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突然生出悔意，被世暄亲过的颊面仍旧温暖，黏黏的口水尚未完全干透。才想起诺大的未央宫，不轻贱他的，唯有世暄一人罢了。

撩起袖子在略显冰冷的水里捞了捞，无人，急急褪了衣服，预备跳湖。

舟另侧忽然哗的一声，冒出个小人儿，脆生生的叫着他——四哥，我给你采了莲蓬！

浸了水透亮的黑葡萄般的眼珠咕噜噜一转——四哥为何褪了衣衫，莫非想沐浴，这可不成，水寒，非病倒不可。

望着泡在寒水中衣服头发皆湿透的小人儿，先帝脸色苍白，握着莲蓬指节泛白，突然掩面落泪。

老双喜悠悠叹息，宛如时空罅隙中醇厚的老酒，韵味绵长——先帝一生都不会游泳啊。

只是遗留在岁月中的点滴温暖，最终被时光消磨，漫天的血光之后，最终残余的，都是滔滔不绝的恨意罢了。

莫龙熙年轻的面容泛着寒光，漂亮的丹凤眼眯起——“齐皇当我是傻子么？昭贼狼子野心，弑君篡位，父子兄弟忤逆者，皆家破人亡，血流成河。眼下大齐同性封王寥寥无几，不正是昭贼遗害，岂会悔改？”

齐皇叹息，果然骗不过他。

诚然，襄帝不曾明确言及悔悟，亦没有承诺拱手让江山，都是他一厢情愿，依据破碎隐隐蕴藏悔意的言语，推测而知。然而襄帝于淮阳王之死作何想法，如今唯有幽冥之下，他一人知晓。

殿堂下，一袭红衣伫立，光华如骄阳一般，将满室腐朽的气息祛除干净。莫龙熙凤眸中冷冷清清，掀唇讥讽——“眼下你手握皇权，权伐倾国，群臣百姓皆是顺昌逆亡，一把利刃杀尽负你之人，手握权财屠尽天下文武郎，当真风光无限。只是高位之上，陛下如何知贫贱之人度日艰难。是以不恨，委实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

当真，刻薄。齐皇扶着宝座，望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惆怅不已——“你可知，立巅俯瞰众生，高处不胜寒。”

先帝独揽霸权，半生峥嵘，却独爱一副字:玉宇琼楼付韶华，一世情仇无果消。龙登九五复回首，万古江山皆寂寥。

确然，纵然拥有万里江山，也暖不了夜里狐裘冰寒，枕边空虚，独享一世孤独却无可诉说之人。谁会想到这天下人觊觎的皇位，不过是帝王胆战心惊，看客满堂喝彩，而内里苦楚无人知。

莫龙熙放声大笑，红绫隐现，眼底寒意逼人——“一袖揽尽皇图霸业，谈笑间，万里江山长青不衰，陛下如今坐拥天下，纵观山河，说这等话可是炫耀？”

齐皇久久沉默，微现褶皱的面容从容而沉静，却初现几许苍凉，沉沉望着他——“眼下陆相图谋不轨，身为帝王我脱身乏术，如何能安享荣华？”

“确然！”莫龙熙冷冷的笑，神情显现几分激愤，“帝王身侧，岂容他人酣睡？先祖当年如何指点江山，不得而知，只是而今，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