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2:39
了出来.莉莎惊恐地伸出头,身子往后一歪:她认出了他.他第三次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向她伸出双手.她离开房门,走进花园.
"是您?"
她说,"您在这儿?"
"是我……我……请您听我说,"拉夫烈茨基低声说,抓住她的一只手,领她往长凳那儿走去.
她毫不抗拒地跟着他走;她那苍白的脸,凝神注视的眼睛,她的所有动作都表现出一种说不出的惊讶.
拉夫烈茨基让她坐到长凳子上,自己站在她面前.
"我没想来这里,"他开始说,"不知怎么就来到了这里……我……我……我爱您,"他怀着不由自主的恐惧心情说.
莉莎慢慢地看了他一眼;看来,只是在这一瞬间她才明白,她在那里,她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站起来,但是站不起来,于是用双手捂住了脸.
"莉莎,"拉夫烈茨基说,"莉莎,"他又唤了一声,于是跪倒在她的脚下.
她的双肩开始轻轻抖动,雪白的手指更紧地捂着自己的脸.
贵族之家153
"您怎么了?"
拉夫烈茨基低声说,他听到了轻轻的啜泣声.
他的心突然缩紧了…
他懂得这泪意味着什么.
"难道您爱我吗?"
他喃喃地说,抚摸了一下她的膝盖.
"请起来吧,"听到了她的声音,"您请起来,费奥多尔·伊万内奇.我和您这是在做什么啊?"他站起来,靠着她坐在长凳子上.
她已经不哭了,用自己那双湿润的眼睛凝神看着他.
"我害怕;我们这是在做什么?"
她又说了一遍.
"我爱您,"他又说,"我愿把我的整个生命都献给您."她又颤抖了一下,仿佛被什么整了一下似的,随后抬起眼来望着天空.
"这一切都由上帝作主,"她低声说.
"不过,莉莎,您爱我,是吗?我们会幸福吗?"
她垂下眼睛;他轻轻地把她搂到自己怀里,她的头也靠到他的肩上…他稍稍偏过头去,嘴唇贴到了她那苍白的唇上.
半个钟头以后,拉夫烈茨基已经站在花园的便门前面.
他发现便门已经锁上了,不得不翻过围墙跳了出去.
他回到城里,沿着已经进入梦乡的街道往前走着.
他心中充满出乎意料、几乎容纳不下的喜悦;一切怀疑都消失了.
"消失了吧,过去的一切,黑暗的幻影,"他想,"她爱我,她将是我的."突然,他觉得,好像在他头顶上方有一阵十分美妙、喜气洋洋的声音响彻天空,仿佛是向他祝贺;他站住了:那声音又响了起来,似乎更加壮丽,更为动人;悦耳而又雄浑有力的154贵族之家声音如急流般源源不断,奔腾直泻,——而这声音好像正在述说、歌唱他的幸福.
他回头四顾:声音是从一座小房子楼上的两个窗口传出来的.
"列姆1拉夫烈茨基喊了一声,于是往那座房子跑去.
"列姆!列姆1他又高声呼喊.声音突然停止了,身穿睡衣、敞着怀、头发蓬乱的老人的身影出现在窗口.
"啊哈1他庄严地说,"是您呀1"赫里斯托福尔·费多雷奇,这是多么美妙的音乐啊!看在上帝份上,请您让我进去吧."老人一句话也没说,一挥手,以一个庄严的姿势把房门钥匙从窗子里丢到了街上.
拉夫烈茨基急忙跑上楼去,走进屋里,正想扑到列姆身上,可是老人像下命令一样指给他一把椅子,生硬地用俄语说:"请坐下,听着";他自己坐到钢琴前,高傲而严肃地向四周扫视了一下,于是弹了起来.
拉夫烈茨基很久没听过任何类似的音乐了:婉转悦耳、热情奔放的旋律,从第一个音响就扣人心弦;这旋律似流光泛彩,受灵感鼓舞,为幸福和美所陶醉,它渐渐增强,又渐趋沉寂;它触及大地上宝贵、神秘和圣洁的一切;它流露出一种亘古不变的永恒的愁思,飘向天际,渐渐消失.
拉夫烈茨基挺直身躯,站在那里,由于异常兴奋,面色苍白,而且好像有点儿发冷.
这乐曲立刻深入到他刚刚受到爱之幸福震撼的心灵里,而这乐曲本身也充满了爱情.
"请再弹一遍,"最后一个和音刚刚弹完,他就低声请求说.
老人用鹰一般锐利的目光朝他看了一眼,一只手拍了拍胸膛,不慌不忙地用自己祖国的语贵族之家155言说:"这是我作的,因为我是伟大的音乐家",然后把这美妙的乐曲又重弹了一遍.
屋里没有点灯,已经升起的月亮的清辉斜射到窗户上;空气也仿佛富有感情,随着响亮的乐曲声震颤;寒伧的小屋仿佛变成了令人肃然起敬的殿堂,在银光闪闪半明半暗的光线中,老人的头好像充满灵感,高高抬了起来.
拉夫烈茨基走到他跟前,拥抱了他.
起初列姆没有回答他的拥抱,甚至还拿胳膊胁推开他;老人全身一动不动,好长时间一直还是那样严肃,几乎是不礼貌地朝前望着,只有两次低声含糊不清地说:"啊哈1最后他那变了样的脸平静下来,松弛下来,为回答拉夫烈茨基热烈的祝贺,他先是微微一笑,随即像孩子样轻轻呜咽着痛哭起来.
"这真奇怪,"他说,"您恰好是在这时候来到这里;不过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您全都知道?"拉夫烈茨基不好意思地说.
"您已经听到我的音乐了,"列姆回答,"难道您还不明白,我全都知道吗?"拉夫烈茨基直到早晨都不能入睡;他通宵都坐在床上.
莉莎也没睡:她在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