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5年04月29日 10:57
汀、乔老四三个人去赌,被一个大流氓笼络了一帮赌棍做了手脚,三个人输了十几万呢!后来有两个小流氓因为分不到洋钱,说出了底细。所以癞头鼋这次一定要办他们。”
亚白和仲英都说:“如今上海的赌也实在太不像样,早应该办办了。”铁眉说:“要办也不是件容易事儿。我看见一张访单,头儿还是个二品顶戴,来头大得很!手底下有一百多人,连衙门里的差役、堂子里的倌人,都是他的帮手。”素兰、雪香、文君都急着问:“知道倌人是谁吗?”铁眉说:“我就记得一个杨媛媛。”众人一听,相顾错愕,都要详细询问。铁眉还没有回答,管家来通报“客人到”,正是李鹤汀和杨媛媛俩人。众人迎着,就不再提起刚才的话头。
亚白问鹤汀:“你失窃以后,报官了么?”鹤汀说:“报了。”媛媛瞪着眼睛问:“可是你去报的官?”鹤汀笑着说:“这跟你没关系。”媛媛说:“当然跟我没关系。 你去报好了。”鹤汀说:“你别瞎搅和,我说的是匡二。”媛媛方才默然。
将近午牌时分,亚白叫管家摆席。因为客人不多,就用两张方桌合并双台,四客四局,三面围坐,空出一面,恰好对花饮酒。
席上众人又提起癞头鼋的事情。媛媛冷笑两声,接嘴说:“昨天癞头鼋到我那里去,说要办周少和。周少和是洋场上出名的大流氓,堂子里哪家不认得他?上次大少爷跟他一起碰和,我也知道他肯定要玩儿鬼花样。不过我吃的是这一行饭,还要在上海做生意,怎么敢去得罪这个大流氓?就是明明看见他搞鬼么,我也只好不做声。这会儿癞头鼋倒说我和周少和通同作弊,哪有这种事儿?”说罢,满面怒色,水汪汪地噙着两眶眼泪。
鹤汀又笑又叹。铁眉和仲英解劝说:“癞头鼋的话,有谁相信他,让他去说好了。”
亚白想用别的话岔开去,一眼看见小赞站在旁边,就问他菊花诗做好了没有。小赞说:“做倒是做好了,不知道对不对。”亚白说:“你去拿来大家看。”小赞应了两声“是”,却站着不动。亚白正要催他,小赞说:“鼎丰里赵二宝那儿差了个人来,要见高老爷。”
话声未绝,只见小赞身后转出一个后生,打了个千,叫声“高老爷”。亚白认得就是前天园门口见到过的赵朴斋,问他有什么事情,原来还是打听史三公子有没有书信。亚白说:“这里一直没有他的书信。你到别处再问问看。”朴斋不便多问,跟小赞退出廊下。
小赞去取来诗稿呈上。亚白展开一看,写的是:
赋得还来就菊花
(得"来"字五言八韵)
只有离离菊,新诗索几回。
不须扶杖待,还为看花来。
水水山山度,风风雨雨催。
重阳佳节到,三径主人开。
请践东篱约,叨从北海陪。
客愁相慰藉,秋影共徘徊。
令我神俱往,劳君手自栽。
桑麻翻旧话,记取瓦缸醅。
亚白看了,只是呵呵地笑,不发一言,却将诗稿递给鹤汀、仲英、铁眉传阅。等他们都看过了,这才笑着问:“请教这首诗做得如何?”大家听了,面面相觑。鹤汀先说:“我看没什么好。”仲英点头说:“好是没什么好,不过也没什么不好。”铁眉说:“我想了半天,要想做一联好诗,竟想不出怎么做法。可见这首诗自有其好处。”
亚白依旧笑着,叫小赞取一副笔砚,请三位各自说出意见,下一批语。鹤汀接过笔去就写:“轻圆流利,如转丸珠;押韵尤极稳惬。”搁下笔又说:“再要说什么好处,也没了。”仲英略一寻思,写下:“一气呵成,面面俱到,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矣。”铁眉笑着说:“我要拿批文章的法子来批他这首诗。”说着,提笔写下:“题中不遗漏一义,题外不拦入一意,传神正在阿堵①中。”鹤汀说:“让你们两个人一批,倒真的好点儿了。”仲英说:“整首诗就是‘秋影’一句做个题面,其余都好。”铁眉说:“好在运实于虚,看去如不经意;其实八十字坚如长城,虽欲易一字而不可得。”鹤汀说:“让亚白自己去批,且看他批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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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阿堵──这个,此处。是唐宋时代的口语。
亚白略一沉思,说:“确实没什么可批的了。”仲英说:“亚白必然另有见解。”铁眉说:“亚白的见解么,大概就是‘无可批’三个字。”亚白呵呵一笑,提笔一挥而就。大家一看,只见诗稿的最后面写着十五个字:“是眼中泪,是心头血,成如容易却艰辛。”大家笑着说:“这就叫‘无可批之批’也。”
亚白笑向小赞说:“倒难为你。”小赞心中着实得意,接过诗稿笔砚来,抽身出外,孜孜地看那四行批语。不料赵朴斋还站在廊下,一把拉住小赞,央告说:“谢谢你,再替我问一声看,昨天听说三公子到了上海了,可有这事儿?”小赞只得替他再跑一趟。亚白说:“他听错了,到的是赖公子,不是史公子。”朴斋隔窗听见,才知道是自己听错了。候小赞出来,告辞回去。小赞顺路送出园门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