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3:04
这时悄悄地把一支点燃的蜡烛放到窗台上,在烛底垫了一个小硬币
他有几个月了?"帕维尔.彼得罗维奇问道
六个月,到这个月十一就要有七个月了
快有八个月了吧,费多西娅.尼古拉耶芙娜?"杜尼亚莎嗫嚅地插了一句
不,七个月,怎么会是八个月呢?"这时婴孩又笑了,他眼睛看着柜子,蓦地用他五个小指抓他母亲的鼻子和嘴."小调皮鬼,"费多西娅说,但脸并不躲开他的手
他就像我弟弟,"帕维尔.彼得罗维奇说道
他还能像谁呢?"费多西娅听了心底暗暗想
是的,"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像是在自言自语,"简直一个模样儿
他仔细地.差不多是忧伤地瞅了费多西娅一眼
这是大伯,"她再一次向孩子暗示了一下,希望引起他的注意,不过声音轻得像是低语
啊,帕维尔,原来你在这儿!"突然传来尼古拉.彼得罗维奇的声音
帕维尔连忙掉过头,并且皱起他的眉尖,但是看到他弟弟又快乐又感激的样子不由得微微一笑
你的孩子长得很漂亮,"他说着看了看表."我是为买茶叶的事拐进来的
他说完装出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儿,眨眼工夫就出了房门
是他自己进来的吗?"尼古拉.彼得罗维奇问费多西娅
是他自己,老爷,叩了叩门就进来了
阿尔卡季后来再没来过
是的.我是不是还是回厢房住的好,尼古拉.彼得罗维奇
为什么呢
我看,最初一段时间最好尽量避免见面
没......必要,"尼古拉.彼得罗维奇说话带顿儿,同时用手抚摩他的前额."要是先前......你好哇,小胖子,"他话说到半截儿,猛然兴奋起来,走近婴儿,吻了他的小脸,然后又稍稍弯下腰去,吻了费多西娅的手,那只由米佳的红短衫映衬着的.白玉一样的手
尼古拉.彼得罗维奇,您这是怎么啦?"她嗫嚅地说着垂下了眼,后又微微抬起......在她温和而又带着几分茫然看他时,那眼睛有说不出的美
尼古拉.彼得罗维奇得以认识费多西娅还有过一段有趣的故事.三年前,有一次因事他迫不得已在一个离此很远的县城投宿.客店里干干净净的被褥,不染一尘的房间使他感到既高兴又惊奇,他不禁想:难道女掌柜是德国人?他随即了解到女掌柜是五十来岁的一个俄罗斯妇女.这人干净利落,脸相聪慧,说话井井有条.和她喝茶一聊天,就不由自主喜欢上她了.其时尼古拉,彼得罗维奇刚迁新居,不想把农奴留在宅里使唤而想另找雇工,女掌柜则抱怨过往人少,度日艰难,于是,当即建议她当新居的女管家,她应下了.她早年丧夫,只留有一女,名叫费多西娅,母女俩相依为命.两周后阿琳娜.萨维什娜(人们就这样来称呼新管家的)携费多西娅来到玛丽伊诺,住进了厢房.尼古拉.彼得罗维奇没有看错人,阿琳娜把家管得井井有条.至于费多西娅,当时不过十七,文静娴雅,但是谁也不注意她,她很少在人前露脸,尼古拉.彼得罗维奇只是在本区教堂作礼拜时,偶或见到费多西娅白净脸庞的美丽侧影
过了一年多,有一天上午阿琳娜来到他书房,象平素那样深深一躬,问能否帮她女儿个忙:灶膛里的火星溅进她眼里了.尼古拉.彼得罗维奇简出深居,有病在家治疗,甚至还买有存放小量药物的药箱,所以立刻命阿琳娜把患者带来.费多西娅听说老爷叫她,心里很害怕,但还是随母亲去了书房.尼古拉.彼得罗维奇领她到窗前亮处,拉开浅绿色窗帘,双手托起她的头,察看红肿的眼,开了一剂洗眼药水并立即调配好,还从手帕上撕下根布条,教她如何蘸着药水洗眼.费多西娅听完,正想离开,不料阿琳娜从一旁说道:"你还没吻老爷的手致谢呢,小傻瓜."尼古拉.彼得罗维奇觉得挺难为情的,没伸手给她,反在她仰起脸来的时候在她额头上的发缝处亲了一下.没过多久,费多西娅的眼便已养好了,但她留给尼古拉.彼得罗维奇的印象却久久未散,那张仰起的.白净可爱的.带几分害怕的秀脸仿佛在他面前频频出现,还有那经他手触及过的柔软的头发,天真无邪的嘴唇,在阳光下闪着亮的.珍珠串儿似的湿润皓齿.所以,他后来在教堂里格外关心她,找机会和她说话,可她常常躲他.有一回,将近黄昏的时候和他在一条黑麦田田梗上邂逅了,她立刻转进茂盛的.杂有蒿草和矢车菊的麦地里藏了起来.但他还是看见了金黄色麦穗中的脸,像小兽般窥探着的眼睛.他亲切地说道
你好,费多西娅!我又不吃人
您好!"她低声回答,不知为什么,可就是不从麦地里走出来
她渐渐地跟他熟习了,然而总觉得有点儿害怕.事出意外,她母亲忽然得霍乱病去世了.费多西娅能上哪儿去呢?她继承了母亲爱清洁的习惯,审慎端庄的性格,但她是那样地年轻,那样地孤独,而尼古拉.彼得罗维奇如此地善良和淳朴......以后的事就不用说了
这么说来,是我哥哥自己来找你的吗?"尼古拉.彼得罗维奇问,"他敲了敲门就进来了
是的,老爷
很好.让我把米佳抛着玩一会儿.我正玩到兴头上呢
尼古拉.彼得罗维奇把孩子抛得快要碰着天花板了,逗乐了孩子,却急坏了母亲,每次往上抛的时候她都伸出手去随时准备接住裸在裤管外的小脚
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回到了他自己的书房.书房很雅致,墙上贴着好看的壁纸,五彩斑斓的波斯壁毯上挂着他的枪支,胡桃木家具上铺有灰蓝色呢垫,文艺复兴式的黑橡木书柜在一旁侍立,华丽的书桌上放着青铜雕像,另一面是个壁炉......他进沙发里,两手扶着后脑,不动,默默地,一双眼绝望地瞪着天花板.他难道想掩饰他脸上的神情,不让四壁猜透,或是出于其他原因?他只站起过一次,把沉甸甸的窗幔放下,便又坐进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