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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书名: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 作者:〔美〕马克·吐温 本章字数:6410

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2:38


第二十九章

  一个长相很文雅的老先生,另外还有一个人比他年轻些,长相也很不错,右胳膊用绷带吊着.我的老天哪,瞧人们那通闹腾,又是喊叫,又是大笑,简直没完没了.

  可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我猜,国王和公爵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好笑的.我估计他们的脸肯定会变白,可是他们的脸一点儿也没白.那公爵根本就没让人怀疑到他看出了什么事,还在那儿嘀嘀咕咕不停,显出又高兴又满意的样子,活像一只咕嘟咕嘟往外倒牛奶的罐子.国王呢,他只是垂下头盯着刚来的两个人,好像看见世界上居然有这么不要脸的流氓骗子,心里直恶心.啊,他装得可真像呀.

  这时,这里很多有身份的人都靠拢在国王身边,好让他觉得他们是站在他的一边.刚来的那个老先生显得特别莫名其妙.不一会儿,他就开口说话了,我立刻就听出他操的是地道的英国本土口音,根本不是国王的那种腔调,不过国王学的也像极了.我记不住老先生的话,也学不来那口音,不过,他转向大家,他说的话大概是这样的:"我真的没料到会有这种事,这事可真让人吃惊.说老实话,我承认我无法应付这种局面,也不能回答问题,因为我弟弟和我遇到些不幸,他把胳膊摔折了,我们的行李昨晚也让人弄错了,卸在上游的一个镇子上.我是彼得·李尔克提的哥哥哈维,这是他的哑巴弟弟,他耳朵听不见,嘴巴不会说,现在只剩一条胳膊能动,连打哑语也成问题啦.我们的身份就是我说的这样,一两天后,等我们把行李拿回来,我就能证明.在这之前,我什么也不想多说,现在就到旅馆去等着."说完,他和那个新来的哑巴就走开了,于是国王放声大笑,高声嚷道:"摔断了胳膊,装得可真像呀,不是吗?还真省事,一个不得不打手势的骗子连手势还没学会呢.丢了行李!在这种情况下,这说法可真是妙极啦!亏他想得出!"说着,他又大笑了一通,大家也跟着大声哄笑,只有三四个人,也许是五六个没笑.其中一个就是那个大夫,另外还有一个刚下轮船,手提老式粗布提包的先生,他的模样看上去很机警,正站在大夫跟前和他低声咬耳朵呢.他们不时朝国王这边瞟上一眼,点点脑袋.他就是那个律师贝尔伊.还有一个身体粗壮的汉子,他刚才凑过来听了那位老先生的话,现在又在听国王说.国王说完,他问:"嗨,我说,你如果是哈维·李尔克提的话,你是哪天来到这个镇子上的?""是在出殡的前一天,朋友."国王说.

  "那天什么时候到的?"

  "傍晚,大约太阳落山前一两个小时."

  "你们怎么来的?"

  "乘轮船从辛辛那提来."

  "好吧,那你们那天早上怎么能划着个小船到上游那个码头去呢?""那天早上我没有去过上游的什么码头呀."

  "你在撒谎."

  好几个人朝他扑过去,求他别对一个老牧师这么讲话.

  "见他的鬼,他算什么牧师,他是个满口谎话的骗子.那天早上他确实去过上游那个码头.我就住在那儿,对不对?当时我就在那儿,他也在那儿.我看见他在那儿的.他跟一个男孩儿划着条小船到了那儿."大夫这时走上前来说:"如果你见到了那个男孩儿,还能不能认出他来,朋友?""我想我能认出,可我不敢打包票.嘿,那不就是他吗!我一眼就认出他来了."他指的正是我.

  大夫说话了:"各位邻居,刚来的那两个人是不是骗子我还不敢说,可这两个人如果是骗子,我就是个十足的大傻瓜.我看我们有责任在事情搞清楚之前,不让他们从这儿溜掉.来吧,大家都来呀,我们把这几个家伙带到客栈去,叫他们跟另外那两个人去对质.我看不用费什么功夫就能看出他们的破绽来."一听这话,大家都挺高兴,偏向着国王的那些人听了就不痛快了.大家一起动身了.这时太阳差不多要落山了.大夫一路拉着我的手,他倒是很和气的,他一直没放开我的手.

  我们都到了旅店的一间大屋子里,人们点上一些蜡烛,把那两个刚到的人也叫来了.

  大夫先开口说:"我也不想太难为这两个人,可我看出他们确实是两个骗子,而且他们说不定在这儿还有同伙,我们还一点儿也不知道呢.如果有的话,他们的同伙会不会带着死去的李尔克提留下的钱逃走呢?这事不是没有可能.假如这两个人不是骗子,他们不会反对叫人去把钱拿来由我们暂时保管,等事情弄明白了再说.大家说这办法好不好?"大家都同意了.国王显出难受的样子说:"先生们,我倒真希望能把钱拿出来,我也不反对让大家彻底把这桩倒霉事弄个明白,可钱不在啦,你们如果想知道,就去看看好了.""钱哪儿去了?"

  "唉,我侄女把钱交给我,要我替她保管,我就把钱藏在床上的草垫子里面,因为我们在这儿呆不上几天,不想存银行了.我们以为那个草垫子是个安全的地方,我们也不知道那些黑人怎么回事,以为他们都很老实的,就像英国的仆人那样.没想到那些黑人第二天早上趁我们下楼的时候把钱偷走了.我卖掉他们的时候还不知道丢了钱,所以,他们带着钱走了.先生们,我的仆人可以告诉你们这回事的."大夫和人们都一起说:"胡说八道!"

  我看出没一个人真的相信他的话.一个人问我是不是看见黑人偷了钱.我说我没看见,我只是看见他们从他的房间里出来,匆忙走开了,我当时也没在意,以为他们害怕吵醒我的主人,想要赶快离开.

  然后,那大夫转过身来问我:"你也是英国人?"

  我说,是的,我是个英国人.

  他跟其他所有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说:"瞎扯蛋!"接着他们就开始不停地盘问我.我们被他们翻来复去地问个没完,问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可就是没人提起吃晚饭的事情,好像人们连想也不想这事.他们就这么一个劲地问这问那的,这种叫人头疼的麻烦事你一辈子也不会遇见.

  他们逼着国王说出他的来历,又要那个老先生说出他的来历,除了偏见很深的傻瓜之外,谁都能听得出那个老先生说的是真话,而国王是在撒谎.后来他们又要我过去,要我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国王用眼角狡猾地瞅了我一眼,我就明白该怎么说才对.我先说起圣菲尔德,说起我们在那儿的生活,还把李尔克提家在英国的家人情况说了一通,我没说多少,那大夫就放声大笑,那个律师说:"坐下吧,傻孩子,我如果是你,就不那么白费力气啦.我看你撒谎还很不在行,说起话来前言不搭后语的,你得多练练才行.你说得太笨拙啦."听了他这番恭维话,我倒不感兴趣,不过总算把我给饶了,我倒高兴.

  大夫要说点什么,就转过身来说:"嘿,朋友,起初如果你在镇子上的话…"国王马上打断他的话,伸出手去,说:"怎么,这位就是我那死去的弟弟常在信中提到的老朋友吗?"律师跟他握手,那律师微笑着,显得挺快活,他们在一起谈了好一阵子,然后两人走到一边低声交谈起来,最后,律师高声说:"哦,就这么办吧.我把你和你兄弟的状子一起送上去,然后他们就知道这没问题了."然后,他们就找来纸和笔,国王坐下来,偏起脑袋,咬着舌头,瞎划着什么东西,然后他们把笔递给公爵—公爵这下头一次面有难色.可他还是把笔拿到手中,写起来.一会儿,律师转向新来的那位老先生,说:"请你和你弟弟写上一两句话,把名字签上吧."老先生写了几个字,可谁也不认得.律师大吃一惊,说:"这可叫我头疼了."他从口袋里掏出许多旧信来,仔细琢磨着,然后研究那老头写的字,又翻回来研究他们的字,然后说:"这些信是从哈维·李尔克提那儿寄来的,这儿是他们俩的笔迹,谁都能看出,这不是他们写的(国王和公爵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律师的当,显得无可奈何).这是这位先生写的,大家也都能看得很清楚,这也不是他们的笔迹.实际上,他勾划出的这些根本就不是字.这儿还有几封信,是从…"新来的那个老先生说:"请听我说,让我解释一下.除了我这个弟弟,谁也认不出我的字,所以是他替我抄写的.你手里的信都是他的笔迹,不是我的.""啊呀!"律师说,"这倒是件稀罕事.我这儿还有几封哑巴先生写来的信,你如果能要他写上一两句,我们就能比较比较啦…""可他不能用左手写字呀,"那位老先生说,"他如果能用左手写字,你就能看出他的信和我的信都是他一个人写的啦.你把我们俩的信拿来比比看,就知道那是一个人写

的."律师对照着看了看,说:"我看确实是这样的—就算不是这样,两种信的笔迹也特别相像,我原先怎么就没看出来.好啦,好啦!我看我们已经走上解决问题的正确途径了,可现在又弄得糊里糊涂了.不过,无论如何有一点已经证明了,这两个人根本不是李尔克提家的人."他说着,把脑袋朝国王和公爵那边摆动了一下.

  嗨,你猜怎么?—那个顽固的老傻瓜到这个份上还不肯服输!他就是不甘心.说这个测验不公正,还说他弟弟是个玩世不恭的捣蛋鬼,根本就没有认真写.他说,他一看见他把笔放在纸上,就知道他要耍调皮花招了.他的劲头上来了,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直说得他自己都要相信自己的鬼话了.

  不久,那个新来的老先生打断他,说:"我想起个事情.这儿是不是有人帮着我弟…帮着去世的李尔克提先生入殓啦?""有,"一个人说,"是我和一个人给他入殓的,我俩都在这儿."然后老人转向国王说:"也许这位先生能告诉我,他胸脯上刺的是什么样的花纹?"你瞧,冷不防让人家这么一问,国王如果不打起精神急忙回答,他可就垮了,就像给河水冲掉了基础的河堤一样轰隆一声塌下去.大多数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垮掉—他怎么会知道那死人胸脯上有什么花纹呢?他的脸不由自主有点儿发白了.

  屋子里的人都不作声,略微躬下身子盯着他看.我心想,这下子他可该认输啦,不服也没用了.那么他服输了吗?说来谁也不相信,可他就是不肯罢休.我猜,他是想把人们都累垮,等人们全都走散以后,他和公爵就能冲出来溜掉了.不管怎么样,他是舒舒服服坐着的.

  没过多一会儿,他微笑起来,说:"哦!这个问题可真难回答呀,不是吗?可我能告诉你他胸脯上有什么纹身.那是个又小又细的蓝色箭头—就是这么个东西.如果你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呢.嘿,你有什么说的吗?"唉,像这个老家伙这样的死不要脸,我可是一辈子也没见过.新来的那位老先生兴奋地扭过头去,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好像这下子可把这个国王给逮住了.他问:"好啊,你们听见他的话了吧!我弟弟的胸脯上有这么个花纹没有?"前面那两个人一同大声说:"我们没看见这么个花纹.""好!"老先生说,"听我说吧,你在他胸脯上能看到的是个又小又模糊的字母‘P’,一个‘B’(他名字的这个头字线从他年轻时候就不用了),还有一个‘W’.三个字母之间夹着两圆点,是这样的:‘P·B·W’."他一面说,一面在纸上写出来."说说看,你们看到的是不是这些?"两个人再次大声说:"没有,我们没看见.我们什么记号也没看见."这下子,人们可恼了,大家一齐喊起来:"这些家伙全是些骗子!我们把他们都丢到水里去!淹死他们!押他们去游街!"大家一齐喊,声音大得吓人.

  这时,律师跳到桌子上,喊着说:

  "先生们,先生们!听我说句话—只说一句话—请你们听我说!还有一个办法—我们去把尸体挖出来看看."这个办法把大家的兴趣提上来了.

  "好啊!"大家都欢呼起来,马上就出发,但是律师和大夫喊着说:"等一等,等一等!这四个人和那个孩子,把他们也带着走!""交给我们吧!"他们一齐喊着说:"如果我们找不到那些记号,就把他们都宰掉!"说老实话吧,这下可把我吓坏了.可是,要想逃走可根本没办法.他们把我们都牢牢抓住,拖着我们一路朝坟地走去,那地方在河下游一里半的地方,全镇子上的人都跟在我们身后啦,因为那时候才不过晚上九点钟,我们大吵大闹,喧声震天.

  路过我们那房子的时候,我真后悔不该把那姐姐打发走,如果她在这儿的话,我对她眨巴一下眼睛,她就明白啦,会来救我,揭穿那两个坏蛋.

  我们一窝蜂沿着河边的大路走去,那股子劲头就像野猫似的,这时,天上黑云密布,雷电不时闪亮,风把树叶刮得唰啦唰啦直响,让人更害怕了.这是我有生以来碰上的最大的乱子,我从来没碰到过这么大的危险.

  我简直吓呆了,我原先的打算全都落了空,本来我以为可以舒舒服服站在一旁看热闹,遇上紧要关头还有人帮我说话,把我从危险里解救出来,可现在呢,除了那些纹身花纹之外,什么也救不了我啦.如果他们找不到那种花纹的话…我简直不敢往下想了,可是,不知怎么的,我的脑袋又非想这个不可.天色越来越黑,本来这是个从人群中溜走的好机会,可是那个身体粗壮的汉子一直死死抓着我的手腕不放,要想从他手下逃走,简直是不可能的.他劲头十足,一路死死拽着我,我得跑起来才能跟上他.

  到了坟地的时候,人们就像潮水一样冲进去,简直要把坟地整个淹没了.人们这才发现,带来的铁锹超过需要数目的一百倍,可是谁也没想到该带上盏灯笼.他们打发人到邻近的房子里去借灯,其余的人就在闪电的光亮下起劲地挖起来.

  他们挖呀挖,那股子疯劲就别提了.天这时黑得要命,雨也下起来了,风飕飕地刮个不停,雷声轰隆隆震响着.可是这帮人一心拼命挖着,根本就不管天气有多恶劣.闪电中,人群里的每一张面孔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还能看清楚一锹一锹的土被抛上来,闪电过后,一切全都黑了,什么也看不见了.

  最后,他们把棺材给弄上来了,开始有人动手拧开螺丝钉,开棺材盖.人们肩肘并用使劲推挤,想上前面看个清楚,黑暗中的那种可怕场面谁也没见过.那人拽着我的手腕也拼命往前又推又挤,把我抓得生疼,他呼哧呼哧直喘气,激动得跟什么似的,我猜,他准把我给忘了.

  突然,一道雪亮的闪电划过,一个人大声喊道:"上帝哦,那袋金币在他胸脯上搁着呢!"拽着我的人也像别人一样大叫一声,放开了我的手腕,拼命往前挤,想看个明白.我趁天黑立刻撒腿就跑,拐上大路飞奔逃命,谁也想不到我竟然能跑那么快.

  路上除了我连个人影儿也没有,我跑得简直要飞起来了.一路上跟我作伴的就只有一片漆黑和一道道闪电,还有沙沙的雨丝、呼呼的风声和震得人心惊胆战的劈雷声.半点也不假,我确实跑得都要飞起来了.

  跑进镇子里的时候,我看见在大风大雨中的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所以我也没有绕着背街跑,干脆就沿着大街跑下去.到了我们那房子附近时,我眯缝起眼睛看了看,看见那房子了.房子里黑漆漆的,一点光亮也没有,我不知为什么,觉得又难受又失望.

  就在我跑过去的时候,那漂亮的大小姐的那个窗口突然亮起了一线灯火!我的心马上狂跳起来,就像要跳出胸膛似的,可是房子立即就给甩到我身后的黑暗里了,从此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她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孩子,也是最有胆量的女孩子.

  我跑到镇子上游一点的地方,能看见那个河心沙洲了,就在四下仔细寻找起来,想借上条小船.在闪电的亮光下,我看见一条没用链子拴上的小船,立刻就跳上去朝河心划去.那是条小筏子,只用一根绳子草草拴着.沙洲还在河心挺远的地方呢,可我一点时间也没有耽搁.最后到了木排跟前,我累得简直要死掉了.如果我敢耽搁的话,真想痛痛快快喘口气儿,可我不敢歇.

  我一跳上木排就大声喊:"基姆,快出来,把木排放开!谢天谢地,我们总算把他们给甩了!"基姆连忙钻出来,伸开双臂欢迎我,他那样子简直是高兴极啦.可是我在闪电中一看见他,顿时吓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上了,身子猛地朝后一仰倒在河水里.我忘了他穿着的是李尔王的衣裳,是个阿拉伯淹死鬼的样子,一下子惊得灵魂都出了壳.

  基姆把我从水里捞上来,不停地拥抱我,祝福我.他见我回来了,又把国王和公爵都给甩掉了,真是高兴极了.

  可是我却对他说:"先不要忙,不要忙,吃早饭的时候再说吧,吃早饭的时候再说吧!我急忙放开木排,让它往下漂!"于是,不到两秒钟,我们就出发了,顺着大河往下漂去.整个大河上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谁也不来捣乱了,那感觉可真痛快呀.我乐得在木排上又跳又蹦.

  可是在我跳到第三下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我屏住气仔细听—果然是他们,下一个闪电裂在河面上的时候,我看见他们来了!—他们正拼命划着桨,把小船弄得咯吱咯吱乱响!是国王和公爵.

  这下,我要晕死了,我猛地倒在了木板上,拼命忍住才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后来,我只好认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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