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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特洛夫斯基

书名:奥斯特洛夫斯基 作者:奥斯特洛夫斯卡娅 本章字数:96360

更新时间:2014年09月28日 0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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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言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我们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当

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当他临终

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

—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这段名言曾经被我们共和国的几代热血青年作为座右

铭,写在笔记本上,张贴在床头墙上,铭记在心坎上,体现在行动上。

人们都熟悉的这段名言出自世界著名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作者尼古

拉。奥斯特洛夫斯基之口,熟悉这位作家的英雄的、辉煌的然而又是苦难的、悲

壮的一生;熟悉他16岁就投身革命,参加工农红军,浴血沙场,生死拼搏的战斗

经历;熟悉他在连年累月的战争生活中,像他的许多战友一样,受伤致残,身染

沉疴的不幸遭遇;熟悉他双目失明,全身瘫痪,困卧床榻,动弹不得,长达十年

之久,而意志弥坚,热爱生活,竭尽全力为归队而斗争的精神;熟悉他以笔代枪,

转战文坛,把自己亲身经历的革命风云写成小说奉献给读者和社会去教育鼓舞新

一代人,成为著名作家、列宁奖章获得者的光辉业绩……

然而,人们并不都全面了解奥斯特洛夫斯基成功的奥秘。我们中国有句俗话

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一位能干的女人。像奥斯特洛夫斯基那样的人

生,背后没有一个能干的女人是难以想象的。从这本书中你将认识这样一位女人,

她就是拉娅(拉尤莎)。奥斯特洛夫斯卡娅。

拉娅正当豆蔻年华的时候与来她家养病的奥斯特洛夫斯基(科里亚)相遇,

进而相知、相爱、相伴、相互扶持。她成了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朋友、妻子、护士

和秘书。他们之间纯真、朴实的爱情,远不是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和长凳上的苦

绪幽情,而是有着崇高的情操和以共同向往的事业和目标为基础的。奥斯特洛夫

斯基在给他的堂姐罗扎的信中说:“家庭是若干人,爱情是一个人,而党是160

万人。只为家庭而活着,这是动物的利己主义,为一个人而活着是卑劣的,只为

自己而活着是耻辱。”这种观念是属于奥斯特洛夫斯基的,也是属于拉娅的。这

种以共同观念而结合的缘分,注定她与奥斯特洛夫斯基命运同担,忧乐共尝,矢

志不渝。

奥斯特洛夫斯基长年卧病,英年早逝,对妻子拉娅没有多少贡献,而拉娅则

献出甚多。在奥斯特洛夫斯基生前,她献出了自己的美好年华和全部精力;在奥

斯特洛夫斯基去世后,她又为科里亚奉献了自己整个一生。她未及30岁而丧夫,

却未移情别恋,始终对奥斯特洛夫斯基怀着眷恋和思念之情,并以整个身心,投

入对奥斯特洛夫斯基的著作、笔记、书信、各种资料的搜集整理和研究工作中去,

访问奥斯特洛夫斯基生前的朋友,撰写回忆文章,以翔实有据的历史事实,全面

地、细腻地、深刻地讲述奥斯特洛夫斯基坎坷崎岖的一生经历,使奥斯特洛夫斯

基的思想精神更发扬光大,继续教育和鼓舞一代又一代青年。

奥斯特洛夫斯基在《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中,以自己的生活为基础,

塑造了保尔。柯察金这个光辉的形象。这个形象鼓舞了进步人类,成了人们特别

是青年人从事革命斗争和艰苦工作的精神支柱和楷模。在苏联卫国战争时期,士

兵们带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浴血沙场,视死如归。

战争结束时,从战壕里,从敌人的集中营和监狱发现,战士的身旁或背包里

藏着这本书,有的书页被战火烧焦了,有的被子弹打穿了,有的沾满了战士

牺牲的血迹。这本书成了鼓舞战士冲锋和与敌人斗争的号角。这本书介绍到中国

来以后,成了我国一代又一代青年人争相购买和传阅的珍贵读物,保尔。柯察金

成了青年人学习的榜样。

但是,保尔。柯察金虽然是以奥斯特洛夫斯基自己为原型的,但并不就等于

奥斯特洛夫斯基。生活中的奥斯特洛夫斯基比小说中的保尔。柯察金经历更丰富,

斗争更艰苦,事迹更生动,更富生活情趣,也更感人。

总序郭锷权一个对人类充满美好遐想和机遇的 21 世纪正悄无声息地向我们

走来。

21世纪是竞争的世纪,是高科技知识爆炸的世纪。竞争的关键是人才,人才

的关键是素质。素质从哪里来?有人说,3 (语文、数学、英语)+X=素质。

素质= 传记人物的EQ情怀。这话有一定的道理。

翻阅《巨人百传丛书》书稿,不难发现多数巨人的伟业始于风华正茂、才思

敏捷的青少年时期,我们的丛书记录着以下巨人们创造的令人赞叹的辉煌业绩:

美国飞行之父、16岁的莱特兄弟已是多种专利的小发明家;诺贝尔24岁首次取得

气体计量仪发明专利;爱迪生29岁发明电灯;居里夫人31岁发现钍、钋、镭三元

素;达尔文22岁开始环球旅行并伏案构思巨著《物种起源》;克林顿46岁出任美

国总统;比尔。盖茨28岁成为全球电脑大王,并评为1998年度世界首富;普希金

24岁开始创作传世之作《叶甫盖尼。奥涅金》……读着巨人们的一本本使人激动

不已的奋斗史,他们追求卓越的精神和把握机遇的能力,使人肃然起敬,这一切

对今天的青少年朋友无疑具有启迪、教育和诱惑力。正是基于这一点,我们编撰

了这套丛书。获悉《巨人百传丛书》即将付梓,北京大学附属中学校长赵钰琳先

生、清华大学附属中学校长赵庆刚先生、天津南开中学校长康岫岩先生和复旦大

学附属中学校长曹天任先生先后寄来了热情洋溢的信,对丛书出版寄予殷切的期

盼和高度的评价。

北京大学附属中学校长赵钰琳先生说:“我们高兴地向广大青少年朋友推荐

《巨人百传丛书》。在世纪之交,能有这样的精品丛书陪伴你,是智慧上的愉悦。”

清华大学附属中学校长赵庆刚先生说:“每一位具有世界影响的伟大人物,

都蕴藏着一部感人至深的故事。”

天津南开中学校长康岫岩先生说:“高山仰止。巨人是人类的精英。世纪伟

人南开中学最杰出的校友周恩来以及毕业于南开中学的四十多位院士校友和各界

杰出校友们的业绩,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复旦大学附属中学校长曹天任先生说:“仔细阅读这套丛书,犹如看到他们

的音容笑貌,言谈举止,感受他们的理想、信念、胸怀、情操,这将帮助你学习

做人,学习做学问,学习做事业……”

有必要说明的是,《巨人百传丛书》的读者对象为初、高中学生和部分大专

学生,因而在传主和传主内容的选择上有针对性的考虑,如果有挂一漏万或不足

之处,敬请学界原谅。

1998年6 月于盛京

奥斯特洛夫斯基

第一章初相逢拉娅面含羞1926年6 月,诺沃罗西斯克,正是阳光明媚,春意

盎然,洋槐泛绿,鲜花盛开的日子。此时此地,一桩数十年来一直为世界称道、

引为楷模的患难相依、生死与共的爱情故事拉开了神秘而迷人的帷幕。

诺沃罗西斯克是俄罗斯里海沿岸粮食输出的较大港口之一,也是大型的水泥

工业中心。当时,这座城市被划分为不同名称的几个区。

“市区”是城市的中心部分,这里的主要街道是“谢列勃良柯夫斯卡亚大街”,

就是现在的苏维埃大街。这条大街上的多层建筑物里,设有规模可观的商店、旅

馆、银行和市政机关。离中心大街不远,与它平行的是滨海大街,海港的客运码

头就在这条街上。这里也是繁华的闹市。从前,这条街上住的都是一些“特殊人

物”。伟大的卫国战争结束后,在市场的旧址建立了一座纪念碑,以纪念为这座

城市捐躯的战士们。

此外,还有“标准区”——居民点的建筑物盖得漂亮别致,一律是平房,这

里住着一些知识界人士。“契霍夫卡”区里住着从捷克迁来的移民。住宅旁有小

块空地。他们基本上从事农业。“麦弗季耶夫卡”区是工人住宅区,这里到海滨

只有一公里半路。车站和铁路工场都建在这个区里。

在麦弗季耶夫卡区一所不大的砖房里,住着波尔菲里。凯里洛维奇。玛秋克

一家。玛秋克在码头上做木匠活。他的二女儿拉娅在剪裁缝纫讲习班学习,后来

就在当地的缝纫厂做工。此外,还有玛秋克妻子和一个儿子瓦洛加。

他们家的房子坐落在公路大街和科里佐夫胡同的一角。大门和带铃环的便门

都向着胡同。院墙只有一人高。顺着院墙的里面,相思树丛生,繁茂的枝叶垂到

了胡同里。

公路大街是麦弗季耶夫卡区的主要街道。这条街是用小卵石铺砌的,人行道

是用石板敷设的。顺着靠建筑物一边的人行道旁,种植着一排整齐的洋槐树,稠

密得像一堵墙似的。便门和小墙院正冲着大街。庭院里长着四棵高大的洋槐树和

一株枝叶繁茂的橡树,恰似一个天然的凉亭。树下摆着一张用木板制成的饭桌和

四条长凳。周围还有许多果树和芳草花丛。在小花园的一角,有一棵枝叶茂密的

樱桃树,树下放着一条长凳。本书的一位主人公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非常喜

欢这个小角落,经常带着书在这里消磨时间,也就是在这个不大的砖房里,病魔

永远把他囚困在床上。这是后话。

这一天早饭后,全家人正欢快地张罗着去码头迎接一位远方来客。这位客人

是拉娅的母亲柳波夫。依万洛夫娜在舍彼托夫卡的女友奥列加。奥西波夫娜的小

儿子,名叫尼古拉。

还在五月中旬奥列加。奥西波夫娜就给依万洛夫娜写了一封信,说她的儿子

科里亚正在克里米亚的一所疗养院里疗养。医生建议他出院后去南方住几个月,

以巩固治疗的效果。信中请求家人接受科里亚来此作短暂停留。

科里亚立即得到了这家人的邀请。

没有多久,他们又接到了第二封信。这封信是尼古拉本人的亲笔。信里还附

上了他的照片,并要求把他们的相片寄去。信中说:我们认识一下吧!

以便在见面时不致失掉认识的机会。

拉娅暗自思忖:这可真是高速度啊!

接到尼古拉的照片后,拉娅和姐姐好奇地仔细欣赏了一番:一个漂亮、

严肃、深沉的小伙子凝视着她们。

那时,拉娅已经20岁了。她的姐姐也出嫁了,有了一个九个月的儿子。

然而,他们每个人都以为这张照片是寄给她的。

实际上,这张相片是寄给他们全家的。可是,当时尼古拉并不认识他们家里

的任何一个人。

拉娅记得收信的那一瞬间,姐姐正在给小孩子喂奶。孩子坐在凉台桌旁的一

个很高的儿童椅子上,而她站在院里的窗户下。她把信拆开,发现了相片,便隔

着窗户叫姐姐看。姐姐叫拉娅把照片递给她,好让她看仔细点。当时,拉娅知道

她不能离开孩子,便捉弄她说:“瞧啊,多帅的小伙子!”

姐姐终于把孩子放到小床上,到院子里朝拉娅走来。这时,拉娅急忙跑开—

—她姐姐随后追赶她。她跑得精疲力竭之后,才把相片交给姐姐。

“是啊,”姐姐说,“小伙子倒真不错,可别一见钟情呀!”

不一会儿,妈妈就来了……

接到这封信以后,拉娅苦思了许久,到底把这位科里亚安排住在哪里合适,

床放在什么地方才能使他睡得安静舒适些。因为她们家的住宅只有两间住房和一

间厨房。这间厨房既是一家人的餐厅,同时又是她哥哥瓦洛加的卧室。此外,还

有一间无人住的、阴暗的空房子。

她的父亲和母亲住着一间,另一间是她和她姐姐列利娅住的。去年姐姐出嫁

了,和她的丈夫住到那间空房子里去了。

最后,决定把厨房的柜子搬到拉娅房子的一个角落里,给科里亚安置了一张

床。

……妈妈依万洛夫娜、姐姐列利娅和尼古拉的堂妹罗扎一起去迎接尼古拉的

到来。拉娅却谢绝了这次见面。因为她不能克制自己的羞涩之心。

她们一伙走出了家门。拉娅从窗户里看见列利娅姐姐身着一件浅色的布拉吉,

闪了一下就消失在拐弯的地方。不一会儿,她突然又从拐角处走出来,飞快地跑

着,手掌按在胸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她一眼看见拉娅后,一边挥动着手,

嘴里不知在喊什么,用手在空中划了一个正方形……由于列利娅感情激烈地冲动,

她的手大幅度地挥动着。从她的手势拉娅猜到,意思是要尼古拉那张照片——列

利娅把它忘掉在拉娅手里了。

拉娅连忙从五屉柜里取出照片,把它交给了姐姐。

列利娅把见到尼古拉的情景给她讲述了一遍。

这天,人群熙熙攘攘,如同节日一般。她们在码头上等了很长时间轮船才靠

岸,欢迎的人群顿时鼎沸,花束飞舞,笑声朗朗。人群情绪激昂,她们也格外兴

高采烈。人群中所激起的过分愉快与迎接一个病人的气氛很不相称。后来,尼古

拉自己说,正是这种愉快和笑声使他精神振奋并为之欢欣鼓舞。

……持续了几分钟以后,轮船终于靠拢了码头,尼古拉上了岸。看上去,他

显得又高又瘦,穿着一身灰色的、稍微肥大的上衣,显得个子更高了。他右手握

着一根手杖,走一步停一下,在人群中寻找熟人。忽然,一阵风把他那乌黑的、

厚厚的头发吹得乱蓬蓬的。

列利娅是从照片上第一次见到尼古拉的,所以她并不十分热情地挥着手,这

是真的。

尼古拉忙走过来和她见面。

“你一定是列利娅吧!对吗?”他笑着说,“我是从相片上知道你的,我好

像没有认错吧?”

他们决定步行回家。一路上,尼古拉说个不停,他情趣盎然,谈笑动听。

他们听他讲故事时,都笑得前仰后合——他幽默地描述了在疗养院的经历,

他还形象地做了一个“向克里米亚疗养院医生投降”的姿势。

她们发觉他行走有些困难,便停下来稍事休息。

尼古拉望了一下同路人,他紧皱着沉重的眉头,好像是回想起什么似的。

“停一会儿……这是怎么回事……对啦!这叫做‘没有错’,你们并不是所

有的人都到了啊!”

尼古拉用手按了一下前额。

“嗯,没有,这儿没有照片上那位卷发的、尖下颏的姑娘!”

“喂,喂,想想看!”列利娅说。

“想起来啦!拉娅没有来!她在哪儿?”

“她留在家里了。她见了陌生人就害臊。她大概不大喜欢你的兄弟和男人们!”

“年轻姑娘嘛!还不到那个时候。”

“哦!”尼古拉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声音说,“事出有因嘛……”

过了一会儿,他们来到拉娅家里。

在妈妈、列利娅、罗扎和尼古拉从码头上回来的前几分钟,拉娅从家里走了

出来。当时,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走到院子里时,拉娅听到父亲在那里唠叨着,一个劲地埋怨她。

拉娅是晚上八点半钟回来的。全家人都坐在厨房里的餐桌旁。擦得锃亮的铜

茶炊壶殷勤地喧叫不休,一股细长的蒸气徐徐喷向天花板。趁着家人在陪客人的

机会,她企图悄悄地溜入自己的卧室,但是列利娅在走廊里碰上了她。几乎是用

劲把她推进了厨房。

妈妈和一个人并排坐在餐桌旁。她从照片上见过这个人。

第一次见面,她发现他那松软而漂亮的栗色的头发朝上梳着,发型呈波浪纹

倒向左边。漆黑的眉毛几乎和鼻梁连接在一起。一双深棕色的眼睛深邃有神。看

来,这双眼睛很大,使他那双无光泽的脸颊更显得苍白了。

“多漂亮的小伙儿啊!”拉娅的脑际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它使她确实感

到有几分羞臊。

尼古拉转过身来对拉娅说:“你为什么要藏起来呢?是不是因为我来你家作

客了?”

他没放开拉娅的手,一定叫她和他坐在一起。

妈妈在一旁照料茶炊壶,从她脸上的表情,拉娅猜到由于她避而不见的做法

使她极为不悦。

拉娅真有点茫然失措,不知把自己藏在哪里。她不自然地摆弄着家里养的一

只棕黄色的小猫的尾巴,猫儿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这样,

刚才紧张的气氛才逐渐缓和了一些。

后来,拉娅多次回忆起这次相逢的最小的细节,正是这次相逢改变了她的命

运。

列利娅请尼古拉继续讲拉娅不在场时已经开始讲的那个故事。

“拉娅怎么办呢?她刚进来,什么也没听到。”

“活该!谁叫她到外边去的?”列利娅和妈妈异口同声地说。

“好啦,你们怎么都要去责难小姑娘?”尼古拉袒护地说,“我可要专门为

她从头讲起了。”

他开始讲起克瓦斯曼的故事来。照他的说法,这个克瓦斯曼是他在疗养院同

房的病友。

听尼古拉讲故事时,拉娅和大家不由得哄堂大笑起来。

拉娅暗自思忖:尼古拉的故事讲得多么津津有趣啊!

过了许多年以后,有一位艺术家前来拜访尼古拉。此人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和

温和的幽默。拉娅还记得当时他写的那本描写克瓦斯曼的短篇小说。

尼古拉到拉娅家的第一夜就是在上述的那间矮小、舒适的厨房里度过的。那

个夜晚就是这样悄悄地逝去了。他们被他的故事和玩笑所吸引着,竟忘记了他在

生病,他需要安静。

然而,天色已经很晚了。户外,北风呼啸着;刮起了诺沃罗西斯克一带所特

有的那种飓风,装有玻璃的、幽静的凉台忽然叮当作响,这是什么地方的玻璃被

打碎了。早已熄灭的茶炊壶忽然发出吱吱声,轻轻地唱起悠扬动听的歌曲。

妈妈生气地望着茶炊壶,用罩子盖住茶炊壶上的烟囱:“你干什么捂住它,

它的歌唱得多么起劲!”

尼古拉惊异地皱了一下眉头。

察觉这种情况后,列利娅微笑着解释说:“这是一种不祥之兆:茶炊壶熄灭

了,——然后又轻轻地唱起歌来。”

尼古拉不由得笑了起来。他说:“在老战士中流行着一种说法:在前线如果

三个人共用一根火柴吸烟,那么,第三者难免阵亡。而在前线上我们的火柴又极

其短缺。为了向老兵们证实这种荒诞可笑的说法,在战斗中我不止一次扮演了第

三个对火吸烟的角色。这种无稽之谈终于被破除了。”

拉娅反驳一句,当时,她不可能想像,这个22岁的人就已经饱经风霜,备尝

艰辛了。

……尼古拉凝视着通向阳台的门,静听着风声和敲打着玻璃窗的雨点声。他

突然站起身来,霎时间又坐回餐桌旁,双目失去了光泽,前额显得湿润而苍白,

浓黑的双眉不知何故更加醒目。

他双脚伸直,右手放在膝盖上,沉思地说:“对的。”

随后,他冷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指着自己的脚说:“该死的家伙,简直是

背叛。要是痛得稍微轻些。我就能去哈尔科夫了。

告诉小伙子们:我的健康完全恢复了,让我工作吧!“

他小心翼翼地抓住桌子边,站起身来在小厨房里走动了几步,轻松地缓了口

气,用小手帕擦了擦额头,慢慢地走进卧室。

他先走近桌边,开玩笑地说:“我的胃口不好,可能和同伴们在一起会好一

些?可能我在拉娅面前会影响她的食欲,即意味着影响她的健康。”

他的确吃得很少。医生们建议他每天早上吃两个新鲜的生鸡蛋。这对他们家

来说不算是件麻烦事,因为他们家里养了一些鸡。但是,尼古拉不同意这样做。

经过反复劝说,最后他才欣然接受:“好吧,我吃!但有一个条件:这个菜必须

由拉娅亲手来做。”

全家人都笑了起来,看了看拉娅。顿时拉娅双颊绯红。坦白地讲,在前两周,

拉娅很害怕,甚至躲避尼古拉。她同意了他的条件。她知道,她的拒绝会使他感

到委屈的。

当时,他的病使他的双手动弹不得。因此,吃饭时必须有别人帮助,尤其是

吃生鸡蛋时更须要由别人喂到嘴里。刚开始的几天,他非常不习惯吃生鸡蛋,后

来就慢慢习以为常了。

有一次,在一个星期天的早饭后,他来到了庭院。这天天气格外暖和,他要

了一把椅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妈妈和抱着孩子的姐姐也坐在他身旁,他们在

一起闲聊起来。

拉娅在屋子里擦地板。

擦完地板后,拉娅朝他们坐的地方走去,站在旁边默不作声。尼古拉看了拉

娅一眼,对妈妈说:“柳芭,您看看您的女儿,她是多么漂亮啊!”

这使拉娅很难为情,她立刻羞答答地走开了。为此她好几天也不理睬尼古拉。

后来,才终于互相“和解”了。他说:“你怎么是这样一个人!你到底为了什么

事生我的气?我现在还不明白你生气的原因,你倒选择了一个对付我的好方法—

—一言不发!你应该把全部的委屈一下子摆出来,比成天噘着嘴要好些!要我沉

默,这是办不到的事,沉默对我来说是最大的痛苦!以后,你可千万别这样对付

我了。最好是骂几句,或者干脆回避,可不能沉默不语!要知道,在相互交谈中

是能够找到共同语言的!”

这样,拉娅开始对他有了些了解。

一天早晨,用完早饭之后,尼古拉让拉娅准备热水、刮脸刀和肥皂。拉娅把

这一切送到他的跟前。刮完脸后,他想替自己收拾一下,这对他是非常困难的。

拉娅只好自请效劳。

“好的,但你可别欺负我啊!”他逗趣地说。

拉娅没有回答他那句逗趣的话。她把一切都收拾妥了,把小碗里带肥皂沫的

刷子放在走廊的窗台上,心里盘算着等一会儿再去收拾,但却被一件小事转移了

她的注意力,她没有去收拾刷子。后来,干脆就忘记了这件事。

第二天,尼古拉看到了没有收拾的刷子。

“拉娅契卡,原来是这样!看来你开始欺骗我了?为什么?”他声色俱厉地

说,“如果你不愿意替我做,你尽管说嘛!”

这时候,他自己起身去收拾刷子。拉娅试图从他手中接过刷子,但他却不让

她帮忙。

拉娅茫然不知所措。因此,她决定无论如何要躲开他。即使要帮忙,也只能

是悄悄的,以免使他生气。但悄悄行事她也没能力办到。尼古拉非常敏感,做什

么事也瞒不住他。

他时刻关心着拉娅,常常找她聊天,有时也和她开个玩笑,还教会了她打针。

她变得更勇敢了。

要是有事离家久了,拉娅会因为没有尼古拉,没有他逗乐,没有他的笑声而

感到特别苦闷。所以,她总是赶紧回到家里去,感觉家里有欢乐在等待着她。

在拉娅的生活中他是一个完全新型的、不平凡的人,他好像来自一个崭新的

世界。

当时,拉娅还未能感觉到他那气质的魅力,但她非常希望呆在他身旁,顺从

他,帮助他。

拉娅有两个知心的女朋友常常来串门。她们经常和尼古拉见面,和他交谈。

有一次,他对拉娅说:“你希望我与你谈谈关于你的女朋友和她们未来的生

活吗?”

“这倒满有意思的,你说说吧!”拉娅请求说。

他给她详尽地讲述了她们每个人的情况和她们的兴趣。最后,他这样说:

“奥古萨娜很快就要出嫁了,而塔吉亚娜或许会迟一点,也许她不会结婚了。”

当时,拉娅感到特别惊异:他给她们作了多么精确的鉴定。后来,正像尼古

拉所说的那样形成了她们的生活。

在那个时候,拉娅有了个男朋友。当时,拉娅认为,她一定会嫁给他的。

但是,后来她拖延了这个决定。由于害羞,她不敢把这种想法告诉亲人们。

因为家里的人都认为她已经成了男方的未婚妻了。事情突然变卦……要把这

个消息告诉自己的亲人,那是须要鼓起多么大的勇气啊!

尼古拉到拉娅家后,拉娅把这个问题暂时搁下了,决定等他动身时再说。

他总与她开玩笑,她不希望他再提这件事了。

有一天晚上,拉娅和男朋友去剧院看戏。演出结束后,男朋友送她回家。

他们在家门口的那条街上伫立了片刻就分手了。

拉娅家里的人早已入睡。为了不惊动尼古拉,她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突然,尼古拉问她:“喏,你的男朋友最近还好吗?”他还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为什么你不把他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呢?你们的婚期定在哪一天?”

拉娅感到十分惊讶。他是从哪里知道他的名字的?他又是从哪里打听到他们

的婚期的?要知道家里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第二章两相知科里亚叙情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在拉娅家中出现,一下子

就扩大了拉娅的兴趣范围;对于拉娅来说,奥斯特洛夫斯基正是当时闯进她的命

运中的一切新事物之源。至于说到他的生命,他的整个生命是服从于一个目的的

——为新社会而斗争,为共产主义思想的胜利而斗争。这在每一秒钟,每一次谈

话中,甚至每一句话里都可以感觉到。

“新社会所需要的,不是冷漠的旁观者,更不是只抱有同情心的‘捧场者’,

而是热情的、直接参加伟大建设工程的人!”他说,“不能只做一个建成人类幸

福大厦的见证人,更不能奢望溜进现成的大厦坐享其成,因为你们是生活在发生

了伟大变革的时代里。诚然,并不是你们完成了这一变革——你们也不可能完成

这样的伟业,这是老一辈同志们为你们所创造的。但是,你们有自己的任务——

更繁重的任务啊!让你们的胳膊上也沾满泥灰浆吧;相反,如果你们住在用别人

的手建造起来的房屋里,你们一定感到既不温暖,又不自在。”①他讲得兴致勃

勃,情绪激昂。拉娅记得当时她站在门口。尼古拉沉默起来,似乎是在等待着回

答。

就在这一瞬间,父亲推门进来。看他脸上的表情,显然他是听到了尼古拉的

讲话,即使没有全部听到,也听到了最后几句。

“说得多漂亮,”父亲指责说,“实际上是在夸夸其谈。”

尼古拉并未感到窘惑。连忙转过身去,面向着父亲,眼睛里迸发着怒火,用

孩子似的傲慢神气问道:“那会怎么样?”

父亲微笑着,未作任何回答,便向板棚走去。

走了几步之后,他停下来嚷道:“拉尤莎②,马上到邻居家把铁锹拿来,昨

天他们借去了。”

尼古拉笑道:“他也要对你实行管制了。我觉得,你父亲非常不喜欢我这样

的人……”

拉娅什么也没说,打他身边走过去,来到了小便门口。尼古拉做了一个要跟

她去的动作。她小声地请求说:“你等一下,我们再谈一谈。”

尼古拉猛然竖起双眉说:“我们再谈一谈,是吗?那好吧。”

说来也奇怪,他高兴得眉飞色舞起来。他那问话的语调,使拉娅的心突然迅

速而剧烈地跳动起来。

应该说,当时拉娅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姐姐性情温雅、恬静,全部闲暇都用

来读书。弟弟是她们之间年龄最小的,他体弱多病。而拉娅却是一个好动的、精

力充沛的女孩子,什么事情都愿意包揽和承担;她对所发生的事情都感兴趣,她

的性格很像一个顽皮的男孩子,总是在父亲的身边转来转去的:比如他在修补篱

笆、劈柴火、修补鞋子、挖菜畦、粉刷屋舍——她总喜欢给他当个下手。她经常

能急父亲之所需。正因为这样,父亲常常当着她的面故①奥斯特洛夫斯基语。

②拉娅的爱称。

意与尼古拉争论不休。

这些争论是激烈的,有时争论得面红耳赤,这些争论都涉及到青年和共青团

的问题。

当时拉娅结识了一位女友,是个共青团员,名叫塔娅。她经常来她家串门,

给她和科里亚①常讲起港口基层组织的工作和港口共青团的事情。塔娅和尼古拉

很快有了共同语言,拉娅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她准备加入共青团。可是,父亲坚

决反对这样做。当时,他只知道有一个叫“童子军”的青年组织,他非常看不惯

这些青年男女的放荡行为。如果街上一有童子军,她们便好奇地跑出去看那些衣

着华丽的小伙子们。父亲却硬要把她们赶回家来。父亲是个识字不多的半文盲,

他看不出童子军和共青团的区别。

尼古拉总是热心地给他讲述共青团员们、共青团的任务和新的、优秀的青年

一代,无论用什么方法也不能说服老头子。

他们经常谈起1905年至1907年发生的革命和后来反动势力的猖獗。父亲虽然

没有直接参加那次革命斗争,但是他把革命者隐藏在自己家的地窖里,帮助他们

坚壁武器。他还参加了募集粮秣的工作。

1914年至1915年,父亲回到家乡维里亚村探望亲人。他在那里因有人告发而

被捕,坐了六个月黑牢。由于没有文化,父亲把这次身陷囹圄的逆境不加区别地

归咎于大家。无论尼古拉怎么解释也不能说服他。父亲常常用一句简捷的话结束

他们的争论:“够了,反正你没有办法使我信服!”

“唉,他真是个脾气执拗的老头子!让他转变真难啊!”尼古拉说。

他们还对新式婚姻问题争论不休。他们常以拉娅姐姐的不幸姻缘为题争论起

来。她姐姐和丈夫离婚了,她带着孩子与父亲生活在一起。父亲责怪她结婚时不

听他的好言相劝。父亲抱着陈规旧习不放,他认为,只有父母之命的姻缘才是稳

固可靠的,不然,就会迅速破裂。

“他们性格不相投。”父亲有时挖苦说。

“还必须仔细分析事端的原委,”尼古拉反驳说,“不应一概归咎于新的婚

姻。”

父亲什么也不想弄明白,只是固执己见。

在争论中,现在拉娅站在尼古拉一边。似乎有一种下意识的感觉使她意识到

尼古拉是正确的。

当她听到尼古拉的争辩和叙说时,一种不安的情绪不时使她感到迷离恍惚。

她可怎么办呢?她该做些什么?该出嫁了吗?有时,她简直为此而惧怕起来。因

为,她目睹了多少桩不幸的婚姻,不仅有新式婚姻,而且也有旧式婚姻;她目睹

了多少起不理想的新式婚姻也以离婚而告终,每一方继续按自己的常规生活着。

一些老人们的家庭生活经常在争吵、咒骂和互相责备中度过。

但毕竟拉娅还要继续生活啊。关于继续上学的事连想也不敢想,因为家境贫

寒。当时,大多数家庭的惯例是:只让男孩子上学。但是,尼古拉和父亲的辩论

逐渐开阔了她的视野,她渐渐倾心于一种新的生活,倾心于那些新型的优秀分子,

尼古拉就是这样的人。

父亲不喜欢尼古拉那坦率的、尖锐的论点,不喜欢他对她和她姐姐所灌①尼

古拉的爱称。

输的那些危言耸听的东西,诸如让她摆脱父亲用旧眼光看待生活的影响之类。

有一次,正好是星期天,全家人都出门了,姐姐把一个十个月的孩子留下给

拉娅,自己也出去了。拉娅只好暂时在院子里照看孩子。尼古拉在厨房里埋头写

什么东西。拉娅回到卧室去哄孩子睡觉。孩子睡着后,她继续悄悄地摇晃着孩子,

一边和尼古拉谈心。

他又开她和她的男朋友的玩笑,问她是不是要结婚了。

然后,他把桌子挪近拉娅的身边,问道:“你为什么哪儿也不去?不去散散

心?”

“不想去,哪儿也不想去。和您在一起有趣得多。从您那里我懂得许多新东

西。”

“你为什么总是用‘您’、‘您’的来称呼我,干什么那样客气?”

拉娅缄默不语,不知如何回答。

“拉娅,记得吗?前几天你去邻居借铁锹时对我说,我们要谈一谈,谈什么

呢?”

显而易见,拉娅双颊不由又绯红起来,因为他微笑着对她说:“你想要我替

你说出来你想说的话?”

“喏,请您说吧!”

“不应该用‘请您说吧!’应当用‘你说吧!’不要再称呼‘您’啦,我就

说……”

尼古拉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拉娅的脸庞。

“你想说,你觉得憋气得很,是这样吗?”

“是的……”

“这好极了,拉娅!一切都比我期待的还要好。就是说,要想挣脱家庭束缚,

也无须我对你进行宣传鼓动了。当然,你明白,事情主要取决于你。

要知道,你家老头子是无法争取了。你应该属于今天这个时代的人。“

拉娅无言以答。她也不想把内心激起的感情表达出来。此刻,尼古拉也缄默

不语。过了一会儿,他补充说:“拉娅,这意味着你将从自己身上找到愿望和力

量……”

“愿望我倒是有,而力量,我不知是否有?”

……显而易见,这句话已深深地刻印在尼古拉的脑际。几年过去之后,在《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小说里,主人公塔娅。丘查姆逐字地重复着这句话。

尼古拉这几个月生活得怎么样呢?不论谁劝他休息都无济于事。有时一吃完

早饭,他就进城了,以便熟悉城市和人们。有时,他整天整天钻进市图书馆里。

市图书馆离拉娅家有三公里远。

每当拉娅谈到他应该注意休息时,他说:“疗养院我可住够了,我已经不想

去那里住了!两个月之后,我就要开始工作了。应该让脚锻炼走路,不能让它们

过分娇生惯养了。”

晚上,他回家时有些疲劳。但精神很愉快,和拉娅交换感想,开开玩笑。

拉娅记得,有一次他对她说,整整一天他是在共青团市委会里度过的。

“我请求和小伙子们谈谈工作问题。我的请求使他们感到惊异,我看到他们

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谁也没有拒绝我的请求,但是每一个人都认

为自己有责任提醒我应该加强治疗。“

这些频繁的活动加重了他的病情。两只脚肿得更厉害了,越发疼痛起来。

拄着拐杖走路已十分困难——必须恢复使用尼古拉从疗养院随身带回来的那

副双拐行走。他常去借书以代替散步。现在,拉娅经常与尼古拉一起到图书馆借

还书。借书处的组长是一位翘鼻子的姑娘,名叫杜霞。她不大喜欢尼古拉:看来,

她以为尼古拉是个好吹毛求疵和爱挑剔的读者。

有一次,尼古拉向她借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一书。

“您怎么啦,同志!我们没有这种书!”杜霞用一种不太满意的口吻声言道。

“‘这种书’如何解释呢?”

“‘这种书’就是您要借的!这种书我们已经停止向外借阅。书中有许多有

害的思想。借革拉特珂夫①和马雅可夫斯基的书吧。”

“您听着,”尼古拉勉强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革拉特珂夫和马雅可夫斯

基都是优秀的作家,我对他们深为敬慕。但是,我现在向您借的是托尔斯泰的《

战争与和平》!”

“同志,这种书没有!我们图书馆的工作是要为无产阶级文化使命服务的!”

尼古拉被激怒起来:“您不要用无产阶级文化这种字眼来愚弄我!现在可不

是用呆板的公式来从事文化事业的时候!”

“读者同志!”杜霞抬高嗓门说,“您不要耽误我的时间!如果您是一个紧

跟时代的人,您应该明白,令人痛恨的旧社会的一切文化偶像都在泯灭之中。”

尼古拉的嘴唇颤抖起来。拉娅看见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以避免发出狂

笑。他仍和颜悦色、语调温和地说:“至于谈到旧时代的文化偶像,我们先不要

去理睬它们,让它们去泯灭吧。但遗憾的是,您的脑子里产生了一种思想,而这

种思想正在泯灭着。”

当他们回家的时候,尼古拉说:“开始,我真想大发雷霆,而后我又忍不住

要笑。你从她那里能得到些什么呢?傻瓜!”他想了想又补充说:“一般说来,

这种傻可是非常有害的。”

他如饥似渴地刻苦读书。

应该说,他并不是把所有的书都从头到尾读完。但是每一本书的内容他都能

议论一番。他有一套读书的方法。有些书他只读开头和结尾,然后他便检查一下,

看其余的内容是否猜得对。有时,他拿起一本书一读就很快猜到下文——这样的

书他干脆丢到一边,不想再在这本书上花费时间。

但是,有些书他不只是一般的泛读,而是逐字逐句地研究它。如普希金、契

诃夫、高尔基、列夫。托尔斯泰等人的著作。他以极大的兴趣阅读有关国内战争

时期的文学作品,其中有绥拉菲摩维支的《铁流》、富尔曼诺夫的《恰巴耶夫》、

《叛乱》,弗谢沃洛德。依凡洛夫和鲍。拉夫烈纽夫的中篇小说,①费多尔。瓦

西里耶夫。革拉特珂夫(1883—1958),苏维埃俄罗斯作家,著有长篇小说《士

敏土》、《原动力》、《童年故事》等,先后获得斯大林奖金和列宁勋章。

康。费定的《城与年》和尤。利。利别金斯基①的《委员们》。就诗歌而言,

他喜欢捷米扬。别德内依、弗。马雅可夫斯基、别兹敏斯基、日阿罗夫的诗。

他对科技读物、历史回忆录亦兴趣颇浓。他选读翻译著作有美国辛克莱②的

《石炭王》,克勒曼③的《隧道》,巴比塞④的《火》。

尼古拉很喜欢和别人争论书的内容。当围绕着由他发起对一些新书展开辩论

时,尼古拉便心甘情愿地,甚至激情满怀地引导这些争论,指导这些争论。

当时,奥斯特洛夫斯基给自己制订了一个作息时间表:阅读政治书籍阅读文

学艺术书籍写信政治学习散步他还把“失去的时间”单独地列了一条。这是指每

天吃早、中、晚三顿饭和没有书看时的休息所花去的时间。

在一个罕见的阳光灿烂的日子,尼古拉出门走走。拉娅当时被家务缠住了。

完事后,她躺下休息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拉娅被一种陌生的孩子声音吵醒了。后来,听到尼古拉说起话来:“是这样

的,是这样的,这一切都很明白,但是,你究竟会做些什么呢?”

“就这个!”

随后,作起一种轻巧的动作,好像有人在表演体操似的。尼古拉笑着说:

“嗯,小兄弟,虽然这些节目表演得轻快利落,但是太少啦。还有什么新的花样

吗?”

“还有哩。”

小伙子用嘶哑的声音唱起来:“在边疆的一座城里……”“喏,够了!”

尼古拉打断他的歌声说,“现在我明白了,你唱是唱会了,但唱得还不好。

让我们好好地聊聊天吧!你给我讲讲自己的父母亲和同学的事吧。“

小孩子简短地谈了谈自己。

一阵沉默之后,又听到尼古拉的声音:“现在我来讲一点我自己吧。”

尼古拉开始给客人讲述自己的童年和怎样上前线打仗的事。

拉娅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尼古拉不止一次和她谈起一些孩子们流浪街头的现

象,他把这种现象称为时代的症结。

“这比一切都坏。”他指出,这种症结所损害的是最优秀的、最活泼愉快的

一代儿童啊。

拉娅没有见到他们的小客人。但是在当天晚上,尼古拉对她谈起了关于他和

流浪儿童费吉卡的友谊。看来,他们彼此充满同情心,费吉卡还答应陪尼古拉去

儿童教养院看看。

①利别金斯基(1898—1959),苏维埃俄罗斯作家。主要作品有中篇小说《

一周》,长篇小说《委员们》。

②辛克莱(1878—1968),美国作家。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屠场》、《石

炭王》、《汽车大王》等。

③克勒曼(1879—1951),德国作家。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隧道》、《谢

伦堡兄弟》等。

④巴比塞(1873—1935),法国杰出的作家,曾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主

要作品有《光明》等。

“这正是我应当去的!”尼古拉说,“在那里,我可以和他们谈心!这个翘

鼻子的小朋友一定爱听我的故事。这样,我就可以与其他的流浪儿接触了。”

遗憾的是,尼古拉的健康情况未能使他实现自己的计划。他没有能够去教养

院。但有一天深夜,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来到拉娅家。他的同伴是一只大狗。孩子

和狗都是饥肠辘辘,肮脏不堪,瘦骨嶙峋。这对外表邋遢、备受压抑的伙计,蹙

额睨视着他们,深怕把他们驱赶出门。破衣烂衫勉勉强强遮住了这个孩子消瘦的

躯体。他不停地、烦躁不安地蹭着双肩,因为衣服里生满了虱子。

尼古拉在门外找到了躲藏在门角弯里的孩子和他那四条腿的朋友,把他们带

到屋里,让母亲给孩子吃顿饱饭,并留他过夜。他们开始准备客人洗澡。

小客人洗得干干净净,坐在桌旁,虽然穿的是别人身上脱下来的衣服,但他

的模样全都变啦!脸颊上露出迷人的、带有三分羞怯的童贞的微笑,一对小眼睛

也笑眯眯的。他们一家人都为此而感到高兴和愉快。尼古拉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

个面貌焕然一新的孩子。

这个流浪儿在拉娅家住了一个星期。在这期间,奥斯特洛夫斯基在少年宫给

孩子找到了一个住的地方。

有一天晚上已经很晚了,拉娅回家后,见尼古拉还没有睡觉,便问他:“你

怎么还在熬夜?”

他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请原谅,拉娅!你知道吗?明天我要动身去哈尔科

夫。上那儿去试试找个工作干。”

拉娅感到茫然失措,不知说什么好。

“明天一早我们可能没有机会交谈了。现在我想提醒你一件事,你不是希望

摆脱……你还记得吗?”

“记得。

“那就让我们一起来寻找这种力量吧!现在夜色深沉。很遗憾,我看不清你

的脸庞,我很想看看你的表情。”

“好的。但你看不见……”

早上。拉娅送他去搭火车。他坐在车厢里对她说:“拉娅,你知道吗?我的

心情是何等激动啊,就像是面临考试的学生一样。如果一切都由我来支配,这些

主考人又都听我的话,我也许不至于这样紧张了。”他指着自己的脚说,“可是,

它能听你的命令吗?”

尼古拉在哈尔科夫没有住多久。在那里他并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随后,他

前往莫斯科找他的朋友玛尔塔。雅诺夫娜。普里林。

玛尔塔。普里林和她的女友娜嘉。别捷尔逊当时住在古霞尼柯沃巷(现已改

名为布尔什维克胡同)的一栋三层楼上。尼古拉拄着拐杖好不容易才走到朋友家。

玛尔塔家是一个大图书室。一旦尼古拉一人在家的时候,便整天埋头读书。

由于伤的疼痛影响到头部,他头痛的次数更加频繁,不得不常常把书放在一边停

止阅读。除此之外,由于经常看书,他的双眼也发炎了。尼古拉常焦急地等待着

夜幕的降临,以便与朋友们欢聚一堂。每当房子里一挤满人,便人声鼎沸,热闹

异常。共产党员常常在玛尔塔家聚会。尼古拉是最年轻的

一个。年长的同志常常在谈论一些新闻趣事。这使尼古拉颇为兴奋:因为他

在诺沃罗西斯克休养时已脱离了党的工作。而在这里,在他的亲密的、志同道合

的朋友中间,仿佛回到那些年代:那时,他是个年轻的、健康的、不知疲倦的人

;他在别烈兹多夫,在伊贾斯拉夫等地从事共青团的工作,把青年们紧密地团结

起来。什么疾病、拐杖、残废,这一切仿佛是暂时的。

“在莫斯科我是第一次为自己的整个生命休息。我生活在亲热的青年小伙子

中间,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每天都在贪婪地向书索取知识,向一切新鲜事物求

教……”①他在给哈尔科夫医学院认识的女护士阿。达维多娃的信中写道。

这时,尼古拉的健康每况愈下。

九月底,科里亚给拉娅拍了一封电报,说他很快就从莫斯科回来,并让她去

接他。

尼古拉又回到他们中间来了。即使是拄着拐杖,行走起来也是十分困难。

他讲了许多有关工作和同志们的事。他说,同志们对他不公正,说他故意耽

搁了“休息”。他没有掩饰自己的烦恼和忧愁;应该说这对性格坦率的尼古拉并

不是很大的苦恼,而他却冒火了——他开始发脾气,骂拐杖,骂残废,骂那些

“不觉悟”的同志们。

这一切是他回来的第一天拉娅所亲眼看到的。

第二天早晨,拉娅找到了尼古拉,他显得十分焦躁不安。

拉娅询问他的健康情况,他挥了一下手说:“身体是小事,我的健康情况非

常好……我现在马上就去市党委会。必须去报到上班……”

尼古拉回来后,心情十分忧郁。拉娅永生难以忘却的是当天晚上的情景:尼

古拉回到家里,默默无语,脱下大衣,坐在桌子旁边,老半天和谁也没有说话。

拉娅感到非常焦虑。平时他回家后,虽然疲惫不堪,却精神焕发,一讲起来

就没完没了。他谈笑风生,总以自己的乐观主义精神感染着他们。

当沉默得十分难堪的时候,拉娅问道:“出了什么事?”

“没有什么值得可悲的。只是这双脚真使我厌烦。这双脚拒绝了我对工作的

要求。我口袋里装的这张退休金领取折真叫人讨厌,使人心急如焚。‘应该休息

’,‘应该卧床’,这两句老生常谈的话真使我腻烦。”

最后,他痛苦地说:“怎么也不能理解这种普通的现象:我的胸腔内的一颗

心还在跳动,它才跳动22年啊!”

这次谈话后,尼古拉一直三天沉默寡言。病魔一个劲地折磨他,他心里感到

十分痛苦。拉娅焦急不安地注视着他病情的变化。不久,他们又谈了一次话。这

次谈话更使她惶惑不安。

有一次用过晚茶之后,拉娅走进厨房。尼古拉坐在餐桌旁,好像在忙着做什

么事。她走到他跟前一看,原来他在擦勃朗宁手枪。在他面前放着涂得①全部引

文出自奥斯特洛夫斯基作品和书信集,收入《奥斯特洛夫斯基作品集》第3 卷,

莫斯科,1967—1968年。

厚厚一层油的手枪零件。尼古拉撕了一小块抹布在一个弹簧圈中间仔细地擦

着。

拉娅坐在他的跟前说:“你怎么啦,科里亚,这几天怎么这样不愉快?”

“可是,又如何叫我愉快呢?”

“喏,变得可真不像你了。”

尼古拉冷笑了一下,又沉默起来。

“是不是市委会不同意你担负任何工作而影响了你的情绪呢?”

“不会,对我不会有什么影响。是疾病,是疾病,是可恨的疾病摧残了我。

摧残了我的身体。不过,这没有什么了不起,这一切会过去的。”

他把勃朗宁手枪装配好,轻轻地往上一抛,又张开手把它接住,问道:“这

小玩意儿不关紧要吗?”然后,他爱不释手地抚摸了一下漆黑的、发亮的枪管,

悄悄地补充说:“有了这个小玩艺儿就什么都好办了……”

他说这句话的语调使拉娅大为震惊。

“请收起来吧!你去欣赏自己的小玩艺儿吧!”拉娅极力装出一副从容、愉

快的神态,“把这些抹布收拾起来,我要擦桌子了。你把这块布弄得到处是油了

……”

两个星期过去了。严重的关节痛折磨着尼古拉,在他那深黑色的眸子里出现

了不愉快的、呆愣的神色。

每天晚上,他们如果不陪他到城里街上散步,尼古拉就呆在家里。有一次他

没有出来吃晚饭。拉娅轻轻地把门推开之后,发现屋子里没有人。坐在院子里看

书是尼古拉习以为常的事。可是天色已经很晚了。此刻,他不可能坐在院子里看

书。但是,拉娅还是在院子里转了一个圈,走出篱栅门。从海上掠过一阵清风。

她久久地、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魆黑的街上,看得两眼胀痛了。她尽力不往这些日

子以来尼古拉出现的沮丧情绪方面去想。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只消瘦的手,手掌里

握着一支勃朗宁手枪,脑子里不由得想起这样的话:“有了这个小玩艺儿就什么

都好办了。”……

家里的人都入睡了。在惊慌忧虑中,拉娅多次到篱栅门外去找他。

东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拉娅又回到了屋子里,看了看钟:已经是午夜两点

了。几乎是在这同一瞬间,她听到在凉台上有熟悉的脚步声。忙跑到院子里去看,

与尼古拉撞了个满怀……

他显得十分疲惫,竟和衣倒在床上。他告诉拉娅说,他出席了在海员俱乐部

召开的全市党的积极分子大会,在讨论时他发了言。尼古拉记得,当他出现在主

席台时,人们用一种何等惊讶的目光欢迎他啊。

“我理解他们的惊诧心情。请想像一下当时的情景吧:一个病容满面、脸色

白皙得毫无血色的青年人,穿着一件灰色的、宽大如囊的西服上衣,拄着拐杖,

慢腾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步履艰难的朝台上走去,沿着台阶吃力地一步步攀上

主席台……但当我开始讲话时,把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因为这对我毫无妨碍。

我发现大家全神贯注地在倾听我的讲话。当我结束发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我听

到邻座的同志们小声议论着,他们把我当成是党中央委员会的代表……会议结束

后,同志们建议护送我回家,被我给谢绝了。我想独自到公园里去坐一会儿。”

……他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寻路回家。但是他迷路一小时了。他知

道,想找到回家的路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是第一次去海员俱乐部。此刻,街

上已空空荡荡,没有一个行人可询问。他感到极其疲乏,两只脚几乎支持不住了。

他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走着。当他走到海边时,才恍然大悟,自己是朝相反的方

向走哩。他明白,这儿离家还很远。

他在市党委会旁边的小花园里的列宁纪念碑下,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

他已经精疲力竭了。突然,在他的脑际闪现出一个念头:开一枪,人们不就

知道我了吗?但他没有这样做。幸好,打他身边驰过一辆四轮轻便马车。尼古拉

好不容易才说服了马车夫送他回家。马车夫同意了,但马车只把他送到离家还有

两站路的地方。当时正值雨季,大水从山上把一些卵石冲得满路都是,马车夫担

心轮胎遭到磨损,只好让尼古拉步行回家。

“当时,我拄着拐杖在卵石上行走非常吃力,为了不至于跌跤,我勉强支撑

着。但是,我总算是安然无恙地到了家。”

他俩沉默了几分钟,各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已经是早上五点钟了,拉

娅正准备要离开他的卧室。

“拉耶卡!”尼古拉说道,“现在你不要把我一个人留下,这一夜在海边上

我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在海边上,我和‘我’举行了‘政治局’会议,讨论了我

肉体上的背叛行为,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呢。”拉娅小声对他说。她很高兴他终于回来了,并

说:“快睡去吧!”

“我是到死也不会出什么事的,拉耶卡。怎么,廖莉娅睡了吗?你知道,我

一点也不想睡。我要把今天的事跟你谈谈。到你屋里去吧。要不。会把廖莉娅吵

醒的。”他也小声对她说。

拉娅犹豫了一下。她怎么深更半夜还同他在一起谈话呢?母亲知道了,会怎

么想呢?但是这话又不便对尼古拉讲,他会不高兴的。再说,他想告诉她什么呢?

她一边想,一边已经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是这么回事,拉娅,”他们在黑暗的房间里面对面地坐下之后,尼古拉压

低了声音说。他俩离得很近,拉娅连他的呼吸都可以感觉到。“生活起了这样的

变化,我自己也有点莫名其妙。这些日子我心情很不好。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

今后该怎样生活。有生以来,我从没有像这几天这样阴沉。今天我召开了自己的

‘政治局’会议,做出了非常重要的决议。我把这些话告诉你,你可不要感到奇

怪。”

尼古拉把近几个月的全部心情和今天在郊区公园里的大部分想法都告诉了她。

“情况就是这样。现在谈谈主要的吧。你们家里的这场好戏刚刚开锣,你得

冲出去,吸吸新鲜空气,离开这个窝越远越好。应该重新开始生活。我既然卷入

了这场斗争,咱们就把它进行到底。你我两人的个人生活都不痛快。

我决心放一把火,让它烧起来。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你愿意做我的朋友,

做我的妻子吗?“

拉娅一直十分激动地听着他的倾诉,听到最后一句话,她感到很意外,不由

得打了一个寒战。尼古拉接着说:“拉娅,我并不是要求你今天就答复我。你好

好地全面想一想。你一定不明白,这个人怎么不献一点殷勤,不说一句甜言蜜语,

就提出这种问题。

耍那套无聊的玩艺儿干什么呢?我把手伸给你,就在这儿,小姑娘,握住它

吧。要是这次你相信我,你是不会受骗的。我有许多东西是你需要的,反过

来也是一样。我已经想好了:咱们的结合一直延续到你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成为我们的同志,我一定能帮助你做到这一点,不然,我就一点价值也没有了。

在这之前,咱们都不能破坏这个结合。一旦你成熟了,你可以不受任何义务的结

束。谁知道,我也许有一天会完全瘫痪。你记住,到那时候我也绝不拖累你。“

稍停片刻,他又亲切而温情地说:“现在我就请求你接受我的友谊和爱情。”

他握住她的手不放,心情很平静,好像她已经答应了他似的。

“你不会抛弃我吗?”

“拉娅,口说不足为凭。你相信这一点好了:像我这样的人是不会背叛朋友

的……但愿朋友们也不背叛我。”他辛酸地结束了他的话。

“我今天什么都不能对你说;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她回答说。

尼古拉站了起来。

“睡吧,拉娅!天快亮了。”

1926年11月,他们终于结为夫妻。他们必须把他们俩的这种结合隐蔽起来。

因为,尼古拉和拉娅父亲的关系越来越恶化了。他们还不能摆脱困境,还不知道

在哪里安家。但是,一切拉娅都很清楚:没有科里亚,她是不能生活的。

他俩相依为命,彼此补其不足。她生来精力充沛,但腼腆含羞,性情有些孤

僻。尼古拉却恰巧与她相反,是个善于联系群众的、勇敢的人。他俩却都爱闹着

玩,成天乐哈哈的。

他的乐观主义感染了她。真令人难以置信,一个22岁的人会战胜病魔。

在尼古拉的影响下,拉娅变得比较坚定和勇敢了。看来,她什么都能做,也

能吃苦耐劳。她无所畏惧,也不吝惜身体。

他俩谈了许多有关未来的事,也谈到他们幸福的家庭和孩子。

尼古拉盼望着回到共青团的工作岗位上去,渴望独立生活。

而生活没有欢乐也是暂时的。他还没有生活资料。1927年5 月20日,尼古拉

在致波。尼。诺维科夫的信中写道:“真见鬼,国家保险银行至今仍没有把钱拨

到诺沃罗西斯克残废救济保险银行来,这里根本领不到残废金……”老实说,35

个卢布零50戈比的退休金虽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但这总还是有些帮助。拉娅在

缝纫刺绣班结业后,临时在缝纫厂工作。她知道:只要她在家,她什么也不必担

心,她的父母还有一笔为数不大的家产。家里养了一头小猪和一群鸡鸭。但是,

这并不会使他们留恋,他们还是想到遥远的地方去生活。

过了些日子后,尼古拉卧床的时间越来越多了。拉娅和姐姐也上班工作了。

拉娅的母亲在家照料尼古拉。尼古拉特别留恋她的母亲。他了解到,母亲的

婚事也不是称心如意的。尼古拉十分同情母亲并谴责那种促使人们没有爱情而结

合的旧法律。

尼古拉常常津津有味地谈论着一些新人新事,新的美满家庭,谈论着建立在

爱情和相互信任基础之上的幸福。拉娅还记得母亲曾经说过的话:“这个年轻人

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生活常识?”

每天早晨,尼古拉起床是很吃力的。这一点,只有拉娅和她母亲知道。

母亲来到他们房里帮助他穿衣洗漱。她每天亲眼看见尼古拉怎样起床的。尼

古拉说:“我想出了一个起床和锻炼意志的新办法。在我的指挥下,膝盖无须弯

曲,双脚上下也能抬起,然后朝一个方向来个快动作,我就能站起来了。”

他经常拿这件事开玩笑,而且带有几分幽默,不由使拉娅和她母亲笑了起来。

但这是一种苦笑啊!

尽管病魔越来越严重地折磨着尼古拉,但他却会掩饰这些痛苦。有一次,他

耍些滑稽的把戏让大家看,完全不像一个重病在身的人。

记得有一个夜晚,拉娅和尼古拉一起闲坐,拉娅弹着吉他,而他则半躺在床

上,小声地唱着。拉娅坐在椅子上(只让椅子的两条后腿着地),随着歌曲的节

拍微微摇晃着椅子。

椅子紧靠着小窄门旁,从小门过去就是拉娅姐姐的房间。小外甥正在摇床上

睡觉,一个女邻居坐在孩子的身旁,她是个中年寡妇。

尼古拉突然眼睛睁得大大的,沉默了片刻,用手指掩住嘴唇,给拉娅做了一

个要肃静的暗示。

尽管吉他声和歌声在房间里回荡,然而,他听出隔壁房间里有男人的脚步声。

他知道这个寡妇有了未婚夫。然而,这并没有阻止他的莽撞。这位未婚夫向自己

选择的对象提出了一个要调查一系列问题的表,诸如她出嫁几年了,她患过什么

病,患过几次病,她有多少个牙齿,有没有不良嗜好,有没有孩子等等。

奥斯特洛夫斯基简直不能容忍这一对的做法:男方提出的调查表实在是愚蠢

无知,女方却乐意回答这张调查表上所提出的问题。

沉默片刻后,他们继续弹唱。尼古拉突然轻轻地推了拉娅一下,拉娅的身子

失去了平衡,无意中使椅子撞在门上,门敞开了。

这对“年轻的小俩口”缠绵地倾心谈情被中断了。尼古拉忍不住地笑了,并

请他们原谅。

当然,他们知道这是闹着玩的。妈妈开始抱怨“这个疯子”的行动没有节制。

当妈妈责备尼古拉时,他回答妈妈说:“柳芭,应当帮助这个妇女,应当给她时

间了解这个人!”

十月革命节到来了。尼古拉痛苦地说:“我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无组织地迎

接十月革命节……”

尼古拉非常希望亲身去参加庆祝这个全民的节日。虽然,拉娅看到他每迈一

步都要付出多少痛苦,但她仍然对他的请求让步了。

拉娅用小车推着他到举行游行的市中心。大街上红旗招展,各种车辆装饰得

五彩缤纷。

人们站在两边的人行道上,争看各种娱乐活动和游行群众汇成的绚烂多彩的

洪流。人群中,有些人戴着硬边发亮的圆顶礼帽,穿着宽襟的、克维尔克特呢做

的短大衣。有些妇女穿着走私来的带羽状花纹的长筒袜子。科蒂香粉散发出馨香

扑鼻的气味。

这就是新经济政策时期。

“看到吗?拉尤莎,这里面有多少没有割掉尾巴的资产阶级分子!”尼古拉

指着从他身边经过的一个嘴里叨着一支粗大雪茄烟的耐泼分子①说。

①指苏联新经济政策时期的资本主义分子。

“为什么是资产阶级分子?现在资产阶级分子是什么样子的?”

“怎么回事!照你的看法他们应该是些什么人呢?他们都是些不劳而获的行

尸走肉。倒买倒卖,从中渔利——这可不是苏维埃的事业。”

“那为什么允许他们存在呢?”

尼古拉笑着说:“我看,你对新经济政策还没有一点概念。我应该在上第一

课时给你讲清楚。”

游行队伍向广场集结。

成千上万的人整齐地挥动着彩旗。军号擦得锃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水泥厂的工人队伍走过来了。走在最前面的是为革命事业冲锋陷阵的老干部。

他们的面部表情庄严肃穆,精神抖擞,步伐坚定而整齐。他们的后面是一群青年

人。

拉娅瞧了瞧尼古拉。在晒得黝黑、身着深蓝色和淡蓝色背心的人群中,只见

他两颊格外生机勃勃。在青年小伙子的游行队伍中,唱起了朝气蓬勃的节日歌曲。

当歌声停止时,尼古拉在人行道上情不自禁地用男高音高呼:“十月革命九周年

万岁!列宁共产主义青年团万岁!乌拉!”

“乌—拉—乌—拉!”行进中只隔咫尺之远的共青团员们齐声地响应着。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用雄壮有力的声音开始领唱一支新歌。欢乐的歌声在一

片旗海的上空荡漾。

尼古拉目送着共青团员们的队伍,微笑着说:“这是生活本身在歌唱!”

第三章凌云志少年怀理想1926年11月初,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母亲奥

列加。奥西波芙娜来到诺沃罗西斯克作客。

这是一个瘦骨嶙峋、满面皱纹、身材矮小的年迈妇人。她稳健、可亲,给尼

古拉和拉娅的生活带来了信心和希望——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原来是一个意志十

分刚强的人。

母子多么相同啊!

她经常坐在儿子跟前,亲切地吻着他,抚摸着他的头,温柔地低声说:“我

的科留斯卡①,我的好孩子!”

她从不叫苦叫累。她一向温厚可亲,和颜悦色,关心他人。

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到来后,他们大家的空闲时间多了起来。

晚上……把所有的家务事料理完之后,家里就安静下来了。邻室里的人相继

进入了梦乡,第一个上床酣睡的是拉娅的父亲,第二个是他们大家的小木偶——

小外甥……

就这样,他们——奥列加。奥西波芙娜、拉娅母亲、姐姐和拉娅,像一伙

“阴谋家”一样,围聚在尼古拉的床边,在昏暗的灯光下,一直坐到更深夜静的

时分。

拉娅是多么爱这些充满回忆的夜晚啊!她回到了她生活里程中湮没无闻的过

去,她亲爱的人的生活篇章为她揭开了。

起初,他们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阵子,但过了一会儿,他们便渐渐沉默不

语了,都听奥列加。奥西波芙娜一个侃侃而谈。

……她的一生的经历,和拉娅母亲一样,备尝艰辛。从童年时代开始,尼古

拉的母亲就在别人家里做女工:看孩子,在菜园里掘地,牧鹅。她没有机会上学。

“别人家的孩子那样讨厌我”,奥列加。奥西波芙娜说,“因此,我高兴地

嫁给了比我大21岁的鳏夫阿列克赛。依万诺维奇。奥斯特洛夫斯基。我不希望有

孩子。但是我错了,孩子一个接一个地出世。我一共生了六胎,其中两个孩子夭

亡了,其余四个是我一手拉扯大的,而阿列克赛。依万诺维奇很少关心孩子们。

他没有闲着的时候。在村子里他是一个学识广博的人。他没有固定的工作,在酒

厂当季节性的制曲工。夏天酒厂关门后,阿列克赛。依万诺维奇只好自己开个小

酒店。但他经常外出到其他城镇去找工作干。因此,一切家务和照料孩子的事全

都落到我的双肩上。为了节衣缩食,我常替人家做裁缝,缝一条裙和一件女短衫

可挣十个戈比,缝一条围裙是五个戈比。有时候顾客带些牛奶、鸡蛋来。那时,

这种日子弄得我筋疲力尽。”

……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奥斯特洛夫斯卡娅的名字竟被写入了教堂的记事

簿,上面还登记着她的儿子尼古拉的出生年月。而且这些文件上均有她的签字。

在尼古拉死后的1940年,她写了一本《科里亚家谱》,并简明扼要地报告了自己

的一些情况。

“1875年,我出生于沃林省杜勃诺市”。她父亲是个捷克侨民,1862年同一

伙移民一起从勃尔诺迁居俄国。他名叫扎亚茨。约瑟夫。约瑟弗维奇。

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受到教育。

①科留斯卡——科里亚的爱称。

“当两个大女儿——纳佳和卡佳读完乡村学校后,”奥斯特洛夫斯卡娅对拉

娅说,“面临着一个问题:她们以后干什么?继续升学是交不起学费的。

阿列克赛。依万诺维奇弄到了一张他父亲参加过塞瓦斯托波尔战役的证明。

他随身带了这张证明把女儿送到奥斯特罗格市,两个女儿被接纳到市立中等

专业学校读书,享受公费待遇。“

大女儿纳捷日达16岁那年在教师进修班毕业,取得了教师资格,被分配到西

乌克兰的鲍洛若夫卡村任教。没有多久,纳捷日达。阿列克谢耶夫娜出嫁了,随

丈夫移居彼得堡附近。1920年,她死于伤寒。

奥斯特洛夫斯基家的第二个女儿叶卡捷琳娜也是教员,说得确切一些,是见

习教师。她在邻近的一个村子里任教。她出嫁也比较早,但和丈夫离婚了。嗣后,

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耶夫娜又结了一次婚。1826年,她和丈夫、女儿定居于舍

彼托夫卡。

奥列加。奥西波芙娜的大儿子叫季米特里。这个10岁的孩子被送到奥斯特罗

格市一家名叫费尔斯捷尔老板的工厂里当学徒。

“只剩下我和科里亚两人在家了,”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回忆说,“但我的

心都向往着所有的儿女。因此,我很想把科里亚这孩子留在自己的身边。

一想到米佳①,我就心疼,要知道,他才只有10岁……我总觉得他在老板那

里生活不会好的……有时,为了看我的米佳一眼,我千方百计一夜间便赶到奥斯

特罗格。

“有一次,我在街上看到一个男孩子,肩上扛着铁块,一身油污邋遢,只是

两只眼闪出炯炯的光芒。我真的看到了米佳!我的两腿瘫软;我叫他,他却没有

站住,我跟在他后头。他把笨重的铁块扔到院子里后说:”我说什么也不给老板

卖命了!‘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把衬衣往上一掀,我看到他遍体鳞

伤。他告诉我,一天深更半夜,喝得醺醺大醉的工头把他从床上拖起,非叫他去

买酒不可。米佳不想去,老板就用脚踢他,使劲踢他的肚子。

“听后,我不禁失声痛哭,我安慰儿子说,要他父亲赶紧进城来领他。

回家后,我把发生的一切统统告诉了丈夫,他却说:“这有什么办法,他应

当学点本事啊!‘”第二天,我到地窖去取土豆,看到米佳站在那里,浑身油污,

嘴里痛苦地呻吟着。我把他领到房里,给他洗了个澡,让他躺在床上。他的肚子

肿了起来,真叫人触目惊心。我想上法院去打官司,但我很清楚,这样做也是徒

劳的……“

奥列加。奥西波芙娜一边说,一边避着尼古拉偷偷地擦着泪水。

她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之中,一时竟忘记了今天更加艰苦的日子……

当望着被病魔困在床上的自己的小儿子后,她停止讲述关于米佳的痛苦遭遇,

用爽朗愉快的声调开始追述她的科留斯卡是怎样成长起来的。

“科里亚自幼酷爱学习。他年满四岁后,就经常与两个姐姐在一起,尤其是

准备功课时更离不开姐姐。有时在教师的同意下,姐姐把他带到学校,同坐在一

张课桌旁。他一动也不动地坐着,贪婪地领会课堂上所讲的东西。

就这样,他渐渐学会读书。“

当时在1926年,也许稍晚点,拉娅常常向她详细打听尼古拉童年的情①季米

特里的爱称。

况。根据奥列加。奥西波芙娜的叙述来判断,科里亚是个活泼的、多愁善感

的孩子,能够自己管理自己。他整天整天地坐在池塘边,有时钓鱼(偷偷地躲开

地主,因池塘属地主所有)。他还常坐在池塘那里看书。由于孩子机灵过人,什

么东西也休想从他眼睛里溜走。他目睹了农民、工人以及他们子女的沉重劳动,

他们在地主老爷的土地上干活,终日累得疲惫不堪。他仇恨洋洋得意、横蛮傲慢、

鄙视贫苦农民的、脑满肠肥的地主的少爷和小姐。这个孩子较早地知道了生活中

这种不公正的现象。

“有一次,他按照自己的想法,按照儿童的做法报复了地主一下。一些农妇

到管家那里去请求付给她们干完活的工钱,但遭到了拒绝,妇女们只得含泪而去。

“科里亚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召集了自己的朋友,选择了一个没有人的

时刻,朝地主的账房投了许多石头。”科里亚感到格外高兴和满意,连忙跑回家

去,“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回忆道,”我还没有来得及和他谈一谈,管家便飞奔

而来,扑向科里亚,用拳头揍他,我用身体挡住孩子。‘这个小流氓把账房的玻

璃全都给打破了!’疯狂的管家叫嚷着。当只剩下我们娘儿俩时,我问科里亚: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要让他们以后不敢再欺侮大家!‘”

从奥列加。奥西波芙娜的故事中,使人清楚地看到,小时候尼古拉在个人亲

身经历中就培养了阶级觉悟。童年时代,他父亲阿列克赛。依万诺维奇的故事对

他的成长也有一定的影响。关于这些,拉娅还是后来从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赛耶

夫娜的回忆录中了解的:“冬天的夜晚,父亲讲述战斗进军的故事和俄罗斯战士

的英雄主义……我们聚精会神地听父亲讲述一次发生在杜勃尼亚科山下,普列夫

纳附近的舍普卡战役。这是科里亚从父亲那里听到的第一个关于革命斗争的故事。

父亲服役后在彼得堡住了几年,在海港谋了一个通讯员的差事。当时他和许多大

学生住在一间房子里,并在那儿遇到了一些革命青年。”

1910年,当尼古拉满了6 岁时,他被送到教会小学读书。1913年,他在该校

毕业,并荣获奖状。

1914年,当帝国主义战争爆发时,10岁的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和父亲住

在图里亚村。在村里,阿列克赛。依万诺维奇客居在亲戚家。科里亚有时去放马,

有时和孩子们一起去值夜。后来,边境地区的居民开始疏散。科里亚在这里目睹

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苦难。到处是被敌人破坏的房屋,到处是火灾,无家可归的

难民络绎不绝,川流不息。装有士兵的军用列车到西部去接运难民。

正值深秋,奥斯特洛夫斯基全家迁到了舍彼托夫卡。父亲和季米特里到铁路

机车库上班。

“虽然当时条件非常艰苦,科连卡①非常想上学,我和米佳决定满足他的要

求。于是,在第二年他便进入了舍彼托夫卡中学,这是个只有两个年级的学校。

但他在该校没有学习多久,因为担任神学课程的教师阿克里莫夫斯基神父不喜欢

他,是由于他提出了地球上生命的起源问题,否认了‘上帝的学说’。科里亚被

学校开除了。怎么办呢?应该给他找个工作。当时找个合适的工作是很不容易的。

在熟人的帮助下,决定去找车站食堂的掌柜。他在那①科连卡——科里亚的爱称。

里找到了一个在厨房烧锅炉的差事。我想科里亚也许能在那里混饭吃。但是

并不是我所期望的那样。每天有8 至10小时的繁重劳动。值夜班、打耳光、打后

脑勺折磨着他……“

后来,尼古拉也亲口对拉娅讲过:“就是这样的职业,很少有人说过‘繁重

’:把这个拿来,把那个拿来,快点,快跑——这种生活我在地下室总是看得清

清楚楚,像从地下室的窗户里看到行人们污秽的脚一样。有多少个颓废堕落的人

从我的跟前溜过去——真可谓数不胜数……多少次人侮辱人的可怕场面映入了这

个食堂‘小帮厨’的眼帘……然而,这种恐怖和可恶的东西我见得越多,一种观

念就更深刻地刻在我的脑际:”人们不会永远这样生活下去,他们终将会忍无可

忍……这绝不是人的真正生活……‘“

惟有读书能够使尼古拉离开周围环境。他喜欢阅读描写英雄和为人类幸福而

斗争的书。他怀着极大的兴趣读完了艾捷尔。伏尼契的长篇小说《牛虻》。

这本书描绘了为自由而斗争的意大利伟大的战士加里波的的故事。

“除了书外,我什么都不喜欢。”后来,奥斯特洛夫斯基说,“为了读到书,

我准备作出一切牺牲。在厨房当‘小帮厨’时,为了让小报童给我搞到杂志和报

纸读(利用夜间短暂的休息时间),我宁可把自己的午饭让给他们吃。”

尼古拉的哥哥季米特里。阿列克赛耶夫回忆这段生活的情况时说:“尼古拉

始终怀着强烈的求知欲……但是,上哪儿去弄书呢?尼古拉却找到了书源。每天

有十次列车经过舍彼托夫卡车站,其中大部分是军用列车。

当士兵们下车后,一旦整队开赴前线,在这些战士中间可以经常看到尼古拉。

书引起了他的兴趣——‘有谁会给他呢?’有时有人给他书,有人给了他杂

志。就这样,他为自己的‘图书室’搜集了近两百种各种书籍杂志。他把这些书

收藏在家里的小阁楼上。他做了几个小书架,把自己这些珍贵的书摆放在书架上,

他从军需仓库弄到了一些泡泡纱做了几个书帘,把这些书遮住……

他在那里和书度过了不少夜晚……妈妈也被书吸引住了,他常把这些书读给

妈妈听……“

从尼古拉的故事中拉娅知道,他所读过的书中的主人公并非经常能吸引他,

他常以童贞的想像给作者“纠正”,以主持公道。

若干年之后,1935年10月22日,为祝贺奥斯特洛夫斯基荣获列宁勋章,在索

契党的积极分子大会上,他回顾过去的经历说:“有人经常问我是怎样成为作家

的。这个我不知道。但是,我是怎样成为一个布尔什维克的,这一点我是非常清

楚的。

“……我想向你们谈谈遥远的童年时代。记得那时我正好12岁,我在车站食

堂的厨房里当‘小帮厨’,我几乎还是个孩子,我意识到,是资本主义制度下的

沉重劳动压在自己的背上。我费很大的劲才搞到一本书——是法国一个资产阶级

作家的小说。在这本书中,我清楚地了解到傲慢任性、胡作非为的伯爵,由于穷

极无聊,便想方设法侮辱自己的仆人——出其不意地拧他的鼻子或大声叱骂他,

仆人吓得屈膝而跪。我经常把书中的这些情节读给年迈的母亲听。我实在是忍无

可忍了。当伯爵这样凶狠地打自己的仆人的鼻子时,仆人手里的托盘都震掉在地

板上,仆人只得屈辱地装出一副笑脸退下去。

作者是这样写的,把我气得简直要发疯了,要是我,就得把这家伙痛打一顿。

“真的,在这种情况下,法兰西那种文雅的风度已抛到九霄云外!小说

用工人的语言写道:“当时仆人转身回到自己的伯爵跟前,照伯爵的脸使劲

地打,还不是一巴掌,而是两巴掌。因而,把伯爵打得眼睛冒火星……‘’停一

下,停一下,‘妈妈喊起来,’什么,打了伯爵的嘴巴,哪有这种事?‘热血涌

到我的脸上,我说:”应该这样对付他,该死的下流东西!不准他下次再动手打

佣人!’——‘哪里会有这种事情?我就不相信,你把书给我拿来!’妈妈说。

‘书上不会有这些的!’我气冲冲地把书扔在地板上,叫道:‘如果书上没有这

些话,这本书就算白写了!我要是仆人的话,我就要砸断他的全部肋骨……’

“同志们,当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读到这一类故事时,我幻想着有这样一个

仆人,他能还伯爵一拳。”

当话题转到尼古拉小时候淘气的一些情况时,奥列加。奥西波芙娜讲得更是

别开生面,她的语辞里出现了独特的乌克兰式的幽默。

“你听着,我再给你们讲一出科里亚的拿手好戏吧。他在车站厨房里干活时

还露过漂亮的一手。一天晚上下班后,他走进房间,大声地,几乎是在喊叫,给

我讲起食堂里发生的一件事。我连忙打断他,要他小声点讲。而他好像故意为难,

嗓门愈来愈高,几乎要大叫起来。然后一下跑到入口的门旁,使劲推了一下门,

门敞开了。就在这一瞬间,发出了极为凄惨的叫声:”啊,你这个爱讲故事的家

伙,你发疯了!该活活烧死你,该死的东西!‘我跑到门口,看到这样一副情景

:女邻居站在那里不停地骂着科里亚,她额头上肿起一个大疱。科里亚忙赔不是,

咕哝说:“我真不知道你会站在这里……’”女邻居只好离去。我指责科里亚,

但他对我说:“没有什么关系,妈妈,我早就发现她在偷听,并透过门缝偷看—

—她对我们的生活很感兴趣。

我就是想教训她一下。‘“第二天早晨,我听到敲门声,我连忙开了门。正

是昨天的那个女邻居:’你家的科里卡①在哪里?我要狠狠揍他一顿。‘我回答

她说,不知道。我说:’如果您找到他,您就打吧!‘而我内心却十分痛苦:要

找到他可怎么办呢?

他还会闯什么祸呀?我走到院子里,只见那里聚集了一大堆人,他们仰着头

在看什么,而且还笑起来。我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没有什么,你自己

看吧!‘有人给我指着树上说。树枝上悬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好饶舌的娘

儿们,今天等不到新闻。因为那个长舌妇被撞坏了。’——‘这是谁写的?’—

—‘还有谁?还不是您的科里卡!’——我真有点哭笑不得……

“另外一次,发生了这么回事:有一次科里亚对我说:”妈妈,我们商量一

件事:我第二天该做什么,你头一天晚上就给我交待清楚。我一早就把它做好,

以便能够挤出一些空闲时间。‘“我真的这样做了。一大早他就干起活来。当他

把活干完后,便高高地爬到树上看书。在那里看书的确谁也不会妨碍他。有一次,

我叫他去小铺里买鲱鱼。尼古拉买鱼回来后,我看到他一手抓着鱼尾巴,另一只

手十分珍惜地拿着那张包鱼的纸,这张包鱼纸是从一本杂志上撕下来的。他把这

张纸补充了他的’小图书馆‘了!”

拉娅从奥列加。奥西波芙娜那里知道了科里亚童年生活的许多故事,了解到

他的性格是怎样形成的。

“科里亚非常关心和同情别人。”妈妈回忆说,“他总是希望帮助我做①科

里亚的小称。

些事情。米佳有时也帮助,但是他大部分时间忙于工作。当时我们住在舍彼

托夫卡……我们自己有一幢不大的房子,我亲手把房子粉刷一新。刚刚粉刷完还

没来得及洗地板,我就病倒了。科里亚下班后就洗起地板来。科里亚还没擦完,

米佳也回来了。米佳没有脱鞋子就要进屋,科里亚挡在门口说:“别进来,等我

擦完地板你再进来。‘米佳充耳不闻,非要进屋不可。科里亚又重复说:”别进

来,’但米佳置若罔闻,硬走进屋来。科里亚抓起湿淋淋的脏抹布,朝米佳打去。

抹布飞起,污水点子溅在四壁上,把我刚刚刷白的墙壁弄脏了。我用被子蒙上头,

差点哭起来……科里亚着慌了,向我跑来,吻着我,安慰说:“好妈妈,亲爱的

妈妈,别哭,明天我再刷一遍。‘这时,米佳也来安慰我。我可怎么办呢?我得

到了安慰。第二天,他们终于履行了自己的诺言:重新粉刷墙壁。’妈妈,墙壁

又刷干净了,而米佳我也给教训了……‘”

拉娅还记得奥列加。奥西波芙娜讲的另一个故事,就是记不清是在1926年秋

天听到的,还是更晚些。当时,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和他们同住在莫斯科和索契。

下面是她讲的故事:“有一次,我叫科里亚去铁路机车库给米佳送早饭。我嘱咐

他哪儿也不要停留。时间过得很快,却不见科里亚的人影。我几次跑到篱栅门外

去张望,看他回来没有。我开始心慌意乱起来,因为我知道他是没有时间去绕过

整个列车,而是从车厢底下爬过去。这儿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故:列车开动了,而

人被压在车轮下。我打算亲自到米佳那里去一趟。刚走上公路,我就看见科里亚

走过来了。‘我真要揍他一顿!’我心里想着。他朝我慢慢走了过来,我走过去

开始责备他。他劝阻我说:”好妈妈,不要责难我吧,我不能很快回来,是因为

我在回家的路上碰上一个妇女,背着很沉重的东西。她的一个肩上驮着两个装得

满满的口袋,一只手还提着篮子,篮子里放着一只母鸡和许多小鸡崽,而另一只

手还领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孩子在闹脾气,执拗着不肯走。这位妇女由于筋疲

力尽,行走十分困难。他们是急着去赶火车的。

正在这时候,好像和她故意为难似的,母鸡挣脱篮子跑了出来,小鸡崽也跟

着飞出来,向四处飞跑。难道不应该帮她一下吗?我把小鸡和母鸡一只只抓住放

在篮子里,把篮子牢牢捆好。帮她提着两个口袋,一直把她送到车站。‘亲吻代

替了打骂,我抱住自己的孩子连吻了几次。我是何等高兴啊!他是一个多么善良

和同情他人的孩子啊!“

奥列加。奥西波芙娜性情温存,慈祥和蔼,态度严肃认真,不能不令人爱戴。

拉娅对她依依不舍。当拉娅离开自己的亲人后,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就和他们住

在一起了,她成了拉娅的第二个母亲。

她为自己的小儿子经受了很多苦难。直到她临终前,拉娅一直和她保持着书

信往来。她的信使拉娅感到温暖亲切。拉娅收藏了奥列加。奥西波芙娜160 封书

信。尼古拉去世后,她在给拉娅的第一封信里这样写道:“1937年1 月8 日。亲

爱的拉娅:我没有一点力气对你描绘我的孤寂。

我还没有找到一个安静的、能够聚精会神地思考一些事情的地方。房子也是

空荡荡的……“①就在同年的12月,即奥斯特洛夫斯基逝世一周年的日子里,她

给拉娅寄来了一首诗《回忆科里亚》。这个文化不高的妇女写诗是为了诉说自己

心中①摘自奥斯特洛夫斯卡娅私人档案。

隐藏的苦衷。

在严峻的战争年代——1943年,拉娅收到她寄来的一张合影,照片上有奥列

加。奥西波芙娜、季米特里。阿列克赛耶维奇、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赛耶夫娜和

她的孩子们。奥列加。奥西波芙娜还把拉娅和科里亚的照片贴在这张大照片的左

上角。在相片的背面写道:“亲爱的拉尤莎,为博物馆寄上我们的全家合影,我

希望在照片上有你和科里亚,如果你认为贴上不太好的话,你可以揭下来。但是,

我希望我们都能出现在照片上,同时要写清楚,以便让参观者明白相片里的人都

是谁。”②奥斯特洛夫斯基有一句名言是这样说的:“世上最可爱的人就是母亲

——她的恩情我们永远报答不尽!”

1947年,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奥斯特洛夫斯卡娅在索契逝世,终年72岁。

②录自莫斯科奥斯特洛夫斯基博物馆档案室。

第四章追往事看英雄成长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是在战斗的岁月里成长起

来的。1917年至1920年,边境的小城镇舍彼托夫卡笼罩着阶级斗争的火焰。从舍

彼托夫卡的政权多次丢失又被夺回的情况来看,可见这种斗争激烈到了何等地步。

在这个小城镇的街上由于立宪会议面临的秋季选举而多次举行群众集会。每

个竞选的演讲者都号召居民投票赞成他那个党的候选人。布尔什维克党派自己的

代表参加了这些群众集会,以便向群众阐明:资产阶级临时政府所能够接受的立

宪会议选举是极力维护自己的统治,妨碍革命事业的发展,它究竟会给人民带来

些什么?

所有这些政治上的事情,对于少年的奥斯特洛夫斯基是难于理解的。但当他

听了布尔什维克党人依万。谢苗诺维奇的演说后,他选择了自己终生所要走的路。

革命的火焰笼罩着俄罗斯,事变不断发生。十月革命终于到来了……

1917年11月11日(俄历10月25日)这天已作为俄国伟大的十月社会主义革命

的胜利日载入史册。这一天,列宁在彼得格勒工人士兵代表苏维埃会议上,向与

会代表发表了演讲,他说:“同志们!布尔什维克始终认为必要的工农革命已经

成功了……

“从此开始了俄国历史的新时代,而且第三次俄国革命最终必定导致社会主

义的胜利……”①1917年12月12日,第一次全乌克兰苏维埃代表大会在哈尔科夫

宣布了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成立。

当时,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仅仅才13岁,他还缺乏能力和果断。奥列加。

奥西波芙娜回忆这段时间说:“科里亚成了一个无所畏惧的少年,他什么也不怕,

谁也不怕。须知,当时舍被托夫卡形势非常不稳定。政权时常更迭……科里亚常

有些秘密事情避开我。他很快成熟起来。他经常外出,有时也不说到哪儿去。我

相信他,也不担心会出乱子或受到什么不良影响。”

1917年秋天,奥斯特洛夫斯基仍进入舍彼托夫卡两年制的人民中学一年级就

读。这里至今还珍藏着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1917年至1918年的学习成绩和品

行的记录。全年共考试测验60次,其中56次得5 分,4 次得4 分。

1918年夏天,根据日托米尔省教育委员会的提议,在舍彼托夫卡建立高等中

学。

“科里亚。奥斯特洛夫斯基是秋季入学的。那时,他是一个瘦高个的孩子,

皮肤黝黑,长着一双栗色的、严厉的眼睛。看人的时候,稍有皱眉头的习惯。”

该校的女教师玛利娅。雅科夫列夫娜。罗让诺夫斯卡娅回忆说,“他并不像其他

同学那样只顾读书,而是很快注意到一些问题:这叫什么高等中学,为什么所有

的课程都用乌克兰语讲授,这样做对吗?……”

科里亚是个模范学生,常帮助老师组织各种教学活动,积极参加学校的文娱

会演,还登台演出,他喜欢扮演正面人物,而且表演得很出色。

每到晚上,他去市发电厂工作,担任副司炉,后来当上了见习电工。

①见《列宁全集》中译本第26卷219 页。

他是一个不知疲倦的人。他办什么事情都善于挤时间。城里出了什么事情,

他总是很清楚。他对一切都很感兴趣,他还参加了政治新闻班的学习。

1918年,德国人占领了舍彼托夫卡,革命委员会转入地下活动,尼古拉始终

没有中断与地下工作者的联系,顺利完成了地下工作者交给他的任务。

他跑遍全城,搜集所需的情报。在他的帮助下,布尔什维克终于找到了药品

和衣物仓库。

“德国人从乌克兰运走了大量的马匹和农产品,”依。谢。林尼克回忆说,

“整列车粮食、砂糖、油料经由舍彼托夫卡运往德国。革命委员会决定向德国士

兵呼吁:制止对乌克兰农民的掠夺,掉转枪口反对德皇威廉和资本家。建立劳动

人民自己的政权。张贴传单的工作交给了科里亚。奥斯特洛夫斯基。他十分高兴

地接受了这项任务。他身边有许多可靠忠实的朋友参加了这项工作;后来,这批

人都成了舍彼托夫卡第一批共产主义青年团团员……

拂晓,他归来报告说一切都顺利完成了。占领者看到这些传单,惊慌失措,

深知这并不是开玩笑,于是宣布特别戒严。科里亚兴高采烈地说:“我们把德国

人吓坏了,依万。谢苗诺维奇,虽然我们人数不多,而他们却是大批的军队啊!

‘不久,当德国人撤退时,舍彼托夫卡的居民们到仓库里去清理武器。科里亚力

争多藏一些枪支。当时,对于我们的组织来说,每一支手枪,每一支卡宾枪都是

十分需要的……”

在布尔什维克党的领导下,铁路员工也参加了与占领者的斗争,他们破坏机

车和车厢,阻止列车开往德国。

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哥哥季米特里。阿列克赛耶维奇回忆说:“当时城里爆发

了铁路员工大罢工。整个车站被列车阻塞。占领者包围了城市,逮捕了一些工人,

在卫队的押送下,把他们关进了机车库。尼古拉处于局势演变中心。我记得当时

他建议派一些人(其中有我一个),隐藏在教堂内,那里正在举行祈祷仪式。占

领者把我们从教堂里拖出来押到车站,尼古拉在马路边上走着,两眼直盯着我们。

机车库里一共关了两百多人。在这里,我看到科里亚神奇地爬到横梁上。后来,

我才打听到是这么回事:他带着手枪,枪是从车站军事运输指挥员那里偷来的;

他坐在梁上窥视着,如果占领者殴打工人的话,就开枪射击。

“很快,我和费道尔。别列得连依秋克(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主人公

之一——朱赫莱的”原型“)被押进机车,命令我们把军用列车开往斯拉乌塔地

区去。尼古拉急忙跑来传达林尼克的指示:”不要把列车开出车站,在万不得已

的情况下将机车颠覆。‘我们接到指示后,决定让机车不挂车厢,只开走火车头。

车头驶离舍彼托夫卡七公里后,我们从机车上跳下来,火车头继续往前疾驶。惊

慌失措的扳道员只得把火车头引向死岔线,机车颠覆在那里。

“我和费道尔在森林躲避了近一个月之久。

“有一次,我和费道尔。别列得连依秋克接受了林尼克交给的一项任务:把

武器运到舍彼托夫卡去。在指定的一个小站上,我们拦住了一趟列车。站上,一

些我们未曾见过面的同志把一百条枪和几箱子弹装上机车。在舍彼托夫卡车站,

谢尔盖、柯瓦里秋克来迎接我们。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地下组织的成员。和他

们一道来车站的还有尼古拉和一个铁路工人的儿子。柯瓦里秋克对我们说,盘踞

在车站的彼特留拉匪帮在那里找到了盛酒精的闷罐车,这群匪徒喝得酩酊大醉之

后,互相厮打起来。我们运来的这批武器卸下车后

藏在劈柴垛里。

“趁这些酒鬼未加戒备时候,尼古拉捡了几支‘无人照看的’枪带到仓库。

然后,他和同志们一道,按照柯瓦里秋克的指示,摸到喝得烂醉如泥的彼特留拉

匪徒的炮兵连。小伙子们在那里从两门炮上卸下了炮闩,取回藏在林务区长的猪

圈里。当红军解放舍彼托夫卡时,这些尚未发挥作用的武器和炮闩,对他们十分

有利。

“我家住的那幢简陋的房子因年久失修,已经完全倒塌了,我们只得搬到斯

拉乌斯达大街的公路拐角处的一所无人居住的房子里。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安置好

家,便来了一伙骑兵占了寓所的另一大半。这伙骑兵是所谓的‘西切维克分子’

——即高级土匪。有一次,弟弟惶恐不安地跑到车库来找我,说土匪们抢走了一

个战士送给他的手风琴,然后抓住母亲毒打了一顿,逼她交出背着他们藏匿起来

的东西。

“尼古拉决定向土匪们报仇。深夜,他潜到骑兵驻扎的深宅大院,用刀子割

坏了一些马鞍。”

……读者不难觉察到在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正文中有这些情节反映。

但是,这要比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所描写的早十余年。那时尼古拉的性格

正在形成中。

第五章沙场浴血何虑伤残1918年10月29日,全俄工农青年联盟第一次代表大

会开幕了。在这次代表大会上创建了共产主义青年团。第一批共青团员向大会宣

誓,决心竭尽全力与反革命进行斗争。

1919年夏天,形势十分紧张……邓尼金十万军队从南方向苏维埃共和国发起

进攻。白卫军占领了顿巴斯。在耶卡捷诺斯拉夫、哈尔科夫和波尔塔瓦附近进行

了一系列鏖战。各级党组织发动劳动人民奋起抗敌。

早在1919年5 月,俄罗斯共产主义青年联盟中央委员会号召加强青年工作,

做好地方动员,对全体共青团员进行普通军事训练,学会使用武器。

1919年6 月26日,在基辅召开了乌克兰共产主义青年联盟第一次代表大会。

大会的主要议程是:延长共产主义青年工人投入反对社会主义祖国的敌人的斗争

和青年军事训练的动员期限。

这一期间,做一个共产主义青年团员意味着——不惜自己生命进行战斗,紧

握手中枪,名副其实地去与敌人作战。

“……我们带着共青团员证领了一支枪和两百发子弹。”

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条道路。从彼得留拉匪徒的铁

蹄下刚刚解放出来不久的舍彼托夫卡,在革命军事委员会领导下,建立了共产主

义青年团支部,奥斯特洛夫斯基是第一批五个青年团员中的一个。

这时正是1919年7 月。

“1919年……在舍彼托夫卡我们才五个共青团员。舍彼托夫卡党委会和革命

委员会把这个小组建立在自己周围,由林尼克和伊萨耶娃同志具体领导……舍彼

托夫卡的第一批共产主义青年团员为反对波兰地主、彼得留拉匪帮和形形色色的

匪徒活动进行了英勇的斗争……”

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当时还不满15岁。

1919年8 月,红军在敌人优势兵力的进逼下,暂时放弃了舍彼托夫卡。

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科里亚。奥斯特洛夫斯基随军队一起撤走了。在他的军

人证书上记载着:“奥斯特洛夫斯基于1919年8 月9 日自愿参加工农红军,在伊

兹雅斯拉夫特别委员会特务营服役。”

这个早熟的少年投入了战斗。在一年之内就确定了自己的战斗道路。这一年,

在他的一生中是十分珍贵的。

奥斯特洛夫斯基毫不动摇地把自己的青春献给了为苏维埃政权的胜利而进行

的武装斗争。

“你想一想看,”许多年后,他对自己的治疗医生说,“当我们驰骋沙场,

经受战斗的风雨磨练时,我们的头上没有阳光照耀,或者说我们的生活也不美好

;或者说,我们身边也没有迷人的姑娘。问题是生活在召唤我们。

可能,我们比其他人更感觉到生活的诱惑力;我们深知,目前最主要的是消

灭阶级敌人和捍卫革命成果。我们风驰电掣般向敌人袭击,只要他们碰上我们的

铁拳,就得吃苦头。“

奥斯特洛夫斯基在自己简短的自传中只填写以下寥寥数语:我以普通一兵的

身份参加过国内战争。

1936年9 月30日,奥斯特洛夫斯基在索契和英国《新闻纪事报》记者的谈话

中指出:“我的命运是很有意义的。我15岁就参加革命。我充满了力量和斗争的

乐趣;为索取新生活。我勇往直前。我觉得自己是生活的主人和

创造者……“

……整个冬季和春季,他都参加了战斗。1920年初夏,他回到了重新从白卫

军占领下获得解放的舍彼托夫卡。

距离和平安宁的日子还远得很。敌人的破坏活动愈来愈猖獗了。必须制止怠

工,没收富农多余的粮食,开办学校和图书馆。奥斯特洛夫斯基又重新投入了战

斗。

……许多年之后,拉娅成了奥斯特洛夫斯基博物馆的馆长,在那里工作了22

年。拉娅反复阅读了有关奥斯特洛夫斯基的一些历史资料和重新整理的文件,他

那不平凡的青春时代又重新从她的眼前掠过,一些熟悉的老同志的名字像银幕上

的镜头浮现在她的眼前……

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在战斗的征途中也曾有过“安宁的喘息时间”,但

是,这与安然无恙的和平生活却不尽相似,这“喘息的时间”也太短了。

战争在继续着,红军在与波兰地主武装浴血奋战。1920年8 月中旬,波兰白

卫军在当时协约国援助下转入反攻。局势处于万分危急之中,革命的命运和祖国

的命运处于生死存亡的关头。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和部分红军战士又重新奔

赴前线。

乌克兰肃反委员会军团特务队指挥员亚历山大。约瑟弗维奇。普兹列夫斯基

回忆说:“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就在我所指挥的部队里服役。他是一个精力

旺盛的青年战士,而且精明强干,具有组织家的才能。由于他顽强的自我锻炼,

迅速成长为红军部队和驻地的共青团组织者。”

离停战还有一个半月,即1920年8 月,奥斯特洛夫斯基在里沃夫附近负了伤。

可是许多年来,人们一直不知道他是在哪里负伤的。到1927年5 月份,《里沃夫

真理报》报道说,波德别烈兹佐夫学校的调查人员和尼古拉的老师查明:奥斯特

洛夫斯基在离里沃夫不远的小彼德列斯卡村负伤。8 月19日曾在该村发生过激战。

目前,在村子里建立了方尖碑。

过了几年之后,奥斯特洛夫斯基写信给普兹列夫斯基说:“亲爱的萨沙!

韶华飞逝,我们经历了多少苦难……曾记得你谈到自己时说:“我么,起码

要活上四个五年计划,而你们这种瘦弱的人,很可能要临阵脱逃了。‘”是的,

我’临阵脱逃‘了。真的,萨沙,我已经无能为力了:如果战火再纷飞起来,我

不能再佩带战刀,跨上战马,像过去一样去冲锋陷阵了。

显然,我已经不能再去驱赶波兰地主老爷了。你要与那些上嘴唇挂着鼻涕的

娃娃成长为英雄的人们把地主老爷淹没在波罗的海。真可惜啊,萨沙。我们的战

马奔驰得多快啊……“

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头部和腹部在战斗中受伤,内伤颇重。他在野战医院躺了

好几个星期。当他能站起来,神志开始清醒时,伤势引起的后遗症仍然十分严重,

而且日趋恶化。进入头部的子弹损害了右眼——这只眼睛的视力比以前减弱了百

分之八十。可怕和使人痛苦不堪的头痛发作起来了。因内伤而引起脊椎骨作痛。

红军战士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成了一个残废人。令人最痛苦的是:他必须复

员。

1920年10月尼古拉从骑兵第一军第四师复员了。

出院后,他乘车去舍彼托夫卡,回到了母亲身边。下车后,他拄着拐杖吃力

地走进家门。

今后怎么办?连他自己也无以为计。

全俄第三次共产主义青年团代表大会在莫斯科开幕了。

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宁出席了1920年10月20日晚上召开的会议。

会上他阐明了共产主义青年团的任务。他号召青年学习——学习共产主义。

他说:“真正建立共产主义社会的任务正是要由青年来担负。”列宁同志提

醒大家说:“只有确切了解人类全部发展过程所创造的文化,只有对这些文化加

以改造,才能建设无产阶级的文化,没有这样的认识,我们就不能完成这项任务

……无产阶级文化应当是人类在资本主义社会、地主社会和官僚社会压迫下创造

出来的全部知识发展的必然结果……”①为了响应列宁1920年秋天的号召,负伤

后勉勉强强恢复健康的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就回到了高等中学,后来该中学

改名为统一劳动学校。

现在他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①见中文版《列宁全集》第31卷第250 页。——译者注

第六章僵卧病榻誓不出列随着岁月的流逝,诺沃罗西斯克的日日夜夜更加清

晰地镌刻在拉娅的脑海之中。这些日子是在公路街一所住宅里的一个舒适的小房

间里——在重病的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床边度过的。拉娅认为这是一段美

好的生活。

当时,她相信尼古拉能够战胜病魔,并将和战士一起为新生活而战斗。

他们俩一谈起话来就是几个小时。尼古拉生活在国家的关怀之中,分担着国

家的疾苦,憧憬着祖国的未来。他骄傲地谈起自己浴血沙场的那些日子,而一谈

到受伤使他退出了先进战士的行列时就感到痛苦。当年轻的国家极需忠诚的战士

的时刻,他却成了队列之外的人了。他未能坚守岗位。

1920年飞逝而去。国民经济毁于战火之中。工厂停产,农业生产每况愈下。

产品、燃料、衣物奇缺。失业现象日趋严重,劳动人民的处境更加艰难。

从基辅野战医院出院后,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回到舍彼托夫卡休养,这

些日子他一直生活在母亲身边。外伤和内伤都十分严重,这他是很清楚的。

但是,他却没有倒下。1921年初,他前往基辅工作。

“好妈妈,看起来,你和所有的妈妈一样,总希望我在家里多休养些日子。”

奥斯特洛夫斯基回忆他对母亲说过的这些话,“然而,当我的共青团内的朋友们

正积极投身于工作时,难道我能够闲坐在家里吗?”

共青团基辅省委会根据奥斯特洛夫斯基的请求,派他前往西南铁路机车修配

总厂当见习电工,他同时进入西南铁路电工技术学校一年级学习。

奥斯特洛夫斯基精力旺盛,孜孜不倦地献身于工作。他平易近人,富有首创

精神。在铁路机车修配总厂,他很快就博得了同志们的爱戴。尼古拉善于把会议

开得生动有趣,大家讨论报纸时更是兴致盎然。不久,他就被选为团支部书记。

在这一时期中,一首著名的歌曲《我们的列车向前飞驰》在工厂诞生了。

这首歌曲一直流传至今。

1921年秋天,基辅处在极其严峻的关头。燃料匮缺,民生艰难。采伐好了的

木材还在偏僻的林区,不能运到基辅。对新制度怀有刻骨仇恨的敌人,想方设法

破坏运输。

后来尼古拉在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描述了当时的情况:这是博亚尔

卡站,离车站七俄里是伐木场。这儿堆积着21万立方米木材。一支劳动大军在这

里干了八个月,付出了巨大的劳动,结果呢——咱们被出卖了,铁路和城市还是

得不到燃料。木材要从六俄里以外的地方运到车站来。这就最少需要5000辆火车

整整运上一个月,而且每天要运两趟。最近的一个村庄在15俄里以外,而且奥尔

利克匪帮就在这一带活动……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明白了吧?……再看,按照计

划,伐木应该从这儿开始,然后向车站方向推进,可是这帮坏蛋反而把伐木队往

森林里引。他们的算盘打得倒挺如意:这样一来,咱们就不能把伐倒的木头运到

铁路沿线。事实上也是这样,咱们连一百辆大车也弄不到。他们就是这样整咱们

的……

基辅党领导号召共青团员们参加修筑从伐木区到博亚尔卡车站的小火车路。

医生们坚决不让奥斯特洛夫斯基去参加筑路工程。但他还是去了。他们住在

一个寒冷的、遭到严重破坏的学校里。尼古拉在那里开始感觉到膝关节

隐隐作痛。

在有关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文件上记载着:“在参加突击建设运输木材的小火

车路的工程中,奥斯特洛夫斯基患了严重的流行感冒和斑疹伤寒。”

同志们把他送回舍彼托夫卡村时,他已处于半昏迷状态。奥列加。奥西波芙

娜又精心将儿子护理好,但他丝毫不吝惜自己的身体,奥斯特洛夫斯基身体尚未

得到很好的恢复,便回到了基辅机车修配总厂。

无法忍受的关节疼痛迫使他于1922年秋天前往亚速夫海滨城市别尔江斯克疗

养。

奥斯特洛夫斯基在疗养区度过了38天。

在疗养院他与总医师的女儿柳德米拉。别连弗斯成了好朋友;离开疗养院的

一段时间内,他们彼此常有书信往来。因为这种情况,拉娅才对奥斯特洛夫斯基

这一段的病情有所了解。他给柳德米拉的信中这样写道:“……如今,我一个人

住在舍彼托夫卡,这里是沃林省,离波兰边境只有五俄里。这是一个偏僻的村子,

路上泥泞不堪,难以通行……没有人来看我;在村子里我几乎是一个人独自生活,

只有亲爱的母亲在我身边……我重病在身,不能行走。柳茜①,这一切使我感到

何等的苦闷啊……

“请按我留给你的地址把信写到基辅,虽然我在舍彼托夫卡,但我想很快会

回到基辅的……”

他回到基辅后,又忙得不亦乐乎。他参加了在第聂伯河上游运木材的劳动。

由于趟着没膝盖深的冰水打捞木材,终于染上了多关节炎症②。他的病已转为伤

寒、肺炎和肾炎③。他患伤寒后,膝关节红肿发炎,轻微的疼痛一直没有停止。

体格检查委员会认为他是一等残废。

他又回到了舍彼托夫卡,再次得到母亲的照料,又开始了多种治疗……

1923年3 月20日,他给别连弗斯写信说:亲爱的柳茜克①!远方的朋友,只

是现在,又过了许多日子的今天,我终究又能让你知道边远而寂寞的别尔江斯克

的消息:生活并没有完全把我压倒,如果使点劲,我必定能站起来……我没有错

过一点机会……我的身体赢得了胜利。我的收获是:现在我已能够认识到今后我

应该做些什么……

好了,柳茜,我有足够的时间来考虑这些。信上尽写这些事情没有好处……

我现在住在舍彼托夫卡,没有住在基辅……一切都使我感到精神勃发……在医院

就诊消磨掉的时间给我带来忧愁……前额新增添的两道皱纹使我变得有些忧郁…

柳茜,我还请你给办一件事。虽然我经过了许多医生的治疗,也略知自己患

的是关节炎症,但是我还是请你,柳茜,仔细向你爸爸打听一下,他了解全部情

况:诊断的结果,膝关节炎慢性水肿的民间治疗方法。这种慢性水肿是在关节炎

脱位和伤寒的影响下,于一年半以前出现的;由于在疗养区的治疗,几乎全部消

失,现在又出现了……请你详细向你①柳德米拉的爱称。

②……在参加修筑小铁路的劳动时,因严重伤风而患并发性硬化多关节炎症,

1928年全部关节严重僵硬和脊椎麻木……——摘自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病

历。姆。克。巴甫洛夫斯基博士诊断(签字)。1935年5 月27日于索契。

③摘自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病历。莫斯科大学第一门诊所,1929年,莫

斯科尼。奥斯特洛夫斯基博物馆存。

①柳茜克——也是柳德米拉的爱称。

父亲打听一下,然后写信告诉我,要真实的情况……如果写得不真实,还不

如不写……我像一个摆脱了死亡重新面临斗争的人。这一切都使我感到厌烦。

祝你健康……你有时想起我来,一定要给我马上回信。我等着你的信。要知

道,你是我的妹妹,是我圣洁可爱的小妹妹。

科里亚。奥斯特洛夫斯基①由于成功的治疗和母亲的精心护理,这一次使奥

斯特洛夫斯基多多少少恢复了一些工作能力。他开始和共青团员们取得了联系。

“我和一些同志结交了朋友,因为我没有他们是不行的,我努力把紊乱的思绪整

理得井井有条。”他告诉米拉。别连弗斯说。

1923年秋天,奥斯特洛夫斯基前往别烈兹多夫,这是一个小城市。他姐姐叶

卡捷琳娜。阿列克谢耶夫娜。索科洛娃住在这里。她的丈夫依万。雅柯夫列维奇。

索科洛夫在区执行委员会主持市政部门的工作。奥斯特洛夫斯基住在姐姐家里。

索科洛夫帮助他在区公用事业管理局谋到了私房统计员的职务。

尼古拉与姐姐相处得十分和睦。每到晚上。她总是像母亲般地迎接他,有时,

更深夜静她还在等着经常因工作而晚归的弟弟。

后来,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耶夫娜说,有些时候只要科里亚不回家,她就

坐卧不安。他整天整天地不在家。回来时显出一副饥饿、疲惫的神情,身体看上

去十分虚弱,两脚肿胀。要帮助他脱掉靴子洗脚。如果说要他稍事休息一会儿,

治治病,他根本不愿意听这一些!

共青团员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工作引起了区执行委员会主席尼古拉。

尼古拉耶维奇。里西塔的注目。他从前是土拉城的一个军械修理技工,1918年入

党,1923年,他就开始担任别烈兹多夫区执行委员会主席。从此,两个尼古拉便

成了永生的挚友。

里西塔十分注意青年工作,对成员不多的共青团组织给予帮助。他对奥斯特

洛夫斯基十分信任,经常委以重任。有一次,里西塔交给他一项光荣任务:将一

包急密文件和一口袋现金从别烈兹多夫送往舍彼托夫卡。奥斯特洛夫斯基完满地

完成了这一任务。

为了加速边境地区的青年工作,舍彼托夫卡共青团区委会决定在别烈兹多夫

现有的团员中建立共青团支部。这个决定于6 月25日正式作出。奥斯特洛夫斯基

被推荐担任团支部书记。

就这样,他又成了共青团的引路人。

那些漫长的诺沃罗西斯克的夜晚使拉娅记忆犹新。他告诉她,手风琴是怎样

把青年人召集在一起的。

“每到夜晚,我们通常坐在某些地方的圆木头上或农舍旁边的土台子上(我

们经常被别人轰走)。打开手风琴后,我开始拉起来,全神贯注地陶醉在音乐之

中,那时我非常喜欢拉手风琴,舞跳得不错,尤其是乔特卡舞①更是我的拿手好

戏……”

这些回忆把拉娅带到了遥远的乌克兰曲调。“渐渐的,姑娘们蹑手蹑脚地走

过来,跟在她们身后的是一群小伙子。大家一声不吭地坐下……这时候,①莫斯

科尼。奥斯特洛夫斯基博物馆档案室:奥斯特洛夫斯基和伏。别连弗斯的通讯。

①乌克兰的一种民间舞蹈。

我淘气地拉起了可以载歌载舞的欢快乐曲。姑娘们如醉如痴地尽情欢乐起来

:跳舞呀,说笑话呀,笑呀……这些夜晚是多么美好啊……而后,这些便悄悄地

变成了交谈,谈起共青团的工作。当时我从事共青团的工作真不那么容易,青年

们并不是一下子就加入到团里来的,他们还存有畏惧的心情。“

须知当时,敌人惨无人道地杀害共青团员。最早在别烈兹多夫建立的这个共

青团组织的书记工作是十分艰巨的。按现在人们的说法,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

基当时是一个未被解放的书记。这意味着书记工作必须与中心工作相配合。换句

话说,每天的工作是从清晨六时到午夜两点。

那些年代的一些文件向拉娅透露了他的生活情况。

从1923年8 月24日在别烈兹多夫区党委“关于委派区应征前普及军事训练部

政治指导员”的讨论会上奥斯特洛夫斯基被委任为区政治指导员。在会议的决议

中写道:“奥斯特洛夫斯基同志与区教导员协同制定了由区委书记授权和批准的

训练计划。”①这是在边境地区,在战火纷飞的岁月。1923年7 月17日,奥斯特

洛夫斯基领到了持枪证。

8 月26日,奥斯特洛夫斯基出席了为庆祝别烈兹多夫地区文化宫竣工的晚会,

并当选为主席团成员。

8 月27日,别烈兹多夫区党委常务委员会听取了奥斯特洛夫斯基关于国际青

年节庆祝活动计划的汇报。在这一天,将举行庆祝游行。两个同志接受了这次活

动的指挥任务,其中一个是奥斯特洛夫斯基。

同年9 月11日,在别烈兹多夫区党委会上,酝酿关于星期日讲习班演讲人的

人选。奥斯特洛夫斯基是演讲人之一。在这次会议上,还讨论了在高年级的中学

生中委派进行政治工作的人员。奥斯特洛夫斯基接受了这一重任。

9 月16日,奥斯特洛夫斯基参加了别烈兹多夫州的区委书记会议,并在会上

发了言。

10月3 日,共青团舍彼托夫卡区委会召开会议。大会听取了关于重新登记别

烈兹多夫地区的共青团员(尼。奥斯特洛夫斯基提议)的报告。大会决定建立一

批共青团支部:别烈兹多夫支部8 人,波杜别茨克支部4 人,小普拉乌丁支部4

人。

10月13日,区选举委员会托奥斯特洛夫斯基改选小普拉乌丁和马尼亚丁两个

农业委员会。选举活动结束后,奥斯特洛夫斯基在报告书上执笔写完了工作完成

的情况。

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和别烈兹多夫党委会成员一起合影的一张照片被收

藏下来。他坐在最左边,病腿并没有使他的膝盖弯曲,看来,他坐着也很吃力,

他用右手在椅子上支撑着身体。“勃朗宁”手枪别在腰里。这足以证实:边境线

上的别烈兹多夫团支部书记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然而,被损坏了健康的人难以坚持工作了。1923年10月14日尼古拉。奥斯特

洛夫斯基向区委会请假,区委会作出了批准他休假一个月的决定。

但是,休假却成为不可能的事,一连串迫在眉睫、压倒一切的事件,使他不

得不继续投入工作。

1923年10月27日,召开了对共青团员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来说难忘的

“乌克兰共产党(布)别烈兹多夫区党员和预备党员会议”,尼古拉参①见乌克

兰共产党(布)赫麦利尼茨基州党委档案馆档案。

加了这次会议,并担任书记员。会议听取了他本人作的关于区共青团支部成

立五周年的纪念日的报告,决定举行共青团支部成立五周年纪念活动;听取了里

西塔同志关于别烈兹多夫共青团组织成员转为党员的报告,并一致通过吸收勇敢

沉着、坚忍不拔的共青团员——区团支部书记奥斯特洛夫斯基和基烈耶夫为乌克

兰共产党(布)预备党员。

伟大的十月革命六周年纪念日已经临近。别烈兹多夫成立了庆祝节日的筹备

委员会,奥斯特洛夫斯基被任命为筹备委员会委员之一,负责在穆哈烈夫和波杜

别茨克村苏维埃举办庆祝节日的活动。

1924年1 月21日,全体进步人类蒙受了沉重的损失:弗拉基米尔。伊里奇。

列宁与世长辞了。为纪念列宁逝世俄共中央发出了在全国征收共产党员和共青团

员的号召。

共青团的任务也随之加重了。

1924年春,奥斯特洛夫斯基被调到伊贾斯拉夫负责舍彼托夫卡地区共青团的

组织工作。

5 月21日,乌克兰共产主义青年团舍彼托夫地区第二次代表大会开幕。

在这次会上尼古拉当选为舍彼托夫卡地区共青团委员和出席乌克兰共产主义

青年团沃林省第八次代表大会代表。

5 月30日,尼古拉在伊贾斯拉夫担任乌克兰共产主义青年团全体会议主席。

在这次会议上通过了将乌克兰共产主义青年团改为“乌克兰列宁共产主义青年团

的决议。最后,进行了省团委选举工作。尼古拉当选为沃林省共青团委委员。

……

那些年代,在边境地区是不得安宁的。大家手不离枪:必须与暗藏在密林里

的土匪进行斗争。为了与反革命、与土匪进行斗争。为了保卫和平的劳动,在边

境地区建立了几支负有特殊使命的队伍(简称:特工队),只有党员、预备党员、

共青团员可以参加这支队伍。每个特工队的战士都发一张特工队员守则。

奥斯特洛夫斯基那张守则保存完好,守则上的日期是1924年6 月26日。

那时,他们的生活是军事化的。

共青团员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就是在这种环境中加入布尔什维克党的。

乌克兰共产党(布)别烈兹多夫区委会给奥斯特洛夫斯基所作的鉴定中有以

下几句话:“……该同志表现勇敢顽强,工作积极主动,能和群众打成一片,政

治上要求进步,对党的工作满腔热忱,工作态度十分认真,政治上能经得起考验,

能认识自己的错误,像一个忠实的、遵守纪律的乌克兰共青团员和乌克兰共产党

(布)党员那样,表现出了卓越的组织才能……”①伊贾斯拉夫区党委在给奥斯

特洛夫斯基所作的鉴定中写道:“……在完成计划性的工作任务中表现了主动精

神……能正确地认识自己工作的意义和地位,善于选拔工作人员并能领导他们的

工作。他在共青团的工作中十分称职。各方面的关系他都处理得很好。为了工作

他能够利用周围的一切有利条件……在政治环境中能够很好辨别方向,并遵循马

克思主义者的工作方法。

党的稳定性存在,不至于出现偏差。取决于好的领导方法。他经受了这些考

①摘自莫斯科奥斯特洛夫斯基博物馆档案室。

验。发现急躁毛病时能很好控制自己。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从中汲取适当的

教训。他严守纪律,不喜欢闹无谓的纠纷。在伊贾斯拉夫工作的日子里。他从未

参与大小纠纷。他熟悉各个支部的工作,下达指示得当,他在团的领导工作中极

为得力。“

1924年8 月9 日,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成为布尔什维克的一员。他是在

列宁逝世的那年加入党组织的。“成为伟大的党的一员——是我国每一个年轻人

朝夕思慕的理想。”——奥斯特洛夫斯基在乌克兰共青团第四次代表大会上骄傲

地对代表们说。

他又重新献身于事业了。

8 月18日,在伊贾斯拉夫区党委常务委员会的会议上,讨论了有关迎接收获

节的问题。会议委托奥斯特洛夫斯基作“关于动员共青团的一切力量,吸收全体

青年投入战斗……”的报告。

但是,健康情况又在作弄他。1924年8 月22日,共青团舍彼托夫卡区团委通

过决议并呈请批准奥斯特洛夫斯基两个月休假,将他送往日托米尔温泉疗养院。

1924年8 月30日,乌克兰共青团中央委员会写信给人民健康委员会说:“乌

克兰列宁共产主义青年团中央委员会请求把乌克兰共青团沃林省委成员奥斯特洛

夫斯基同志根据其病情送到治疗区治疗。”9 月2 日,他被送到哈尔科夫乌克兰

国立第一科研医学器械学院医院治疗。

“我是用自己的双脚走进医院,拄着拐杖走出医院的。”后来,奥斯特洛夫

斯基回忆说。

不只是为健康而斗争,而是为生命而斗争。他先后在斯托维扬斯克和耶夫帕

托里亚疗养院治疗。后来又被送到哈尔科夫医学器械学院……他在那里接受了一

次膝关节大手术。

最后一次,他独自一人前往“迈纳克”疗养院和耶夫帕托里亚疗养院……

医生们劝他去南方住上几个月。这时,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写信到诺沃罗西

斯克找拉娅母亲……就这样他还惦着回去工作:1926年夏末,他前往哈尔科夫找

友人彼得。诺维柯夫,然后又去莫斯科找女友玛尔塔。普林。但不久又回到诺沃

罗西斯克,而后就全身瘫痪了。

在公路大街27号拉娅的家里,病魔把他困在床上——事情已经十分清楚,病

魔将夺去他的生命。

他要归队,但事情比想像的要坏。

通往这胜利之路是漫长的,既是漫长的,又是艰难的。

第七章严冬酷寒亲人情炽1926年12月。夜晚,户外东北风呼啸着,天还没有

下过雪,而天气变得阴沉沉的,风在旋转,沿着户外向什么地方疾驰,天气格外

寒冷。

拉娅家的客人有:尼古拉的母亲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和从莫斯科来的玛尔塔。

普琳。大家坐在餐桌边等着尼古拉。

他在自己的房子里耽搁了一会儿,终于出现在门口。他面色显得如此苍白!

“科里亚,你不舒服就躺着吧!我把晚饭送到床边好了。”拉娅说。

“没有什么,现在觉得好一些了。”他立即回答说,软弱无力地挥了一下手,

好像要抓住空气中什么似的,他倒下了……大家连忙把他托住,轻轻地把他安放

在床上。

他晕过去了一会儿。

从这天起,他的病情急剧恶化。尼古拉咬紧牙关,忍住关节的疼痛,一动不

动地仰卧在床。

他竭尽平生毅力与疼痛作斗争,力图使自己适应这种病痛。他说自己能经受

得住,故意试图证明自己能够克制。他依然没有停止看书。

尼古拉担心自己不能动了,请求在天花板上安装一个小滑轮,把绳子从滑轮

中间穿过去,将绳子的两头拴在自己的脚上,绳子的其余部分放在他的手边。当

他身边没人的时候,他便做体操,一直做到自己疲惫不堪为止。

每到夜间,他便感到痛苦。由于老是用一种姿势躺着,身上的疼痛更是加重

了,连翻身、侧身都无能为力了。为了减轻他的痛苦。拉娅全家人常常起床来帮

他的忙。拉娅和她的亲人——妈妈和姐姐轮流服侍他。因为劳动一天之后,拉娅

睡得很死,很不容易叫醒她。尼古拉建议在她的手上拴一条绳子,绳子的另一头

挨着尼古拉的手。当他需要她的时候,他便拽绳子把她叫醒。

1926年11月2 日,尼古拉在给他哥哥的信中写道:“……我定能坚持到底。

我不会垂头丧气……我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在这儿,他们对我精心照料,

如同对待亲人一般,所以,我不能不说,他们对我护理得非常周到。”

夜,越来越使他感到愁苦难熬。但是早晨和白天,尼古拉却像从前那样平静

和愉快。重新走近他身边的人怎么也不会相信几个小时以前,奥斯特洛夫斯基经

历过可怕的折磨。只有他的面颊变得更加苍白,出现在眉宇间的皱纹显得更加清

晰了。

一天早晨,尼古拉说:“嗯,拉娅卡,今天我要起床,你不要帮我了。”

“今天你觉得好了一点吧,科里亚?”拉娅问道。

“当然,好多了。凡事总有个限度的。卧病在床这种日子总不能没完没了吧!”

说完最后一句话,他用劲一冲,和拉娅并肩站起来,拥抱了她的肩膀,挑衅

似地看看自己的脚。

“嗯,不行,你们一个跟一个地故意为难我,我可不准你们躺着,我还需要

你们。我要强迫你们走。”

尼古拉迈开了步子,但由于难忍的疼痛,扑通一声又倒在床上。

拉娅已经猜到,这天早晨,他一点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病有所好转。他只是决

心和自己的疾病斗一斗。很可能,他想欺骗自己。

他们第一个困难的冬天开始了。

拉娅和妈妈、姐姐守护在尼古拉的床边,听着他讲那些引人入胜的不久前发

生的故事,不知度过了多少漫长的夜晚。如果不是顾虑由于讲故事使他过于疲劳

的话,她们很可能要求他讲更多、更多的回忆。当时拉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多

故事情节,后来把这些情节编进了他的书里。他向她们叙述了与土匪进行的斗争,

小铁路的建设,在边境地区如何做青年人的工作……

他经常谈到自己,但不说出自己的名字,仿佛某一个情节是发生在“他的一

个朋友身上”。往往有这样的事,他脱口而出,露了馅儿。她们常常叹息地说:

“你为什么不早对我们说这件事是发生在你身上呢?”

“我似乎是无意识地忍不住说的。你们还以为我是在夸夸其谈吧!……”

过了很久之后,在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写作过程中,他向拉娅提示

了这些故事:“你知道那时我已经注意到你们对这些情节的态度,从这些故事中

构思给我们青年阅读的、有头有尾的中篇小说的想法已经成熟。这部中篇小说到

底能有几分吸引力,我试图从你们的脸上表情了解到。”

尼古拉是一个优秀的宣传工作者。他具有把自己整个地融合于故事中的惊人

才能。他全部身心回到了战火纷飞的过去,忘却了现在的困境。他们这些年轻的

听众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那精神焕发的面容,一连几个小时地听他讲述。

宽敞的房间充满着阳光。尼古拉躺在床上,枕着高高的松软的枕头。旁边的

桌子上放着一堆杂志和书。

尼古拉的客人中有港口图书馆主任季米特里。霍鲁仁科。过去他们不曾相识。

但有一次尼古拉给他寄了一封信:“霍鲁仁科同志……我请你顺便到我这里来一

趟。让我们互相认识一下和谈谈心。我什么时候都有空,请您来吧!我在这儿像

个‘外人’,没有团组织里的熟悉的同志。最主要的是没有书。我想谈谈书的事

情。谨致共产主义的敬礼。

尼。奥斯特洛夫斯基。“

季米特里。巴甫诺维奇。霍鲁仁科心甘情愿地满足了这个要求。

尼古拉真有说不出的高兴,说:“妙极了!这意味着我将是一个受照顾的读

者了。对我说来,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搬书去,米佳,能搬多少就搬多少!”

尼古拉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和霍鲁仁科谈话,但是尼古拉称他为“米佳”

①,并用“你”称呼他。他们很快成为朋友了。

“只要有机会,我将亲自把书给你带来,”季米特里说,“如果我来不了,

我会打发同志们送来的。”

“好,好,你亲自来最好,或者派共青团员们来。我见到同志们总是高①季

米特里的爱称。

兴的。如果哪位小伙子有乐器,请他们带来玩玩。“

“首先你需要哪些内容的?”霍鲁仁科问道。

“把我们的文艺书籍全部搬来吧。我自己来挑选。高尔基、诺维柯夫—普列

保依、绥拉菲摩维支、拉夫烈纽夫、斯维尔斯克和富尔曼诺夫的作品我必须反复

阅读。经典著作更需要这样。”

“翻译作品呢?”

“至于翻译作品,”尼古拉说,“最好这样做:挑选法国的、德国的、英国

的……某些作品,你知道,我对这些作品不大熟悉,应当有系统地去阅读。”

他们谈到了一些国际和国内的事件,谈到了共青团和党的九大,尼古拉请他

把速记记录带来。

他见到新朋友总是谈得又热情、又多,而且迫不及待地讲述自己读报的一些

感想。他的想法很多,感慨万分,不时沉默不语,擦着湿润的前额,不时又喜形

于色。

霍鲁仁科看了看他说:“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希望能看到病人,无疑是

一股药味使我感到诧异。”

“当然啰,”尼古拉愉快地附和着他的声调说,“你知道要求寄一些给躺在

床上的病人读的小说的请求吗?说老实话,要想想,好吗?”

分手的时候他再一次提醒说:“嗯,我可等着书呢,米佳,多送点书来,别

忘了挑选一些外国的经典名著。”

第二天,送来几叠用绳子捆好的书。尼古拉用令人惊讶的速度从这些书中吸

收营养。他整天埋头读书,夜晚也经常如此。

送来的那几叠书有20至30本之多,刚好够他看一个星期的。

最初,借给他的书是填写在读者的借书证上,但很快把证上补充的借书卡都

填满了,违反了图书馆的规则;只好填写借书的总册数。

他特别注意阅读描写国内战争的文艺作品、文件、随笔、帝国主义战争时期

的回忆录和关于未来战争的幻想小说。

马雅可夫斯基的长诗《列宁》的一些章节和关于苏联护照的诗①他都能背得

滚瓜烂熟,而且经常大声朗读(附带说明一下,马雅可夫斯基去世后的很长一段

时间,在尼古拉的心里像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他热爱这位诗人。他久久不能原

谅马雅可夫斯基这样心甘情愿地离开人世)。

尼古拉顽强地研究俄罗斯文学中的经典作家的著作。他尤其热爱高尔基的作

品。当读完某一部作品后,他常常要求读有关这本书的文学评论。

他怀着极大的兴趣阅读雨果、左拉、巴尔扎克、塞奥多尔。德莱塞的作品。

他每天用一定的时间——两小时阅读科普通俗杂志和政论作品。那时候,人

们称奥斯特洛夫斯基为“发疯的读者”。

他带到拉娅家来的一只小皮箱里,有他喜欢的一本书——谢甫琴柯的《弹唱

员》①,由于经常阅读和搬家,这本书已经磨损不堪,封面和书的前几页没①这

里指马雅可夫斯基的《苏联护照》一诗。

①塔拉斯。

谢甫琴柯(1814—1861)乌克兰伟大的诗人。《弹唱员》是作家

的一本诗集。该诗集反映了乌

有了。

在病魔残酷折磨尼古拉的沉重时刻,他仍然把精力集中在敬爱的乌克兰诗人

—谢甫琴柯那些不朽的、激动人心的诗篇之中。这本诗集的许多诗他都能背诵如

流。他最喜欢谢甫琴柯的长诗《卡捷琳娜》。他用一种特殊的声调朗读其中某些

诗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和生活道路……”他还喜欢谢甫琴柯的长诗《海

达马克》以及短诗《我面对苍天惊叹……》、《我归天后,请把我埋葬》,在他

们家里,几乎每天都能听到他唱这两首歌。

听他唱歌的时候,拉娅想:他是多么向往乌克兰的乡土,热爱从小就哺育他

的民族文化啊。从他那被战火摧残了的心灵的深处,我们依然可以感受到他是一

个富有理想的乌克兰青年……

1927年初,黑海党组织开始党员重新登记工作,通知尼古拉前往该地。

他独自一人已经不能成行了。拉娅把需要的文件带到了市委。很快,市委会

代表来到她家,以便明确一些问题。不久,这位同志便将尼古拉的党证送来了。

党证编号是No.0285973,党证的填发日期是1927年5 月27日;在“填发党证组织”

一栏里填写着:“黑海地区第一区委员会”。

这位代表同志向尼古拉祝贺,把党证交给他,祝他健康。

当市委代表一走,科里亚赶快打发拉娅去买装新党证的套子。拉娅急急忙忙

赶到市场上,在一家不大的服饰用品杂货店的货摊上买了一只墨绿色的皮套子。

这只皮套子至今还珍藏在索契市的奥斯特洛夫斯基陈列馆内。

白天,他经常写信给过去的老朋友。他和他们谈心里话,一谈起这些旧友的

情况就没有个完,并怀着极大的耐心等待着他们的回音。但遗憾的是,并不是所

有的人都回他的信,天长日久,回信的人也就寥寥无几了。同志们可能不知道,

每一行字,每一句温暖、友谊、善良、愉快的话对他来说是多么珍贵啊!

彼得。诺维柯夫当时住在哈尔科夫。他经常有信给尼古拉;此外,他还满足

了尼古拉对无线电零件的要求。两个朋友经常热情地通信,信中充满着幽默。拉

娅亲眼看到了尼古拉是怎样爱戴自己的朋友的。当这位难以猜测的朋友彼得。诺

维柯夫即将光临时,拉娅怀着焦躁不安的心情在等待。直到1928年春天,这位朋

友才来到拉娅家小住了两三天。他的到来使尼古拉忘记了病痛——他们制订了工

作计划,商量了去哈尔科夫的事……

尼古拉有一个皮夹子。他经常把它藏在枕头底下。皮夹子里有许多老朋友的

照片。这些旧友是他在哈尔科夫医疗器械研究所认识的。他们当中有:彼得。库

布、安娜。达维多娃、诺维柯夫、拉乌林。夹中还有一张姑娘们送给他的照片。

尼古拉和这些姑娘们是在疗养院认识的。姑娘们穿着游泳衣,是在海滨合影的。

彼得。诺维柯夫看了这些照片后,开玩笑说——在疗养院的一些美事都叫尼

古拉给“碰上”了,拉娅也随声附和着。尼古拉极力为自己辩护。他们都愉快地

大声笑着。争论到最后时,拉娅和别佳①在照片上写了这样的话:“业经书刊检

查机关审查通过。卢。马秋克。”②克兰农奴的灾难和无权的乌克兰妇女的悲剧。

①彼得的爱称。

②这些照片全部收藏在莫斯科奥斯特洛夫斯基博物馆。

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他们的心何等火热啊……

尼古拉从来就是爱憎分明。他爱的人,就可以为他牺牲一切,要是他仇恨的

话,这时就很难说服他了。

如果老朋友不来信,尼古拉就急不可耐地等待回音,像是在考验友谊一样。

如果久不来信,他便忧伤重重。记得有一天晚上,他怀着极大的热情和忧虑久久

回忆着那些沉默的朋友们时,拉娅忍不住地说:“科里亚,你要知道,真正的朋

友是不会这样做的!他们不可能抽出一点时间给你写信吗?”她说完后,觉得这

样讲刺痛了他。

“要知道,拉娅卡,我们不要这样说。可能你说的是对的,我可不能这样做,

得出这样的结论:他们忘记了我。时间将会证明……”

每当信送来时,应当看看尼古拉的表情!他高兴得两眼闪闪发光!

他们的第一个冬天过去了。他们在等待着春天的降临。他们想,春天来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八章疗养路上拉娅心碎春天,尼古拉的病情更加严重。每到清晨,全家人

看到他那红肿的、咬伤的嘴唇,就知道这是与人所难以忍受的疼痛作斗争的痕迹。

怎么办呢?到哪里去治疗?他们的物质条件是十分有限的。免费治疗的许可

证尚未得到。听说克腊斯诺达尔附近有一个温泉,那里的硫磺浴对治疗风湿病患

者的效果良好。他们便开始作去温泉治疗的准备。

这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湛蓝的天空尤其显得高爽。树木和房屋的阴影黑

黑的,十分明显。金合欢花刚刚开过,地上落满了花瓣,街上和人行道上像是铺

上了金黄色的地毯。

被太阳晒得黝黑的马车夫打起盹来,他在他们门前已经等候很久了。他们完

成了最后的准备工作后把尼古拉抬出来。马车夫冷漠地隔肩看了一眼。

在深蓝色的天空和太阳下,尼古拉眯缝着眼睛。他们就这样暂时分别了。陪

尼古拉去治疗的是他的母亲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和姐姐列利娅,她还带着一个两

岁的小儿子。拉娅在上班,不可能去照料尼古拉。

温泉离克腊斯诺达尔有60公里。他们乘火车到了克腊斯诺达尔。在那里雇了

一辆小汽车,勉勉强强地把半卧的尼古拉放在车里。姐姐列利娅抱着小孩儿坐在

车的前座,支着病人的脑袋,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坐在脚头扶住他的双脚。

汽车开了很长时间。由于汽车震动,尼古拉晕过去好几次。不得不随时叫汽

车停下来。

到温泉疗养院,汽车行驶了六小时。在疗养院安置得相当快,接待尼古拉的

地方游击队员热情地参加了这项工作。

差不多一星期以后尼古拉才消除了旅途上的疲劳。

在疗养院,一切都按“别墅”的规则行事:这里不是疗养院,按现在习惯的

眼光看来,与其说是疗养院,倒不如说是旅馆。把休养者安排在两栋有露天凉台、

离公园不远的房子里。尼古拉住的那栋房子有六个面积相等的隔间,出门是一个

共用的长廊。

科里亚被安排住在进门右边的第二个房间。显然,这是第二号房。这是一间

窗明几净的卧室。窗户向着花园。室内设有一张普通的单人铁床,是给尼古拉睡

觉用的,而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和带着孩子的姐姐被安置在地板上。

因为病人需要特别的护理,因此,奥列加。奥西波芙娜长期住在温泉,开始

和姐姐列利娅轮流护理他。不久,拉娅的母亲去了,后来拉娅也去了。

他们当时的生活费是极度节俭的。这笔生活费用的来源靠尼古拉的残废金35

卢布50戈比和拉娅的工资,至于当时她的工资到底挣多少,她也记不清了,但也

为数不多。

这些促使他们勤俭度日。但他们的日子过得和睦而愉快。要知道,每天要给

尼古拉清洗两次床铺。清洗床铺时,先要把他抱到椅子上,然后再移回到床上。

为了服侍好病人,铺床单时连一个褶襞都不能有。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褶襞都会给

他的肉体带来莫大的痛苦。每天把他安置在轮椅上推去治疗,然后将他的身子泡

在澡盆里。水疗后,又把他抬上轮椅送回房子里,移放在床上。水疗室里虽有护

士照看,但他们总是非常忙。沿着沙土路推送尼古拉的轮椅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天天如此,显然奥列加。奥西波芙娜是吃不消的。

拉娅记不起其他病人是怎样安排饮食的,反正他们是自己起火的。他们

在住房窗下的花园里放了小木箱子,使风不致吹熄炉子。他们安放了一只煤

油炉子——这就是他们的厨房。深受他们大家爱戴的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做起家

务事来总是那样轻松愉快。

疗养院的院长是一位叫安尼娅的女共青团员。她的姓和父名拉娅都记不起来

了;这也是不足为怪的。因为大家都叫她安尼娅。这位姑娘对他们很有礼貌,她

尽了一切力量。

科里亚在疗养院住了两个月左右。

拉娅还记得她到疗养院的情景。

她和尼古拉谈了整整一夜,直到大天亮。他们迎来了一个令人神往的山区的

早晨。群山环抱着温泉,翠绿的山峰高耸入云。悬崖峭壁的某些部分已接近山谷

里一条不大的普谢库普斯河,这条小河就发源于硫磺矿泉。

午后,拉娅料理完家务事,就用轮车推着尼古拉来到公园,在河岸他喜欢的

树下或疗养院对面的树阴里徘徊。

到温泉这个神奇的硫磺浴盆疗养的病人很多,主要是重病号。尼古拉刚刚出

现在公园里时,他就被包围起来,他成了人们注目的中心。经常进行热烈的辩论

……想争论什么就争论什么,只要不去谈生病的事!尼古拉是不喜欢谈这个的。

以疗养院院长安尼娅为首的共青团员们经常来看望尼古拉。他们经常是在露

天凉台上谈天。共青团员们的爱戴和关切使尼古拉感到欣慰。

洗硫磺矿泉水浴在某种程度上使尼古拉的病情有所减轻。关节的红肿渐渐地、

十分缓慢地消退。这使他们精神振奋,充满了希望。

每当晚上共青团员们集会时,尼古拉请他们把他带去,尽管如此,小伙子们

还经常带些乐器来:吉他、曼陀铃、手风琴——他们知道奥斯特洛夫斯基酷爱音

乐和唱歌。当小伙子们唱着《我们孤僻的海洋》、《泪水浸透着无垠的世界》,

尼古拉也随着大伙儿一起唱着。有时候他也向他们要把吉他,放在胸前,困难地

用手指调好弦定好调子,自己伴奏起来,唱着忧伤的乌克兰民歌。

只有一对年轻夫妇反对晚上的这种集会,他俩是尼古拉和拉娅同一个走廊的

邻居。这些人需要充分的安静。晚上六七点钟他们就准备睡觉,而白天却像幽灵

似的在走廊里走来走去,专门挑剔别人的毛病。

尼古拉决心帮助他俩改正这个毛病。他们房间的对面住着一个年轻的吉卜赛

女人。看样子是个精力充沛、朝气蓬勃的人。她给病人的生活带来很多欢乐。她

总是想方设法让奥斯特洛夫斯基心情愉快。于是,尼古拉和她商量妥:准备在一

个晚上,当那对讨厌的夫妇入睡后,举办一个欢快的音乐会。

他们真的这样做了。这位吉卜赛姑娘比大家更高兴,她载歌载舞,兴致勃勃。

早上——有人告状了。院方规定要追查此事。开始询问病友们,但毫无办法!

病友中谁也“没有”听到这种响声。当去问尼古拉时,以为这个在家卧床不起的

病人一定能知道所发生的一切的。也只有他才会知道底细。当然,他的回答也是

一样的。

结果是这样的:这对不与外界接触、弱不禁风、好吹毛求疵的夫妇终于从自

己的“修道小室”里走出来。和大家会合在一起!尼古拉无比欢欣,他为能帮助

这样的人摆脱自己的小天地而感到无比高兴。

在“家庭会议”上,他们决定从克柳切瓦亚动身回家时乘哥萨克人铺着干草

的有篷马车;尼古拉不能坐汽车,他经受不了震动。

他的新朋友聚集在一起欢送他,他们久久地热情地握着他的手;他们受到了

数十人热情洋溢的、充满友情的祝愿。

刚刚上路不久,病人肉体上的折磨就开始了,伴之而来的则是他们精神上的

痛苦。一路上拉娅用手把尼古拉的头扶住,哪怕能减轻他一点点痛苦。

这真是一条可怕的道路!经过几小时旅途之后,他们才明白,温泉并没有使

尼古拉的病情好转。由于剧烈的疼痛,尼古拉多次晕死过去。在昏厥后醒来的间

隙中,他小声对拉娅说:“要爱惜我,拉尤莎!我还能做好多事,我会好的,别

丢下我不管……”

拉娅忍不住潸然落泪……

他们终于到达了克腊斯诺达尔。不能够马上把科里亚送去车站。总之,不能

惊动他,他恢复知觉需要时间。

一群看热闹的人围住了尼古拉坐的车厢。人们七嘴八舌地叫嚷着:“啊!多

可怜的小伙子,他已经死了……”

“你把他运到哪里去?”

“你还为他张罗什么,他反正已经是个行将谢世的人了!”

这些话简直使拉娅怒不可抑。她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勇气。她从车上跳下

来,扑向这些“同情者”,从牙缝里挤出这样的话:“快点散开吧!你们嚼舌已

经嚼够了,赶快从这里滚开!”

一些爱管闲事的女人吓得急忙退向一旁:“她有点精神不正常……”

当拉娅回到车上坐在尼古拉的身边时,他抓住她的手,无力地握着,用低得

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真是好样的,姑娘。应该再说得厉害一点!”

他们在返回诺沃罗西斯克的途中是很不愉快的。硫磺温泉水浴使他们大失所

望。

医生们安慰他们说,硫磺温泉水浴见效极慢,至少要过一个月才能见到好转

的趋势。并建议第二年继续去马采斯塔治疗。

尽管尼古拉病情如此严重,他仍然说:“没有什么关系,这些只不过是人生

道路上的小坎坷,这一切都是暂时的,终将会过去的!”

但从他那皱着双眉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他的这些话只是说给他们听的。

为了不去想肉体上的痛苦,他越来越多地陶醉在书中。在晴朗的日子里,他

们把他搬到院子里。这儿,在洋槐树阴下,他躺在木折叠床上度日。为了躲开好

奇者的眼睛,在两棵树中间系了一条绳子,把被单挂在绳子上。

每逢夜晚,青年们都聚集在这里。这时候这个角落里热闹起来了:辩论不休,

笑声朗朗,歌声洋溢,曼陀铃和吉他的弹奏声在空中回荡。

秋天,尼古拉在自己的作息时间表里加上了新的一栏:“写作”。现在,写

作占去了他一天的大部分时间,大约是四个小时。“写作”意味着什么,连他们

都无从知晓。每天早上吃完早饭后,尼古拉要来墨水,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本厚厚

的练习簿,开始埋头写作。

谁也不知道他写些什么,当拉娅向他要那本秘密的练习簿时,他开玩笑说:

“喏,你是个多么好奇的人,简直像个老娘儿们!我在写日记,就像我对你说过

的在医院住院的那个克瓦斯曼,还记得吗?你如果想知道的话,我

读给你听听?“

尼古拉打开练习簿,眼睛不自然地瞟望着一页纸,念道:“……11月27日。

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健康情况自我感觉良好,左脚的大脚趾还在动弹,但是,奥斯

特洛夫斯基不愿到医院去。”“11月28日。奥斯特洛夫斯基的胃口很好,吃了三

块肉饼,还想吃一块,但是妻子不给吃;妻子说:你在卧床不起的情况下,一般

说来,吃东西是有害的。但是,她自己却在一般的情况下吃七块肉饼……”

拉娅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而尼古拉却立即把写好的东西藏了起来。

有时,他简直被写作吸引住了,很难叫他中断一会儿去吃饭。在这种情况下,

叫他吃饭他却发起脾气来,他要求别把这“愚蠢的午餐”摆上来,并答应过几天

完成工作后,用错过的时间吃饭。

有一天早晨,尼古拉交给拉娅一大包封好的东西。是谁给他的糨糊,什么时

候给的,尼古拉是在什么时候把这秘密的本子封起来的,她都没有看见。

“请把这包东西寄出去,拉尤莎,要马上去办这件事。”他请求说。邮件封

面上的地址也是他亲笔写的。“敖德萨市”这几个字写得特别醒目。至于是寄给

谁的,她也记不清了。

那大包邮件寄出两三个星期之后,尼古拉收到了科托夫斯基①式的英雄集体

发来的一封信。只是从他们的来信中拉娅才知道这个秘密的本子写的是柯托夫斯

基和有关他英雄的里程的中篇小说。信的内容是对小说的热情洋溢的评语,对下

一步如何写作的建议和良好的祝愿。

正像尼古拉的同事们所说的,小说的手稿已经寄回来了。时间一天天地过去

了,但小说的手稿并没有收到。尼古拉有些忧郁不快。过去了几星期之后,他们

才知道,手稿遗失了。这可是惟一的一份手稿啊!

“是的,”尼古拉说,“它包含着多少心血和感情……一切都化为灰烬了。”

当时,拉娅只是为尼古拉感到惋惜。但现在她才明白,应该惋惜的是手稿的

遗失。显然,现在所有热爱奥斯特洛夫斯基和保尔。柯察金的人都与她一起为此

而感到惋惜。

很长时间他没有写什么东西。只是新的工作吸引住了尼古拉,使他忘记了丢

失手稿的事。共青团区委会派他负责党史研究小组的工作。

时间在完成它赋予的使命。尼古拉这种情况,他们大家和他本人似乎是习以

为常了。他对自己领导小组的工作很满意。到他身边来学习的共青团员们,十分

爱护和尊敬宣传员。和平常一样,尼古拉一直在博览群书,学习,给其他的同志

上课。他又焕发起朝气蓬勃、精力旺盛地从事工作的精神面貌。

他幻想能得到收音机。当时在他们村子里,很少有人有收音机。建立无线电

转播站在当时是件极为复杂的事。天线、地线、接收机、电源电池一切都得靠自

己动手去搞,去做。但是,他们抱定目的,无论如何要完成这一任务!

共青团员们在院子里的洋槐树上架起了一条天线。他们买来了一个小小的晶

体管接收机。这是一个不大的、 15 ×20厘米的盒子。在顶上,四五厘米高的玻

璃罩下有一个小晶体管。一条导线接在晶体上。为了收到声音,应当把导线与小

晶体连起来。

①科托夫斯基(1881—1925)是苏联国内战争英雄,摩尔达维亚苏维埃社会

主义自治共和国的组织者之一。

现在,整个整个晚上,有时在白天,尼古拉把耳机子戴在头上,从这个极为

不完善的收音机里“挤出”声音。不至于因恼怒而把它摔碎在地板上,那必须有

极大的耐心。要知道,声音,取决于将导线成功地与晶体管连接。

他不断地寻找更好的收音效果。有时还收到放电、尖叫的声音。此外,在有

风的天气(而在诺沃罗西斯克刮风的时候较多)天线的导线因摇晃而不断与洋槐

树枝相碰撞,这样也就引起放电。

过了一些日子,尼古拉又买来了些干电池和半干电池放在他的床下,共10至

12筒。这些电池都用导线串联起来,再从电池组引出一根导线通到尼古拉的床上。

在床上他可以直接控制开关。他经常让拉娅爬到床下去修理这些电池组。她害怕

触电,于是对尼古拉开玩笑说:“你有朝一日要毁灭在这些电池上的!”

墙上挂着一个木制的扩音器,形状像个小盒子,但是,扩音器经常处在沉默

之中。还是耳机帮了他的忙。为了不使铁制的耳机弓子压着头,用一块厚绒布把

它缠住(扩音器和耳机现正在索契奥斯特洛夫斯基陈列馆展出)。

虽然耳机的可听度不好,但奥斯特洛夫斯基却离不开它。

当播送音乐时,尼古拉便搁下书本,欣赏起音乐来。这对他说来,才是真正

的休息。

现在,他在斯维尔德洛夫函授共产主义大学学习。在规定的时间里,他像一

个仔细的小学生一样听广播课。不论什么事情都不能分散他的精力。

很快,又发生了最可怕的事情。他的身体又增添了新的病痛。由于读书过于

劳累,1920年受伤的右眼开始红肿。炎症转移到左眼。完全不可能看书了。尼古

拉痛苦地忍受着新的打击。如今,无线电耳机只是在夜里才从头上摘掉。

医生也说不上如何治疗。尼古拉忧伤地瞧着放在他床边的一叠叠书和杂志。

双眼的疼痛没有平息过一分钟。尼古拉整天在拉着窗帘的昏暗的房子里度日,

因为光线使他急剧增加痛苦。这时,苦痛已成为他们的家常便饭了。

生活又使奥斯特洛夫斯基经受新的考验。这时,青年们都来帮助他。现在,

朋友们把业余时间花费在自己的宣传员身上,大声地给他朗读书报杂志……

1928年夏天,尼古拉的姐姐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耶夫娜。索柯洛娃带着女

儿卡秋莎来拉娅家作客,和他们一起度过了一个月,对他们十分亲热。

她去上班时,尼古拉也不感到孤单了。

虽然他的病情和从前一样十分严重,他们也很清楚这是不治之症,但仍然提

出要去疗养院的问题。但是上哪儿去呢?他们不想考虑去温泉。还是决定赶快动

身去索契的马采斯塔疗养地①做浴疗。

区党委终于给奥斯特洛夫斯基签付了去旧马采斯塔五号疗养院的证明。

陪伴病人的是他姐姐。决定从海上动身。

走的那天天气格外晴朗,阳光灿烂,大海十分安详。他们用马车送尼古拉去

搭船,把他安置在二等舱的前室。

小火轮在浪涛的颠簸中消失在地平线上……

两小时后,天气骤然变化:彤云密布,大雨倾盆而下,大海咆哮,汹涌①马

采斯塔是索契市区的疗养地。

澎湃。

当知道索契没有轮船码头,小火轮只好停泊抛锚时,他们心急如焚。把病人

从船上沿着舷梯运到小木筏上,就是在风平浪静的海上也是件困难的事,何况现

在海在呼啸,在甲板上都不容易站稳——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由于毫无消息,拉娅难过得如万箭穿心。

只是经过几天之后,从尼古拉的信中,他们才知道,小火轮在索契没有停泊,

病员被送到苏呼米,安排住在医院里等船去接。

过了好些日子之后,尼古拉还幽默、风趣地对拉娅谈到他被送到苏呼米的事。

“大海在怒吼,小火轮无法靠近码头。他们把我放在担架上,我用双手紧紧

抓住担架。就在这个时候,小火轮被波浪拥簇着渐渐靠近码头;站在码头上的装

卸工人抓住担架的一端猛地一扯,就在这一刹那间,波浪把小火轮推开。担架一

头落到水中。头下的枕头掉到海里去了。他们费了很大的劲才抓住我,拉上码头。

凡是看到这个场面的人,见担架悬挂在空中时,无不惊叹不已。”

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耶夫娜转述说,后来,尼古拉开玩笑地说:“如果我

掉进波涛之中,海里的‘居民’只能得到一份蹩脚的下酒菜,除了骨头,什么也

没有!”

尼古拉和姐姐在苏呼米住了几天,便返回索契。卡佳没有下船,把尼古拉交

给了前来接他的女卫生员。

尼古拉的姐姐回到诺沃罗西斯克后,和奥列加。奥西波芙娜以及自己的女儿

一道动身前往舍彼托夫卡。过了两星期,把一切都安排好之后,拉娅前往索契尼

古拉住的地方。她很少到自己的父亲那儿去:从那年夏天起,她和尼古拉单独生

活。生活很艰难,但它毕竟是他们自己的生活。

若干年之后,尼古拉打趣地说:“第一个阶段很健康,第二个阶段我重病在

身,看来,第三个阶段依然故我,但这仅仅是从医学角度分析……”

拉娅现在是描写最严重的阶段——第二阶段。

尼古拉经历过充满暴风雨的生活:国内战争骑兵的冲杀,基辅城下小铁路的

建设,土匪的枪弹,别烈兹多夫和伊贾斯拉夫共青团的日常工作,这是他始终不

掉队的战士的幸福生活。

尼古拉面临着创作的幸福,他醉心于写小说,将深受读者敬佩,使大家感到

他已经归队了。

现在,他们仿佛处于僵局,在困境的途中。

第九章病房狭窄友情天宽索契马采斯塔第五疗养院的行政领导同意拉娅在护

士值班室过夜——其条件是:帮助卫生员打扫病房,病人奥斯特洛夫斯基全部由

她来护理。这样她去了。他们对这样的安排感到高兴。有时候,因工作还让她吃

顿午饭。这简直太好了。

拉娅的事做完之后,用过早饭,等医生查完病房,她把尼古拉搬上轮椅,推

到离喧哗声稍远的山林中去。他们把轮椅推到树阴下,自己也坐在旁边的草地上。

他们休息、读书和制订未来的计划。

当时,尼古拉的眼睛还有些视力,双手能活动。他经常随身带着一面小镜子,

如果他听到有人走动的脚步声。他借助镜子的帮助观察来的人往哪儿走,是不是

来找他的?

然而,起初他总是避开人们,不想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不想听那些同情的话

:“哎,多么可怜!这样年轻!这位年轻的妇女是他的什么人?……”

在规定的时间内,拉娅陪他去做临床治疗。治疗的地方不太远,乘敞篷马车

走五分钟就到了,但必须由护理人员协助,把病人安置在敞篷马车上,把他稳住,

以免颠簸。疗养院在山上,下山的路很陡。在治疗时,只能她一人护理,因为女

卫生员不便留在尼古拉身边;可是让他一个人在那里又不安全:洗温泉水浴时,

他可能会被水呛住,此外,还应该注意他的眼睛:大量的硫化氢从热水中分解出

来,对病人的眼睛刺激很厉害,因而,必须定时把病人的眼睛包扎好。

这些事是很杂乱的,对尼古拉是很困难的,但他从自己的身上找到了力量,

并和护士们开玩笑,劝他们不要为他这个“废料”天天忙碌……矿泉浴稍有些疗

效。奥斯特洛夫斯基颇为高兴。而拉娅又接受了一项新任务:了解一下来治疗者

的情况。

有一些人,奥斯特洛夫斯基像需要空气一样需要他们。

有一次,一个年龄约35岁的妇女朝拉娅走来。她很持重,开始用母亲般的口

气向她问起了奥斯特洛夫斯基。一般说来,她常常被这种询问所激怒,但是这位

妇女却使她产生了好感。事情是这样的:奥斯特洛夫斯基发现她在回避吵吵嚷嚷

的伙伴。很快,他们便熟悉了。这就是亚历山德拉。阿列克谢耶芙娜。日格列娃,

在列宁格勒,人们都称她是五金拨火工人。

从这时候起,亚历山德拉。阿列克谢耶芙娜好像他们的第二个母亲:她不断

关心他们的生活,从精神上支持他们,有时还给予物质上的帮助。

亚历山德拉。阿列克谢耶芙娜是1911年入党的老地下党员。她个子不高,稍

有点驼背。穿着十分俭朴:几乎经常穿一件深蓝色的白领布拉吉,头上结着耀眼

的短辫子,从辫子下可以看出乌黑的、梳得光溜溜的、剪得短短的头发。脸是椭

圆形的,颧骨突出,眼睛不大,温文尔雅;她是来治疗脚的。

后来才知道这是由于坐牢和流放造成的。

和奥斯特洛夫斯基认识后不久,日格列娃应他的请求谈了自己一些情况:

“我父亲是个工人,非党人士。但是他把自己的住宅腾出来给地下革命工作者碰

头用。我当时是一个12岁的小姑娘,按父亲交给的任务,邀请他们前来见面。1908

年,我开始在糖果厂做工,并在该厂加入了俄国社会民主工党。1915年被捕流放

到西伯利亚,一直到1917年。我在从事地下工作时认

识了克拉芙娅。尼古拉耶娃①。十月革命后,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宁住

在斯莫尔尼宫时,我妈妈瓦莎。斯捷班诺芙娜。季米特里耶娃在斯莫尔尼宫当一

名烧锅炉的工人。我母亲在斯莫尔尼宫一直工作到列宁去莫斯科……我在母亲那

里住时见过纳杰日达。康斯坦丁诺芙娜②。“

现在,亚历山德拉。阿列克谢耶芙娜的全部空余时间都和奥斯特洛夫斯基在

一起度过。

日格列娃在列宁格勒一家工厂工作时,负责主持妇女部门的工作,是党委常

委。

……她珍藏了一百多封奥斯特洛夫斯基的亲笔信件和他的亲友写给她的信件

——1928年至1936年她的生活的独特年鉴。

很快,赫利山大。巴甫洛维奇。车尔诺科佐夫来到疗养院治疗疾病,他被安

排在尼古拉邻近的一间房子里。

这是一个矮壮的人,有着丰厚松软的胡子,一双工人特有的大手,沉默寡言,

皱着眉头;看来,他全身是病,看样子他比自己43岁的实际年龄要老得多。他的

双脚患了坏疽病,使他卧床不起,并面临截肢手术。

陪伴车尔诺科佐夫的是他妻子。普拉斯科芙娅。安得列耶芙娜和他恰恰相反,

是个活跃、愉快、精力充沛的女人。普拉斯科芙娅。安得列耶芙娜曾和丈夫一同

被流放,带着四个孩子四处漂泊流浪。她把车尔诺科佐夫藏在城里的地下室,他

在那儿没有生存的权利。她为了搭救丈夫,把孩子抱在怀里,欺骗密探,把他们

引开。

奥斯特洛夫斯基像留恋父亲一样留恋车尔诺科佐夫。奥斯特洛夫斯基尊称他

为“大爹”,而按年龄来说,他当然也是晚辈。

车尔诺科佐夫经历了漫长和艰辛的道路:从沙皇时代矿井里一个赶马车的车

把式到苏维埃政权的负责工作人员。奴隶般的劳动——是一生道路的开端。赫利

山大。巴浦洛维奇投身于革命运动。他秘密印制传单并在工人中散发。1912年他

加入了列宁的党。他成为《真理报》的记者和推销员。他曾多次被捕。1918年,

他参加了顿巴斯苏维埃政权的创建工作。1924年至1927年任矿区党委书记,是共

青团第三次代表大会代表,曾当选为党的十四大和十五大以及后来的十八大代表。

1929年,他被派到切禅印古什自治共和国格罗兹内依矿工执行委员会任矿工工会

主席。然后担任切禅印古什苏维埃社会主义自治共和国最高苏维埃主席团副主席。

赫利山大。巴浦洛维奇在自己的回忆中,讲述了奥斯特洛夫斯基向他提出的

一连串问题:“说给我听听,大爹,我们的党是怎样形成的?您是怎样从事地下

工作的?是怎样与沙皇制度斗争的?”

1929年秋天,赫利山大。巴甫洛维奇重返马采斯塔治疗。这时,他们住在索

契市沃依科夫大街三十九号的一所房子里。离开索契前的一天,赫利山大。巴甫

洛维奇和妻子是在拉娅家度过的。车尔诺科佐夫没有离开尼古拉。

他不再像过去一样不轻易地、而且不乐意地谈自己的事,似乎是顺便讲过这

样一件事:“这件事发生在切禅印古什。我们面临着使妇女投入到社会生活的任

①克。普。尼古拉耶娃(1893—1944),1909年入党的党员。从1917年起担任领

导工作。

②纳杰日达。康斯坦丁诺芙娜。克鲁普斯卡娅——列宁的夫人。

务。但是,众所周知,当时妇女可以说还穿着带面纱的长衫①。那时我安排

了一个姑娘去学习。我和她谈妥了,要她在会上发言,号召姑娘们仿效她。会上

的情况,你们是难以想像的!男人叫嚷起来,蜂拥而出,威胁我……我甚至没有

想到自己会活下来。一切结束得还算顺利,这次会议使切禅印古什的妇女开了眼

界……“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这在他的生活中是举不胜举的。年轻的共产党员从这个

优秀人物那里得到了教益。

不久,命运使他们分离了。他们后来多年没见面,但却相互铭记不忘。

1933年奥斯特洛夫斯基给车尔诺科佐夫寄了一封信,追忆过去的岁月说:

“我亲爱的赫利山大。巴甫洛维奇:今天,得悉你与病魔继续进行斗争,疾病未

能使你掉队,我非常高兴。这是我想知道的关于你的最好的消息……

布尔什维克的友谊把我和你永远联系在一起。你要知道,我和你是布尔什维

克的青年近卫军和老练可靠的近卫军的典型代表。三年来,我从眼中失去了你,

只在报纸上两次见到你的名字,我像‘儿子’和朋友一样热烈地祝贺你,我亲爱

的朋友。你还记得吗?你写信给莫斯科的齐姆良契卡①同志,我还记忆犹新。信

中这样写道:“我深信不疑的是:尽管奥斯特洛夫斯基双目失明和身体上受到严

重摧残,但对我们的党说来仍是有用之材。‘”我极为满意地告诉你,你和许多

老布尔什维克坚信我能归队,能回到无产阶级先进的岗位上,我认为这是正确的。

而且,我一定会这样做。不论何种疾病,不论怎样的痛苦,永远不会摧毁一个布

尔什维克的意志;他的全部生活,过去是,现在仍然是斗争……我还没有力量,

病魔依然把我困在床上,但是,我却从大后方向前线移动了一步。这对我说来,

是惟一可能到达的前线——文艺战线。“

过了两年之后:“电报从你那里给我带来了一些消息。流逝了多少岁月,我

仍没有找到你,我亲爱的父亲。

“虽说亲切的话只有这么几句……得到它我该是多么高兴啊!

“不论我,还是我家的其他人都时刻没有忘记你——和一个老布尔什维克近

卫军的先进代表联系在一起啊……现在,请马上把你的地址和工作单位告诉我。

我要把我的书寄给你。如果你读了授予我列宁勋章时的演说,你就会清楚:这个

演说是与你,与一个老布尔什维克,与一个我的教育者有关系的。”

1933年12月,奥斯特洛夫斯基通知车尔诺科佐夫说:“在第二部里(指小说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有几句话是说你的。”

当拉娅打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时,索契的1928年夏天出现在她的记

忆里:“凉台的一角,在浓密的树阴下坐着几个前来疗养的人。紧紧皱起两道浓

眉、在小桌旁看《真理报》的是切尔诺科佐夫。他穿着俄罗斯斜领黑衬衫,戴一

顶鸭舌帽,瘦削的脸蛋晒得黝黑,胡子好久没有刮了,两只蓝眼睛深深地凹陷进

去,一看就知道,他是个老矿工。12年前,他参加边疆地区领导工①指当时苏联

东方落后地区的妇女。

①卢。斯。齐姆良契卡当时在苏共(布)中央检查委员会工作。车尔诺科佐

夫请求他对病中的奥斯特洛夫斯基以物质支援。

作的时候,就放下了镐头,可是现在他的模样,仍然像刚从矿井里上来时一

样。从他的举止谈吐中,从他讲话的措词中,都可以看得出来。

“切尔诺科佐夫是边疆地区党委常委和政府委员。他腿上得了坏疽,这个病

折磨着他,不断消耗他的体力。他恨透了这条病腿,因为它强迫他躺在床上已经

快半年了。

“坐在他对面、抽着烟在沉思的是亚历山德拉。阿列克谢耶芙娜。日基廖娃。

她今年37岁,入党却已有19年了。在彼得堡做地下工作的时候,大家都管她叫‘

金工姑娘小舒拉’。差不多还是孩子的时候,她就尝到了西伯利亚流放的滋味…

…”

就是这些。奥斯特洛夫斯基用不多的笔墨写在小说里,因为这些谦逊的人请

他不要写他们。

奥斯特洛夫斯基在给日格列娃的信中写道:“在小说的第二部里,描写了你

和车尔诺科佐夫。真的,我没有得到你们的同意。正如古谚所说,白纸黑字,写

上就摔不掉。”

当时在疗养院,奥斯特洛夫斯基认识了哈尔科夫作家米哈依尔。瓦西里耶维

奇。班柯夫。班柯夫患腿疾,天天靠坐轮椅行走,推轮椅的是他的妻子,他们一

起来的。总的说来,他是一个身体健壮的人:结实、丰满、面色绯红的美男子,

身穿崭新的欧洲式样的服装。

班柯夫多次谈到了德国,他在那里治疗了一段时间。这是一个特别有趣的人。

而最主要的是——米哈依尔。班柯夫是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认识的第一

个作家。他们很快就说到一起来了。两个人经常呆在一起,长时间谈论文学。尼

古拉同他谈了自己的计划,告诉说,他想写一部关于青年、关于20年代共青团员

的书,描写他们为新生活而斗争的故事。班柯夫允诺像编辑一样帮助他。

在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中,奥斯特洛夫斯基描写了班柯夫这个人

:“坐在桌旁的第三个人是班柯夫。他低着那像古代雕像一样美丽的头,正在读

一本德文杂志,不时用手扶一扶鼻梁上的角质大眼镜。说起来叫人难以相信,这

个30岁的大力士竟要费很大的劲才能抬起那条不听使唤的腿。”

就在索契疗养院,奥斯特洛夫斯基又遇见了因。巴。费捷涅夫,尼古拉是在

“迈纳卡”疗养院和他相识的。

这是一个才华出众的人,当时他经常接近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

他是一个身材高大、体型端正、结实健康的西伯利亚人。因诺肯季。巴甫洛

维奇。费捷涅夫已经50岁了,但看样子更年轻些。他是个不爱说多话、性格忧郁

的人,而实际上心地十分善良。费捷涅夫靠手杖行走——他患有腿疾。

这个人经历了丰富多彩的生活。他于1877年出身于伊尔库茨克的一个大家庭

里:全家有20口人!他从1903年起参加革命运动,一年之后,加入了俄国社会民

主工党(布)伊尔库茨克组织。他不止一次地遭到沙皇暗探局的迫害,被投入监

狱。1917年10月在西线参加战斗。根据布尔什维克的名单,他被通过为西线和州

立宪会议成员。1917年底,被革命军事委员会召回明斯克任命为西部明斯克的财

政委员,不久当选为州执行委员会成员。1918年初被任命为州财政委员,并被选

为西线副总司令。

1918年,费捷涅夫被派遣出席全俄第一届苏维埃代表大会;会后留在国家监

督人民委员会工作,同时还在莫斯科工人检查机关,并成为该机关的第一任主席。

当奥斯特洛夫斯基认识费捷涅夫时,费捷涅夫在国营保险管理局工作。

这是一个十分刚强的共产党人。年轻的共产党员奥斯特洛夫斯基全心全意地

跟随他。费捷涅夫对他也是一片诚心。

在《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中,奥斯特洛夫斯基描述了这个优秀人物,只

是把他的姓改了一个字母,“费捷涅夫”成了“列捷涅夫”:还有一个是两鬓灰

白、身材魁梧的西伯利亚人……英诺肯季。帕夫洛维奇。列捷涅夫到来之前,保

尔是疗养院里的国际象棋“冠军”。他是经过一场顽强的冠军争夺战,才从瓦伊

曼手里夺过这个称号的。爱沙尼亚人瓦伊曼平时从来不动感情,这次败在保尔手

里,心里却很不平静,一直对他耿耿于怀。不久,疗养院来了一个高个子老头,

他虽然50岁了,看上去却非常年轻。他邀保尔下一盘。保尔没有想到对手是强手,

不慌不忙地开了一个后翼弃卒局。列捷涅夫不吃弃卒,以挺进中卒相应。保尔作

为“冠军”,有义务同每个新来的棋手杀一个回合。下棋的时候,总有很多人观

“战”。走到第九步上,保尔就发现,列捷涅夫那些沉着挺进的小卒在向他步步

进逼。保尔这才明白他遇到了劲敌,悔不该对这场比赛掉以轻心。

经过三小时激战,尽管保尔聚精会神,使尽一切绝招,还是不得不认输了。

他比所有看棋的人都更早料到自己必败无疑。保尔看了他的对手一眼。列捷涅夫

慈祥地微微一笑。显然,他也看出保尔要失败了。爱沙尼亚人瓦伊曼一直紧张地

注视着战局,巴不得保尔一败涂地,但是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我要永远坚持到最后一卒。”保尔说。这句话只有列捷涅夫听得懂,他点

了点头,表示赞许。

保尔丢掉了“冠军”称号。他虽然失去了棋坛荣誉,却结识了列捷涅夫,后

来列捷涅夫成了他非常敬爱和亲近的人。保尔这次棋赛败北并不是偶然的,他只

知道象棋战略的一些皮毛,一个普通的棋手当然要输给精通棋艺的大师。

保尔和列捷涅夫有一个共同纪念的日期:保尔出生和列捷涅夫入党正好在同

一年。

他们是布尔什维克近卫军老一代和青年一代的典型代表。一个具有丰富生活

经验和政治经验,从事过多年地下斗争,蹲过沙皇的监狱,后来一直担任国家的

重要行政工作;另一个有着烈火般的青春,虽然只有短短八年的战斗经历,但是

这八年却抵得上好几个人的一生。他们两个,一老一少,都有一颗火热的心和一

个被摧毁的身体。

第十章雄心未灭何惧偷袭治疗的期限到了。他们不想回诺沃罗西斯克去。因

为拉娅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没有征得父亲的同意,打算留在索契,可是住在哪儿呢?

他们开始找房子。在城里——他们买不起房子。但也不可能定居在老马采斯塔,

因为在那些年代,该地和索契的联系全靠铁路,但疗养季节过去之后,火车很少

开,所以存在着食品匮乏的危险。

亚历山德拉。阿列克谢耶芙娜。日格列娃帮了他们的忙。她陪同拉娅一道去

索契寻找合适的房子。她掏钱从一个姓波里采金的人那里租来一间租期两个月的

小别墅。房子离火车站不远,在“农民大街”(现在这条街叫高尔基大街)。两

个月之后,他们盼望从区委会得到房子,这是索契市委书记莫。沃里梅尔答应的。

日格列娃很快回到列宁格勒去了。她向拉娅提出要求,更准确点说——她要

她把他们的生活和尼古拉的健康状况经常地详尽地写信告诉她。

日常生活开始了。每天早上拉娅跑到市场上去购买食物,然后做午饭。

终日忙于家务和照料尼古拉。

她经常阅读报纸、杂志。那时在《真理报》上正在讨论第一个五年计划。

读报时,她被一些不懂的地方难住了。但是她不愿意轻易打扰尼古拉——他

全神贯注、津津有味地听她朗读。然而,他却想议论读过的内容。他感觉到她并

没有弄懂,他兴致勃勃地谈论着第一个五年计划的意义。

尼古拉描绘的图画,当时对拉娅说来,有如想入非非的童话一般。后来,甚

至使她确信他那丰富的想像力。奥斯特洛夫斯基却没有能够描绘后来很快变成现

实的事情……

他们的房东有一个近八个月的小女孩。她名叫索尼娅:是一个乖乖的、黑眼

睛的小囡。拉娅常把她抱到他们家里,坐在尼古拉的身边。他拥抱着小女孩纤细

的身躯,逗着她玩,而索尼娅洋洋得意地抓住他的鼻子。当她瞧着他的脸时,他

作了个鬼脸,高兴地笑了起来。尼古拉常给她唱起短小的儿歌。

一些大孩子也常常喜欢到“科里亚叔叔”这儿来。孩子们经常把他团团围住

——有的坐在他的膝盖上,有的爬到椅子上,有的把胳膊肘支在尼古拉床头的枕

头上;他们悄悄地听着,听着……

然而,必须解决一系列极为重要的日常生活上的问题。为了得到食物购买券,

拉娅必须去工作。但是把尼古拉搁在一边怎么行?靠尼古拉一个人的食物购买券

两个人生活就得挨饿。而且尼古拉也跟着“受罪”。在人民供应工会,她被登记

为家庭女工。

与此同时,她还要到城市公用事业局去打听房子,但没有任何结果。她把这

些情况通知了在列宁格勒的日格列娃,她从那儿写了封信给市委书记沃里梅尔,

但是沃里梅尔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乡下——那里正在搞农业集体化。

最后,城市公用事业局的工作人员请拉娅去看房子。他们提出了三处住房。

但是这三处都没有供暖设备,是用水泥板砌的地下室。这三处住房都被她拒绝了。

工作人员指责她调皮捣乱。他们无处安身,只好把尼古拉搬进韦尔夏金诺区普希

金大街九号一层半地下室式的、既潮湿又阴暗的房子里。

他们搬迁的房子位于城郊,晚上回家极不安全。拉娅经常过的那个隘口(现

在在这个隘口上修建了一座高大漂亮的桥——它把过去的韦尔夏金诺区

和市中心联在一起)经常发生一些拦路抢劫和侮辱妇女的事件。尼古拉坚持

要她随身携带他的勃朗宁手枪。在尼古拉的指导下,她学会了使用勃朗宁,经常

擦它。她坚决拒绝携带武器:擦枪是一回事,放枪是另一回事。有一次,她承认

自己不敢放枪,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两条腿上。尼古拉嗤笑了她一阵,最后欣然

同意了。

她们住的房子终日不见阳光,没有窗户。嵌了一半玻璃的门通向挂满葡萄藤

的走廊。房子因此更显得阴暗、潮湿和清冷。

每逢温暖、晴朗的日子他们就想吸收些阳光。根据尼古拉的建议,拉娅把他

的床铺移到门口,分开遮住阳台窗户的葡萄蔓,试验成功了:阳光终于照到床上。

兴高采烈的尼古拉鼓励她说:“喏,再来一点,把蔓分开些,把叶子打掉!”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但仍不可能把蔓再往旁多挪动一些:她没有那么大的劲

儿。

拉娅想他已经忘记了这一情景,但过了几年之后,她读了小说《暴风雨所诞

生的》一书:“塔泰,瞧,阳光终于照进来啦!”莫依舍用双手捧着射到肮脏的

地板上的金色的光华,“塔泰,我给你一点儿阳光吧。”

当时,天气寒冷多雨。有时,为了烘暖屋子,拉娅把一些杂草、落花、树叶

收捡起来。但这些只能供给有限的热能。尼古拉终于感冒了,肺部开始发炎。她

不得不又去城市公用事业局申请房子。他们的一位新认识的邻居萨佐诺夫老人帮

了她的大忙:很快,他对尼古拉依依不舍,寸步不离;她不在家时,他给尼古拉

读报。现在他又为生病的奥斯特洛夫斯基开始张罗住房。

他们总算是走运气。沃里梅尔指示:把这栋房子原女房东在二楼的一间私人

牙科诊室整理出来给奥斯特洛夫斯基住。

尼古拉为了尽早让五金工人舒拉契卡高兴,于1928年10月29日写信给她:

“我们已经过了三天资产阶级的生活啦!这儿房子宽敞,阳光充足,有三个窗户,

有电灯,甚至……还有自来水……我在这儿可以自由自在地呼吸,还见到了阳光。

我已经26天没有见到阳光。我曾经住过的那间地下室,无论从肉体上和精神上竟

如此摧残了我。”

是的,现在他们总算有了一间豁亮的、干燥的、比起地下室总算宽敞的、十

平方米的房子。但有一点不方便:他们的壁炉烧火口在隔壁的房子里,那里住着

女房东的亲戚——一个矿主。他现在是工人,在一个疗养院赶马车。

他们的下边住着一个工人和他的妻子,还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这就是那间

可怕的地下室。出现了这样一种情况:所有的房间里都有泄水池,但却禁止使用,

因为下水道尚未修复。不知为什么,了解这种情况之后,拉娅的邻居把家里的污

水倒在泄水池里,这些龌龊的东西便流到工人住的地下室的泄水池里。这样一来,

尼古拉的屋子里也臭气熏天。此外,这个邻居还从房子的窗口把污水泼出去——

恰好泼到这个工人住房的窗下,应当说是一个结核病人住房的窗下。这个工人的

妻子常常抱着孩子含着眼泪跑到他们这里来。

“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帮帮我们的忙!这个资产阶级分子又把脏水泼

到泄水池里……”

人们常常来奥斯特洛夫斯基这里寻求袒护。尼古拉在家里召集居民委员

活跃分子,力争改善工人居住条件。对矿主进行谴责,并以驱逐出宿舍来威

胁他……邻居知道后,破口大骂尼古拉。一般说来,他有骂共产党员的“瘾”。

这个人要做什么?他不准拉娅进他那间房子里去生公用的壁炉。壁炉冷冰冰

地在那里。旧房主却在自己的房子里安装了一个小铁火炉。她却不能这样做,因

为尼古拉受不了烟气:头痛病一直在折磨他。当她向邻居请求点燃公用壁炉时,

旧房主凶狠狠地回答说:“要想进我的屋子,只能等我死了以后!”

拉娅要求批评他,让他遵守秩序,并帮助他们解决生炉子的问题。而市执行

委员会回答她说:“当然啰,若是别人也到那里去生火,这是很不方便的。”

寒冷继续威胁着他们。尼古拉躺在床上。拉娅用能保温的东西把他的身子包

得紧紧的。

同时,他们也寻找出路摆脱这种困境。他们坚决要弄一只电炉。但是,索契

没有这种东西。他们又火速给五金工人舒拉契卡写信。信是1928年11月份写的:

有一件紧急事要麻烦您,请到电料行去打听一下,他们那儿有没有电炉买……极

需使用,因天气就要冷了……

今天我就电炉一事给你打电报——要电压110 伏特的。这种电炉虽然耗电量

大,但能较快地取暖……我那家邻居不准别人点燃公用壁炉,他自己也不用公用

壁炉……

关于这个邻居:尼古拉还有这样一段描绘:“我们这所住宅里只有一个敌人,

即贪得无厌的资产阶级分子——我的邻居。由于对我们怀着刻骨的仇恨……不让

我们生壁炉,我们只好生活在冰冷的屋子里;我的幸福就是希望有晴朗的天气,

不然,我会冻死的。这群土匪中有一个人朝我的窗子里投石块,瞄准我的脑袋,

但技术不到家,只碎了玻璃,这已经不是第一枚炸弹了。

当拉娅外出时,他们在我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用石头袭击我。用这种徒劳的

尝试达到某种目的。让这种荒谬绝伦的举动见鬼去吧!我们疲倦得不行了。

对为工人迁入较好的住宅同当地资产阶级分子进行的斗争,作了与众不同的

反应。我遭到了两次攻击,但我一一进行了还击——这一切以通信的形式告终了。

在这里,右的危险表现得十分明显,这里在斗争和工作中遇到了一系列难以解决

的棘手问题;可是,这些都是我力所不能及的。写一封让人们轻蔑地冷笑和暴跳

如雷的信是不值得的。我无能为力和这些老官僚主义者作斗争,也无法使他们回

心转意。因而,只好心安理得。你要知道,在信中是无法一一叙述的。信不是一

个好的秘密活动者。等我们见面后,我会把一切告诉你的,我相信你会承认我的

政治路线。目前我已耗尽全部精力,我应该安静一下了……“

对奥斯特洛夫斯基来说,在他住的地方,为改善工人住房条件的斗争不仅是

日常生活中的一个插曲,而且是社会上正在进行的阶级斗争的反映和表现。

“当然,事情并非只关系到我或某个房间,或公用壁炉等等诸如此类的琐事。”

尼古拉在给日格列娃的信中写道,“不,问题是关于右的危险,这种危险已经明

显地表现出来。你读了雅罗斯拉夫斯基同志在党中央最近的一次全会上的报告吧!

报告中说,在黑海区的机关中对我们怀有敌意的分子占

百分之三十。毫无疑问,雅罗斯拉夫斯基并没有夸大其词。我不会说拍马屁

的话,也不说痔疮似的官僚主义者的话,更不说有损‘上级关系和令人不愉快’

之类的话。“

是的,一个病患者,一个双目失明的人,一个几乎不能动弹的人,他却不甘

落后于自己国家的生活之后,关心国家的利益,他熟悉一切成就和胜利,并积极

为实现党提出的各项任务而斗争。

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在自己小小的战线上进行着斗争。

“总之,我在这里是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投入阶级斗争的。”1928年11月21日,

他在给日格列娃的信中写道,“我们周围还有白卫军和资产阶级的残渣余孽。我

们的房管局还在敌人手中——一个神甫的儿子,过去的别墅所有者。我和拉娅熟

悉了这里的人们之后,把住在这里的工人和自己的同志们组织起来,我们要求改

造房屋管理机关。所有的异己分子勃然大怒,竭尽其反对之能事——两度破坏会

议。真可谓怒不可遏。但是,最后,第三次所有的工人和共产党议员在我住的房

子里聚会,而且我们大多数一致选举了房管委员会代表——一位精力充沛的女工

……然后开始为争取解决下一间房子而斗争……经过‘战斗’之后,这间房子也

被我们征服了……事情并非只关系到我个人,不是的,这是阶级斗争——为把异

己分子和敌人从私邸中逐出去……”

“舒拉,虽然我在此重病在身,但我忘了一切,虽然要担许多风险,但生活

对我变得更有意义了,因为有一批工人和我站在一起,把我当作亲人。

他们在斗争,我也参加了他们的斗争……“

奥斯特洛夫斯基与“没有彻底清除的资产阶级分子”的斗争耗费了他不少的

心血。但是,如他所期待的那样,苏维埃机关清理委员会果然来到他们家,承认

他的行动是正确的!

“……于是,苏维埃机关清理委员会在这里展开了工作……”1928年12月12

日,奥斯特洛夫斯基在给阿。日格列娃的信中写道,“前天和今天我这里客人很

多。苏维埃机关清理委员会全体成员都来了,沃里梅尔和区委员会的常委、国家

政治保安部的同志和其他同志也都来了。”

“由于一些坏蛋的捣乱,从事清理我们机关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向我猛烈抨击

……”

“我从这儿写给莫斯科、边区和其他地方的一切信件,当我出席全体委员会

时,作了分析和补充。只有一件事情没有查清,其余均已被揭露和处理……”

舒拉契卡劝奥斯特洛夫斯基自己多保重。他回答她说:“……我读了你指示

我摆脱神经衰弱和与疟疾作斗争的信。这也是同志们对我提出的建议……当然,

亲爱的舒拉契卡,我不应该天真得像个孩子一样,想所有的事情一下子就会好起

来。有很多娓娓动听之词,但没有出现什么值得庆幸的东西;我这儿有极大的精

神上的满足——我看到了真正的布尔什维克,头上的箍并没有压迫我,只有现在

我才感到我消耗了多少毅力,我是怎样成为一个盲人的。”

是的,他什么事也不能做了……

拉娅需要找一个工作。但自从尼古拉被别人拿石头砸了以后,事情已很清楚,

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是不行的。他们给在舍彼托夫卡的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去了

信,请她动身来这里。

她终于来了,他们感到轻松多了。拉娅安心去上班,一切必须做的事有人做

了,按时让尼古拉吃饭。他们三个人相处得很和睦。

一个半月之后,给了他们一套住宅,在市中心沃依柯夫街39号。

没有群众,奥斯特洛夫斯基是不可能生活下去的。通过市委书记沃里梅尔介

绍,他终于接受了像宣传员那样的任务。共青团员们又出现在他们的房子里。他

们与尼古拉关系极为密切,连自己的事情和家庭生活问题都和他商量。

正在这个时候,奥斯特洛夫斯基结识了列夫。尼古拉耶维奇。别尔谢涅夫。

后来此人被写进了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他们很快就成了朋友,从第一次

见面起就用“你”来称呼。似乎他们很早就认识,只是昨天才分别了,两个人像

有说不完的话,谈不完的问题……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比尼古拉大9 岁,他还有过这样一段光辉历程:1917年

的党员,察里津工农兵代表苏维埃成员,骑兵军团司令部直属革命军事法庭庭长。

在索契因身体状况而被调动工作,做法庭的公证人。

他们相互在交谈着什么。他们俩都是过去的共青团积极分子,现在一谈起来

就是好几个钟头,还在一起读报,别尔谢涅夫把奥斯特洛夫斯基留在党的新闻训

练班,以熟悉城市生活和城市的未来远景。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也是个着了迷的无线电爱好者。他把广播接通到尼古拉

的房子里,现在他们一起听广播竟坐到夜阑人静的时分。别尔谢涅夫还喜欢摄影。

任何时候都离不开照相机,经常给尼古拉和我们大家拍照。

别尔谢涅夫和奥斯特洛夫斯基一样,是第一批残废军人,他们彼此开玩笑说

——是属于“零范畴”之内的人。别尔谢涅夫动过一次大手术(肺部切除了四分

之三),但是没有退却。用他自己的话讲是“以最大限度的容量”

生活着。他是个愉快的、热爱生活的、精力充沛和机灵的人,他随时随地求

学,并以自己的乐观精神感染周围的人。

有一次,拉娅对尼古拉描写乌什卡①的外貌:他是个身材匀称挺秀、中等以

上的个头儿,蔚蓝色的眼睛、淡黄色头发的美男子——尼古拉开玩笑地说:“瞧,

别爱上了他。”

而他却真的爱上了他。

1936年3 月,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把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和以下

赠书的签字送给了别尔谢涅夫:“赠给我的好兄弟、朋友、亲爱的列乌什卡。别

尔谢涅夫,以彻底粉碎‘零范畴’。翻开书后,你就可以触到我紧紧的拥抱。”

①1929年夏天,尼古拉和拉娅的住宅变成了休假者的真正集会点。尼古拉的老朋

友日格列娃、诺维柯夫、霍鲁仁科、卡拉斯(尼古拉和莫依谢依。叶菲莫维奇。

卡拉斯是1924年在哈尔科夫市彼得。诺维柯夫家里认识的。他在第二卷烟厂主持

经济部门的工作)都聚会在一起了。

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罗扎。莉娅霍维奇——她到索契来是治疗肾炎的。

她租的房子离他们的住宅不远,她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是和尼古拉在一起度过

的,并受尼古拉的请求代写书信。有时整天给他朗读当时刚问世的小说《静静的

顿河》。

①列夫的爱称。

①见索契奥斯特洛夫斯基陈列馆档案室。

尼古拉和罗扎结为朋友,他们彼此通信,直到她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罗扎。莉娅霍维奇在给彼得。诺维柯夫的第一封信中,谈到了她自己和尼古

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彼得鲁斯!我无限地感激你,我亲爱

的,你使我有机会结识这样一个洁白无瑕的好人。我成天坐在他的床边。我们叨

叨絮絮说个没完。我们之间的语言和思想源远流长。我有这样一种感觉,我似乎

很早就了解他,很久很久以前,我和他一出生在精神上就联系在一起了。

“他用一双睁得大大的,可是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打量着我。他激动得发抖,

握着我的手说:”罗扎契卡②,要知道,我以前不认识你,这是一个最大的错误。

‘“昨天,我们和他谈了很长时间,他简直打动了我的心,使我泪水涟涟地度过

了一个不眠之夜。

“不,彼得鲁斯,我感觉到由于这次会见在我的心灵深处留下了不可磨灭的

痕迹,给我整个一生留下了永远难以愈合的伤痕。

“他有一个非常好的朋友——拉娅。不管怎么说她是一个富有献身精神的姑

娘,是一个把眼前自己的全部精力和最美好的年华贡献出来的姑娘。你是最了解

尼古拉的。我感到,我也会把自己的一生献给这样的人的。”①……就这样,在

那个夏天,她们家里聚集了许多好朋友,他苦恼的是,朋友们不是来休息的,而

是设法给他弄去疗养院的许可证。他每天请求他们不要去给他办许可证。终于,

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一个人飞跑进房间,挥动着一张淡紫色的纸嚷道:“搞到

许可证了!这就是,随时都可以去——到马采斯塔去,科里卡,动身吧!……”

晚上,房子里剩下尼古拉和拉娅时,尼古拉对她说:“你知道吗?拉娅,我

很想坐敞篷小汽车去疗养院。我意识到自己坐在汽车里是十分困难的。但是我们

怎么安排都可以。我们可以请求司机开慢一点。可能我还会看到群山和大海……

听说到马采斯塔去的沿途风景很美。”

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市党委派来一部敞篷汽车。好不容易才

把尼古拉半躺着安放在车上。拉娅找了个地方挨着他坐下,一路上倍加小心,不

让他从座位上滑下来,并使他能够看到周围的景色。他戴上了茶色眼镜,没有戴

帽子;一路上,清风拂动着他那漂亮的、波浪式的头发。他的视力已经很不好了,

一切都是蒙蒙糊糊的,但还能看到一点东西……这已是他在还能看到一丁点儿东

西时最后一次短途旅行了。

在老马采斯塔第五疗养院,尼古拉认识了莫斯科人谢尔盖。瓦西里耶维奇。

马雷舍夫,他是1903年入党的党员,尼日戈罗德交易会会长。

他并不年轻了,但是个精力十分充沛的人,蓄着“贵族”式的大胡子。

他是个老是两脚不停的大忙人。可以看到他经常穿着带条纹的便服,不穿衬

衫,把毛巾搭在肩膀上,头上戴着宽边帽——似乎要到海滨浴场去,看起来,没

有什么人他不熟悉的,没有什么人他没有见识过的;但是,这只是一种感觉。但

实际上,马雷舍夫是个能了解休养者心情的人。使拉娅惊讶的是,他来到奥斯特

洛夫斯基跟前,像老朋友似的和他攀谈起来。他知道尼古拉正在②罗扎契卡——

罗扎的爱称。

①见莫斯科奥斯特洛夫斯基博物馆档案室。

害着眼病。他将有破灭性地失去视力的危险。因此,谢尔盖。瓦西里耶维奇

建议尼古拉去莫斯科,答应给他找医术高明的眼科医生阿维尔巴赫教授治疗。

“治疗结束后,”马雷舍夫说,“拍一个电报到莫斯科找我,有人接你。

我们可一言为定。“

尼古拉眼前又浮现了一线希望。他希望可能重见光明……

他们还希望决定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这个问题尼古拉不止一次提出过,而

拉娅总是避而不答。这就是关于办理结婚登记的事。

在那个年代,人们认为结婚登记是没有必要的。但是他们面临着莫斯科之行。

尼古拉,拉娅的母亲和朋友们这时正在他们家作客——大家都主张他们还是用一

个姓。

“你要明白,”妈妈对拉娅说,“这关系到科里亚的任何问题。登记后,一

切问题可以迎刃而解。如果有证明,你是他的妻子的话。你应该听长辈的忠言!”

拉娅终于拒绝了。现实情况使她感到窘迫,给她设置了障碍:这怎样能实现

呢?尼古拉不可能走到民事登记处。这意味着要请民事登记处的工作人员登门?

不行,她不想这样做。

这时,亚历山德拉。阿列克谢耶芙娜。日格列娃来到了“红色莫斯科疗养院”,

她是他们善良的领导者。

科里亚对她请求说:“舒拉契卡,安排我和拉娅到民事登记处去办手续吧!”

她感到惊讶: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尼古拉回答说:“拉娅对这个更需要。

应该使我们的关系具有法律依据。”

舒拉契卡到了民事登记处。她开始和对方进行结婚登记的谈判。他们答复她

说:“让男女双方来办理结婚登记吧!”

她说,一半能来,另一半不能来。同志们无不惊奇莫名:“苏维埃政权已经

12年了,我们这儿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第二天,她领来了民事登记处的工作人员。结婚登记终于办妥了。

经过马采斯塔硫磺矿泉水治疗后,尼古拉感觉轻松多了:剧烈的疼痛停止了,

经常发炎红肿的关节在消肿——虽然没有很明显的好转,但活动功能开始逐渐恢

复。

尼古拉焦急地催她收拾行装。他望眼欲穿地等待着莫斯科之行。

这是拉娅第一次和尼古拉远行。她感到深深不安。把他怎样安置在车厢里才

合适呢?沿途怎样喂东西给他吃?莫斯科会怎样迎接他们?他们住在哪里?

1929年10月4 日,他们抵达莫斯科。

第十一章医生有心炎症无情莫斯科……

每天,有成千上万的人踏上她的九个车站月台!在这里可以遇到来自遥远的

北方、远东、炎热的阿尔明尼亚和来自拉娅亲爱的乌克兰的人们。青年们从辽阔

广大的苏联各个角落里汇集到莫斯科。成千上万的人分布到街头巷尾,投入到火

热的生活,担负着建设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重任。是这些人加强了光荣的斯达

哈诺夫工作者和大学生的队伍。无数的国际主义祖国的英雄、奖章获得者和风流

人物从这些精力充沛的、烈火般的青年中涌现出来!

1929年10月,库尔斯克车站接待了一个人。把他从车厢里抬出来。尼古拉。

奥斯特洛夫斯基一动不动地躺在担架上,他感受首都生活的节拍,十分兴奋。

他听到了电车的响声、汽车的喇叭声和小轿车在柏油路上簌簌的飞驰声;而

远处——传来大工业中心的嘈杂声,工厂和船舶的汽笛声,天上飞机的隆隆声,

人群的喧嚣声。这一切对尼古拉说来是一曲和谐的颂歌。

在尼日戈罗德交易会的小货栈(交易会领导人谢。瓦。马雷舍夫),在彼得

罗夫卡三号住宅里用椅子搭成的“床铺”上,尼古拉在等待着眼科专家米哈依尔。

约瑟弗维奇。阿维尔巴赫教授的光临。他的诊断结论决定着对奥斯特洛夫斯基的

治疗。米。约。阿维尔巴赫能够对他进行观察:应该决定做眼科手术的问题了。

阿维尔巴赫来访后的第二天,把尼古拉用“急救”马车拉到附属医院,住在

第一病房。

过了些日子,尼古拉焦急地等待着阿维尔巴赫。他信任他,当第一次见面时,

米哈依尔。约瑟弗维奇就答应给他恢复视力。10月17日,马雷舍夫终于把阿维尔

巴赫领来。院士花了很长时间非常仔细地给病人做了检查。炎症虽经治疗仍未能

消失,他决定暂时延迟眼睛动手术的时间。

奥斯特洛夫斯基请求什么也别瞒着他,应当开诚布公地说——他能否恢复视

力。

阿维尔巴赫没有让他说完:“恢复视力是可能的,我们能够做到这一点。右

眼的视力将会差一些,左眼能够做到看书和工作。但是现在最主要的是——要控

制眼睛内部的发炎和整个肌体内部的炎症。”

开完消炎的处方之后,阿维尔巴赫就告辞了。

光阴缓慢地流逝着。

同病室的病友们对待奥斯特洛夫斯基很好。这是一个大病房,有12个至14个

病床。尼古拉住第五床,在进门的左边紧挨着窗户。全病房除他和他的邻床病友

之外,所有的病人都能行走,每人都想给奥斯特洛夫斯基一点帮助。

拉娅想,这是些多么好的人!现在她觉得,病房里躺着的都是些年轻人。每

当她来到尼古拉这儿,他们总是温暖地用微笑和诙谐来迎接她。他们常和尼古拉

逗着玩,他从不生气,而且反击和反击后取得的胜利往往带来共同的快乐。

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对面是一个长着浓密的黑胡子的年轻人。看来,他不愿意

人们针对尼古拉和他的年轻的妻子开玩笑。这个人对尼古拉极为关怀,琢磨着他

的愿望,常给他以帮助。拉娅常碰上他在尼古拉身边读报和谈话。

她一回到病房,他总是很有礼貌地回到自己的床边,像值日生那样井井有条

地把东西收拾好,留神眼前发生的事情。

拉娅问尼古拉:“这个一眼不眨地盯着你的小伙子是谁呢?”

“他叫米沙。芬克利什金。是个富有钻研精神、博览群书的优秀大学生。

我觉得和他在一起很有意思:有时争论不休,有时融洽地交谈。你想不到,

你会看到这样一个沉默寡言、性格温和的人,他是个很有魄力的青年,随便做任

何一件事——总是有始有终。如果觉得自己是对的话,决不肯退让。我喜欢这样

的人。和那些只知道埋三怨四的懦弱无能的人谈话简直是索然无味。“

米哈依尔。季诺维耶维奇。芬克利什金成了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朋友,

直到他生命的终结。

回到索契后,奥斯特洛夫斯基还经常写信给米哈依尔,委托他办一些事情。

“我是不会忘记自己的朋友的,尤其是不会忘记你。不久前,为生活所经历

的斗争——你热情地参加了这一斗争——以及所有经历过的事情,永远也不会从

我的记忆里抹掉那些人的形象,他们已成为我的好朋友。我想,你一定感觉到我

在握你的手……

“不要胆怯,米申卡①,我们一定要取得胜利的,非如此不可了。小鬼,要

经常写信。在途中,在电车上,在警察局,不管不幸的命运把你抛向何方,要随

时想着写……

“我们这里正值春日,阳光灿烂,夜莺和其他的小鸟——总之,万物正在苏

醒,都在歌唱,迎接春天的降临。生活是欣欣向荣的,什么东西也阻挡不住它的

前进。米申卡,只要我活着,就要给你增添不少麻烦……托你办些事,拯救临危

的人,运送病人,甚至给你增加沉重的负担。”

1934年,碰到一些与创作小说《暴风雨所诞生的》一书有关的事,奥斯特洛

夫斯基须要去莫斯科一趟——为了搜集材料,他给米哈依尔写信说:“你想,我

渴望去莫斯科的焦急心情达到了何等程度,这种渴望占据了我整个心灵。我几乎

一合上眼就要梦见莫斯科。

“米沙,我的好兄弟,你是个饱经风霜、久经考验的战士,是个冲破死胡同

的了不起的能手,请把手放在良心上告诉我,真实的东西是否产生在这一切行动

之中,或者我应该忘记去苏联中心的道路,用拳头把理想撵到陈旧的箱子里去,

或者在这个阴雨绵绵的秋天的条件下开始工作,因为生活需要这样做,这意味着

应该工作,因为生活本身就是劳动,而不是天堂的佳肴。”

他还说了些开玩笑的话:“米沙,好兄弟,要管住自己的爪子,对自己的妻

子要温情些,因为妻子——这不是地狱里行为和面目可憎的人,而是自然界为了

温柔和谨慎态度所赐予我们的人。”

“米沙,我内心有些忧郁,因为我想去莫斯科……梅津里。马兰兹说得好:”

傻瓜,你为什么没有一个当房管员的舅舅呢?‘“要鼓起勇气,米申卡,生活—

—就是这样的。光明会代替黑暗的,我们还会恢复健康的,一起来歌唱:”拉黑

莉,你是上帝为我创造的……’好兄弟,要抖起精神来,要友好地生活,因为科

里亚叔叔在为工人阶级的团结①米哈依尔的爱称。

进行斗争。

“忠实你的科里亚是个爱闹着玩的人,但他仍然是一个善良的青年,是一个

‘大好人’,这样说虽然不太文明,但这是事实。”

在1935年,他这样写道:“我还活着。病魔缠身,但我照常像一头任劳任怨

的公牛一样工作着。

从清晨到夜晚,只要还没有消耗尽最后的一点力气——我就心安理得地工作,

我意识到日子不会白白流逝……

“我竭尽全力投入工作。一切为了工作。社会主义国家的劳动万岁!

“好兄弟。你要记住,我无论何时都不会忘记你。只要苍天有眼,他定能看

到我不是一个懒汉。

“我是匆匆地活在世上的,要记住这个。我像一匹好战马,竭力振奋精神,

尽快奔赴目的地。

“我是一个幸运的青年——能够活到那样一个时代:没有喘息的时间,每一

分钟都是如此宝贵。要知道,过去所经历的一切——斗争,劳动,参加建设工程,

胜利的喜悦,失败的苦恼,难道这些不是幸福吗?

“请把手放在我的心上,它一分钟跳一百二十次——正是因为如此,我们应

该好好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千万别病倒了,米申卡,夏天快到了,在莫斯科,夏天的太阳要比地面上

盛开的鲜花酷热得多。致以五一劳动节热情的敬礼!紧握你的手,小鬼头。”

尼古拉被安置到病房后,面临着这样一个问题:拉娅住到哪里去?起初,她

在交易会办公室过夜,但她不想长期住在那里。在共青团莫斯科市红普列斯尼亚

区区委的帮助下,她当了一名罐头厂的女工,在莫斯科近郊的库斯科夫租到了半

间房子。

现在,她要操心两件事:尼古拉和工厂。路途遥远的郊区栖身之所迫使她每

天跑来跑去,忙得不可开交。

有些夜晚,她在医院的时间过长,往往赶不上一趟火车,只好沿着铁路枕木

步行回家。一路上,她把自己的泪水和沉重的思绪留给了漆黑的夜晚……

有时她就在车站过夜。

在医院,尼古拉由一个令人厌恶的女护理员护理。这是一个上了岁数的妇人,

她总是露出一副难堪的、叫人讨厌的面孔——后来拉娅才知道她过去是个女修道

士。尼古拉自己不能进食,一日三餐要有人喂他茶饭:女护理员却急急忙忙地用

汤匙喂他汤,有时还故意把汤洒得到处都是——菜汤顺着两腮流到脖子上,又流

到胸部。

“请听着,护理员,如果您还是像喂狗一样地喂我,我就绝食。”有一次尼

古拉对着她说。

“想一想,你这样我会哭的,你不想吃就别吃。”她感到委屈地回答说。

“护理员,您到底要干什么?我觉得您很讨厌我。我要请求医生不让您护理。”

“你要干什么,亲爱的,你吃吧,别生气啦!不要给医生找麻烦。”老妇人

假惺惺地笑着回答说。很快又装出一副叫人恶心的样子。

尼古拉把这一切都告诉了医生。医生认为护理员必须对病人有礼貌,准时帮

助病人进食。医生说,由于技术上的原因,把她调到其他病室去事实上是存在困

难的。

女护理员怀恨在心。当医生吩咐她给尼古拉洗头时,她开始报复了。

晚上,拉娅来到病房里。首先投入她的眼帘里的是——尼古拉头上的头发少

了。给他“剃头”了,——她的脑子里闪出这样一个念头。当她上前一看——大

吃一惊,他的头发被一层薄薄的白粉盖住了,粘成了一团。

“你的头发怎么啦?”

“没有什么,拉尤莎,洗了头,有点儿不得劲。”

按照医生的决定,她花了整整一个小时,又亲自给尼古拉洗了头。

有一次,她告诉尼古拉,他们厂的工段长建议她们工段宣布自己为突击手,

平均分配共产主义建设初期所获得的工资。

尼古拉对此很感兴趣,详细询问有关情况后说:“你要知道,这是一个严重

的问题,我现在不能给你一个确切的回答。

当然,大家都应该成为突击手。你应该这样告诉自己的姑娘们。至于平均分

配工资,我认为,这里面有点儿蹊跷,不完全正确。这样做还为时过早。“

后来,我才逐渐懂得,尼古拉对“共产主义工资”的理解是正确的。

他如饥似渴地向拉娅打听生产计划和莫斯科的情况。哪里有些什么机关,哪

里在搞些什么建设?电车公司怎样为莫斯科人服务?电车还像从前那样拥挤吗?

……工人们对暂时的缺点反映如何?什么事情也休想从他的注意中溜掉,他所关

心的问题的范围是极广的。

尼古拉住进国立莫斯科大学本校附属内科医院已经是第三个月了。情况愈来

愈清楚,治疗并没有达到良好的效果。未能制止多关节炎逐渐硬化的进程。炎症

已蔓延到整个机体,眼睛仍在周期性发炎,难以忍受的疼痛也未能消失。内科医

院再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医生建议拉娅把尼古拉接送回去。

回家……家就在索契!而现在正值隆冬时节……这个时候在城里接尼古拉出

院是十分危险的,何况还要搭火车。她请求医生让尼古拉在医院里住到来年春天。

他们不同意。

情况变得几乎是山穷水尽了。她开始打算把尼古拉转到克里姆林宫医院去,

并寄希望于这所医院,因为该医院掌握了多种新的治疗方法。附属医院院长冈察

洛夫斯基教授决定在这方面给予帮助。

然而,向克里姆林宫医院转院一事又未办妥,一切又陷于绝境。当时,附属

医院的医生们建议给奥斯特洛夫斯基做手术——切除甲状旁腺。这好像是最后一

线希望:有时做过这种手术之后,机体内炎症过程就会停止。

就在3 月13日这天,通知尼古拉转到外科医院施行手术。这个决定对他来说

是意外的。他请求让他再安静地休息几天,而那里已经为他腾出了病房。

他必须尽快离开附属医院。卫生员们由于有医生的吩咐,不容争辩。他们只

好把尼古拉从病床上抬到担架上送到外科医院。拉娅为此感到惊讶不止,浑身无

力……

他们想立即给他动手术,但是尼古拉。尼洛维奇。布尔金柯在未做全部化验

以前,决定推迟做手术的时间。

3 月22日,卫生员把尼古拉送到手术室。

当拉娅俯身贴近他时,他悄悄地说:“我们诀别了,拉尤莎,可能以后我们

见不到面了……虽然不会那么容易一下子送掉我的命……”

她在手术室门外的走廊里悄悄地等待着。手术做了两个小时,她极力克

制着自己,未偷偷地潜入手术室去……

终于,面色苍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盖着被单、身体僵硬的尼古拉从她的

身边经过,被抬进病房。

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呆呆地注视着他,望着那副像死人一样苍白的面孔。

深深凹下去的两眼紧闭着。边缘为幽暗的蓝色所包围。鼻子显得更尖了。

脖子和头上缠着绷带。呼吸明显微弱,搁在被子上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好像

一切都是白色的。

她抓住了他的手。手是冰凉的。但是,这时,他用微弱无力的握手回答了她。

他抓住了她的手不放。他示意叫她别离开他。过了一会儿,值班医生做了个叫她

走开的手势,而尼古拉却不肯放开手。病房里邻床的病友们见此情景后,替她争

来了夜晚在他身旁陪伴的权利。

六小时之后,尼古拉才清醒过来。

他微微地抖动着双唇对她说:“你看到了吗,拉娅卡,我说过,我不会一下

子被断送的。我还要活下去,给我手……我感到轻松多了。”

奥斯特洛夫斯基恢复得十分缓慢。鉴于病情危急,把他转移到一个单间病房。

允许拉娅夜间陪伴他。

又过了些日子。每天医生都来诊断他的腿疾,大家都期望能有所好转。

但是,病情并未有转机。

“够了,”尼古拉说,“我已经不行了。我把自己的部分鲜血贡献给了科学,

而剩下的我需要献给别人。”

医院的条件难以忍受:整天就是没完没了地谈论疾病……

“住在这里简直太折磨人了。拉尤莎,该换个地方住了。”

“上哪儿去呢?”

她不能把他这样一个虚弱无力、危在旦夕的病人送回索契去。

拉娅怀着一线希望来到党中央委员会,想和雅罗斯拉夫斯基同志谈谈。

但是没有找到他。人们把她领到医疗部门的负责人那里。当谈到尼古拉的情

况和他们的困境时,她无法忍住簌簌而下的泪水。他当时就填写了一张党中央委

员会下达给莫斯科莫夫尼捷斯基区不动产管理局负责人的表格,责成他们优先拨

给病人奥斯特洛夫斯基一间房子。

与此同时,在医院里有人提醒她说:“您的丈夫——是个没有希望的病人。

他不需要住院了,把病床让给医院有可能得救的病人。”

“可我们现在没有地方可以去。过了三四天之后,我们就能分到房子了,那

时候我们会很快离开这儿。请你们稍候一下。”

“不行,否则我们就把他的病床搬到走廊里去。”

她把这次谈话告诉了尼古拉。他开始安慰她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拉

尤莎,首先你不要激动。三天之内不必到我这儿来,让他们给我搬家……”

“我怎么不来呢,要是他们突然把你搬到走廊里怎么办?”

“算了,还是像平常一样来吧!只是给我把勃朗宁带来,可别把枪露出来了。

千万别激动,拉娅,你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顺利解决的!”

怎么个“顺利解决”!她还没有找到安身之处。她只好又跑到区不动产

管理局。现在,在去医院以前,她每天都上那里去一趟。就这样,过了几天

之后,她接到一个令人兴奋的通知:“请把半间房的住房证收下吧!”

“半间房!”

她按指定地点到了麦尔特维胡同12号……

当她看到房子之后,大失所望。房子脏得很,四壁上都是臭虫屎的痕迹,房

子中间用一块帘幕隔开,帘幕那面有张床当隔墙,床上还躺着一个生命垂危的老

太婆——是邻居的母亲。

她怎样把尼古拉搬到这里来呢?需要把房子隔开!需要修理!她只好又跑到

区不动产管理局请求帮助。真该她走运,那里有一位区的妇女积极分子,她倾听

了她的意见后说:“孩子,走!去收拾这半间房子!我去找木板和泥水匠,他们

会把间墙砌好。我找的木板不要钱:这儿在拆老房子。你只拿点钱给工人就行了。”

第十二章以笔当枪转战文坛1930年春天,一辆“急救”车无声无息地沿着街

道行驶着。天刚刚下过雨,闪闪发亮的柏油路在汽车的轮子下向后飞驰而去。他

们驶向自己的莫斯科住宅。

在拐弯的地方,汽车刺耳的尖叫声使尼古拉哆嗦起来。他那心不在焉的目光

凝视着救护车白色的顶篷,脸色顿时显得十分紧张;他默不作声地使劲按着突然

作疼的部位。

他在想什么?可能是在构思后来写成的保尔。柯察金的独白:“……我还要

活下去,偏要和那些医学权威的结论较量一番。他们对我的健康作的诊断是正确

的,但硬说我已经百分之百失去了劳动力,那是完全错误的。咱们还是走着瞧吧

……”

救护车来了个猛刹车,发动机熄了火,汽车晃动了一下,停了下来。

聚拢了一堆人。

有这样一种人,他们专爱看街上所发生的事。“急救”车的外形引起了他们

的极大兴致,他们感到看热闹是愉快的消遣,便不惜时间,连上班都迟到了。他

们拥挤在那里,两眼无目的地瞧个不停。用一些厚颜无耻的问题纠缠不休。

拉娅对这些人群倒习以为常了,对他们不屑一顾,但尼古拉却受了他们的刺

激。他蹙起眉头,催促卫生员快点行动。把尼古拉抬到二楼,穿过一间宽敞的前

厅——便是他们的家。

一条破烂不堪的、杂乱无章的胡同,邻接着阿尔巴特山;过路的行人对这些

破败的胡同建筑物无不感到惊讶。他们迁入这些胡同中的一条(现已改名为奥斯

特洛夫斯基胡同),一家通贵族的私邸,私邸的墙壁有半米厚。

间墙做得十分仓促:用没有抹灰的板条做隔墙,好像一个大棋盘。住宅里挤

满了居民,像一只住满了蜜蜂的蜂箱;公用厨房里的喧闹声要到深夜才能平静下

来。值得庆幸的是,厨房离他们的住房很远。

房间里有一张古老的铁床,一张古老的呢面小牌桌,一把椅子;还有一张

“床”是用箱子和木板拼凑起来的——是给拉娅过夜的。还有两把“椅子”

是用木墩做成的。这些都是他们必不可缺少的!他们只有这些财产。

他们在自己的莫斯科寓所度过的第一夜真使人永生难忘。

那天夜晚,他们几乎谈到天亮。

新的生活又开始了。很多事情需要商量,许多话需要彼此交谈。

头几个星期过得尤为艰苦和没有条理。他们的收入不允许她留在家里照料尼

古拉。他们还没有把他应领的残废金转到莫斯科来——留给了在索契的奥列加。

奥西波芙娜。为了安家而去请求国家救济,奥斯特洛夫斯基不想这样做,他说:

“现在正处于困难的建设时期,还向国家伸手要救济,这对你和我都是一种耻辱,

现在我们俩实际上还有能力工作!”

她到上班的地方需要步行一个半小时。每天一大早要给尼古拉洗澡、换床、

喂早饭。她每天清晨五点钟起床,六点离家上班。

尼古拉独自一人留在家里。为了不让任何人打扰他,他们把门上了锁。

她给他准备了一根细棍,在一头缠上纱布,以便在她不在家时用它代替尼古

拉的手扒远处的东西。这是惟一的办法了。这个办法即使对一个健康人也是

难以做到的。每次回家时,当她看到他那精疲力竭的脸庞时,无法抑止自己

的泪水……

“别大惊小怪,拉尤莎,”他安慰她说,“我并不感到寂寞,我沉醉在幻想

中度日,快点一起吃饭吧!”

“我的全部理想即使用十本书也表达不出来。”有一次他说,“我时刻都在

幻想着,从早到晚,甚至在夜阑人静的时分……幻想对我说来——是一种最好的

锻炼……”

她很快地做完家务事后,便拿起报纸读读。他们从近几天的事件,从国内日

新月异的生产情况想到她所在的工厂。

她已经是预备党员了,正准备转正。尼古拉经常帮助她,并为她的成绩感到

高兴。“拉娅在工作,像一个党员迅速和正确地在成长着,”1930年7 月16日,

他在写给日格列娃的信中说,“一个崇高的女性,我和她生活得非常好,这在我

的生命中简直是极大的幸运。”

“如果妻子落后于丈夫,”他以自己的幽默举止对她说,“这种婚姻将是不

平等的,而不平等的婚姻是要破坏幸福的。”

看来,他仍然相信幸福。而这种信心对他说来几乎意味着深信不疑。

有一次拉娅给他大声朗读一本小说。尼古拉躺在高高的、松软的枕头上,全

神贯注,一鼓作气地听着。他突然叫她停了下来:“什么,什么,这个主人公说

些什么?”

“我安于苟且偷安的日子,反正总会有一星半点儿希望。”她又一次重复了

书中人物之一的对话。

尼古拉用手碰了碰她的胳膊说:“记得吗?拉娅,我对你说过,我不喜欢‘

希望’这个字眼。要知道,从这里已经看得出:希望和混日子实际上是同义词。

如果我们在十七年中对某人某事抱着什么希望的话,一切又会怎么样呢?”

1930年4 月底,奥斯特洛夫斯基给罗扎。利亚霍维奇的信,很好地说明了他

当时的心情。

“亲爱的罗佐契卡①同志!虽然我没有力气了,但我能拿笔写。一般说来,

我是够痛苦的了,但还有一个痛苦——你是不会有的②。我等着你望眼欲穿。

要知道,不应该写忧伤的信去证实把我们大家联系在一起的、牢不可破的友

谊。够了,我要节省点力气。就这样我的头部受到猛击一次之后,便本能地挺起

胸,迎接接班人。因为我刚刚离开索契,就成了形形色色的拳击家练习的靶子;

我说——是靶子,因为我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我不想写过去的事,动

手术的事和肉体上遭受过多少次摧残。这一切已成为过去。我更加坚强和老练了,

而且更勇敢了;其实,这也不值得大惊小怪。显而易见,我快到斗争的终点站了。

“神经病理学教授们断言——我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这是千真万确的。

它是这惊心动魄的八个月赋予我的。有一件事情我最清楚不过了。罗佐契卡,需

要尽快挪动个地方,在亲人之间安静下来。亲人是指的谁呢?这就①罗扎的爱称。

②罗扎。利亚霍维奇准备去莫斯科,但此事未能成行。彼。诺维柯夫和莫。

卡拉斯答应前往她家作客,却未能前往。

是——我的母亲,拉娅,罗扎,别佳,穆霞①,别尔辛涅夫,舒拉,米佳。

奥斯特洛夫斯基和米佳。霍鲁仁科。一般说来,具有诚挚友谊的人,是我信赖无

疑的。好了,严峻的,使人惊心动魄的时期就要过去。我已经从这个时期脱出了

身,保存了最珍贵的东西——这就是光明磊落的头颅,它是摧毁不了的发动机—

—这是布尔什维克一颗钢铁的心,我的体力还没有消耗到百分之九十九。

“这封信写了整整一天。我必须尽快回到索契,因为我独自一人每天要在这

里呆16个小时,再这样下去,我将有面临毁灭的危险。拉娅把全部精力消耗在这

个毫无出路的圈子里——她每天最多能睡四个小时。够了……

“热烈祝贺你定居在莫斯科(要知道,如果我能活到那个时候,我将生活在

这里)。你在这里总是会找到工作的……”

其次,奥斯特洛夫斯基还支持罗扎成为一个党员的愿望:“关于乌克兰共产

党(布)——我还想和你谈谈这件事。劝你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我认为肯定是

指日可待的。若不是一个布尔什维克,这就意味着,他不是一个进步的无产阶级

先进目标的战士,而你又是一个后勤工作者。

我并不是1917年到1920年久经战阵的前线战士。明白吗?没有刚强的布尔什

维克的、列宁的党的党证,就不是一个百分之百的生活的建设者,没有这些,生

活就会暗淡无光。在这样一个伟大的、史无前例的时代,怎么能生活在党外呢?

就是在以后,也离不开党;但是,仍将会有战争。没有联共(布),能有生活的

欢乐可言吗?不论是家庭,不论是爱情——什么东西也不能离开意识形态赋予我

们的意义深长的生活。

“家庭——有若干人,爱情——是一个人,而党——160 万人。只为了家庭

而活着——这是动物的利己主义。为一个人而活着——是卑劣的,只为了自己—

—是耻辱。向前吧!罗扎,虽然可能会遭到打击,有时甚至遭到一顿痛击。握住

方向盘朝联共(布)前进,你的生活将充满生机,为什么生活的目的性也就更明

确了。但是,这很困难,要记住,为了这些,还必须做更多的工作。够了,我谈

得够多的了。

“顺便谈谈健康问题。如果失去了健康,一生就丧失了一切——请看看我吧

:我拥有我所理想的一切,但是没有力量——就什么也不会有了。往后,我们一

定会见面的。你到我们这儿来度假,就像在自己的第二个家里一样。

如果你不想冒险成为一个丧失劳动力的人,你就迅速地抛开一切,修整一下

一个战士任何东西也不能代替的财富——健康。

“谨致五一劳动节的敬礼!问候大家。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

有一次,在4 月的一个夜晚,拉娅下班回家后,他对她说:“尽快把一切家

务事料理清楚!替我抄几页我写的东西。”

她考虑他是指给某一朋友的一封重要信件。她开始推托:比方说,她没有时

间。事情确实很繁杂。她12个小时不在家。下班回家后,真不知该做什么好。

“不,这不是信。”尼古拉反驳说。

他给她提出一个要求:“不要打听你抄的是什么,也不要大惊小怪。我对你

惟一的要求——就是要尽可能写得快一些。”

①穆霞——穆依谢。叶菲莫维奇。卡拉斯。

她坐下来埋头抄写。当然,她不再去打听了……只管抄——全抄了一遍。

第二天,她把抄的这些材料读了一遍。她还是不明白抄这些干什么。但有一

点她是明白的:现在抄写这些东西都是有关他生活里的事情。

听完抄写的材料后,他作了很多修改,然后她在文章中一一予以改正。

从这一天开始,以后的每天晚上下班后,她就动手抄写这些他在她上班时写

下的东西。他写在一种打字纸的反面,这些纸是拉娅从工厂带回来的。

他们没有别的纸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最初的手稿她一直珍藏着,奥斯特洛夫斯基去世后,她

把这些手稿交给了中央国立文学艺术博物馆。

令人惊讶的是:奥斯特洛夫斯基一开始就写了书名。成为他的命运、他的时

代的象征的形象首先就出现在纸上。他用这些字写下了书名:《钢铁是怎样炼成

的》……

过了较长一段日子以后,奥斯特洛夫斯基对英国《新闻纪事报》记者的谈话

的提问“您为什么选择了这样一个书名?”作了以下回答:“钢铁在烈焰和急剧

冷却中锤炼。这时候它能变得坚硬和无所畏惧。我们这一代人是在斗争中和恶劣

环境的考验中锤炼的,并学会不在生活面前屈膝。”

……现在,每当她离家去上班前,她就为尼古拉准备好铅笔:把铅笔削好放

在桌上,把桌子挪到他的床边,在床的右边摆好纸。当时他还能自己拿纸。

虽然奥斯特洛夫斯基当时还有些视力——若是某人靠近他的话,他还能够看

清他的脸,能够分辨女短衫的轮廓,可以借助放大镜阅读书信,但要把写的东西

凑近眼前、要像正常人那样去书写已经不可能了。他成天仰卧着,动弹不得。因

此他只能摸索着写。

就这样,每天晚上她把几张写满字的纸收起来,第二天早晨再留下几张干净

纸。现在,写作对尼古拉来说是最主要的事了。

夏天到了。房间里十分闷热。敞开窗子吧,经过家门前的卡车和载重马车发

出隆隆的响声,进入房间里。夏天必须离开城市。出院后尼古拉需要好好休息。

他们打定主意去南方,到索契去,奥列加。奥西波芙娜住在那里。

但是,怎么走呢?他一个人去——不可能,两个人去——没有必要。此外,

她身边还有工作。丢了工作——意味着坐在家里白吃他的残废金。尼古拉也不想

让拉娅撇开工厂。他决定一个人去。这时,米沙。芬克利什金前来帮他的忙。

“你知道吗,科里亚,”他说,“我的妻子去索契休假,她愿意和你一道去。”

尼古拉高兴极了。

“是真的吗?好兄弟,”他说,“旅途虽然艰苦,但毕竟不只我一个人。

太感谢你啦!“

他在索契住了五个月,在马采斯塔治疗。他们大家都希望马采斯塔的矿泉水

对他能有所帮助。索契的气候,母亲奥列加。奥西波芙娜的关怀——这一切提高

了尼古拉的情绪,住院治疗的日期也延长了。他又生活在亲人和朋友们的中间。

“……通常我那间空荡荡的房间现在又开始热闹起来了。”奥斯特洛夫

斯基在从索契写给彼。诺维柯夫的信里说:“现在有以下几位客人常来我这

儿作客:卡佳和小女儿,拉娅的母亲和外孙,一位个头不大的妇女——莫斯科来

的同志,是米沙的女友。6 月1 日那天,以米佳、孩子和妻子为首的新的代表团

到达这里。这天,以‘区委’①为首的‘代表团’也动身了,就在同一天,从克

里米亚车站到达最后一个‘代表团’,这个‘代表团’是以拉娅的姐姐列利娅为

首的——‘代表团’成员14名,都是热情洋溢、好逗笑的人物……”

这次索契之行没有写进小说中。但是,毫无疑问,每天晚上当房子里安静下

来之后,他继续想着自己的小说。

突然一次新的打击向他袭来。

尼古拉在当时知道,他还躺在医院时,一个清党检查委员会正在索契进行工

作。尼古拉坚信,清理工作不会有什么节外生枝的事,一切都可以放心。

然而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件。奥斯特洛夫斯基不知不觉地退了党!

很难传达当他得知委员会的决定时所表现出的惊讶。他整整两个晚上没有合

眼。脑神经受了极大的刺激,身体健康情况急剧恶化。双眼发炎红肿。

这些日子,他在给亚。阿。日格列娃的信中写道:“区检查委员会的懒汉们

不仅懒得对我进行复查,反而把我置于党外(党代表大会后来经审查,强迫自行

退党)。真的,这一切都是法律上的东西——拿走了我的党证,让我离开党……”

大家开始为恢复他的党籍而四处奔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过了两年之后,

下达了盼望已久的改正决定:“恢复党籍,审查合格。”

但是,奥斯特洛夫斯基得到这份文件是在1932年夏天。当时他在索契,病情

十分严重。

和费捷涅夫、普兹列夫斯基等朋友们的相逢稍微减轻了他那些日子的痛苦。

尼古拉在给日格列娃的信中写道:“这里常常响起我的歌声,我是一个有名

的愉快的小伙子,我那颗心脏已跳动了26个春秋,青春和火焰的发动机从未熄灭。

须知,要想活着,就不能苟延残喘……

“有时,疼痛战胜了我的意志,控制了经过锻炼的,而且充满生命的躯体。

“我多么希望尽情地跳一个华尔兹舞……”

在十月份,治疗结束了,把索契的房子交给了区委会,奥斯特洛夫斯基在姐

姐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赛耶芙娜的陪同下回到了莫斯科。很快,奥列加。奥西波

芙娜也来到了莫斯科。

现在,他只想着一件事:早日着手写作。

但是,眼前还摆着多少障碍和险阻。有些是严重的,有些是可笑的。

1930年秋天有一件事破坏尼古拉生活常轨。

在苗尔特维的住宅里,他们有半间房子。这个住宅被彼此连接的走廊分成两

半。从正门的楼梯可以直接到达宽敞的前厅。前厅和他们半间房子的门相通。厅

内放着他们的餐具柜。有时他们还在前厅烧饭(厨房很远,在住宅的另一端)。

一边做饭,一边照顾尼古拉,只要他一叫人,在任何时候可以①尼古拉对拉娅的

幽默的称呼。——作者注。

尽快赶到他跟前。

有一次……在一个倒霉的晚上,拉娅还记得,天空被灰色的乌云笼罩着。

瓢泼大雨倾注在窗子上。每逢这样的日子,房间里更显得特别潮湿和难熬。

有人在敲正门。尼古拉第一个听到谨慎的敲门声。他说:“妈妈,快去开门,

大概是门铃坏了。”

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开了门,一个人走进厅里,手里还提着一个大提箱。

他身穿一件破旧的灰色大衣,快活地用肩推开迷惑不解的老太婆,把箱子搁

在大厅的方凳上,拿出一大块印花布缝好的帘幕。

这一切都是在绝对安静中发生的。尼古拉从敞开的门里仔细听着,感到很惊

诧:怎么听不到说话声,只有脚步声从大厅里传到他们那里;然后,突然听到钉

钉子的声音。

前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陌生人拿出已准备好的锤子和钉子,在一人高的

墙壁上聚精会神地,认真地钉起钉子,把已做好的帘幕的吊环挂在钉子上,把另

一端固定在对面的墙上。前厅的一大半被帘幕隔开了。陌生人给自己夺到了12平

方米的一块地方,然后松了一口气,用不容反驳的语调说:“我将住在这里,请

转告邻居们,从今天起,他们只能走旁门,我持有这块住房面积的证件。”

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呆若木鸡,她什么也不明白。然后,她走到他们跟前叙

述了所发生的事。

尼古拉怒不可遏。应该说,侵犯他人住房者的到来,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不

方便:切断了他们直接上街的出路。想起尼古拉抬出来透透空气已经全然不可能

了。

与此同时,这个新房客开始随心所欲地布置起来了。就在这天夜里,一辆大

车拉了一车东西停在门口,装了满满一车各类日用家具。他们的邻居开始摆放家

具,嘈杂声令人难忍。显然,他的情绪颇佳,嘴里不停地吹着口哨,还不时即兴

作诗:我的小房子啊,啊,啊,理所应当分给我,这个小凳子放在哪儿呀,呀,

呀,干脆,就搁在这儿吧。

诵毕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显然,他很满意自己的即兴之作。

随后,唱起一曲抒情的小调。

尼古拉尽管对侵犯他人利益的房客极为愤慨,仍忍不住笑道:“喏,该死的

鬼,唱吧,唱吧,我会有办法对付你的。”

奥斯特洛夫斯基联合过去曾在这所住宅住过的莫斯科某工厂的一个党小组长,

设法让这个非法的房客搬出去。过不了几天,党小组长满面笑容地来到他们家,

递给奥斯特洛夫斯基一份区检察员通知大家的“敌人”搬家的公文。

这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拉娅看了一眼通向前厅的门,说:“快点,现在给

他看看。”

“对,对,”尼古拉同意说,“快去,真有意思。看他会出现一副怎样的狼

狈相。”

党小组长去把公文给他看,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了,说他们的“敌人”

不在家。

显然,这天晚上他通宵没有回家。第二天,他一整天也没有露面。直到天色

很晚时他才回来,敲拉娅家的门。他进来后,彬彬有礼地微笑着,向他们问了好,

称呼他们的大名。他从哪儿打听来的,为什么这样做?他在待人接物方面没有半

点花花公子和甜言蜜语的痕迹——相反,他举止落落大方。

这个年轻人顺手递给她一份公文,她读完后,哎了一声:这是上一级法院的

决定,比区检察员更高一级——最后撤销让他们的新邻居搬家的决定。

“请吧,”她低声而含糊地说,“这是怎么回事?您没有看到我们的文件呀!

可是,您从何得知我们持有区检察员要您搬家的决定呢?”

邻居假装出惊讶的神态诧异地两手一举一拍,说道:“您说什么呀?哎哟!

这显然是命中注定的巧合。我出于自卫的目的,警告你们的攻击。”

尼古拉蹙起了眉头:“别胡搅蛮缠了,您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

“喏,决定。”

“哎,决定。是的,是的。您知道,我也感到奇怪。祝您健康!请把您的公

文……”

几天、几星期、几个月过去了。尼古拉还是焦急不安。搬家的事情还是按上

一级法院裁决的办理。他们的“敌人”以不可揣测的办法打听了他们所有的行动,

及时地采取了对策。他狡猾和转弯抹角地利用他们无从知晓的关系。冬天过去了。

夏天随即流逝。秋天,他们新邻居的妻子生了个女儿。这种情况改变了他们和他

的关系。除此之外,这个人独特的顽强性和“生存力”

突然使奥斯特洛夫斯基开始喜欢他。

“喏,好样的,”他说,“真是条好汉!精力多充沛!”

顺便说说,他们的这个“敌人”是剧院的工作人员,完全不是一个坏人;相

反,他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快活和天真的人,对他们对他的攻击一点也不生气,轻

松愉快地应付过去这一切,像打回一个网球一样轻松自如。就在这个时候,当他

们的官司几乎要输了时,奥斯特洛夫斯基突然中止了这件事。

“不必要了,”他说,“他是个好青年。他又有了孩子。我们已经习惯了…

…”

后来,过去的“敌人”——尼古拉和新邻居——成了相互帮助的最好的睦邻

关系。

这虽然是一件“生活琐事”。但是,首先,从这些小节中可以看到他们那一

代人遇到的困难;第二,在这段时间里,奥斯特洛夫斯基对待这件事的性格上的

变化——由最初的愤慨到对他们新邻居孩子的令人感动的关切。最后,让今天《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的读者知道:该书是在怎样具体条件下写成的吧。

第十三章口授笔录夜以继日“当我开始写书时,我想把它写成回忆录的形式

——全部事实的记载。

但是,和当时的《青年近卫军》出版社的编辑柯斯特洛夫同志见面时,他建

议我写成反映少年和青年工人的历史的中篇或长篇小说,描写他们的童年和劳动,

然后描写他们参加本阶级的斗争。这次会见,改变了我的写作意图……“

奥斯特洛夫斯基还说过:“写什么呢?同志们对我说:”写自己的耳闻目睹,

写亲身的经历,写自己所熟悉的人,自己所走过来的脚印,写那些在党的旗帜下

为苏维埃政权而斗争的人们。‘我是从这里开始写的……“

他自言自语地说:“看不见了,不能动了,还是可以写……”

他已经看不清自己写的上下文了——他还是坚持写。往往写成这个样子:行

与行、字母与字母、一个单词和另一个单词都重叠在一起。要辨清他写的字是十

分困难的。因此,拉娅抄写时进度十分缓慢。

这样的速度使奥斯特洛夫斯基很不满意。

有一次,他建议拉娅拿来一块厚纸板,按一行字的宽度,在纸板上切成一条

一条的空格。

“你明白做这个干什么吗?如果把这块纸板铺在纸上,通过空格我会写成直

行。”

写字工具的设计就这样诞生了。

开始并不理想。但是,利用写字工具的技术日臻完善。起初是把写字工具放

在一张纸上,后来便放在一叠纸上。

写字工具经常放在膝盖上。

双膝不能伸直。可怕的病魔使整个关节变得僵化,使两腿处于弯曲状态。

这多么令人可怕,但是,腿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奥斯特洛夫斯基才有可能自

己动笔写下去。

当所有的房子里都静谧下来时,他便开始彻夜不眠地工作。他把写满的稿纸

依次编好页码,扔在地板上。第二天早晨,他们那间不大的房子的地板上便到处

铺满了写得密密麻麻的稿纸。

他就是这样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来,由于双手疼痛难忍,被迫放下了笔。

现在,每天晚上拉娅下班回家后,都要记录他口授的内容。为了不让尼古拉

在口授时嗓子过度疲劳,她搬了一张小桌子放在他的床头。她静静地坐下来等他

口授。他口述得十分缓慢,迟疑不决、句子很不紧凑,句与句之间停顿时间较长,

口述了三四句之后,他就要求她念给他听。

“删掉……重新写……这样不好……”

就这样三番五次地修改。

半夜之后,暂告结束。她的工作日开始得很早。

只要一有事情——就要放下工作……

当然,他的神经是相当紧张的。当她抄写他写好的书稿什么也看不清时,他

就生气。

他的脑子里经常回忆起一系列的插曲。有时候他打断她,口授另一个他认为

是更精彩的情节。

后来,奥斯特洛夫斯基回忆说:“当我口授时,在讲述某一个人物之前,我

自己先在脑子里回忆和想像这个人:这全靠良好的记忆力帮助我。这些人物我记

得非常牢靠,经过十年我还能够想起他们。我口述的所有这些事件都一一刻画在

我的记忆中,长期以来,我一直没有遗忘这些塑造形象的画面。当一个画面中断

时,记录也就停止了。”

拉娅把写好的小说的正文抄写在自制的拍纸簿上。

自制拍纸簿!现在听起来感到异常惊讶。而在30年代,国家还不能够满足对

纸的需求。要买到练习本是很困难的!因此只好请求住在外地的亲友们寄些纸来。

拉娅带着这个请求去见米高扬皮谢夫联合工厂(她曾经工作过的罐头厂也包

括在内)的厂长。联合工厂包括三个企业:罐头厂、咖啡厂和人造乳酪厂。在咖

啡厂里,工人们按规定重量包装茶叶,剩下一些规格为14×25厘米的边角纸。拉

娅得到批准利用这些纸。连厂长自己还不知道:他给予了刚刚开始写作的作家尼

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多大的帮助啊!

这些边角料做成了拍纸簿。使他们焦急的只有一件事:上哪儿去弄拍纸簿的

封面呢?他们终于弄到了一小张红色的、有光泽的道林纸。它只够做两个封面。

这是多么令人高兴的事啊!尼古拉当时还建议从报纸上的文章中剪下字母,组拼

成作者姓名、作品的名称,贴在红色的封面上。

他们就这样第一次用印刷字体“排出”了“奥斯特洛夫斯基,钢铁是怎样炼

成的”①。

在每个拍纸簿的第一页都写明小说的名称、章节顺序。他们事先怎么也不会

想到将来这些写满各种笔体的拍纸簿将会被珍藏起来。今天,为数众多的奥斯特

洛夫斯基创作研究工作者正在研究这些拍纸簿。他们当中有文艺评论家、学位论

文提出者,甚至还有不少的读者。

1931年,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为创作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第一部

进行了整整一年的紧张工作。大约到5 月份,已经完成了小说的五章草稿。把这

几章分别寄给朋友们以便打字。奥斯特洛夫斯基请求他们阅读,并提出对他的作

品的意见,且焦急地等待着回音。

他在给诺维柯夫和利亚霍维奇的信中说:“你们为什么连一句有关这本书的

缺点的话都没有?等着你们的忠言。

我等着……请批评——说点主要的,为什么连一句话也没有?“

他在给利亚霍维奇的信中说:“对于小说的意见,你一句话也没有说。从这

里——可以得出符合逻辑的结论:到底坏到什么程度你也不愿意说。这说明你没

有布尔什维克的勇敢精神。唉,你呀,要作‘自我批评’!我只请求你——说说

哪些地方不好,为什么不好,可以谩骂,可以挖苦,可以说点刻薄话,用严厉的

批评推动拙笨的转变,包括不自然的,不生动的,枯燥无味的;总之,越尖锐越

好,你说对吗?”

他很想知道乌克兰作家米哈依尔。班柯夫对小说的意见。关于此事,奥斯特

洛夫斯基怀着惋惜的心情给日格列娃写信说:“至于班柯夫,也没有反应!我现

在很需要这位年轻人的帮助。他作为①拉娅把全部收藏的拍纸簿转交给了中央国

立文史馆保存。

一个刚刚开始工作的编辑,曾答应给予我全面合作。“

的确,奥斯特洛夫斯基把全部心血都倾注在这本书上了!而周围的生活都按

自己的规律在运动。他的亲人和知己中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每个人都为

自己的事情所吸引。尼古拉心急如焚,需要在写作方面得到更多的人的参与和帮

助。

1931年5 月26日,他在给诺维柯夫的信中承认:“我开始评价人物时,只是

想借助于技术方面的帮助。”

应该说,当时他们的家庭条件对工作很不利。房间如同走廊一般,住着三家

亲人:拉娅和尼古拉,他们的母亲;尼古拉的姐姐和她的小女儿;拉娅的弟弟、

弟媳和姐姐的小儿子。九口人中,有两个学龄前儿童,两个没有希望的年轻病人

:尼古拉本人和拉娅那24岁的弟弟沃罗佳——有严重的心脏病,一直卧床不起。

生活同时折磨着两位老母——尼古拉的母亲和拉娅的母亲。两老沉浸在极大的悲

痛之中,她们两老都有不治之症的儿子。很自然,她们的神经格外紧张……而孩

子们终日吵闹不休。拉娅只好经常做些调解工作。她十分同情大家。尼古拉为家

庭的争吵而感到万分烦恼。他对大家感到烦躁不安时,觉得自己是个外人,有时

也暴跳如雷。

1931年5 月7 日,他在写给罗扎。利亚霍维奇的信中说:“现在我处的环境

比任何时候都恶劣。我和拉娅感到焦躁不安……你明白吗?使人憋气的倒不只是

因为住房拥挤不堪,而且还因为现在住在我们这里的人的精神状态不佳。”

同年5 月28日,他又在给罗扎。莉娅霍维奇的信中说:“小姑娘,我现在在

令人厌恶的条件下工作。几乎没有一点安宁。写作是在深夜进行的,当大家入睡

了——不妨碍我的时候才能写。”

是的,他的精神极度紧张。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思维不停歇地工作着,他“构

思”的东西如不能迅速地记下来,他便狂躁不安起来。为了理解他,真正按人道

来理解他,应当只能明白这一些。当然,他们周围的人中没有一个人是“精神上

对心理学的陌生者”。

难道可以在这一方面指责为自己的儿子和女儿操碎了心的母亲吗?或者指责

尼古拉的姐姐——指责她为了顾全家庭而回到了丈夫身边?

正因为如此,引起了尼古拉的抗议:“家庭发生了分裂,”1931年1 月25日,

他在给哈尔科夫的朋友们的信中写道,“卡佳回到了自己丈夫身边,没有什么说

的,这一切干扰了我们的生活,使我们不得安宁。”

尼古拉对拉娅的弟弟瓦洛佳也是常说一些不受听的话。但是,直到尼古拉死

后,她才知道:当时,瓦洛佳在尼古拉的口授下记录和抄写的书稿比他们谁都多。

要知道,他不能起床,也不必去上班……不过,大家都抄写了,只要是能写的人

都动了笔。

不久前,拉娅数了一下拍纸簿上写好和抄好的小说前四章的页数,多达500

多页了。她笔录了近100 页。沃洛佳的妻子也笔录了一百页——剩下的都是瓦洛

佳。马秋克笔录的——约300 页。

很快他们这间倒霉的房子里的人渐渐少了起来。瓦洛佳被送进医院治疗,她

母亲带着小外甥走了。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耶芙娜和小女儿也离开了这儿,她

走后,奥列加。奥西波芙娜随后也就走了。

只剩下他们三人:尼古拉,拉娅和瓦洛佳的妻子叶莲娜。

瓦洛佳出院后,他和叶莲娜也在这栋住宅里向他们的邻居阿列克谢耶夫

家租了一间阴暗的小房子,小房子在篱笆墙外的厨房旁边。现在,瓦洛佳一

有空就帮助拉娅写稿子。而每天晚上她都要抄到深夜。

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回来了,她一个人把家务事担当起来。写书的进度加快

了。

此外,按照科里亚的建议,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向邻居——一个18岁的姑娘

利娅。阿列克谢耶芙娜求援,请她帮助抄稿。她和他们大家一起,根据尼古拉的

口授,笔录了小说第一部的六、七、八、九章。

小说已完成的章节可以打字付印了。但是没有这笔钱。怎么办呢?

还是朋友帮了大忙。他们把小说手稿的一些章节寄到哈尔科夫——彼得。诺

维柯夫和罗扎。利亚霍维奇那里;寄到诺沃罗西斯克——她姐姐那里,她是专职

打字员。多么叫人不放心啊!他们担心再发生1927年在途中遗失书稿的事件。

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花了20个月的时间,完成了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

的》第一部。在重病折磨的条件下差不多耗费了两年紧张而繁重的劳动!

在这些日子里,他患有格鲁布性肺炎,只要不发高烧,他就全力以赴投入工

作。他们劝他休息,以便养精蓄锐。但他充耳不闻,却幽默地说:“我执拗得像

头水牛。”

他整天忘我地工作着。经常有这样的情况:为了较好地表达某一段对白,他

常自言自语,变换声音和语调,道出小说每个人物的独白。

一天24小时,尼古拉有时工作18至20小时:创作和塑造故事情节,分章,描

绘人物的个性,杜撰人物的对话,这些都历历在目。

每天晚上,拉娅都从他那里获悉:又增加了一个新的情节,又出现了一个新

的人物,一章是怎样结束的(或怎样开始的)。

在这些日子里,正当奥斯特洛夫斯基把全部精力倾注在这本书时,又发生了

一件不幸的事,使他的创作情绪长时间遭到破坏。

他们的邻居有个儿子叫小尼古拉,才四五岁。拉娅记得有一天晚上,他推开

门来到他们的屋子里,站在房中间问道:“可以进来吗?”

“可以,可以,快点进来!”

“我已经进来了。”

尼古拉笑了笑,紧接着说:“你既然已经进来了,还问什么呢?如果请求进

别人的屋子,要站在门外间。”尼柯尔卡①迅速地回转身来,走出屋子。尼古拉

很伤心地说:“不就这一次吗?算不了什么,拉娅,他怎么跑了?小公民受委屈

了!”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尼柯尔卡又在门外喊道:“可以进来吗?”

“请进,请进!真是个好样的,”尼古拉赞扬说,“改正了自己的毛病。”

过了一会儿,尼柯尔卡已经坐在床边,两个尼古拉攀谈起来:“为什么你以

前不上我这儿来作客呢?我一个人闷得慌呀!”

“老是没有时间呀。”小客人忧虑地叹息道。

“啊!有时候是这样的……以我看来,尼柯尔卡,你很早就想和我认识。

不知是谁好几次在我的门口呼哧呼哧地喘气和发出咯咯的响声。“

“这是老鼠吧。”尼柯尔卡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并反问道:“你为什么①尼

古拉的小称。

不上我那儿去呀?“

“老是没有时间呀。”尼古拉学着客人的腔调说道,也叹了口气。

尼柯尔卡的两眼眯缝着,脸上露出狡猾和调皮的神情说:“不知道谁在我家

门外发出咯咯的响声。”

“喏,我可不知道这回事!大概是鳄鱼想和你认识吧。”“鳄鱼不会在屋子

里走,只会游水。爸爸对我说过,你不会走路,只会睡觉,谁也看不见。”

“这是对的。而你为什么要问我不上你那里去和你认识一下呢?”

“我是故意这样说的。为什么你成了瞎子,不会走路?只能躺在床上呢?”

“为什么?喏,你听着,我来讲给你听听……”

尼古拉就这样把自己怎样参加战斗,怎样和敌人浴血奋战,自己是怎样负伤

的一一告诉了这个孩子。

尼柯尔卡聚精会神地听着,悄悄地叹了口气。

从这一天开始,牢固的友谊把他们联在一起了。

尼古拉对自己的小朋友讲述了许多有趣的故事,而尼柯尔卡详细地介绍了院

子和街上发生的一切事情。有时,他从家里抓一把糖果来请科里亚叔叔吃。

“这是我给你买的!妈妈给了我五个戈比,我就给你买了糖。”

尼古拉非常留恋尼柯尔卡,如果这孩子不知什么原因有几天不来,他就开始

不安起来,晚上叫拉娅去打听一下他的小朋友是否健康。

有一次,一见面他就对她说:“尼柯尔卡今天没有来,你去打听一下,他是

不是生病了。”

这样的情况发生多次,她也不以为然了,但是,尼古拉又补充说:“我听到,

邻居家好像出了什么事似的,你快去看一看。”

她去了。尼古拉的感觉是对的:尼柯尔卡正在躺着,高烧不止。她把这一情

况告诉了尼古拉。第二天一早,她去上班时,尼古拉问道:“拉尤莎,去打听一

下尼柯尔卡的病情吧。”孩子的病情每况愈下。医生们诊断是阑尾炎,须要做手

术。尼古拉让她随时把孩子病情的发展告诉他。

他难过的程度不亚于孩子的父母。

下班回来,她发现尼古拉焦躁不安。看来,手术非在今天夜晚做不可。

夜幕降临了。

尼古拉没有入睡,仔细倾听着邻居房间的每一点动静。大约在午夜两点钟,

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突然,一声凄惨和绝望的叫声划破了寂静,接着便是哭声。这是尼柯尔卡的

母亲从医院归来了。

“拉娅,快点开灯!”尼古拉喊道。

她把电灯打开。

尼古拉双目失明的眼睛睁得圆圆的,聚精会神地望着房子里的什么地方,他

仿佛有些惊慌,在电灯打开后,他面前仍然是一片黑暗。

“他死了!”尼古拉嘴唇颤抖着说,“他死了……”尼柯尔卡被埋葬了。

奥斯特洛夫斯基久久不能重新开始工作。

可是,他终于又恢复了工作,并把写书的工作进行到底。

第十四章两年苦炼一朝功成到1931年10月25日,小说第一部的九章全部完稿。

尼古拉花了两三个星期从头到尾听了一遍手稿:作了一些修改,又检查了剪贴的

地方,到11月16日,他才完成了这项工作。

他们那里有三本未发出的誊正的手稿。有一本是供修改用的,还有一本是手

稿。

一本誊正稿寄给了列宁格勒的日格列娃——托他转交列宁格勒的一家出版社,

另一本交给费捷涅夫——是给苏联列宁共青团中央《青年近卫军》出版社的,第

三份寄给了在哈尔科夫的诺维柯夫——是给乌克兰共青团中央《青年布尔什维克

》出版社(今改名为《青年出版社》)的。

大家在等待着回音。

日月在缓缓地流逝。

记得在一个休息日的夜晚,奥斯特洛夫斯基和平常一样在听广播,一边聚精

会神地在思考着什么。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在悄悄地缝补,拉娅在看书。

“如果我得到的是无条件的退稿,这将是我的毁灭。”尼古拉出乎意料之外

地说道。

他们为此大为惊异。

“你又在想书的事,科里亚?你总是在琢磨这件事。到一定的时候会得到答

复的!不是所有的人办事情都像你那样利索。他们那里不会只有你这一本书。”

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开始说道,极力地安慰自己的儿子。

“好妈妈,你别安慰我啦,你以为我会轻易投降吗?伏罗希洛夫和布琼尼在

诺沃格腊德沃奈斯基城下一天进攻了17次。”

“你想用这些来说明什么呢,科里亚?”拉娅打断了他的话。

“我想说,如果他们给我指出问题,我将把这本书修改到我所想要达到的地

步,只要这本书得到一个‘是’字。如果这些我都无法达到,那时我将决定另一

个问题了……”好容易才听清他说完:“如果这本书出版了,我认为,我已经做

完了一切……是的,是做完了一切。”他深思熟虑地重复说。

拉娅真不明白,尼古拉“那时”准备决定什么问题。她非常清楚在诺沃罗西

斯克发生的事。

有人在敲门。

“妈妈,快去开门。”尼古拉说。

“啊,原来是依诺肯季。巴甫洛维奇,快进屋里来,快进屋里来!”母亲高

兴地在门外迎接着费捷涅夫说,“您好久没有来啦!科里亚眼睛都快望穿了……”

“依诺肯季。巴甫洛维奇,您带来了什么好消息?是好消息,还是……”

奥斯特洛夫斯基问道。

依诺肯季。巴甫洛维奇踌躇起来:“是的……正想告诉你暂时还没有什么好

消息。评论家认为,你目前还难于胜任自己的重任……”

房间里一片静穆。

“你什么也不要说了。我明白,书没有被采用。”

为了缓和已经出现的寂静,他们开始劝尼古拉,把写作暂时搁一段时间,好

好休养一下,换换脑子,去疗养一些日子。但是,他不听他们的劝说。

“明天我要开始工作了,把书稿再检查一遍,重读全书,尽可能修改一下需

要改的地方……”

稍迟一些时候,依。巴。费捷涅夫回忆说,当出版社对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小

说提出意见时,他有些犹豫不决。怎么办呢?是马上把这一情况告诉尼古拉,还

是把手稿转给另一位评论家,等另一次审查意见呢?

“然而,我回想起科里亚的话:”最痛苦的真理比最甜蜜的谎言更可贵。‘

他不喜欢别人对他瞒着什么事情。我没有去安慰他,相反,使我感到异常吃惊的

是,他反而亲自安慰我说:“现在出现了许多作家,他们都希望自己的著作问世。

如果书稿被认为是废品,就是说,它确实是不好的。还需要加工,以便反复推敲,

精益求精。胜利是来之不易的。’”

这就是那份寄往莫斯科的手稿的最初命运。

但是还有寄到列宁格勒去的那份呢。

十二月初,亚。阿。日格列娃回答说:她读完了全部书稿,对此评论很好,

这使尼古拉十分高兴,他立即给日格列娃写了回信:你对我写的东西反映不坏,

这是令人兴奋的……我毫不怀疑地相信,你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为的是让编辑

部审稿,以便提出自己的意见……我只希望做到一点,书稿不至在编辑部茂密的

丛林里游荡三年。冲锋陷阵的群众进入文学,编辑部被成千上万的手稿压得喘不

过气来,能见到天日的还是少数人的书稿。

我期待着你的长信……希望你在信中也写一写有关柯察金的事。怎么样,我

能不能真实地描绘出(哪怕是局部的)一个青年工人、共青团员的形象?……请

你不要客气,谈一谈大家是怎样评论我的书的……

他给她的这封信是12月9 日写的。但是,亚历山德拉。阿列克谢耶芙娜默不

作答:看来,她没有什么值得使作者高兴的事。在奥斯特洛夫斯基长辞人世几年

之后,他们才从她那里知道一些情况:“科里亚要我读完他的手稿,写出自己的

意见,然后转交给随便哪位编辑提意见。我读了书稿后,不由潸然泪下……我写

信给科里亚说:”我不是文学家,但你的小说写到人的心灵深处了。‘我保证把

意见寄回。我把小说手稿送到《汽笛》杂志编辑部。手稿在那里耽搁了一个月,

受到了称赞,但不同意出版。我从那儿取走手稿,送到’青年近卫军出版社‘列

宁格勒分社。“

1932年底,收到了日格列娃一封充满希望的来信。2 月7 日,奥斯特洛夫斯

基通知特。勃。诺维柯娃:“列宁格勒州政治教育局把它(指手稿——作者注)

推荐给列宁格勒联合出版社①出版,书稿在列宁格勒联合出版社通过了最后一关。

我天天在盼着这一决定。”

还有寄到乌克兰的第三本手稿。但是,彼。诺维柯夫沉默不语。

季米特里。阿列克谢耶维奇。奥斯特洛夫斯基使他们焦急等待的心情有所缓

和。1931年12月份,他从舍彼托夫卡来看望自己的弟弟,在这儿住了几天。这样,

他们才知道舍彼托夫卡的共青团员们在积极分子大会上朗读了小说中的五章手稿

——这些手稿还是尼古拉在6 月份寄给季米特里。阿列克谢耶维奇的。人们对这

本书给予好评,并“欢迎写我们这个城市革命运动的历史故事”。

①后青年近卫军出版社并入列宁格勒联合出版社。

舍彼托夫卡的共青团员们协助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与乌共(布)舍彼托

夫卡区委会机关地方报纸《十月之路》取得联系,并建议开辟文艺专栏。

尼古拉在给亚。阿。日格列娃的信中写道:“有多少矛盾和苦恼啊。亲爱的,

这里,人们希望有益的创作生活。和青年们接触,许多忘记我的人又开始在我周

围活跃起来。他们赞成我的工作,我对此特别珍惜和激动。在这个小城市里,他

们读着我写的东西,青年们作出了赞扬的决议……”

由于尼古拉的哥哥带来了令人欢快鼓舞的消息,尼古拉以极大的毅力重新校

阅手稿。这项工作终于完成了。根据尼古拉的请求,因。巴。费捷涅夫把手稿送

到了“青年近卫军出版社”、联共(布)中央委员会和列宁格勒共产主义青年团

中央委员会机关刊物“青年近卫军杂志社”,他请求出版社重新审查该书。以下

是当时奥斯特洛夫斯基书信中的摘录:2 月7 日——致特。勃。诺维柯娃:我挣

脱了生活套在我身上的铁链(指疾病)。我努力从大后方跨越到本阶级劳动和斗

争的前哨阵地上去。一个布尔什维克,在没有希望的时候,就认为自己对党没有

用了,谁这样想着就错了。我的生命即使快要终结……也要再做一些工作。这将

是最后的决定性的一步了。我应当力争得到一张“生活的许可证”。不论我人生

的命运是何等惨淡,可是我的志向是光明磊落的……我期望与你们一起进行……

我希望能……到胜利。

又过去了十天。

2 月17日,他在写给罗扎。利亚霍维奇的信中说:到目前为止,我的书稿仍

无音讯,还呆在编辑们的皮包里。虽然给了一个期限。行家说,登上作家的门坎,

要比驴子变成马都难。虽然有不少好消息,可是,我已预感到要毁灭了。

但是,他错了。几天之后,终于传来了令人高兴的消息:书稿通过了!

这个消息是奥斯特洛夫斯基的“精神之父”(尼古拉这样称呼依诺肯季。巴

甫洛维奇。费捷涅夫)给他带来的。2 月12日,费捷涅夫和《青年近卫军》杂志

社的副总编辑马尔科。鲍利索维奇。科洛索夫来到他们家。科洛索夫还是同名出

版社的副编审。

翌日,尼古拉写信给诺维柯夫家:昨天,费捷耶夫和《青年近卫军》出版社

编辑科洛索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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