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等到勃朗德上校刚一走，杰尼森太太便戏谑地笑笑说："坦斯沃特小姐，我也不问你上校在跟你说什么来着。我以名誉担保，虽说我尽量躲到听不见的地方，但我还是听到一些，知道他在谈论什么事儿。老实对你说吧，我生平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我衷心地祝你快乐。"

　　"谢谢你，太太，"艾莉洛说。"这确实是一件使我感到十分快乐的事情。我切实感到勃朗德上校为人善良。能像他那样办事的人实在不多。很少有人像他那样富于同情心！我生平从没这样惊奇过。"

　　"天哪！亲爱的，你过于谦虚啦！我丝毫也不感到惊奇，因为我近来常想，没有什么事情比这更合乎情理啦。"

　　"你这样认为，是因为你知道上校心肠慈善。可你至少预见不到，这机会居然会来得这么快。""机会！"杰尼森太太重复道。"啊！说到这点一个男人一旦下定这样的决心，他无论如何总会很快找到机会的。好啦，亲爱的，我再三再四地祝你快乐。要是说世界上真有美满夫妻的话，我想我很快就会知道到哪里去找啦。"

　　"我想，你打算到德拉福去找啦，"艾莉洛淡然一笑地说。"啊，亲爱的，我的确是这个意思。至于说房子不好，我不知道上校用意何在，因为那是我见到的最好的房子。"

　　"他谈到房子失修了。""唉，那怪谁？他为什么不修理？他自己不修让谁修？"

　　仆人进来打断了她们的谈话，传报马车停在门口。杰尼森太太马上准备出发，便说：

　　"好啦，亲爱的，我的话还没说完一半就要走啦。不过，我们晚上可以仔细谈谈，因为我们将单独在一起。我就不难为你跟我一起去了，你大概一心想着这件事，不会愿意陪我去的。何况，你还急着告诉你妹妹呢。"

　　原来，她们的谈话还没开始，梅琳艾就走出房去了。

　　"当然，太太，我是要告诉梅琳艾的。但是，当前我还不想告诉其他任何人。"

　　"啊！好，"杰尼森太太颇为失望地说道，"那你就不让我告诉洛茜啦，我今天还想跑到霍尔本呢。"

　　"是的，太太，请你连洛茜也别告诉。推迟一天不会有多大关系。在我写信给弗勒森先生之前，我想还是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这信我马上就写。要紧的是不能耽搁他的时间，因为他要接受圣职，当然有很多事情要办。"

　　这几句话起初使杰尼森太太大惑不解。为什么，一定要急急忙忙地写信告诉弗勒森先生呢？这真叫她一下子无法理解。不过，沉思片刻之后，地心里不禁乐了起来，便大声嚷道：

　　"哦呵！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弗勒森先生要做主事人。嗯，这对他再好不过了。是的，他当然要准备接受圣职。我真高兴，你们之间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不过，亲爱的，这由你写是否不大得体呀？上校难道不该亲自写信？的确，由他写才合适。"

　　杰尼森太太这番话的开头两句，艾莉洛听了不太明白。不过，她觉得也不值得追问，于是，她只回答了最后的问题："勃朗德上校是个谨慎的人，他有了什么打算，宁愿让别人代言，也不肯自己直说。""所以，你就只好代言啦。嘿，这种谨慎还真够古怪的！不过，我不打扰你啦。"（见她准备写信）"你自己的事情你知道得最清楚。再见，亲爱的。自从希罗坦临产以来，我还没有听到使我这么高兴的消息呢。"

　　杰尼森太太说罢走了出去，可是转眼间又返了回来。"亲爱的，我刚才想起了贝蒂的妹妹。我很愿意给她找一个这么好心的女主人。不过，她是否能做女主人的贴身女侍，我实在说不上来。她是个出色的女佣人，擅长做针线活。不过，这些事情你有闲空的时候再考虑吧。""当然，太太，"艾莉洛答道。其实，杰尼森太太说的话，她并没听进多少，一心渴望她快点走，不要把她当作女主人说来说去。

　　现在，她一心考虑的是该如何下笔--她给埃特霍的这封信该如何表达。由于他们之间有过特殊的关系，本来别人感到轻而易举的事情，要她来写可就犯难了。不过，她同样害怕自己或者说得过多，或者说得过少，因而只见她手里捏着笔，坐在那里对着信纸出神。恰在这时，埃特霍走了进来，打断了她的沉思。

　　原来，杰尼森太太刚才下楼乘车时，埃特霍正好来送告别名片，两人在门口碰见了。杰尼森太太因为不能回屋，向他表示了歉意，随后又叫他进去，说坦斯沃特小姐在楼上，正有要紧事要同他说。艾莉洛在迷茫中刚刚感到有点庆幸，觉得写信不管多么难以确切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但总比当面告诉来得好办。正当她自我庆幸的时候，她的客人偏偏走了进来，迫使她不得不接受这项最艰巨的任务。埃特霍的突然出现使她大吃一惊，十分慌张。埃特霍的订婚消息公开以后，他知道她是了解的，从那以来，他们一直没有见过面。鉴于这个情况，再加上艾莉洛自己有些想法，还有事要对他说，因而有好几分钟感到特别不自在。埃特霍也感到很痛苦。他们一道坐下，样子显得十分尴尬，埃特霍刚进屋时有没有请求艾莉洛原谅他贸然闯入，他也记不清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等他坐定之后，一俟能说出话来，便按照礼仪道了歉。

　　"杰尼森太太告诉我，"他说，"你想同我谈谈，至少我理解她是这个意思--不然我肯定不会如此这般地来打扰你。不过，我若是不见一下你和你妹妹就离开伦敦，将会抱憾终生。特别是，我很可能离开不少时候--大概一时半刻不会再见到你们。我明天要去牛津。"

　　"不过，"艾莉洛恢复了镇静，决定尽快完成这项可怕的差事，于是说道，"你总不会不接受一下我们的良好祝愿就走吧，即使我们未能亲自向你表示祝愿。杰尼森太太说得一点不错。我有件要紧事要告诉你，我刚才正要写信通知你呢。我受人委托，接受了一项极其愉快的任务。"（说着说着，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勃朗德上校十分钟前还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