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本该是所有学生都很向往也很享受的时光。可是对许彦越而言,这个暑假过得并不怎么样。因为高二第二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实在是糟糕,许彦越不得不在暑假这个本该恣意玩耍的时间里去恶补自己的功课。另外,用李老师的话来说,许彦越现在已经是一个“准高三”的学生了,所以,在把以前落下的功课恶补结束之后,许彦越还得着手预习高三的课程。另外,七月末的时候,正是其他年级的学生假期最为快乐的时候,西郊中学的“准高三”学生却要早早开始上课。当然,不仅仅是西郊中学,其他的几个学校比如南郊,也是如此。各个学校之间相互竞争,都想尽早展开高三的课程,让自己学校的学生有更多的时间去进行最终系统的复习。补课开始的越早,最后复习的时间就越多,意味着学校高考的成绩就越出色。学校之间相互竞争,每年高考成绩出来之后每个学校都大肆宣传自己学校本年的高考成绩是多么多么出色,只是,这成绩背后的苦,只有学生才最清楚。
本来许彦越还觉得,自己能够早早进入刻苦学习的状态,就能尽早结束对以前落下的知识的查漏补缺,也许还能痛痛快快玩儿上几天。可是现实是,虽然许彦越这次出人意料的刻苦,但是他之前落下的知识太多了。所以,尽管许彦越进入状态早,也确实认真在学,可是,当他结束了对之前知识的补救之后,距离暑期补课也就只剩下三天了。
“三天。还能玩个什么。”许彦越站在客厅的挂历前,一边挠头一边研究着未来的时间安排。可是,尽管三天很少,总比没有强。于是,虽然满心不痛快,但是许彦越还是很快调整过来情绪,开始着手安排自己这短短的,宝贵的三天里的日程。
要说玩儿,许彦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孙建辉。没有比孙建辉更能和自己玩到一块儿的人了。许彦越很快拨通了孙建辉的电话:“阿辉,在哪儿呢?”
“啊……在老家。”孙建辉好像还没有睡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懒洋洋地说答话。
许彦越皱了皱眉头:“这会儿在老家。只剩三天就要开课了你知道不?”
“我知道啊。没事,不着急,我后天回,”孙建辉明白许彦越的心思,笑道:“你先去寻别人玩。等我回去咱再商量。”
对此许彦越也无可奈何,即使两个人关系再怎么亲密,毕竟各人还是有各人的生活。许彦越只得说:“那行。那就等你回来。那我先挂了。”
这时孙建辉急忙道:“哎哎哎,你先别急。我给你推荐一个人,你和她玩去。保证你高兴。”
“谁啊?”许彦越感到好奇。
“你家‘三儿’啊。哈哈。”孙建辉在电话那头坏笑道。
许彦越咬咬牙,吼道:“滚!”然后挂断了电话。
孙建辉是没有指望了,许彦越只得另做打算。就在他寻思着要不要去骚扰秦诚智的时候,自己的手机响了。莫名的,许彦越觉得打给自己的人是程智君。于是他满心欢喜的去掏手机,然而令许彦越大失所望,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小韩”。许彦越一边接电话一边暗骂自己:脑子秀逗了吗?她怎么可能会主动联系自己。
电话里,韩谡喆的声音如同往常一样波澜不惊:“喂。干啥着?”
“打坐成佛。”许彦越还没有完全将自己的情绪调整过来,话语中透着一丝淡淡的不满和失落。
虽然这种消极的情绪很淡,可是韩谡喆还是察觉到了:“你咋了?”
“没事,好着呢,”此时的许彦越已经恢复了常态:“你有啥事。”
既然许彦越不愿意多说,韩谡喆也不会多问,也就不再理会,说:“新结的苹果好了,你来我给你装一些。”
韩谡喆家里是种苹果的,每年苹果成熟的时候,韩谡喆的父母总会让韩谡喆给许彦越打电话,让许彦越来带一些苹果回去。许彦越明白这主要是因为自己的母亲。李老师曾经教过韩谡喆的哥哥,现在又是韩谡喆的老师,再加上韩谡喆的父母对李老师评价很高,所以才会每年都惦记着让许彦越来拿一些新鲜的苹果。可是许彦越并不喜欢这样,一个李老师有交代,要求不允许许彦越从同学家拿东西回来,甚至明确指出不能从韩谡喆家拿苹果。再一个,许彦越自己也不喜欢拿别人的东西。如果说是韩谡喆偶尔给自己一两个,就像其他的朋友买了水果大家一起分享,许彦越还没觉得怎么样。可是像这样直接装许多苹果给自己,许彦越总觉得心里别扭。
可是许彦越也想见见韩谡喆,此时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于是他问道:“你爸你妈呢?”
韩谡喆依然是那种不紧不慢地语气:“我爸去帮村里人盖房了,我妈出去了,没在。”
许彦越想了想,只要韩谡喆的父母不在,就什么都好办。他临走的时候只要说不要,以韩谡喆的性格和对许彦越的了解,也不会强求。于是,许彦越决定去韩谡喆家一趟:“行,我就来。大概半个小时。”
“要我去路口接你吗?”韩谡喆问道。
虽然许彦越之前只去过韩谡喆家两次,可是许彦越对路线还是记得很清楚的:“不用,我能找到你家。”说罢,便挂了电话。李老师和许柯辉都不在,许彦越便给他们两人各发了一条短信,就出发了。
从北十字向北,爬过北坡之后,就彻底告别了城市的喧嚣。早上刚刚下过雨,通往南市镇的两旁高大的梧桐树上还挂着水珠。虽然夏季的太阳永远是那么“热情”,可是在被树荫笼罩下的道路上行驶,许彦越却感到了一阵清凉。路上没有多少车,许彦越将电动车越骑越快。路两边是庄稼地,有早熟的玉米田,也有红绿相间的苹果园。压抑许久的心情在此时得到了释放,许彦越情不自禁地哼唱着李克勤的《红日》。
很快,许彦越便到了韩谡喆家门口。门口没有人,韩谡喆还在屋子内看电视。许彦越按了按喇叭,韩谡喆听到后才趿拉着拖鞋悠悠来到门口。许彦越摆手示意他让开路,将电动车骑进了韩谡喆家的前院。在农村,各家的前院总是大得惊人,有的甚至都能够放下一辆拖拉机。许彦越转过头问道:“插座在哪儿?快没电了。”韩谡喆指了指西侧的墙角,许彦越便将电动车停在那里,插上充电器。
韩谡喆问道:“比我预想的要快。”
许彦越咧嘴一笑:“路上没有车,我就把速度放到了最快。最快的时候仪表盘上显示速度是每小时五十公里。”
“你要撞死才合适。进来。”韩谡喆一边说一边带头走进了屋子。许彦越则转着手中的钥匙跟在他后面。韩谡喆家里没有人,在许彦越来之前,韩谡喆正歪在炕头看电视。走进屋子后,韩谡喆打开了风扇,许彦越说:“我不热。”
韩谡喆白了他一眼:“你不热我热。”
“你比我还矫情。”许彦越笑道。
“那你意思你很矫情?”韩谡喆反问道,一句话就把许彦越噎住了。见状,韩谡喆淡淡一笑:“你这个暑假过得很命苦吧?”
许彦越也照着韩谡喆的样子歪在炕上,耸耸肩:“凑合吧。”
韩谡喆表示不屑:“嘁。你还能瞒得住我?照你期末的那个成绩,你爸你妈不把你关在家里好好学习我就跟你姓。”
对韩谡喆,许彦越向来不加掩饰,于是他摆摆手:“哎。命苦是命苦,但是都是自找的。算了,不管咋样都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的任务就是‘及时行乐’。”说完,许彦越向后一倒,躺在了炕上。
韩谡喆没有去看他,眼睛依旧盯着电视,问道:“感情生活怎么样?”
听到这话,许彦越心里一惊,用胳膊肘支起身:“什么意思?”
韩谡喆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看电视:“你暑假没联系过程智君?”
许彦越说:“没有。一个是没有时间,再一个是没有那个想法。不想联系她。”
“是不想还是不敢?”
“嗯,就算是不敢吧。”
“就算是?”
“行了行了,服了你了。就是不敢,可以了吧?”
“嗯,可以了。”韩谡喆依旧是波澜不惊。
见他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许彦越重又躺回炕上,说:“炕就是比床舒服啊,冬暖夏凉。这几天在家睡觉跟烙锅盔一样,没有多久脊背底下就热得要命,然后就得滚一下换个位置。一直到睡着之前,整个人都在做圆润的往返运动。”
韩谡喆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过你也够圆润了。看样子你暑假又胖了。现在有多重?”
许彦越想了想,说:“最近还真没称过,上一次理发时称了一下,一百五十三斤。”
韩谡喆摇了摇头,说:“你再这么胖下去,形象就不要了。咱们班肖敏也才七十三斤。你是人家的二倍还要多。”
“在乎那么多干嘛。虽说我是胖一点,但是也没有什么肥胖病。好歹我也算是个球场上的‘健将’。只要内在好,外在在乎那么多干嘛,球状也是身材。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肖敏多重?你这么关心一个女生,难道说?”许彦越坏笑道。
“你一天就胡思乱想吧,懒得跟你说,”韩谡喆依旧不紧不慢:“你是不在乎形象,有人在乎。”
“谁?”
韩谡喆没有答话,只是说:“我现在有两个关于某个人的消息。对你而言算是一好一坏吧,你想先听哪个?”
许彦越知道韩谡喆说的“某个人”是谁,想了想,说:“早死早超生。先说坏的。”
“好。我那天见到程智君了。”
“在哪儿?”
“南大街。”
“然后?”
“然后她不是一个人。”
许彦越说:“嘁,这有啥。”
“和她在一起的是个男生。”
“咱们班的?”
“不是,我不认识。”
“谁还没有几个玩的好的异性。”许彦越嘴上这么说,可是心里却慢慢地赶到了一丝痛苦。
韩谡喆看了他一眼,说:“我知道你和杨欣伊关系好,但是就算你两个一起上街,你总不会牵着杨欣伊的小手吧?”
许彦越想了想,说:“有可能是她哥?”
“你会一手牵着手,一手搂着你妹?”
“这个。人和人还是有区别的。”
韩谡喆淡淡地笑道:“你也不用骗我,也不用解释。我也不用多说,我的意思你明白,你的心思我也懂。咱俩谁都不要蒙谁。反正她又不是我在乎的,我只是告诉你我看到的,至于你具体怎么想,我没有任何意见。”
许彦越没有说话,他了解韩谡喆,就像韩谡喆了解他。既然韩谡喆一再暗示他看到的这个男生和程智君的关系非比寻常,那韩谡喆一定看到了足以说明一切的事。具体是什么,许彦越不愿意去想,更不愿意去问。他只是知道,现在自己真的是心如刀绞了。良久,他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见到的?”
“就刚放假那会儿,我车站去接我哥。”
刚放假那会儿?那两个人确定关系肯定还要早。可笑自己竟然一无所知,还那么毫无保留地掏心掏肺。现在想想自己在程智君眼里肯定像个马戏团的猴子一样,自认为很有趣,其实也只是一个笑料而已。
许彦越此刻心里是五味陈杂,是难过?是心痛?是失落?他说不上来。只是这种痛苦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强烈。良久,他问道:“你亲眼看见的。”
韩谡喆点点头。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许彦越不再奢望什么,他感到自己的生命之火正在慢慢熄灭。
此时,韩谡喆轻声问道:“还有另一个消息,要听吗?”
“没有必要了吧。反正你都已经亲眼看到了。”
“嗯,是亲眼看到了,”韩谡喆一边说,一边从炕上跳下来,站在地上看着许彦越,说:“不过,是在梦里亲眼所见。哈哈。”
许彦越心里猛地一惊,心头那即将熄灭的火苗瞬间开始燃烧,一道强烈的火焰促使他用力将手中的钥匙扔向韩谡喆。韩谡喆早有准备,迅速躲过了。许彦越从炕上一跃而起,速度之快是韩谡喆都没有想到的。许彦越骂道:“你个王八蛋!差点害死我!你给我站住!”韩谡喆当然不会束手就擒,撒腿就跑,许彦越在后面紧追不舍。
虽然这都是小韩的梦,虽然我知道了他这是故意在逗我。可是,我真的不希望现实里会发生同样的事。我不愿意看到你和别的男生亲近,哪怕是你的兄长。我,很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