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2:08
有什么关系?"基度山耸耸肩答道。“我可认识那些人吗?我何必损失了这个去救那个呢?哼,不,因为在罪人和牺牲者之间,我没有偏爱。"
“但我,"摩莱尔悲哀地喊道,--“我爱她呀!"“你爱--谁?"基度山喊道,跳起来抓住摩莱尔举向天空的那两只手。“我舍命地爱她--我疯狂地爱她--我象一个愿意以生命的血去替代她一滴眼泪的男子那样爱她--我爱凡兰蒂?维尔福,就是他们现在正在谋害的那个人!你懂得我的话吗?我爱她,而我请问上帝和你,我怎样才能救她?"
基度山发出一声只有那些听到过一只受伤的狮子的吼声的人才能想象得出的喊叫。“不幸的人哪!"他喊道,这一次轮到他来搓自己的双手了,“你爱凡兰蒂!--爱那个该死的家族的女儿!"摩莱尔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一种表情;他从来不曾遭遇过这样可怕的一种眼光;即使在战场上,在阿尔及利亚激烈搏斗的夜间,当不幸的枪火在他四周交织着的时候,他也不曾经历过这样的恐怖。他惊惶地退后了几步。
至于基度山,在这一阵感情激发以后,他把眼睛闭了一会儿,象是被内心的光晕眩了似的。一刹那间,他已这样有力地约束住自己;他那猛烈地起伏的胸膛平息了下去,象是乌云过去后那汹涌的波涛受了阳光和蔼的照拂一样。这种沉默、挣扎和自制大约继续了二十秒钟;然后,伯爵抬起他那苍白的脸。“瞧,"他说,“我亲爱的朋友,瞧上帝如何在惩罚那些最粗心和无情的人,惩罚他们漠视他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恐怖的情景。我,一个无情而好奇的旁观者。我,曾冷眼注视着这个悲剧的进行。我,在秘密的保护之下(有钱有势就容易保持秘密),象一个恶作剧的天使那样嘲笑着人们所犯的罪恶,①斯特恩( 1713-1768),英园小说家。
①希腊神话中受到天罚,自相残杀的一族人。
--我也被那条我注视着它行动的赤练蛇咬伤了,而且咬在我的心口上!"摩莱尔呻吟着。“来,来,"伯爵继续说,“怨艾是没有用的!拿出男子汉的气概来,坚强一点,不要失掉希望,因为有我在这儿,我可以为你设法。"摩莱尔伤心地摇摇头。“我告诉你不要失掉希望。你懂得我的话吗?"基度山大声说。“要记得:我从来不撒谎,也从不受人欺骗。现在是十一点钟,玛西米兰,感谢上天你在中午来而不是在晚上或明天早晨来!听着,摩莱尔!现在是中午,假如凡兰蒂现在没有死,她就不会死的了。"
“怎么会呢?"摩莱尔喊道,“我离开的时候她已经奄奄待毙了呀!"
基度山用双手捧住他自己的额头。在那个充满着可怕的秘密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呢?光明之神或黑暗之神对那个冤仇难解而同时又宽宏大量的头脑说了些什么话呢?那只有上帝知道了。
基度山再抬起头来,这一次,他的脸宁静得象刚睡醒的小孩子一样。“玛西米兰,"他说,“回家去吧。我命令你不得乱动,不要采取任何步骤,不要让你的脸上泄漏一丝忧愁。我会送消息给你的。去吧!"
“噢,伯爵,你那种镇定的态度吓坏我了。难道你有起死回生的力量?难道你是超人?难道你是一位天使?难道你是上帝吗?"那个从不在危险面前发抖的青年,在基度山面前却带着无法形容的恐怖发起抖来了。但基度山带着一个这样慈爱和忧郁的微笑望着他,以致玛西米兰觉得泪水充满了自己的眼眶。
“我能够为你做许多事情,我的朋友,"伯爵答道。“去吧,我必须独自想一会儿。"
基度山对他周围的一切都有一种特别的控制力,摩莱尔也不想抗拒。他紧紧地握了握伯爵的手走了。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待培浦斯汀,后者正从梅狄侬路跑过来。
这时,维尔福和阿夫里尼已尽快赶回家去。他们到达的时候,凡兰蒂还没有苏醒过来;医生便十分仔细地检查那个虚弱的病人。维尔福密切地注视着他的脸和嘴唇,等待检查的结果。诺梯埃的脸甚至比那青年姑娘更苍白,他也全神贯注地等待着,比维尔福更急于想知道医生的决断。终于,阿夫里尼慢吞吞地说出这几个字:“她居然还活着!"
“居然?"维尔福喊道,“噢,医生,那是多可怕的字眼呀!"“是的,"医生说,“我再说一遍,她居然还活着,而这使我很惊奇。"“她得救了吗?"那做父亲的问。“是的,只要她还活着就行了。"那时,阿夫里尼的眼光触到了诺梯埃的眼睛,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这样显著的喜悦和包含着这样深刻的意义,以致引起了医生的注意。他把那青年女郎放回到椅子上,她的嘴唇是这样苍白,简直与她的面孔难以分辨。然后他一动不动地站着,望着诺梯埃,后者似乎已预料到他所做的一切。
“阁下,"阿夫里尼对维尔福说,“请您去叫凡兰蒂小姐的婢女来。"维尔福亲自去找她,阿夫里尼走到诺梯埃面前。“您有话要告诉我吗?"
他问。老人生动地眨一眨他的眼睛。我们应该记得,这是他惟一确定的表示。“私下说吗?"
“是的。"“嗯,我陪您谈一会儿。"这时维尔福回来了,后面跟着那个婢女,婢女的后面来了维尔福夫人。
“这可怜的孩子怎么啦?她离开我房间的时候就说有点不舒服,但我以为无关紧要的。"那青年妇人含着眼泪,带着一个亲生母亲那种怜爱的表情走近凡兰蒂,拿起她的一只手。阿夫里尼继续望着诺梯埃;他看到那老人的两眼睁得滚圆,面颊泛白而颤抖,额头上聚起大滴的汗珠。“啊!"他说,不由自主地顺着诺梯埃的眼光望过去,而诺梯埃的眼光是盯在维尔福夫人的身上,后者再三地说,“这可怜的孩子躺在床上比较好些,芬妮,我们来扛她到床上去。"
阿夫里尼先生看到那个建议是他与诺梯埃密谈的一个机会,便表示那是最好的办法;但他吩咐,除了他指定的以外,禁止给她吃喝任何东西。
她们抬着凡兰蒂走了;她已苏醒过来,但却还不能行动或说话,这次发作把她周身的骨胳都抖松了。可是她还能给她的祖父一个告别的眼光。阿夫里尼跟着病人出去,开了一张药方,吩咐维尔福乘一辆轻便马车亲自到药剂师那儿去配药,亲自拿来,他在他女儿的房间里等他。然后,在重新吩咐一遍不准给凡兰蒂吃喝任何东西以后,他又回到诺梯埃的房间里,小心地关上房门,确定没有人在窃听,便说:“嗯,您对于您孙女儿的病,知道一点头绪吗?"
“是的。"老人说。“我们不能浪费时间,我问,你回答我。"诺梯埃做了一个愿意回答的表示。“您预料到凡兰蒂会遭到这种意外的吗?"“是的。"阿夫里尼想了一想;然后走近到诺梯埃面前。“原谅我下面所说的话,"
他说,“但在可怕的情势里,任何象征都不应该忽视。您可曾看到可怜的巴罗斯去世的情形吗?"诺梯埃举眼向天。“您知道他死的原因吗?"阿夫里尼把手搭在诺梯埃的肩上问。“是的。"老人回答。“您以为他是自然地死的吗?"在诺梯埃那不能动弹的嘴唇上,可以辨察到一种微笑。“那末您以为巴罗斯是被毒死的?"“是的。"“您以为他服下的毒药本来是预备给他吃的吗?"“不。"“您以为现在攻击凡兰蒂的那个人,就是无意之间毒死巴罗斯的那个人吗?"“是的。"“那末她也要死吗?"阿夫里尼用他那尖锐的凝视盯住诺梯埃问。他注视这个问题在老人身上所产生的影响。“不!"他带着一种即使最聪明的推测者见了也会感到迷惑的得意的神气回答。“那末您还抱着希望?"阿夫里尼惊奇地说。
“是的。"
“您希望什么呢?"老人用他的眼光表示他无法回答。“啊,是了,不错!"阿夫里尼慢慢地说。然后,他转过去对诺梯埃说,“您希望那凶手会厌倦吗?"
“不。"“那末您希望毒药在凡兰蒂身上不能发生效力吗?"“是的。"“您当然也知道,"阿夫里尼说,“这一次是故意要毒死她的。"老人表示他对这方面并无疑义。“那末您怎么能希望凡兰蒂可以逃脱呢?"诺梯埃把他的眼光坚定地盯着一个地方。阿夫里尼顺着那个方向望过去,发觉他的眼光原来盯在他每天早晨服用的那只药瓶上。“啊,啊!"阿夫里尼说,突然想到了一个念头,“难道您已经--"诺梯埃不等他讲完就说:“是的。"“使她的体质能抵抗毒药了吗?"“是的。"“而您的方法是使她渐渐习惯--"“是的,是的,是的。"诺梯埃说,很高兴对方懂得了他的意思。“的确,您是听我说过:我给您的药里含有木鳖精的吧?"“是的。"“而让她习惯了那种毒药,您希望她可以不受同类毒药的影响?"诺梯埃继续露出欢喜的表情。“您成功了!"阿夫里尼喊道。“没有那一步预防,凡兰蒂在我赶来以前早就死掉了。那毒药份量非常重,但她只是昏厥过去而已。这一次,至少凡兰蒂是不会死的了。"
一种超人的喜悦充满了老人的眼睛。他带着一种无限感激的表情举眼向天。这个时候,维尔福回来了。“喏,医生,"他说,“您派我去买的东西来了。"
“这是当着您的面配制的吗?"“是的。"检察官回答。“它始终没有离开过您的手吗?"“没有。"阿夫里尼接过药瓶,倒几滴药水在他的手掌心里,尝了尝味道。“嗯,"
他说,“我们到凡兰蒂那儿去吧,我要去吩咐每一个人,而您,维尔福先生,您亲自监督他们不要违背我的命令。"
当阿夫里尼在维尔福的陪伴下回到凡兰蒂的房间里去的时候,一位举止严肃、谈吐镇定坚决的意大利神父租下了维尔福先生隔壁的那座房子。谁都不知道那座房子里的三个房客怎么肯在两小时内搬走;据那一带的传闻说,那座房子的基础不稳固,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但是,这种危险却并没有阻止那位新房客在当天五点钟左右带着他最简单的家具搬进来。那位新房客写了一张三年、六年或九年的租约,并遵照业主的规则,预付了六个月房租。这位新房客,我们已经说过,是一个意大利神父,自称为琪亚柯摩?布沙尼先生。他立刻找来了工匠;那天晚上,街上的行人惊奇地看见木匠和泥水匠在匆匆地修理那座危屋的墙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