘了一会儿气,重读那封信。
“你可以向我发誓,说绝对不知道这封信的内容吗?”
“我向你发誓,先生,”邓蒂斯说,“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您病了。我拉铃叫人来帮忙好吗,要我叫人吗?”
“不,”维尔福赶紧站起来说,“你不要动,这儿发命令的人是我,不是你。”
“先生,”邓蒂斯答道,“我是叫人来照顾您。”
“我无需人照顾,这只是一时的不适而已。留心你自己吧,别管我,回答我的话。”
邓蒂斯等着,等他提出问题,但却等了一个空。维尔福倒回椅子上,用手抹一抹他那汗湿淋淋的额头,第三次重读那封信。“噢,要是他知道了这个内容,”他轻声地说,“而且知道诺梯埃是维尔福的父亲,我就完了!”于是他用眼睛盯住爱德蒙,好象要看穿他的思想似的。
“哦!不用再怀疑了,他肯定已知道。”他突然喊道。
“天哪,”不幸的青年说,“假如您怀疑我,问我吧,我可以答复您。”
维尔福费了很大的力量,极力想使他的声音镇定,“阁下,”他说,“这次审问的结果,你有着极严重的嫌疑。我不再能象我刚才所希望的那样立刻恢复你的自由了。在这一步以前,我必须先得和首席推事商量,但我对你的态度如何,你是知道的。”
“噢,先生,”邓蒂斯大声说,“您倒象是一个朋友,不象是一位法官。”
“唉,我必须要多耽搁你一点时候,但我当使它尽可能的缩短。你主要的罪状是这封信,你看——”维尔福走近壁炉,把信投入火里,直等到它完全烧尽。
“你看,我烧毁了它。”
“噢!”邓蒂斯喊道,“您不但是公正,简直是太好了。”
“听着,”维尔福又说,“你看了我刚才所做的事以后,现在可以信任我了吧。”
“噢,命令我吧,我一定服从!”
“听着!这不是一个命令,而是我给你的一个忠告。”
“说吧,我一定遵命。”
“在今天晚上以前,我要把你扣留在法院里。假如有谁来审问你,关于这封信你不要泄漏一个字。”
“我答应。”
现在看来倒象是维尔福在求情而犯人在安慰他了。“你看,”他又说,“信是销毁了,只有你和我知道有过这么一封信。所以,要是有人问到你,你就根本否认有这回事。”
“放心,我一定否认。”
“你只有这一封信?”
“是的。”
“你发誓。”
“我发誓。”
维尔福拉响了铃。进来一个警官。维尔福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那警官点一点头表示会意。
“跟他去。”维尔福对邓蒂斯说。邓蒂斯向维尔福敬了一个礼,退出去了。他身后的门还没有完全关上,维尔福的精力就再也支持不住了,他昏昏沉沉地倒在一张椅子里。
片刻以后,“噢,我的上帝!”他喃喃地说,“假如检察官在马赛,假如刚才不是来叫我而是找了首席推事,我就已完蛋啦。这封告密信差点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噢,我的爹呀,你过去的行为难道一定要来干涉我的成功吗?”突然间,一道光彩掠过他的脸,一个微笑浮上他的嘴角,他那犹豫的眼光变得坚定起来,他似乎全神贯注地在盘算着一个想法。
“这个办法很好,”他说,“就从这封本来要使我完蛋的信上,我就可以飞黄腾达起来。”他四面看看,确信犯人已经离开以后,代理检察官就赶快向他新娘的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