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6年04月07日 09:17
这夜里的月光洒的倒是极好,几分淡薄,几分柔和。见院中摆了架竹制的秋千椅,我甚欢喜地坐了上去。想来我存着的香露不多了,改日须得抽空找嫦娥再寻一瓶。抬头望了望空中的月亮,倒没有看到什么吴刚砍桂,嫦娥翩舞的虚影,我颇有些失望。
人间有许许多多惆怅的诗歌均是独自对月的感怀,本上神活了这么些年岁也没逃进例外,是以我此刻是十分地怅然。回想今日芳菲问我那五年的记忆,我之所以没有太多惋惜,大抵是因着这已不是我首次经历失忆。约摸三万多年前,我还与芳菲那般大时,曾在天纹石中沉睡了一百多年,生生忘了三百年的记忆。那段记忆我至今也未能寻回,却也不像初失记忆那般癫狂凌乱,是以时间可以释怀一切。
我正在院中对月畅怀,便听到“吱呀”一声,我循声望去,便见到那扇老旧的院门被推了开来。一道白影闪了进来,似乎是意识到院中有人,那白影愣了一愣,终是朝着我走了过来。
我轻轻地摇动着秋千椅,抱着一副看戏的心态静静地看着。那身影走至我面前,双手一揖,道:“见过郡主。”
我看着他的面孔努力回忆了片刻,方才想起这便是白天那魏国队伍的领头,我淡淡笑了笑,问道:“你此时来这有何事?”
他端起身子,恭敬道:“守夜的侍卫来报说院中有动静,我担心郡主安危,便来查探查探。”
首次被凡人保护,我倒是颇感新鲜,歪着脑袋看了他许久,才笑道:“你觉得我这会有什么事?”
他原先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又被如此一问,愣了许久才回答道:“郡主到底是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我等自然要多关照些。”
我由衷地点了点头,我这般模样在人间倒确是个弱不经风的女子。因着我极少被如此关照,内心不由地生出一阵感动,遂拍了拍一旁空着的位置,邀请道:“莫要站着了,过来坐吧。”
我这厢难得如此热情,他那厢却是十分地犹豫,沉吟了许久才支吾道:“这……深更半夜地……不合礼数吧!”
我向来不喜被拒绝,又续道:“心中既无事又怕什么礼数呢?不过是邀你同我赏赏月罢了。”
“这……”他一时语凝,迟疑了片刻终于是慢吞吞地坐到我身旁。
我甚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样才好嘛,你这般拘泥于礼数,我也会被你拘束的。”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我,疑道:“郡主自小在王府受的教育竟是不同吗?”
我思忖着我定不能太过与众不同,便打了个哈哈道:“自然是相同的,只是我向来不愿拘束自己,便也就随心而行了。”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轻轻地哦了一声。
我靠在一旁的秋千架上,细细地端详着他,忽而见着他衣领处绣着几朵合欢花,赞美道:“你这领口的合欢花倒有几分别致。”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领口,淡淡笑了笑,解释道:“我出生那年合欢花开的甚好,我母妃觉着合欢花能与我带来祥瑞,便常在我外衫的领口绣上合欢花。”
他那笑容连带着领口的合欢花,我甚觉熟悉,揉着太阳穴仔细回忆了许久,我恍惚间看见一满地合欢花的山崖,几株梨树迎着风立在其中,恍若有一声音说道:“昔微,这稀疏几棵梨树太过伤感,我在此添了些合欢花,你可欢喜?”
不自觉间似有什么划过脸颊,元子攸有些清冷的声音传来:“郡主,你怎流泪了?”
我猛一回过神来,手自然地从脸颊划过,笑着掩饰道:“我这眼睛向来有个毛病,看什么看久了总会流泪。”
他怔了一怔,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道:“郡主若是有什么伤心的事,倒是能与我说一说。”转而又续道:“没有自然是最好的。”
我望了望天上的月亮,怅然道:“这光景约是不早了,我倒是有些困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闻言,元子攸站起身来,悠悠道:“那我便先行告辞了。”
我揉了揉有些酸胀的额头,缓缓地点了点头。元子攸略颔了颔首,便抬腿朝着院外走去,走至院门处,似又想起什么,转身道:“明日便要面圣,还望郡主提前做好准备。”
我叹了一叹,略略点了点头,又听到“吱呀”一声,院门再次合上。
我坐在秋千椅上渐渐睡了去,恍惚间又听到那声音说道:“昔微,待这合欢开了,我们便寻一处仙境,一同归隐了罢!”
我轻喃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