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儿临出门的时候，接到了二姐的电话，说这几天要过来一趟，手机里，语气急促。

猜不出二姐的来意，一时心虚就联想到自己那一屁股债，不觉手脚发凉，“难道是被二姐晓得了？”

梅子发的那个地址离着有点儿远，一路上，几个姐妹和华子进行了十分激烈的细致的‘研讨’，说话的方式技巧，以及如何套路。

“当然，我们要红脸黑脸轮番上，”英子姐说。

反正今天就一条，不管怎样先把梅子带回去，带离那个老男人。

到达目的地，英子一个手势，结束此次讨论。下车，稍许，迎来身着粉色套裙的梅子，那笑意盈盈，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灿烂明媚。

妥帖合体的着装，精心修理过高高挽起的头发，还有脸上不着痕迹但又凸显五官媚丽的淡妆。

短短两天，哦，还不到两天呢，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处处都彰显着……青草儿脑子里努力搜索恰当的词，‘体面’，与身边姐妹之间好像突然划出来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线，级别线，很明显就外观而言，梅子已身处高一级的线上。

“那老男人，还有点儿手段，看我们梅子变得，”一边英子侧脸在华子耳边小声嘀咕，难掩的醋味。

大家一路积攒的气势竟被梅子一身妆容打的七零八落。

“哎，梅子，你这身套裙哪儿买的？”率先叛出的是小吴。

“你这头发是哪儿做的？”再是忍不住的青草儿。

“你这皮肤也做护理吧，这么好，真细……真滑溜呀，”英子好奇心一向是几人中最大的，说着就上了手。

“嘿嘿，”梅子一笑，主动把脸凑近一些，“姐看出来了，昨晚刚做的，在一家大美容院里，好多人围着我转，给我一个人做，我摸着也滑溜呢。”英子摸着她的左脸，她摸自个的右脸。

“真的很滑溜呀，”青草儿也上手了，带着万分惊奇。

咳，一声很高很刻意的咳嗽。

“咳咳……咳咳……”是华子，大概是要提醒一下作为梅子表姐的特殊身份和提醒大家是来干嘛的？但也许是咳嗽声太过刻意了，结果被自己口水呛着嗓子了，弯了腰，脸都憋红了。

梅子吐了吐舌头，一个鬼脸，赶紧耸着肩腆着笑脸挽起华子的胳膊，做出一副赔罪的姿态，手轻轻捋着华子的后背，又热情的请大家进店里喝茶。

青草儿看着华子臭着脸，挣了一下身子试图甩开梅子挽过来的手臂，做做了样子，还是随着大家一起走了进去。

这是一售楼处，具体是售什么楼，哪里的楼，姐妹们不甚在意，这城里的楼和房基本和她们几个没什么关系，不沾边，没涨的时候不清楚，如今涨了那就不必清楚了。相比较，她们更关心老家哪儿的房子，或者说明确一点儿，是对象家的房子。

梅子领着姐妹往里走的时候，虽然相比别人家也是浩浩荡荡一群，但她们除了受到异样的目光，根本没人搭理。穿堂而过，高大空旷金碧辉煌，姐妹们有种瞬间被缩小的感觉，内心惶惶拘谨。

“这可比我们老板的饭馆气派多了，”英子小心低声的说。

“嗯，比老板娘的歌厅也漂亮，”青草接着随声附和。

小吴瞪这一双大眼像是不够用似的，东瞧西看的。

一伙人都走出了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姿态，压低了脚步和声音像生怕惊扰了这儿的土地和房顶，梅子也差不多，不过是早来了两天，尽管穿了一身华服，但骨子里还是个姥姥。

大家忐忑的拎着心肝胆肺，如鼠过街似的跟着梅子穿过大厅，进入后面的一片绿化休闲区。

此时梅子浑身上下都是不住往上翘着的，眉眼，唇角，手指，脚趾。欢快的手指如指点江山，额，不，最多是指点地盘似的，兴奋的介绍东边什么，西边又是什么，那架势好像她不是昨天才到的，而是一直都在这里的。“得意”两个字就在她额头上。

这显摆的还能再明显一点儿吗，令在场的其他几位“刘姥姥”很是不爽，但也心向往之。

“这儿一月多少钱，还招人不？”青草儿率先表达了自己的欲望。

接着就是小吴的热切眼神，再是英子和华子靠过来的耳朵。

梅子一直翘着的零部件出现短暂停滞。“也没多少……”梅子的钱还未出口，一同事走了过来，手里拎着几瓶矿泉水，叫着梅子，笑着递过去。大家连忙道谢，一人抢了一瓶。

“这水，这，我看到过，电视上，那个谁做的广告，”小吴指着手里的水瓶子，激动着语无伦次，那架势像手里抓着的不是一瓶水而是偶像明星。

“嗯……”青草儿也是一个劲点头，表示自己也认出来了，只是因为嘴里刚喝了一大口，没法说出口，让小吴争了先。

“哈哈，好吧，口感不一样的，这个小超市都没有，只有大超市里才有，一般没人买这个，可贵了，这水我从昨天到现在都喝了一天了，都好几瓶了，”梅子无比得意，炫耀自己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啊，你，喝这么多了，”青草儿无比羡慕，小眼巴巴的，“你可真浪费呀，”酸酸的味道。

“你们这儿都喝这个？员工也让喝？”小吴简直难以置信。

“喝，都让喝，”梅子表示强调的点着头。

“你们这儿可真有钱，”小吴惊叹。

“那就天天喝饱，这水很有营养的，省下饭钱，”青草儿道。

“不行，可涨肚子了，”梅子说着下意识揉了揉小肚子。

“哎，我还没喝过这么贵的水呢，”小吴感慨。

“我都舍不得买电视广告里的东西，”青草儿更感慨。

“好了，好了，瞧你们这点儿出息，”英子大声呵止了青草儿和小吴关于奢侈品的讨论。

一边华子白眼都快翻头顶上去了。

青草儿讪讪一笑，很是不好意思。小吴则一脸无所谓，把水稀罕着抱在怀里，她不打算现在喝，要带回去。

啧啧，是要拿回去给你相好吧，至于吗，不就一瓶水吗，哎，英子摇了摇头，她的那瓶早已装随身包里了，相比青草儿和小吴的直白，这大姐还是比较含蓄的。

这儿的环境很美，宽敞，清新，没有炙烤的散发着沥青味道，没有穿梭密集车辆和起伏的鸣笛噪音，没有拥挤和繁忙，处处体现了舒适清闲，像两个世界，几个小姐妹心里仿佛第一次产生了想要拥有一套房子的梦想。

青草儿没有，因为她心上的那个人是盖房子的，但住不起。

这儿房子太高了，太阳像是挂在了楼角的灯，刺眼。

英子识时把青草儿小吴拉到一边，事还是要她们表姐妹谈一下的。

离开的时候，梅子想要请姐妹们一起吃个饭。

华子嗤笑一声，吃什么饭呀，饭点，店里最忙了。

来时的滴车花了好几十块呢，是华子一个人付的，挺肉疼的，所以大家一致决定回去时坐公交。车上，人挤人，人踩人，今儿周六，人多，店里应该会很忙。

梅子说再过两天回饭店去辞职，是想等着发了这月工资后。

看着她现在挺好的，所以华子最终也没再劝。

小吴和青草儿那俩二货，还惦记着有机会再来喝水呢。

公车上，一个兴冲冲的抱着水瓶，一个不住的揉肚子，是挺涨得慌的，很足。

英子，华子则是一脸沉默，眼神迷茫。

就像站在那高楼林立之下看不到路，只是阵阵眩晕。

大家地下室，匆匆换了衣服，赶到店里，这时已经有客人了，厨房的李子正拿着菜单，给客人点餐，看到她们来了，着急的摆手，赶紧的！吧台后没人。

客人对李子毫无掩饰的一脸嫌弃。

青草儿加快步子，接过菜单。

她小肚子被水涨的不轻，又在公交上连挤带摇晃了一路，现在很想吐。

客人是上帝，但不是每位上帝都有很好素质的。

我们一边手捧着虔诚，一边拎着滴血的心。

黄艳这会儿进来了，理了理衣服，张开手在裤腿上抹两把，这动作应该是刚从厕所出来。撇了青草儿一眼，又扭头看了看其他几位分散就位在角落里的姐妹，倒是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果然是一阵繁忙。透过橱窗，老板刚进一批新鲜蔬菜鱼肉，朝大厅方向看了一眼，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神情有些疲倦，阴沉沉的脸色很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