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2:39
国作家.
⑤舆·埃·斯克里勃(一七九一——一八六一),法国剧作家.
⑥费瓦尔(一八一七—一八八七),法国通俗小说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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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保罗·德·科克①,不过,当然啦,就连他的名字,她也没有提起.
其实,文学并不使她太感兴趣.
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非常巧妙地避开一切哪怕会让人稍微联想到她的处境的话题;关于爱情,在她的谈话中连提都没有提起:恰恰相反,倒不如说,在她的谈话中,对那种受爱情支配的风流韵事,态度是严厉的,谈起这种事来,使她感到扫兴,不得不克制自己的愤怒.
潘申反驳她;她不同意他的意见…
可是,真是怪事,——从她嘴里说出的往往是严厉责备的词句,而就在同时,这些词句的声音听起来却好像让人感到十分亲热,非常舒服,而且她的眼睛也在说话…这双迷人的眼睛说的到底是什么——很难说清;不过那些话不但不严厉,也不明确,而且还是甜蜜的.
潘申力图理解它们暗中的含意,自己也力图用眼睛来说话,可是他感觉到,他的努力是徒劳的;他意识到,作为一头真正的外国母狮,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比他高明,而正因为如此,他不能完全控制住自己.
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有这么一个习惯:谈话时稍微碰碰与自己谈话的人的袖子;这瞬间的接触使弗拉季米尔·尼古拉伊奇简直无法自持.
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掌握了这样一种本事:很容易与任何人成为朋友;过了不到两个钟头,潘申已经觉得,他和她认识好像已经有很久了,而莉莎,那个他毕竟爱过的莉莎,在头一天他还曾向她求过婚的那个莉莎——似乎已经消失在烟雾之中.
送上了茶来;谈话更加无拘无束了.
玛丽娅·德米特里耶芙娜打铃叫小厮来,吩咐他去对莉莎说,如①保罗·德·科克(一七九四—一八七一),法国庸俗小说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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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她头痛轻了些,叫她下楼来.
潘申听到莉莎的名字,于是大谈起什么自我牺牲精神来了,谈到谁更能作出牺牲——是男人,还是女人.
玛丽娅·德米特里耶芙娜立刻激动起来,断言女人更能作出牺牲,声称,她只用三言两语就能证明这一点,可是说得很乱,最后以相当不能令人信服的比喻结束了自己的这番话.
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拿起一本乐谱,用它半遮住自己的脸,朝潘申那边弯过腰去,嘴里咬着饼干,唇边和眼角上挂着镇静的笑容,小声说:"’Ellenapasinventé①,"lapoudrelabonnedame.
潘申稍有点儿吃惊,为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的大胆感到惊讶;可是他不理解,在这突然流露出来的真情实话中,暗含着多少对他本人的轻蔑,于是,他忘记了玛丽娅·德米特里耶芙娜的盛情厚意和赤诚相待,忘记了她款待他的那一顿顿午餐,忘记了她借给他的那些钱,——他也面带同样的微笑,用同样的声音回答(这个可怜的家伙!):"",甚至不是"",而JecroisbienJecroisbien②是"’"Jcroisbien.
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朝他投去友好的一瞥,站起身来.
莉莎进来了;玛尔法·季莫菲耶芙娜不让她下来,然而无济于事:她决定经受住考验,直到最后.
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和潘申一起迎上前去,潘申的脸上又出现了原先那种在外交场合的表情.
"您身体怎样?"
他问莉莎.
①法语,意思是:"她只会放空枪,这位可爱的夫人".
②法语,意思是:"是的,我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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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好些了,谢谢,"她回答.
"我们刚才在这儿弹了一会儿琴,还唱了歌,可惜,您没听到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唱歌.她唱得好极了,enartiste①consommèe.""请到这儿来,②machère,"听到了玛丽娅·德米特里耶芙娜的声音.
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立刻带着孩子那样听话的神情走到她跟前,坐到她脚边的小凳子上.
玛丽娅·德米特里耶芙娜所以要把她叫到这里来,是为了让自己的女儿能和潘申单独待在一起,哪怕是只待一会儿也好:她一直还在暗暗地希望她会回心转意.
此外,她脑子里还产生了一个念头,一定想立刻把它说出来.
"您知道吗,"她对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低声耳语,"我想试试看,让您和您丈夫言归于好;我不能担保一定成功,不过我要试试看.您要知道,他很尊重我."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慢慢抬起眼来看着玛丽娅·德米特里耶芙娜,姿态优美地把双手叠放在一起.
"那您就会是我的救命恩人了,③matante,"她用悲伤的语调说,"我不知道该怎样感谢您的这一切深情厚意;不过我太对不住费奥多尔·伊万内奇了;他是不可能宽恕我的.""可难道您……真的……"玛丽娅·德米特里耶芙娜怀着①法语,意思是:"像一位艺术精湛的演员".
②法语,意思是:"我亲爱的".
③法语,意思是:"我的表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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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心开始说.
"请别问我,"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打断了她,而且低下了头,"那时候我年轻,轻腑…不过,我不想为自己辩解.""唉,可到底,为什么不试一试呢?您别悲观绝望,"玛丽娅·德米特里耶芙娜说,本想拍拍她的脸蛋儿,可是朝她的脸望了一眼——却有点儿畏缩了.
"看上去谦逊温顺,谦逊温顺,"她想,"却真像头母狮子一样.""您病了?"就在同时,潘申对莉莎说.
"是的,我不舒服."
"我理解您,"在相当长的沉默之后,他说.
"是的,我理解您."
"什么?"
"我理解您,"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潘申意味深长地又说了一遍.
莉莎感到很窘,可是随后想:"由他去1潘申装出一副神秘的样子,神情严峻地望着一旁,不再说话.
"不过,好像已经打过十一点了,"玛丽娅·德米特里耶芙娜说.
客人们理解这一暗示,开始起身告辞.
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不得不答应次日再来吃午饭,而且要带阿达来;格杰昂诺夫斯基坐在角落里,差点儿没睡着了,这时却自告奋勇,要送她回家.
潘申神情庄重地躬身行礼,与大家告别,而在台阶上,扶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上马车的时候,却和她握196贵族之家①了握手,随后又喊了一声:"1Aurevoir格杰昂诺夫斯基坐到她的身旁;一路上她为了寻开心,仿佛并不是故意地把自己的一只脚踩在他的脚上;他感到很窘,对她说了些恭维话;她嘿嘿地笑着,每当路灯灯光照射进马车里来的时候,还向他暗送秋波.她自己刚才弹奏过的圆舞曲还在她脑中回荡,使她心情激动;无论她在什么地方,只要她暗自想象出灯光、舞厅、在音乐伴奏下飞速旋转——她的心里就好像突然一下子燃烧起来,两眼奇怪地闪闪发亮,嘴唇上浮现出迷惘的微笑,不知是一种什么优美而又狂热的激情立刻传遍她的全身.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来到住处,体态轻盈地纵身跳出马车——只有母狮们才会像这样往外跳——转身面对格杰昂诺夫斯基,突然直冲着他的鼻子高声哈哈大笑起来.
"是个可爱的迷人精,"五等文官溜回自己住所的时候心中暗想,而在住所里,仆人正拿着一瓶肥皂樟脑搽剂等着他,"幸好我是个老成持重的人……不过她笑什么呢?"玛尔法·季莫菲耶芙娜整夜都坐在莉莎的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