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1:19
没有人会觉得自己被他藐视,甚至会觉得自己比他还强;在适当范围内他和人谈笑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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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的父亲,我学习到一团和气;主意打定之前仔细考虑,主意打定之后坚决不移,对于一般人所谓的尊荣并不妄求,但爱实事求是的工作;为了公共的利益,虚心听取别人的意见,毫不迟疑地给每个人应得的报酬;靠经验,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放松,他压抑了一切的青春的欲望。
他待人的精神也是可称道的--从不强邀朋友们陪他吃晚饭,也不强邀他们陪他出去旅行,凡因故不能陪他的人,在他归来之后都觉得他并未稍存芥蒂;在会议中他总是殚思竭虑,负责认真;他遇事追根究底,从不以肤浅的印象为满足;与朋友交,既不厌倦亦不狎昵;应付任何事变,均能镇定自持不改平常的风度;他对事有远见,最琐细处亦照顾周到而不故作夸耀。
他在位时不准人对他公开赞扬或作任何阿谀;处理国事,忘寝废食;公事支出则力求撙节,因此而蒙受指责亦所甘愿。在宗教上他不迷信,对人他不沽名钓誉,更不媚世取容:是的,他对一切都是冷静而坚定,从无失态之处,亦不喜花样翻新。
命运之神赐给他的生活上的享受,他一概接受,既不得意扬扬,亦不觉受之有愧,有的享受的时候尽量享受,视为当然,没的享受的时候亦不觉得遗憾;没有人能訾评他犯有诡辩、戏谑或卖弄学问的毛病,他之为人是成熟的、完善的、不受阿谀的,能自治亦能治人。
此外,他对真正的哲学家有高度的敬爱,对冒牌的哲学家亦不加谴责,不过慎防被他们诱入歧途;他不拒人于千里之外,言谈自如而不令人生厌;他合理地注意身体健康,并不是过度地贪生,也不是过分地注重外表,不过是不肯过于忽略身体,所以他很少时候需要乞灵于医药。
对于有特殊才能的人,例如擅长雄辩、精通法律伦理等等的人才,他一律推许,毫不嫉妒,并且积极支持他们,使他们能获得其应得的荣誉;他忠于国家的传统体制,但不矫揉造作,令人感觉他是在遵守古法。
他不善变,更无举棋不定的毛病,而是专心致志,绝不旁骛;他于剧烈头痛发作之后,立刻照常工作,而且是格外勤奋努力;他事无不可对人言,很少有秘密,亦不常有秘密,偶然保持秘密也只是政治方面的秘密;他对于公共娱乐、公用建筑以及公款的分配,都处理得头头是道,做该做的事而并不顾到虚名。
他并不随时沐浴;不喜欢大兴土木;对于饮食、服装的质料与颜色,以及奴仆是否面貌姣好,他都不大理会;他的长袍是在海滨别墅Lorium做的,他的大部分供应是来自Lanuvium.我们知道,在Tusculum税吏向他道歉时他的态度是什么样子,他的日常行径大抵如是。
他既不鲁莽亦不骄横,做事从容不迫,永无汗流浃背的狼狈之状;每件事都是一人独处考虑,好整以暇、平心静气、有条不紊,勇敢而坚定。人们评价苏格拉底的话同样地可以适用于他,那便是:有许多事他可以享受亦可以禁绝,但一般普通人则只是贪求而不能禁绝。“享受而不逾度,禁绝而不以为苦”,正是完美的坚强的意志之表现,在玛克西摩斯病时他所表现的亦正是如此。
玛克斯·奥勒留幼时颖悟过人,深得哈德良皇帝(Hadrian,76~138)之赏识,曾不呼之为Verus而昵称之为Verissimus(most truthful)。之后,哈德良皇帝认安东尼·派厄斯为养子,作为皇储,条件是后者认玛克斯·奥勒留和L.维鲁斯为养子和继承人。此处奥勒留所指“父亲”即安东尼·派厄斯。
--梁实秋批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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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上天,给了我好的祖父们,好的父母、好的姐姐、好的教师、好的伴侣、亲戚、朋友--几乎全都好,我从没有冒犯过他们任何人,虽然我的天性也很乖张,遇到机会也难免于这种过失,但是上天安排得好,我从未遭遇这种考验的机会。
由我的祖父的妃子养育我的时间幸而不算太久,我长久地保持了青春的节操;在未到适当时间之前未曾试过女色,实际上是向后展延。
我幸而有严父督责,使我免于一切的虚骄,教导我住在宫廷里面可以屏除卫士、灿烂的服装、执火炬者、雕像及其他类似的铺张,一个国王也可以屈尊纡贵,降到几乎和普通平民平等的地步,在执行政务的时候,并不至于因此而有失尊严体统。
我又幸而有这样的一个弟弟,他的品行足以提醒我随时检点自己,同时他对我的敬爱也使我甚为愉快,我的孩子们也都不愚笨,体格也没有缺陷。在修辞、诗歌及其他各科,我没有较大的成就,如果在这一方面获有长足进展,很可能我会沉溺其中;我很迅速地把我的教师们擢升到他们所希冀的高位,并不曾因为他们年事尚轻便加以推托,徒使他们空怀希望。我又幸而获识阿波娄尼阿斯、拉斯蒂克斯、玛克西摩斯。
这里提到的弟弟即L.维鲁斯(Lucius Aurelius Verus),奥勒留的养弟,后来的共治皇帝,也是奥勒留的女婿。文中提到的阿波娄尼阿斯(Apollonius)是着名大文法家,别号“坏脾气的人”.拉斯蒂克斯(Junius Rusticus),斯多亚派哲学家,被奥勒留两度委派为执政官。克劳狄乌斯·玛克西摩斯(Claudius Maximus),斯多亚派哲学家、牧师。奥勒留经常和他们讨论斯多亚哲学。
--梁实秋批注
合于自然之道的生活,其真义所在,我常能清晰的领悟;所以讲到神只以及他们的福佑、暗助与意向,均不阻碍我立即实行合于自然之道的生活;我如今未能达到这个理想,是由于我自己的错误,也是由于没有听取神只的提醒,不,几乎是告诫。
我的躯体幸而能维持我的生存如是之久;我从没有接触过Benedicta或Theodotus,以后有过一次陷入情网,但是我又得到了解脱;我和罗斯蒂斯克常有龃龉,但是我从没有做下什么日后悔恨的事;我的母亲,虽然死得早,她最后的几年是和我在一起的。
凡是有人发生经济困难,或需要其他的帮助,我总是不吝予以援手,从没有一次发觉手边没有钱;我自己也从来没有接受别人帮助的需要。我幸而有一个贤妻,如此的柔顺,如此的亲爱,如此的朴素,我的孩子们也不缺乏良好的教师。
靠了梦中的指示我治愈了吐血、头眩的毛病,就像解决了其他的疑难一般;在Caieta也有过这种灵验,“你须要如此做”.我要攻读哲学的时候,没有落在一个诡辩者的手里,也没有只是坐在书桌旁边变成为一个分析三段论的人,也没有忙着研究自然界现象。上述的这一切,若没有神只眷顾或命运亨通,是不可能办到的。
作于阿奎肯(Aquincum),时正在与夸地族人争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