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3:22
表弟真是关怀备至。“其实人们为了找到这瘦骨嶙峋的母鸡肯定花了好长时间。”见鬼!波尔多斯想,“这可真叫人感伤不已。一般说,我是尊老怜幼的。不过,要是被炖熟了,或者是被烤熟了,那么,对不住,我就要大不敬了。”他向周围扫了一眼,出乎他的意料,他看到,所有的人都目光炯炯,盯着那只出色的、然而波尔多斯却是不屑一顾的母鸡,并且已经在心中开始吃了。这时,就见克科那尔夫人把那只盛鸡的盘子拖到自己的面前,扯下那两只黑色的鸡爪,给了丈夫。一只翅膀撕下来给了波尔多斯。鸡脖子和鸡脑袋归了自己。接着,把那只几乎还是完整的鸡留在了盘子里,吩咐女佣把盘子端走了。我们的火枪手还没有来得及去细看每个人脸上失望的表情变化——那只鸡已经不见了。接着,是一大盆蚕豆,蚕豆中夹杂着几块看上去好像还带着肉的羊骨头。克科那尔夫人,把这道菜分给那几个年轻的办事员。克科那尔大师亲自举着一只很小的粗陶酒瓶,向每个年轻的办事员杯子里斟酒——三分之一杯,给自己斟的也一样多。接着,把酒瓶推给波尔多斯和克科那尔夫人。办事员们在各自的酒里兑满水,然后喝了半杯。之后,又加满水,再喝再加。等饭快要吃完时,一杯原像红宝石那样鲜红的酒,最后变成淡淡的黄色了。波尔多斯战战兢兢地挑着他的鸡翅膀时,克科那尔夫人的膝头碰了他的膝头。他不免打了一个寒噤。他把他那杯主人非常珍惜的葡萄酒喝了半杯。他尝出,原来那是难以下咽的蒙特勒伊葡萄酒。克科那尔大师呢,见波尔多斯喝酒不兑水,不禁长叹了一声。“我的表弟波尔多斯,要不要再吃些蚕豆?”克科那尔夫人说,而从她说话的语调儿看像是在说,“请相信我,您已经够了。”“我要是尝它,那才见鬼呢!”波尔多斯低声嘟囔了一句。接着,高声说:“谢谢了,我的表姐,我已经够饱了。”波尔多斯局促不安。诉讼代理人一遍又一遍地说:“噢,克科那尔夫人!您的这顿午餐真是太丰盛了!主啊,我这是……吃完了没有哇?”克科那尔大师已经喝光了他的汤,吃完了那两只黑色的鸡爪,啃完了那块上面带有一点肉星的羊骨头。波尔多斯感觉上当了,于是开始吹胡子、皱眉头。这时,克科那尔夫人的膝头凑过来轻轻地碰他,提醒他耐心些。波尔多斯难以理解为什么一直没上菜。可是,办事员们的反应却正好相反—他们看到了诉讼代理人的眼色和克科那尔夫人的微笑。这样,他们都在桌子跟前慢慢地站起来,打过招呼,退去了。“去吧,你们这些年轻人,去吧,工作吧……”诉讼代理人说着,神情严肃。办事员们走了,克科那尔夫人站起身来,从一个食品柜中取出了一块乳酪,一些木瓜果酱,还有一块她亲自用杏仁和蜂蜜做的蛋糕。克科那尔大师皱起了眉头,波尔多斯却咬住了嘴唇,因为他看到,这餐饭简直没有什么值得吃的。“真是宴席啊,”克科那尔大师坐在他的椅子上,晃动着身子,大声地说着,“真正的宴席啊,epuloeepularum①。”波尔多斯摇了摇桌上那只酒瓶,想将就些,再喝上一点酒,吃些面包和乳酪。可是,瓶子空了。①拉丁文,意思是:宴席的宴席。“这也好,”波尔多斯心想,“我有数了。”他舀起一小匙果酱舔了舔,又尝了些克科那尔夫人的粘牙的蛋糕。“好了,”他想,“牺牲做出了。哼!如果我不能看看她丈夫的柜子,那就白来了。”享用过这顿宴席之后,克科那尔大师要休息了。波尔多斯愿意这位先生就地休息一下。可是,可恶的诉讼代理人却听不进劝告,坚持要求把他送回书房去。他还高声吆喝,说一定要躺在那个大柜子前面,他甚至把腿搁在了柜子上。这样,诉讼代理人夫人不得不把波尔多斯带到隔壁的一个房间里。“每个星期,您可以来吃三次饭。”克科那尔夫人说。“谢了,”波尔多斯说,“这样做太过分了。再说,我还要筹措我装备的事呢。”“对嘛,”诉讼代理人夫人唉声叹气了,“倒霉的装备……”“唉!是的,”波尔多斯说。“可是,波尔多斯先生,部队里,装备都是些什么东西?”“噢,很多,很多,”波尔多斯说,“您也知道,火枪手是士兵之精华,装备是最精良的。”“那请对我讲得具体些。”“一共可能要这个数……”波尔多斯说,他只想讲总数而不打算讲得具体。“多少?”她说,“我希望不要超过……”她想不出一个数目,停住了。“啊!不会,”波尔多斯说,“不会超过两千五百利弗,两千利弗也凑合了。”“仁慈的主,两千!”她叫了起来,“这可不是一个小数!”波尔多斯做了一个意味深长的鬼脸。“我要了解具体细节,”她说,“这是因为,我有很多做生意的朋友,我来购置这些东西,百分之百要比您自己去买便宜些。”“啊!啊!”波尔多斯说,“如果您刚才讲了这个意思就好了。”“是啊,波尔多斯先生!首先,您需要一匹马?”“是的,需要一匹马。”“好吧,我能弄到。”“啊!”波尔多斯高兴起来,“其次,需要全副鞍辔——可那东西只能火枪手自己去买,价格也超不过三百利弗。”“三百?那么,三百就三百!”诉讼代理人夫人叹着气说。波尔多斯脸上露出了笑容。我们还记得,他仍然保留着白金汉送的那副鞍辔。他多了三百利弗。“此外,”他接着说,“还有跟班儿的马,我的旅行袋。兵器我有,您就不用操心了。”“您跟班儿骑的马?”诉讼代理人夫人犹豫起来,“您真像是一位爵爷,我的朋友。”“啊,夫人!”波尔多斯神气起来,“难道我是一个乡巴佬?”“当然不是,但是我觉得,如果您能替莫丝各东找到一头漂亮的骡子……”“那也成,”波尔多斯说,“您说得对。可是,骡子头上需要羽饰,脖子上需要串铃,这您可知道?”“您放心。”诉讼代理人夫人说。“剩下的,只有旅行袋了。”波尔多斯说。“啊!这您一点也用不着担心,”克科那尔夫人大声说,“旅行袋,我丈夫有五六只,其中有一只,大得简直可以把地球放进去。”“那么,那只旅行袋是空的啰?”波尔多斯天真地问。“当然是空的。”诉讼代理人夫人则天真地回答。“啊!可是我所需要的旅行袋,”波尔多斯大声说,“里面要装满东西,我亲爱的。”克科那尔夫人又叹了好几口气。最后,经过一系列商讨。结果是,由诉讼代理人夫人出八百利弗现金,再提供一匹马、一头骡子。这些条件谈定之后,波尔多斯便向克科那尔夫人告辞。我们的火枪手最终告辞了,惟一不足的是他饿着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