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球温顺地窝在轩辕念尘的怀里,以羡煞旁人的姿态任性酣睡。
风撩起的窗帘子,显现出外面的一色漆黑。
终于有火光逐渐照亮马蹄下踏着的泥路,一深一浅都是脚印的泥路。
这黑夜里匆匆赶路的马车终于在‘吁’的一声呼声中停了下来,马车才刚刚停妥,不远处驻扎的营帐处立马有几十许人手持火把迎上前来。
那群人刚开始还以为是哪些赶路的乡民路过此地,想赶他们绕道,没想到待走近一瞧马车上驾马车的人。持火把的众人表情都有点惊讶,但总还是需要一个人站上前说话的,果然,介阳从营帐里步履匆匆走来,一干人立马闪出一条道,让介阳走向介影。
“介影,这……”
“爷来了!”介影使了个眼色,示意马车里正是轩辕念尘。
众人一听闻如此,脑袋轰隆一个灵光,立马俯身跪地,“拜见皇上。”
马车门从里面被推开了,“起来罢。”轩辕念尘怀里依旧抱着一只略显脏兮兮的白猫,不少人偷瞟之后都愣住了,不是说……不是听闻……皇上是个冷血无情的人!难道是道途听说有误!他们都只是跟着介阳大人办事的小人物,自然是附庸的附庸的附庸……是不是有误,说不好!
介阳迎上去,“爷,先进营帐吧,外面风大。”其实他更想问,为何爷会来这里,但是介影的眼色又在示意他不要问起这,他也只好换个话题了,爷来此自然有爷的来意,确实不该问,只是……只是不问心里便是痒痒的,等会暗地里问介影好了。介阳在心里打着这如意算盘。这样想着,三人一只已经进入了营帐。
三人自然就是轩辕念尘,介影和介阳咯,一只?还用问吗,当然是一只脏兮兮的白猫,看在介阳眼里更是好奇,话说爷的洁癖可不轻,怎么这会这只猫会被抱在怀里,而且还是只脏兮兮的猫,这,这猫铁定是修了十几个辈子的福气,才能得爷的眷顾吧。
“介阳,下面情况怎么样了。”轩辕念尘一入座,便立马开口问。
“常桦的确带了百人的常家部下到崖底搜寻,而且暗中察看之后也可以确定那些人确实就是常家暗地培养的精兵。”介阳丝毫不敢怠慢地回话。
轩辕念尘唇角突然微微一扬,“介影,按本朝律法私自培养精兵该当何罪。”
介影不假思索地应了,“论为蓄意谋反,理当应斩。但这常国舅胆子也真是大,先是敢逆法培养精兵,现今爷正面谈起常家部下的事,他竟也无畏,俨然是目中无法。”
“常家好大的胆子,仗着一个太上皇后就藐视王法么!”介阳愤愤一骂。
顿了顿,介阳低声询问,“爷的意思是呢?”昭告常家军,论罪常家?一种嗜血的快意油然而生,别的他不感兴趣,偏偏只对杀人感兴趣!
轩辕念尘的手抚摸着雪球,顺着她长绒绒的毛梳着,他的五指陷入她的毛发,极尽温柔之能是,语气轻轻地否定介阳的话,“不。”
雪球丝毫没有察觉正抚摸着自己的人的情绪变化,也对,那抚摸太温柔了,以至于根本很难察觉出任何危险的气息。
轩辕念尘的眼神一黯,接着说,“现在悬崖下有多少人在?”
介阳不知爷的话题为何跳得这么快,做了一下怔,还是在介影的假咳嗽声中恢复神志,赶忙应道,“表面是一百名常家部下加上暂为领队的常桦一共一百零一个。而按爷的吩咐,影鹰部派出的六十个精英已经分成十组人也在悬崖下暗中搜寻。所以共一百六十一个人。”介阳觉得爷的决定越来越让他摸不清头脑了,虽然影鹰部是个机密组织,不能暴露身份这是必然的,一旦未经允许而暴露身份者要么吞毒自杀,要么被其他影鹰部兄弟追杀,哪一种下场都不好,但是既然这样爷又为何吩咐常家部下下悬崖搜寻的同时还要影鹰部人继续执行任务呢?!
“一百名常家部下!哼,看来常老爷子是豁出去了,倾巢之力不就为保常桦那棵独苗!”轩辕念尘心里自然清楚,几年暗访巡查大抵也了解常家部下也不过一百人许,但是虽然人数,这几年都是暗中替常国舅办了不少‘好事’呢!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倒是猜中了朕的心思!但是,猜中了又如何……
轩辕念尘忽然眼色一个凌厉,“介阳,传朕令下,明早日出之时朕要见一百零一颗脑袋!”他的笑意是嗜血的,但他的心却恍若明镜,不起丝毫波澜。
诛杀令?!介阳突然大喜,正中下怀,原来爷不知不觉中使了一招请君入瓮。介阳声音陡然洪亮了起来,“介阳领命!
”
立在一旁的介影突然眉目一揪,但只是一瞬。
偏偏这一瞬间的变化却被轩辕念尘看在了眼里,轩辕念尘缓缓问道,“怎么?你对影鹰部没信心?”
介影连忙摇了摇头,“为消灭常家部下而派出六十名精英,介影以为还小题大做呢,三十足矣。”
轩辕念尘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仍旧没放过他刚刚的那一瞬间的情绪变化,继续问道,“那你刚刚又为何皱眉?”
“影鹰部已经在悬崖下搜寻数天,依旧没有任何进展,介影以为或者二人刚刚好摔进了那深潭了。”介影道出自己的见解。
轩辕念尘抚摸雪球的动作一顿,眼神也瞟向怀里的雪球,“潜水入潭,如何?”他问。
“不可,且不说潭深千米,时下冬令,又地处深崖下,水是极寒。即使是身强力壮又有武功的影鹰部人潜水也只怕熬不了多久。”介影是第一队赶下去搜寻的人,他已经大致了解了悬崖底下的险恶。
雪球突然被深陷自己毛发的的手指骇住,那五指莫名加大力气,抓得她开始不舒服地喵呜喵呜叫起来。
轩辕念尘似乎听出喵呜喵呜声中的求饶,他松了手劲。“总之。朕要见她,要么见她的尸首。”
介影还想说:见人,只怕机会渺茫。但是这话还是硬咽回去了。终于还是声音平静地应了句,“是。”
雪球再一次折服于轩辕念尘的温柔抚摸,全然忘了刚刚的惊悚经历。
“爷,回去罢。”介影劝道。
轩辕念尘起身走到营帐门边,单手撩开那幕门帘,外面除去那些火把,向远处望去更只是一片漆黑,夜风作怪,飒飒声作响。
“爷?”等不到轩辕念尘的回应,介影又问了一句,他忧心的是爷的身体。
轩辕念尘目光远眺入黑幕,语气平淡如水,“不。朕要亲自见见常家部下。”
介影噤声了,爷一心一意要做的事,他阻止不了。但是至少还有做一些事以防万一,于是他又开口了,“那介影去马车上拿来裘衣棉袍。”
轩辕念尘默不作声了,似乎已经陷入自己的思绪,雪球酣睡,夜风侧耳偷听。
但偏偏这此刻的表面平静也要被打破。
一阵马蹄声迫近,火把照亮似乎要把整个黑夜照亮。
“介影大人,下官有急事向皇上通报。”一个男子厚实的声音在马蹄声刚落后立即响起。
“陈大人,这边走。”介影看出陈辉脸色不佳,暗想只怕有什么坏事发生了,连忙一边抱着锦裘衣棉缎被一边疾步引路。
“爷,陈大人求见。”介影一到营帐门处便立马喊了一声。
轩辕念尘的声音悠悠传出,“进来。”
陈辉一入营帐,立刻动作利索地拜跪在地,“皇上,延边传来消息,蒙月古国已经对我国下战书,宣欲与李将军挑战。好一个蒙月古国,以为我们轩辕国没人了么!”
“看来,蒙月古国已经知道爷悬捕李将军一事,知李将军已离开延边,此时滋事是来挑衅。”介影思忖了片刻说道。
轩辕念尘的眼神欲与寒月相比,他冷笑一声,“李将军打败了蒙兵多次,固然威严树立,”
“爷的意思是?”陈辉试探一问。
“介影你觉得呢?”轩辕念尘反问杵在一旁的介影。
介影心里明白爷心中明明已经有答案了,那他就替他讲出答案,“介影以为既然他们忌惮李千隍,那就发布消息下去,宣回李将军,官复原职,抵抗蒙兵,将功补过。”天子之威便是如此,要你生你便生,要你……
轩辕念尘眉毛一扬,转而看向陈辉,“你明白了?”
陈辉一颔首,便也是明白了。
“那就快去办吧。”轩辕念尘衣袖轻抚道。
“是。”陈辉毕恭毕敬地拜首离去了。
陈辉走后,轩辕念尘忽然眉头一皱,“罢了,回宫。明早还得应付常深……”
翌日。
大街小巷贴满布告——昭:蒙兵宣战,特赦李千隍将军回宫复命,抵抗蒙兵将功补过。
挤在布告板前的群众交头接耳:
“原来是要打战呢,难怪最近都戒备那么森严。”
“不知道李将军会不会回来复命,这蒙兵可没那么好对付,要是有李将军在,他们也不敢来滋事了。”
“难怪人家说伴君如伴虎,咋的,现在又想用李将军了!”
“嘘,你不要命啦……”
一间酒肆的二楼露台处立着一个满脸胡子的人,表情凝重,已经陷入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