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2:36
败。就像楚国人用鲛鱼及犀牛的皮作铠甲,坚固如同金石,牢不可破;用南阳宛城出产的精钢所打造的铁矛,刺人时就像蜂蝎螫人一样的轻便锐利而又快速,士兵的矫捷利落有时就像疾风突然而至。然而楚怀王二十八年,兵败于垂涉,大将唐昧也阵亡了;不久楚将庄■起兵作乱,结果楚国竟一分而为四国。由这件事看来,楚国难道没有坚固的装备和锋利的兵器吗?那还是由于在上位者用以治理人民的方法,不合于礼义之道,所以才会如此。楚国以汝水、颍水作为天然险阻,以岷江、汉水作为外围的沟池,有古代邓地的山林地区可以阻挡来犯的敌人,还有方城山沿着边界宛延着。然而秦国的军队来到鄢城郢都时,一战而攻取了都城,就像是摧枯拉朽似的那么容易。这难道是没有坚固的要塞和险要的防阻吗?那还是由于在上位者用以治理人民的方法不合于礼义之道,所以才会如此。又如商纣曾剖腹挖取比干的心,囚禁箕子,又制造了残酷的炮烙之刑,经常杀戮毫无罪过的人;当时他的臣下一个个心惊胆寒,谁也不敢自信一定可以保全性命。然而当周的军队一到,纣的命令不再能有效地通行于臣下,更无法指挥他的人民为他抗敌作战。这难道是纣的命令不严,刑罚不重吗?那还是由于他用以治理人民的方法不合于礼义之道,所以才会如此的啊!
古代的兵器,不过是简单的戈、矛、弓、箭而已,然而有时根本不须要使用任何兵器,而敌方国家已经诚心归顺臣服了;有时也根本不必勤修城郭,不必掘深壕沟,不必在边境上建立坚固的险阻,不必张设许多攻敌的机变措施,然而这个国家却能安然不怕外敌的侵扰,而能屹立固守者,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不过是在上位者能懂得应用礼义之道以治民,使理性与情性等量齐观,并行而不悖,在适当的时候运用民力,而又能以真诚的心意去照顾人民,于是臣下的受命而行必然是如响斯应。如果还有人不从教令、不服礼义,然后再以刑罚来对待他,于是人民自然就会了解是自己的不对了。所以只要适当地处分一个人,而天下人都能因此顺服者,就是因为犯罪的人不会怨恨在上者的不公,而了解原本是错在自己的原因。因此尽管减少刑罚,然而政府的威信仍旧如水之流行,无远弗届,这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只不过是由于能够遵行礼义之道以治民而已。所以遵礼行义,到处都可以行得,不能遵礼行义,必然会遭遇失败。古代帝尧的治理天下,也不过是杀了一个鲧,放逐了共工和讙兜两个人,而天下却就因此而得平治。古书传记上曾说过:"威严虽然非常猛厉,可以不用就不必去用它;刑罚尽管设置,能不用也最好不去用它。"
天地是一切生命的根本,先祖是种族的始源,君主师长则是治民的基础。没有天地,哪来的生命?没有先祖,哪里会有后世的子孙?没有君主师长,如何能使社会国家治理得很好?这三者无论失去哪一项,都无法使人们平安生活。所以礼是上以事天,下以事地,还要能尊敬祖先,重视君师,这就是礼的三项重要基础。
所以王者受命于天,祭祀祖先时,可以太祖与天相配;诸侯受命于王,则不敢有以先祖配天的想法;大夫士又是诸侯的支裔,自然尊奉诸侯的别子为百世不迁的大宗,这种宗法及宗庙制度的建立,其目的在于辨析亲疏贵贱的等差。亲疏贵贱的等差如能辨析清楚,人们自能知道尊祖敬宗能知尊祖敬宗,这就是一切伦理道德的本源啊!郊祭是祭天之礼,所以只有受命于天的天子才有资格来举行郊祭;社祭是祭社稷之礼,所以自天子以至诸侯都可以建立社礼;大夫士成群可以共同设置里社,所以社礼之中也可以包含大夫士的阶层。像这些祭祀礼节的规定,其作用在于分辨地位尊贵者应该做高阶层的事,地位低的人应该做中下阶层的事,有能力做大事的人做大的事,适宜于做小事的人去做小的事。所以王于天下者的宗庙祭祀,可以追祭七世的祖先,一国的诸侯可以追祭五世之祖。又依兵赋之法规定,方圆十里的土地要出兵车一乘;大夫的采地如果有能出兵车五乘那样大的范围者,可以追祭三世之祖。适士的采地如果有能出兵车三乘那样大的范围者,可以追祭二世之祖。这种制度的建立,其用意在于区别仁德修养的累积深厚者,应该让他的恩泽流衍比较广远些,仁德修养的累积薄弱者,其恩泽的流衍应该比较狭小些。
对祖先的宗庙大合祭中,在准备酒食等祭品时,特别重视盛着以清水为代用品的酒尊,和陈列在俎上的生鱼,以及不加任何佐料的大块肉骨煮的高汤。因为我们准备要祭祀远祖先公,就应该考虑到上古时代当时一般生活状况的适合性,以便于先祖乐意接受,这也就是表示我们后世子孙念念不忘于饮食本源的意思。可是在四时对近祖的宗庙祭礼中,虽然也准备了以清水为代用品的酒尊以示崇敬之意,然而另外又以可以饮用的薄酒来敬献近祖;在陈设的祭品中,虽然也是以黍稷为先,然而在祭享仪节中,真正进献食用的却还是米饭;而每月都有的对近祖的常祭中,虽然也是必须以大骨头熬的高汤为上,但供给吃饱的却是各种的菜肴。这就是表示一方面必须念念不忘饮食的本源,同时也兼顾到亲人可以享用的习惯合适与否。能念念不忘于初始本源,可以谓之设想周密;而又能顾虑到是否享用习惯的合适性,那就可以谓之曲尽情理了。两者兼备而后制定适当的仪文礼节,以归本于天地自然的原则,这样才足以称之为至高至盛,最完美的制度。所以从祭品的陈设来看,酒尊以盛清水的代用品为上,俎上也是以生的鱼为上,瓦器的碗里也是以肉骨煮的高汤为上,这道理是一样的,都是用以表示念念不忘饮食的初始本源的意思。再由饮食享用方面来看,在祭祀即将结束时,最后祝虽然接受了佐食者所献的酒,并没有真的喝下去,只是举祭一下就放了下来;还有代表接受祭享的尸,祭礼既然已将结束,俎上的祭品虽然很多,也不再吃了。又如祭享的过程中,既经佐食者三次的劝侑之后,也就不再享用了。这道理也是一样的,都是用以表示祭享既已完毕,彼此又将分离,自然会有怅然若失的感觉,哪里还会有心情去吃喝呢?再从仪节的准备上来看,在婚礼当天尚未举行斋戒之前,或在祭祀太庙时,代表接受祭享的尸尚未入庙之前,或在亲人刚去世尚未举行小敛之前,这时候大家的心情也都是一样的,都是非常的沉重而严肃。
再由器服的装饰上来看,王者所乘用的大路之车的外表,以素净为主,不加彩漆;祭天的郊礼中,王者头上戴的只是不加华饰的麻冕而已在小敛以前,丧服的腰带都是散垂着,不须打结的;这些仪文的规定,也都是表示在这种情况下,必须朴实无华的意思。再从声音的节制上来看,三年之丧,孝子对其亲人的悲哀哭泣,是一口气哭到底,没有回环曲折的声调在演唱《清庙》的诗歌时,一人始唱,而只有三个人随声咏叹。在配乐方面,没有采用编钟的形式,只不过悬挂着一只钟而已,即令如此,在配合乐曲时,也还是以敲击钟格为主,因为这样可以让声音显得比较质朴而厚实。大瑟上采用朱色的丝弦,使声音重浊些,又在大瑟的底下穿一个孔,使声音迟缓些。这些道理也是一样的,都是要求以质朴平实,近古贵本为主。
大凡礼在最初时总是起源于非常粗疏简略的日常生活,而后由于形式仪文的增饰,才成为定制,最后自然能达到和悦人情的理想效果。所以最完美的礼制应该是人情和文饰兼备;其次也应该着重于人情,或是着重于仪文;再其次就应该是忽略仪文,而只偏重于推原人情之所由,而归本于上古时代的简约朴实的形态。但无论如何,由于礼的作用,在天时方面:天地因此而得调和,日月因此而得昭明,四时因此而得顺序,星辰因此而得运行,江河因此而得流衍,万物也因此而得昌隆兴盛。在人事方面:对人的好恶因之而得节制,对事的喜怒也因之而得处置适宜,用于下民,固然是无不和顺,用于上位,也必然是事事明察。
太史公赞美着说:"这实在是太完美了啊!人类运用智慧的累积!建立了许多最隆重的礼制,作为融和人情的最高准则,而天下后世再没有人能加以任何的增减改变。尤其是本体的内涵精神,与作用的形式仪文相承接,初始的简约质朴与最终的情理和悦又相应合,在仪文方面最繁富的尊卑贵贱的等差,由于有礼而得辨析区分,在事理方面最复杂的是非得失的观念,也由此而得剖解清楚。因此天下人如果都能顺礼而行,那一定是太平盛世如果不能顺礼而行,那必然是一个纷乱的局面。顺礼而行,一定可以安定不能顺礼而行,必然会发生危险。这些道理,不是普通一般人所能窥测臆想而知的。
"礼的涵养的确是深厚而难测,即使是那些专门作’坚白同异‘之说的名家强辩,让他们进入礼义之中来探讨其内蕴,也都会感到相形见弱。礼的涵盖也确实是恢弘广大,即使是那些喜欢自以为是地改动典章制度,而又专作褊狭浅薄理论的人,让他们走进礼义的内涵来作一番体认的话,也一样会感到仰之弥高,自恨不如远甚。礼的涵盖真可以说是既高而远,即使是那些粗暴傲慢、放任不拘,向来就以诋毁破坏传统礼俗而自以为了不起的人,让他也进入礼义之中来巡礼一番之后,也一样会感到自我的愚下和微不足道。所以土木工人用以画直线的绳墨如能很仔细地安排好以后,那么谁也不可能再以或曲或直来随便蒙骗了;权衡轻重的秤如能很仔细地悬架好之后,那么谁也不可能再以或轻或重来随便混淆了;圆规和曲尺如能很仔细地设置好以后,则任何人也不可能再以或方或圆来随便欺骗了;同样的道理,在上位的君子如能很仔细地掌握住明辨是非的礼来处理人事,则任何人也不可能再以诡诈虚伪的方式来随便蒙混的了。所以绳墨是正直的最高标准,秤是平衡的最高标准,规矩是方圆的最高标准,而礼则是做人做事的最高准则。然而有些不能遵行礼制,或是不能适应礼治的人,就应该称之为无道之民;能遵行礼制,或是能适应礼治的人,那才可以称之为有道之士。对于切合礼义的中正之道,能以思想去探求其所以然者,可以称之为能用心思虑;能用心思虑,得其所以之后,不再轻易变动其中心思想者,可以称之为笃信固守。如果真的能够处处用心思虑,时时笃信固守,而又加上由衷的爱好,那就是圣人的胸怀了。天是高的极致,地是低的极致,日月是光明的极致,无穷是广大的极致,而圣人则是遵礼行道的极致。
"一般说来,礼的作用,表现于往来馈赠之间,是以钱财物品为用;表现于服制形式方面,则是以尊卑贵贱为仪文的节度;表现于阶层等差方面,则是以多少来区别其异同;表现于亲疏远近方面,则是以丰厚或淡薄为原则。所以礼的表现大约可分三等:仪文形式非常繁富,而情感的成分比较收敛者,这就是礼文隆重而丰厚的表现;如果仪文形式比较简约,而情感的成分却比较丰富者,这就是礼文简省质约的表现;如果外在的仪文形式与内在的情感成分相为表里,二者并行而不悖,周密而兼备,这便是礼文得其中和的表现了。君子在用大礼时,能极尽其丰盛之美,用小礼则能极尽其简约质实之用,用中等的礼文又能曲尽情理的效果;无论是轻重缓急,都不会远离礼义的范畴。所以惟有君子才能居仁由义,守礼而不渝。人如能遵守礼义的界域,这就是士君子;如果行为乖违,远离道义,那就是普通人了。于是如有人能在礼义的范畴中徘徊周匝,即使是细微末节,也都能顺其次序而不乱,这应该就是圣人了。所以圣人能表现得如此厚实,都是由于平素对礼义素养的累积所致;其心胸气度之所以能如此恢弘,也都是由于礼义深广的内涵所致;其人格之所以能如此崇高,也是由于礼义隆重盛大的表现所致;至于其所以能对万物事理如此明察者,也都是由于能对礼义竭尽心力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