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2:35
妙多变的色泽——真正了解,要囊括这些,最高的敏锐才能和必须付出的入场费,老年,以及它从全部过去的经验中带来的一切。
老水手科萨朋
许久以前,我母亲方面的一位亲戚,年老的水手科萨朋,我要告诉你他是怎样死的:(他一辈子是个水手——快九十岁了——同他已婚的孙女詹尼
生活在一起;房子建在山上,望得见附近的海港,远处的海呷,直到辽阔的
海洋;)那最后一个下午,黄昏时刻,按照他多年以来的习惯,他坐在窗前一把宽大的扶手椅里,(有时候,真的,整个下半天都那样坐着呢,)观望着船只来来往往,他对自己咕哝不休,——如今一切都要
结束了;有一天,一只挣扎着出海的双桅船,受到长久的折磨——被狂
流冲击得大大偏离了航线,终于,天黑时风向变得有利了,她的整个命运也改变了,她迅速地绕过海呷,胜利地劈开浪涛驶入黑夜,他守望着,“她自由了——她在奔向目的地”——这是他最后的言语——
当詹尼回来时,他坐在那里死了,荷兰人科萨朋,老水手,
我母亲方面的亲戚,以前很久很久。
已故的男高音歌手
当他又走下台来,
戴着西班牙帽子和羽饰,以出众的步态,
从过去那些逐渐暗淡的课业返回,我要叫唤,我要说出并且承
认,从你那里得到的有多少东西!从你对于唱腔的发现中,(那样坚定——那样柔和——还有那震颤的豪迈的音色!那完美的唱腔——对我说来最深刻的一课——对一切的考验和
试测:)从那些旋律中怎样提炼出来的——我这狂喜的两耳和灵魂怎样
吸收着费尔南多的心,曼利科、厄南尼和美妙的吉纳罗的激情的呼唤,从那以后,我将自由的、爱情的和信念的解放了的歌唱般的音
乐,(犹如芳香、色彩、阳光相互关联,)包藏着或力求包藏在我的变调的歌吟里面,并且从这些,为了这些,利用这些,已故的男高音歌手哟,写
一首急就的短章,这落人正在用一铲铲黄土封闭的坟穴中的秋叶一片,作为对你的纪念。
持续性
(根据最近我与一位德国唯灵论者的谈话而作)
没有什么是曾经真正消失了或者能够消失的,诞生、本体、形式不是——世界上的事物不是,生命、力量、或任何可见的东西都不是:外表决不会损害和变迁的天体也不会搅乱你的脑子。时间和空间是宽裕的——大自然的各个领域是宽裕的。迟钝、衰老、僵冷的身躯——从早先的烈火中留下的灰烬,变得暗淡了的眼中的光辉,到时候将重新燃起;此刻已西斜的太阳还会为不断来到的早晨和中午上升;春天的看不见的法则总会回到冰冻的土地,带着花草和夏天的庄稼与果实。
约依迪俄
(这个词的意思是对土著居民的哀悼。它是易洛魁人的一个用语,并被当作一个人名使用。)
一支歌曲,它本身就是一首诗一这个词的本意就是一首挽歌,在荒野中,在岩石间,在暴风雨和寒冬的夜里,它的音节给我唤来这样朦胧、奇怪的场合;约浓迪俄——我看见,远在西部或北部,一个无边的深谷,连
同平原和阴沉的山岳,我看见一大群一大群健壮的酋长,巫医,以及斗一队队乌云般的鬼影掠过,在暮色中消失了,(一个属于树林、野外风景和瀑布的种族哟!没有图片、诗歌和声明把他们向未来传播:)约侬迪俄!约依迪俄!——他们无声无影地消失了;今天也让出位置,凋谢——城市、农场和工厂也在凋谢;一个被蒙住的洪亮的声音——一个鸣咽的字眼从空中霎时透
漏,随即就没了,完了,沉寂了,并且彻底消失了。
生活
从来是不知气馁的、坚决的、斗争的人类灵魂;(以前的军队失败了吗?那么我们送出新的军队,——再送出
新的;)从来是世界上所有新旧时代的被扭住不放的秘密;从来是那么热烈的眼睛,欢呼,欢迎的鼓掌,赞美的吆喝;从来是不满足的、好奇的、到底未被说服的灵魂;今天还一样在挣扎——一样在战斗。
“走向某处”
我的富于科学精神的朋友,我的最高贵的女友①,(如今己埋在一座英国坟墓里——这首诗就是为了纪念亲爱的她而写的,)曾经这样结束我们的谈话——“那总和,总结我们所知的关于古代和现代的学问,深逢的直观,“关于全部地质学——历史学——关于全部天文学——关于进
化,以及全部的玄学,“那就是,我们都在前进,前进,慢慢地加速,确实在改善,“生活,生活是一次没完没了的行军,一支没完没了的军队,
(没有停顿,但到时会走完,)“世界,人类,灵魂,——空间和时间里的天地万物,“全都有适合自己的方向——全都无疑地在走向某处。”
①指英国女作家安妮·吉尔克利斯特夫人。
我的歌唱的主题是渺小的
〔摘自一八六九年版《草叶集》〕
我的歌唱的主题是渺小的,但也是最大的——那就是,个人自己——一个革一的个别的人。为了新世界,我歌唱这个。
人类的整个生理学,从头到脚,我歌唱。不只是相貌,也不只是头脑,才对缪斯有价值;——我说那整个的形体更有价值得多,女性与男性一样,我歌唱。
也不停止在个人自己这一主题上。我还讲现代的字眼,全体这个字眼。我歌唱我的时代,以及国家——连同我所熟悉的那不幸战争的空隙。(啊,朋友,无论你是谁,你终于到达这里来开始了,我从每一页上都感到你在紧握我的手,我也回报你。就这样,让我们再一次联合在一起,踏上大路,沿着我们的旅途走去。)
真正的胜利者
年老的农夫,旅行者,工人,(不管是跛子还是驼背。)年老的水手,经历过多次惊险的航行,从风暴和失事的船只中闯出来的,年老的士兵,带着他们所有的伤口、挫折和创瘢从战场上回来的,他们只要幸存了下来,这就够了——漫长生活中的从不退缩的人哟!从他们的斗争、考验、拼杀中出来,只要冒出来了——只凭这一点,就是超过所有其他人的真正的胜利者。
合众国对旧世界批评家的回答
这里首先是当前的使命,具体的课程,财产,秩序,旅行,住处,富裕,产品;好比建筑一幢多彩、雄伟而永恒的大厦,从那里,到时候不可避免地要升起高耸的屋顶、灯架,以及根基巩固、矗入星空的尖塔。
对于一切的宁静思考
无论人们在怎样思考,在变化纷坛的学派、神学、哲学当中,在高声叫嚷的新的与旧的陈述当中,地球的无言而极为重要的法则、实际和模式仍在继续,沿着自
己的行程。
老年的感谢
致以老年的感谢——我临走之前的感谢,对健康,中午的太阳,摸不着的空气——对生活,只要是生活,对那些宝贵的总是恋恋不舍的记忆(关于你,我的慈母;你,
父亲;你们,兄弟、姐妹、朋友,)对我的全部岁月——不只是那些和平的岁月,战时也一样,对那些来自外国的温柔的言语、爱抚和礼物,对殷勤的款待—
—对美妙的欣赏,(你们,远方的、默默无闻的——年青的或年老的——无数亲爱的普通读者,我们从未谋面,也永远不会相见了——不过我们的心灵长久
地、紧密而长久地拥抱着;)对个体,集团,爱情,事业,文字,书籍——对色彩,形态,对所有勇敢而强壮的人——忠诚而坚韧的人——他们在各个时
期、各个地方曾挺身保卫自由,
对那些更勇敢、更强壮、更忠诚的人——(我走之前将一种特殊的荣誉献给那些生存战争中的获选者,诗歌和理想的炮手——伟大的炮兵们——灵魂的船长,最前面的先导者:)
作为一个战争结束后回来的士兵——作为千千万万旅行者之一,向背后那长长的行列,致以感谢——欢欣的感谢啊!——一个士兵的、旅行者的感谢。
生与死
这两个古老而简单的问题,永远纠缠在一起,十分紧密,难以捉摸而又实在,令人困惑,相互搏击。到每个时代都无法解决,被连续向前传递,今天传到了我们手里——我们又照样向前传去。
雨的声音
那么你是谁?我问那轻轻降落的阵雨,它,说来奇怪,给了我一个回答,如下面所译出的:我是大地的诗,雨的声音说,我永远从陆地和无底的海洋难以捉摸地升起,升上天空,在那里膝陇地形成,彻底改变,但一如往昔,我下来,洗浴着干旱、微尘、地球的表层,以及所有那些缺了我就只能永远潜伏着不萌不长的东西,而且我白天黑夜永远向我自己的起源交还生命,并使它纯净而
美丽;(因为诗歌从它的乡土出发,经过实践和漫游,会带着爱及时地返回故里,无论你是否留意。)
冬天很快将在这里败绩
冬天很快将在这里败绩,这些冰雪的绷带即将解开和融化——只消一会儿工夫,空气,土壤,水波,将要洋溢着柔嫩、茂盛和生机——千万种
形态将要兴起,从这些僵死的土块和寒风中,犹如从浅葬的坟墓里。你的眼睛、耳朵——你所有最好的属性——所有能认识自然美
的官能,都将苏醒和充实。你定会发觉那些简单的表演,大地微妙的奇
迹,蒲公英,三叶草,翠绿的草地,早春的清香和花朵,脚边的杨梅,杨柳的嫩绿,开花的桃李;与这些一起出现的还有知更乌、百灵乌和画眉,唱着它们的歌
——还有疾飞的蓝雀;因为那一年一度的演出所带来的,正是这样的景致。
在没有忘记过去的同时
在没有忘记过去的同时,至少在今天,斗争已完全熄灭——和平与友爱已经升起;我们北部和南部的手,作为相互交往的标志,都在北部和南部所有已故士兵的坟墓上,(也不只为了过去——还有为将来的意思,)给放上玫瑰花环和棕榈枝。
(1888年 5月 30日发表)
濒死的老兵
(本世纪早期在长岛发生的一件事)
在这些安定、悠闲而兴旺的日子里,在美丽、和平而体面的流行歌曲中间,我抛出一桩回忆的往事——(可能它会使你不快,我是在童年时听说的;)——那是几十年以前,一个古怪粗鲁的老人,一个在华盛顿本人领导下的战士,(魁梧,勇敢,整洁,暴躁,不善言谈,颇有点唯灵论的精神,在行伍中打过仗——打得很好——经历了整个的革命战争,)如今躺着快死了——儿子们,女儿们,教堂执事,亲切地守护
着他,凝神细听着他那低声的咕哝,只能听懂一半的话语:“让我再回到我的战争年代去吧,回到那些情景和场面——去组成战斗的队伍,回到那些在前头搜索的侦察员当中,回到加农炮和冷酷无情的大炮所在之处,回到那些带着命令策马飞奔的副官那里,回到那些受伤者和阵亡者身旁,那紧张、焦急的气氛,那些刺鼻的气味,硝烟,震耳欲聋的响声;去他的吧!你们的和平生活——你们对和平的欢乐!把我从前那狂热的战斗生涯还给我!”
更强有力的教训
你仅仅从那些钦佩你的、对你亲热的、给你让路的人那里接受过教训吗?你就没有从那些抵制你的、使劲反对你的人或者轻视你或同你争夺过道路的人那里得到过教训?
草原日落
闪耀的金黄、栗色、紫色,炫目的银白、浓绿、淡褐,整个地球的广阔无垠,和大自然丰富多样的才能,都一时委身
于种种颜色;那光,那些至今未被认识的色彩所具有的共同形态,没有限制和范围——不仅在西方天际——最高的顶点——还在
北方,南方,整个地球,纯净明亮的色彩与静悄悄的黑影搏斗着,直到最后。
二十年
在那古老的码头边,在沙地上,我坐下来同一个新来的人闲聊;他作为一个毫无经验的小伙子当了水手,出外远航,(抱着某
种突如其来的热烈的幻想;)从那以后,二十多个年头周而复始地过去,同时他也环绕地球一圈一圈转着,——现在回来了:这地方变化多大呀——所有旧的界标都已消失——父母去世
了;(是的,他回来,要永远停泊——要住下来——有个塞得满满
的钱包——但除了这里无处落脚;)让他从帆船划到岸边的那只小舟,如今用皮带拴着,我看得见,我听见那拍打的海涛,那不得安宁的小船在浅滩上颠簸,我看见那套水手的装具,那个帆布袋,那只用铜片箍着的大木
箱,我端详着那张如干果仁般褐色的、长着胡子的脸——那粗壮强
健的骨骼,那穿着上好苏格兰布的黄褐色服装的躯体:(那么,那个说出
来了的关于过去二十年的故事是什么?而未来的又是什么
呢?)
从弗罗里达邮寄来的柑桔花蕾
〔伏尔泰在结束一次著名的辩论时断言,一只战船和大型歌剧就足以证实他那个时代的文明和法兰西的进步。〕
一个比伏尔泰的小一点、但是也更大的证据,当今时代以及你美国和你那辽阔的幅员的证据,从弗罗里达邮寄来的一束柑桔花蕾,经过上千英里的海陆行程给安全地带来了,到达野外的云雾和雪地里我这朴素的北方棚屋,大概三天前它们还在故土上生气盎然地出芽,如今却在这里给我的房间散发苾苾的芬馥。
黄昏
酥软,娇媚,迷人欲睡的暮色,太阳刚刚西沉,热烈的光辉随之消散,——(我也快要西沉和消散了,)一片朦胧——涅槃——安息和夜——湮没。
你们,我的恋恋不舍的疏叶
你们,即将入冬的枝柯上我的恋恋不舍的疏叶,而我,是田野上或果园中一棵快要光秃了的树;你们,弱小、荒凉的象征,(如今已没有五月的葱茏,或七月
的三叶草花朵——已没有八月的谷物;)你们,苍白的旗杆——你们,没有用了的三角旗——你们,呆
得过久的时刻,可是我的最宝贵的灵魂之叶在证实其余的一切,那些最忠实的——最耐寒的——最后的。
不仅仅是瘦赢的休眠的枝枒
不仅仅是瘦羸的、休眠的枝枒啊,我的歌曲!(你们满身鳞甲
而光秃,像鹰的爪子,)而且,或许在某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谁知道呢?)某个未来
的春季,某个夏天——会爆发出来,生发嫩绿的叶子,或长成浓荫——结出富于营养的果实,苹果和葡萄——树木伸出的粗壮胳臂——清新、自由而舒畅的
空气,还有爱和信念,如鲜丽芬芳的玫瑰。
去世的皇帝
今天,美利坚,你也低下了头,你的眼睛默默下垂,但并非为了那悲哀中摘下的赫赫皇冠——并非为了皇帝,你向遥远的大洋对岸发表并送去真诚的哀悼,哀悼一位善良的老人——一个诚实的牧人,爱国者。
好比希腊人的信号焰火
(为 1887年 12月 17日惠蒂埃八十寿辰而作)
好比希腊人的信号焰火,如古代记载所说的,从山顶上升起,象征欢呼和荣誉,欢迎某个声望素著的老战士,英雄,用辉映他所服务的国家的玫瑰红彩缕,我也这样,从满布船只的曼哈顿海岸高处,为你,老诗人,高高举起一个熊熊的火炬。
拆掉了装备的船
在某个不复使用的咸水湖里,某个无名的海湾,在懒洋洋的荒凉的水面上,停泊在岸边,一只老的、卸下了桅杆的、灰暗而破旧了的船,不能再用了,
完了,在自由地航行过全世界所有的海洋之后,终于被拖到这里,用粗绳紧紧地拴着,躺在那儿生锈,腐朽。
别了,先前的歌
别了,先前的歌,——无论怎样称呼,总之是别了,(在许多陌生行列中摇晃着前进的列车,运货车,从有时中断的坎坷不平中,从晚年、中年或青年时代,)《在海上有房舱的船里》,或《给你,崇高的事业》,或《未
来的诗人们》,或《从巴门诺克开始》,《自己之歌》,《芦笛》,或《亚当
的子孙》,或《敲呀!敲呀!鼓啊!》,或《向那发酵了的土地》,或《啊,船长,我的船长哟!》,《常性之歌》,《动荡的年
月》,或者《思索》,《母亲,你同你那一群平等的儿女》,以及许许多多别的没有
提到的诗篇,从我的心灵深处——从嗓子和舌头——(我的生命的激荡的热
血,对我说来是强烈的个人要求和形态——不仅仅是纸张,无意识
的铅字和油墨,)我的每一首歌——我以前的每一种表达——都有它漫长漫长的
历史,关于生与死,或者士兵的创伤,关于国家的损失或安全,(天哪!同那个相比,竟是那样的一闪念和开动起来就没有尽
头的一列哟!竟是那样一个最好也无非可怜的碎片哟!)
黄昏时片刻的宁静
经过一个星期的身体上的极大痛苦,不安和疼痛,高烧的热度,到行将结束的一天,出现了片刻的镇静和安宁,三个小时的平和与大脑的休憩和恬静”。①,
老年的柔光闪闪的高峰
火焰的色调——照明的火光——最终那极为崇高的神态,在城市、激情、海洋之上——在大草原、山岳、树林以及地球
本身的上空;一切缥缈的、多样的、变化着的色彩,在四合的暮色里。一个个,一群群,一种种的姿态,面貌,回忆中的事情;更为宁静的景象——金黄的背景,明晰而开阔:那么多的东西,在大气中,在我们细看时的着眼点和环境,全是由它们带来的——那么多的(也许最好的)以前没有注意
到的东西;这些光辉的确来自它们——老年的柔光闪闪的高峰。
晚餐和闲谈以后
晚餐和闲谈以后——一天结束以后,像一个迟迟地不愿从朋友们中最后告退的朋友,以热情的口吻反复他说着再见、再见,(他的手是那样难以放开那些手啊——它们再也不会相逢了,再也不会这样老少共聚,互诉悲欢,一个遥远的旅程在等着他,不会再回来了,)规避着、延捱着不想分离,——设法挡住那最后一个总是短短
的词语,甚至到了门口又转过身来——收回那些多余的嘱托——甚至当
他走下台阶的时候,为了再延长一分钟又说点什么——黄昏的暗影更浓了,告别和祝愿的话渐渐低沉了——远行者的容貌和形态渐渐模糊
了,很快就会永远消失在黑暗中——可厌,多么可厌的别离哟!喋喋不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