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还想见到你可爱的妹妹,就按我说的来。”
他坐在小车上闭目养眼,脑子里浮现起昨天晚上两人离别时的一幕,淡淡的烟雾包裹了他的面孔,他看不透他的样子,但却猜得出,他是在笑。
他讨厌他的笑声,无论是放声大笑还是抿嘴不笑,甚至只是形式上的笑脸也总是让他没来由生起一股怒气,他觉得他这是在嘲笑他,讥讽他的傲气,表达他的不屑。
可他现在,却愤怒不起来,他最后说的几句话像是千年寒冰一样,不仅扑熄了他的怒火,还让他冷得发抖,
“官场上不讲究对错,只会以成败论英雄。流明远,你的弱点不在于你妹妹,而在于你自己。你太正直,正直到几乎无法容忍任何污秽出现,只要没搜集到足够的罪证,你就不会动手,这才是他们敢于向你下手的原因。因为你一天抓不到他们的把柄,就要一天为他们所用,忙忙碌碌一事无成。你不屑那些小手段,我理解,但对手是不会跟你讲道义的,他们只会用最迅速最快捷的方法击溃你的身体和心,不会考虑你的想法。你要想和你妹妹过得好一点,你也必须狠下心来,不要痛惜自己被弄脏的手,也不要再念叨什么君子之仁,因为你已经站在了帝君面前,走错一步都是万丈深渊,更别提旁边还有那些小人想把你拉下去了。”
他一字一句说道:“只要你想出手,他们就挡不住你!”
流明远苦笑着捻起那个扳指,喃喃道:“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啊,对敌人还是那么残忍。”
是挺残忍,欧阳怀是幸福的,因为他已经死了,活着的冷玄青才是悲剧的,因为他注定要在帝君的怒火之下化为靡粉,而且还是死得不能安生那种,也不知道他踏上黄泉路会是什么表情。
冷玄青,你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意图在我身上安排的罪名,这次,我要一次性全还给你!
“冷玄青被逮捕了!”一大早上刀王就跑来叫他,闹得张逸臣又是一番头疼,晚睡晚起的作息大计瞬间破产。
“哦?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吧?”张逸臣反应平淡,流风霜却微笑着看他。两人深夜交谈的事瞒得了所有人,却逃不过她的眼睛,她对张逸臣这次的作为简直满意极了,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让自己那个笨蛋哥哥一违往日的平淡,突然爆发把两个人都拉了下去,可把她欢喜死了。
“这两个混蛋,总算是遭报应了。”刀王解气地一甩报纸。
“是啊,遭报应了。”张逸臣跟着他一起叹息,嘴角却忍不住撇了撇,这事他才应该是首功,关报应什么事?
三人吃着早点,刀王问道:“那我们还要进去吗?”
张逸臣点点头:“不过还得等几天。”
“为什么啊?”刀王递来一个幽怨的眼神,电得张逸臣一个激灵,他连忙坐好,严肃道:“还有一批武器没到。”
“武器?”刀王拔出腰里的刀叫道:“这还不够?”
“不够。”
刀王又把刀插回去了:“那你说说,你想要什么样的?”
“燃烧弹。”
简短的三个字,刀王脸色立即白了:“你想把这里平了?”
“没有没有。”张逸臣连忙给他解释:“我们研究过这种怪物,它们由尸体化成,各种器官和神经末梢已经坏死,而且又有异化后的铁甲保护,不怕水,不怕普通刀剑,不怕子弹,就怕火。所以我才让流明远这次回去带点燃烧弹过来。”
刀王瞪直了眼:“等等,咱先把燃烧弹这事丢一边。异化铁甲?这怎么回事
?”
张逸臣挠挠头:“我没说吗?”
刀王一脸惊奇:“你说了吗?”
“我记得我说了……”
“我怎么记得你没说……”
“你肯定记错了,我肯定有说过了的……”
“又装糊涂是不是……”
两人大眼瞪小眼,刀王怒了:“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别急别急。”张逸臣连忙安抚他:“阿霜泡杯茶来,给他消消气。”
流风霜黑了脸:“我哪知道什么地方有什么茶?你自己去泡!”
张逸臣这才想起来这里不是自己家,流风霜一盲人连路都找不到,上哪泡茶去?
“好吧我去。”他也没纠结,自己动身去泡了杯茶。结果等他三杯茶泡回来,刀王早没人了。
“刀王呢?”
“他回去了。”
张逸臣皱眉:“你跟他说了?”
流风霜点点头,张逸臣再没说话,闷闷地品着茶。流风霜奇道:“你不高兴?”
“我很高兴。”张逸臣板着脸,声音里却是毫不掩饰的兴奋,这活计他早就弄熟了。但这一次,他却没唬过流风霜,她继续问道:“你是不是担心有人就此回去?”
“嗯。”张逸臣看也瞒不住她,也只能很诚实地点头了。
“为什么?”
“人很多,形势很复杂。”
流风霜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小心翼翼道:“你是怕……再遇上你弟弟?”
前天晚上秘道里那伙人和张逸臣的交谈他都听在耳朵里,明白了他的态度,生怕提起“弟弟”这个让人不快的字眼惹他生气,所以刚说完她就堵上了耳朵。但出乎她的意料,暴风雨没有出现,他只是淡淡的一声:“嗯。”
流风霜怔怔地看着他,目光复杂。
“很可笑是吗?我们这一对虽然有血缘关系,却是从小打到大,见了面就跟见了仇人似的,连平常家人的孩子也比不上。”
难怪会忍心砍了人家的手!流风霜心中想的是一回事,嘴上说的却是另一回事:“小孩子在叛逆期总会有些不太如人意的,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也许下次再见到他又改好了呢?”
张逸臣哼了一声,夹杂着浓浓的不屑:“他会改好?那太阳真要从西边出来了。”
“是因为那个人的关系?”
“哪个人?”
“嗯……声音有点嘶哑,还带着一股子香草味的……”
张逸臣失笑:“你说他?也算是吧!”
流风霜小心道:“那他跟你……什么关系?”
“他啊!”张逸臣续了杯水,望着氤氲的雾气,带着一分追忆,久久没有说话。
“他是我的老师。”
流风霜很聪明地克制了自己想要尖叫的冲动。她前天晚上就已经听清楚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他是谁?李逸君!十五岁就能让沙君天饮恨败走的人物!他的老师,那岂不是……
张逸臣看了眼她的表情,立即就明白了她的小心思,笑道:“你不用紧张,他是我的科普老师,武功其实并不出众的。”
“你……还有科普老师?”流风霜依然没有放下她的惊讶,她和这个男人生活了也有一段时间,无论她怎么看,此人也都像是一个脑子塞满肌肉的暴力狂。除了在买烟的时候展现了他还具有识字功能外,她真不知道他还会些什么。
“这不算什么大事吧?”张逸臣却把奇怪的目光投向了她,淡淡道:“科学普及,要从娃娃抓起,你怎么连这个常识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