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09月26日 10:20
,第。哈伐赛公布了一份备忘录,他相信是贝多芬在1819年写的,贝
多芬的意思是要一本“关于所有性病的知识和医治的书籍”。
西奥道。冯。弗利梅尔在1812年也说过贝多芬“有一种不知名的疾病”。
佐治。格鲁夫爵士写道:从尚耶那里得到的可靠消息说,贝多芬是有过这种
病。而这消息又是尚耶从贝托里尼医师那里得来的。
还有一件关于两张药方的事,但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可资证明。在贝多芬去世
以后,贝托里尼便将这两张药方毁掉了。这药方开出的日期大约是在1806—1815
年间。那时,贝多芬与贝托里尼有着深厚的友谊,医
生当然有将它毁掉的理由。贝托里尼慎重地处理此事,能够得到别人的敬重,
但因为他这样做了以后,遮掩了事实的真象,迷惑的种子招来了更多的猜疑和过
分的好奇。欧内斯特。纽曼在“无意识的贝多芬”中说,贝多芬在严重梅毒的威
胁之下,产生了“不健全的性迷惑,”因为从“1796年直至他的生命终结之时,
他没有亲近过女人”。
结论是有趣的,但没有确切的材料来证实这个假说。谈到他患性病已有30年
历史,但是没有理由可以说他患的疾病一定是梅毒或不可医治的。假设他患的梅
毒的话,他的听觉也就因此病的侵袭而丧失了,可是他仍旧企图结婚足足有四年
之久,正式提出来至少也有三次。他最亲密的朋友是一定知道的——不必再听信
其他医生的传言。
贝多芬的音乐艺术是爽直而富有朝气的,绝不似社会上的无赖。他的理智又
很健全,所以直至如今,这个问题仍是一个谜。
贝多芬的艺术思想是那么的高尚,纯洁而美丽,但是他有一个缺点,就是高
傲自大。他看不起任何一个人,上至大主教,下至普通的平民,绝无例外。据观
察,他的高傲自大的态度是维持一个杰出艺术家的地位所应采取的态度。他不喜
欢处于防御的地位,费迪南。兰兹常避开贝多芬的直接发怒。其中的原因就是因
为他那任性的强横。这也是他的学生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大约是在1804年,贝多芬为华尔特斯坦作了一首奏鸣曲,但在出版的时候却
将它分了开来。“当贝多芬第一次弹奏给我及我们的朋友克伦福尔兹听的时候”,
兰兹写道:“它使我们非常的愉快,而且吵着要他再弹奏一遍,他答应了。在归
家途中,我经过里区诺斯基家的门口,跑了进去对王子说,贝多芬所作的一首曲
子真是清新明丽。听罢,王子叫我将所能记得起来的乐曲弹给他听,叫我弹了一
遍又一遍。就这样,王子也学到了此曲中的一部。为了让贝多芬吃惊,次日,王
子就去见贝多芬,并说自己作了一些曲子,似乎不难听。贝多芬说不想听,王子
则不管这些,坐了下去弹出了其中的一大部分,贝多芬听了大为发怒。就是出于
这个原因,从此以后我再也听不到贝多芬预先为我弹奏他的作品了。”
虽然贝多芬非常喜欢小孩。但经过了很长的时期,他仍不能做到“仁慈”一
点。有一次,兰兹离开他而去了西里西亚一趟。回来时,兰兹正碰上他剃胡子,
两人因久别而施亲吻礼,兰兹的脸上也粘上了肥皂泡,两人就相互大笑起来。但
是当贝多芬演奏他的歌剧《菲岱里奥》给他的一群朋友听的时候,兰兹却被严厉
地拒之门外。
有一个朋友也同样因此而险些铸成大错。此人有一次弹奏他自己所作的一首
进行曲,当一位有地位的夫人要知道谁是作曲者时,这人答道:“这是贝多芬新
近作的一首进行曲。”夫人立刻就说此曲非常的美。日后,贝多芬在场的时候,
这位夫人为他的“新进行曲”而表示祝贺。“什么新进行曲?”贝多芬听了,立
刻就起了疑心。这位夫人就叫那开玩笑的人再弹了一遍。他便立刻向贝多芬打了
一个招呼,告诉了他自己所讲过的话。贝多芬正要发怒,但望着眼前的这位有身
份的夫人则又不好意思;突然,他哈哈大笑起来。
贝多芬在贵族的住所内对有地位的人,喜欢毫不留情地进行嘲弄,无论是有
意的还是无意的。有一次,贝多芬到里区诺斯基在西里西亚的
别墅去,在那儿有一群法国军官。他们要贝多芬演奏一些曲子,也许是希望
贝多芬给他们弹奏新作的奏鸣曲。但是,贝多芬不乐意为他们弹《悲怆》奏鸣曲,
他对法国军官没有好感,甚至于对他们之中的佼佼者亦是如此。贝多芬说,我不
是任何人的仆役,更不是任何人命令我弹我就会弹的。那些法国军官恐吓他说,
若不为他们弹奏一些曲子的话,就将把他禁闭起来。贝多芬就跑出了这间房子,
尽管天色已经很晚,还下着很大的雷阵雨。他独自走到了屈劳伯,然后乘车尽快
地返回了维也纳。里区诺斯基不久之后也就原谅了他、忘记了此事。
贝多芬和司蒂芬。冯。勃朗宁的友谊是长久的,但也不可能不发生任何争吵。
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司蒂芬有缄口不言的习惯和特殊的忍耐心。1804年,他同贝
多芬因他们的共住寓所而发生了争执,尽管朋友、亲戚们作了调解,但毫无收效。
不久,勃朗宁以为纠纷已经完结了,便要求恢复他们之间的交往,并在没有得到
贝多芬的认可时让兰兹作调解人。贝多芬给兰兹写了一封长信,作了一些自责,
尽管争执已是七个月之前的事了。贝多芬在给兰兹的信中又提及此事:“在许多
事件中,我能够隐蔽自己的感觉,但是当我正在烦恼,特别是使我容易发怒的时
候,我所发出的暴怒,其程度会比任何人都厉害。”
按照兰兹的说法,司蒂芬没有得到贝多芬的谅解。差不多过了一年,他们又
偶然相遇。贝多芬就写了一张纸条给司蒂芬,要求恢复两人之间的友谊。“让我
们将那件不愉快的事永远埋葬,我亲爱的司蒂芬,我们在随后的几个月中又做了
些什么?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我内心的痛苦也是难以想象的。它已责备够了我
;我觉得你并不坏,不,假使我再如此,我将不值得成为你的朋友了。这都要你
宽大为怀,而不是我。‘猜疑’不应当再存在于你我之间,我忠实、亲爱而华贵
的司蒂芬!请你原谅我所给你带来的创痛,我也非常地难过,自从我很久没有见
到你以后,我第一次觉得你的心是多么的仁慈而今后也不会有所改变。”
“我敢确认你在不久的将来会回到我的怀抱里来。”
能够了解贝多芬个性的人,只要等待他的暴怒过去即可相安无事,但很少有
人知道如此。有如暴风雨过去后的平静一般,贝多芬也在大发脾气之后又恢复热
情、高贵而又可爱的常态,彬彬有礼,极富耐心地回答一切繁琐的问题。陌生人
看见了会感到惊奇——这样的一个“恶人”,会如此诚恳而亲切地接见自己!
当然,有一种情形又另当别论。若有某位不识相的来访者,在贝多芬整个身
心被音乐所占据的时候进入他的房间的话,毫无疑问,他将被毫不留情地赶了出
来。
当贝多芬坐在钢琴旁的时候,他会忘记自己的所在,在许多宾客之前忘乎所
以:不取下头上的帽子,口中时不时地发出“啊!”或“呵!”
的声音,把钥匙拿在手中敲打。在他为吉丽达和茜丽萨独奏一段极缓慢的音
乐时,贝多芬会不再弹奏那种平时易于为人所领悟的音乐。这音乐恐怕是从他自
己隐密的内心中所发出的,甚或是梦境中最强大力量的反射。
1809年1 月里,贝多芬住在匈牙利安娜。玛丽。埃柏特伯爵夫人的家里。她
也是贝多芬的忠实支持者,并且每年付给他相当的薪俸,以使他有一个适宜的生
活环境。她只有29岁,是“一个美丽善良的小女人”。
伯爵夫人请他来别墅中居住,而贝多芬却是永远地在变更着住所。
他是一个单身汉,无须顾虑一切,他一觉得不舒服或跟房东吵了架就可以立
刻搬家。他对于仆人的问题最感到头痛,便雇佣了一对夫妇来照料自己的起居。
贝多芬在埃柏特住了两个月之后,他和佣人的关系就紧张起来了。
伯爵夫人用金钱的方式想保持他们的平静相处,但没有什么效果。
贝多芬又流离失所了。两个月后,战争再度威胁到维也纳。皇族在1809年5
月4 日离开了此地,贝多芬的恩人大公爵也在内。许多名人也跟着在逃难。这些
人的离去就是贝多芬的《告别奏鸣曲》(作品第81A 号,又称《降E 大调钢琴奏
鸣曲》或《再见、离别和归来奏鸣曲》)的起源。
鲁道夫直到一个月之后才归来;永别的人很多。
到了5 月10日,贝多芬发现这座即将被占领的城市中心已没有一个显贵的朋
友,埃杜得也已离去,甚至柴姆斯加尔也找不到了。
法军在斯毕特尔堡架起了榴弹炮,于晚上9 点钟时开始轰击法朗,成群的居
民钻入了每一个可能避开炮弹的地下室。贝多芬住所的窗口正对着法军的炮阵,
他就避到洛恩斯坦加萨的弟弟卡尔的家里去了,贝多芬蹲在地窖里,用一个枕头
掩住了自己的头,以减少他那可怜的耳朵因剧烈的震动而受到的痛苦。
炮轰终日没有停过,许多住房都着了火,受伤的居民被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次日下午,维也纳陷落了。这是无可奈何的,拿破仑再度在勋勃萨皇宫住了
下来。
幸运得很,贝多芬的两位恩人劳勃高维兹和鲁道夫已将他们应付给他的钱支
付了。而现在他俩也不知去向,贝多芬的收入将断绝了。看着同伴一天一天地减
少下去,纸币也在贬值,他惟一感到痛快的就是嘲讽并痛骂法国人。“啊!这不
幸的法令宛如一个荡妇在引诱着。”他写给弗朗兹。冯。勃朗斯维克说:“我或
许像尤里赛斯,将我的耳朵用蜡封起来,拒绝签署一切文件。”贝多芬有足够的
时间去顾影自怜,常去的城镇早已被封锁了,海林根城变成了一所兵营,甚至兵
营也关闭了;他只有在这座荒凉的城市中感到愤怒。
在这个夏天中,贝多芬为缺席的大公爵编纂了一本音乐教科书。年轻的勒斯
特有一次看见他在一家餐馆边,向一个路过的法国军官挥动着拳头,狠狠地说:
“如果我了解战略能和了解音符对位法一样清楚,我一定给一些颜色给你看看!”
战争并没有激起贝多芬为国家复仇的热情,只不过使他厌恶战争,而战争对
他所施加的压力和影响实在是太大了。他写给白兰特托夫和哈代尔的信中说:
“在我的四周围绕着的是多么粗鲁的生命啊!除了战争、大炮、男人和各种令人
沮丧的事以外,别的就一点也没有了。”
当年夏季的最后几天中,贝多芬到匈牙利去了,可能在那里拜访了勃朗斯维
克。音乐的思想此时又重新涌了起来,他作了两首钢琴作品,是题赠给弗朗兹和
他妹妹茜丽萨的。那是《C 大调幻想曲》(作品第80号)和《升F 大调钢琴奏鸣
曲》(作品第78号),完成的时间是10月。
到12月,他又交给了白兰特托夫和哈代尔《降E 大调弦乐四重奏》(作
品第74号,又称《竖琴四重奏》)和一首新的钢琴协奏曲。他在1809年的草
稿簿中,一页接一页地写满了乐号,也就是以后《第七交响曲》(作品第92号)
的快板和最后一乐章,《第八交响曲》的第一和最后一乐章的大概轮廓。里面也
有席勒的《欢乐颂》序曲的草稿,对席勒的兴趣可能是在宫廷剧院所演戏剧中的
诗句聚集起来的。
早在1810年,人们又发现贝多芬的生活进入正常而舒服的阶段了。
他又回到了巴斯瓜拉地住房的四层楼上安顿了下来。1804年,他曾来此地居
住过。他颇为忙碌,精神也很好。这年的第一个月就完成了《爱格蒙特》序曲,
同时在接洽和预备着它的演出。5 月24日,在霍夫堡剧院演奏,他抱怨剧院的穷
困,使他在这次演出中没有拿到一分钱。金斯基忙于作战指挥还没有回来,所以
没有付给他薪金,劳勃高维兹和大公爵则忙于应付他们自己的事情。自从拿破仑
严禁货币自由兑换之后,他好久没有收入了。最后,克莱蒙地从伦敦接济了他一
些钱财。这一年中,他没有作多少乐曲。自从创作《爱格蒙特》(作品第84号,
为戏剧配曲)
以后,仅作了一首《F 小调弦乐四重奏》(作品第95号),大约是在秋季里
完成的。富有罗曼史气息的年头里,贝多芬再度开始考虑结婚的事。
他在写给格拉夫。依格拉兹。冯。格立却斯顿的信中开玩笑说,“请替我寻
找一位妻子,假若你能找到一个美丽的女性,一定请介绍给我,快一些去找吧,
但一定得是美丽的,我不能爱不美丽的人,或者,我将爱我自己。”
格立却斯顿与司蒂芬。冯。勃朗宁都是军部里的副秘书,同贝多芬在一起相
处已有了好几年。格立却斯顿介绍贝多芬到玛尔法蒂小姐的家里去——她的叔叔
是一位医生。玛尔法蒂的家庭犹如维也纳许多充满了愉快的家庭一样,都受过良
好的艺术和音乐教育。两个女儿茜丽柴和安娜年龄相差仅一岁。
贝多芬在1810年认识茜丽柴。玛尔法蒂时,她大约是18岁。她仿佛是突然地
长大了起来,而且非常讨人喜爱。先生和学生之间的关系是令人欣喜的。这个花
季少女被引入了音乐和艺术的佳境之中。她喜欢静心地听着,也很有悟性,好像
在眨眼之间就飞身进入了光明而繁盛的境地。
人们看到贝多芬在39岁时又做了一次求婚者。他写信给柴姆斯加尔要一面镜
子,并让格立却斯顿代他买一些紫花布和几件亚麻衬衫,同时至少再买半打领带。
信的最后写着:“祝贺你和我都有好运。我应该怎样祝福我们所爱的人才好?”
格立却斯顿也被包括在内,因为他正爱着安娜。无疑,贝多芬的期望值不是很高
的。贝多芬继续写道:“至少这几个问题是加在我的头上的。再会,祝快乐!但
是我不。”
贝多芬当然被茜丽柴。玛尔法蒂的轻浮作风所迷惑。她的一幅肖像是如此的
炫耀:宽大的袖口,一顶宽边的帽子,看上去都是很时髦的。
她的妹妹说她有“一丛鬓发,黑褐色的眼睛,鼻头稍微翘起来了一点,还有
聪明而热情的气质,她是顶愉快的”。
“我是惦念她们的。”贝多芬写信给格立却斯顿:“在她们的一群里,我是
如此的快乐。谁刺伤了我的灵魂而遭受到创痛,我就可以在她们那边复原。”他
为玛尔法蒂买了一架钢琴和一打精美的扣子,虽然他做的许多事情都违反了他自
己的原则。
贝多芬很快堕入情网。
当年4 月25日,贝多芬写了一首独奏的钢琴小品致给学生兼恋人的玛尔法蒂,
曲名为《A 小调巴加泰勒》,题赠为“赠特蕾泽”。此曲是由第一个为贝多芬写
传记的德国音乐家诺尔在玛尔法蒂的遗物中发现的。
诺尔将曲名录为《致艾丽斯》,后即以讹传讹,成为正式曲名。那就是献给
她的。
此后的信件都是没有时间的。贝多芬第一次写信给玛尔法蒂大约是在4 月底,
她随全家搬到乡下住去了,贝多芬为此而感到忧郁。他谦逊而谨慎地写着,抑制
着他真正的情感,好像是一个年老的人在给幼年的孩子以训导似的:“请你不要
忘记了那架钢琴,至少从音乐角度说应该如此。你在这方面很有天才,为什么不
将你整个地献了出来?你一定会感到它的美丽和优良,你为什么不好好地利用它
呢?你将认识到艺术的华丽和崇高,而它所辐射出来的光线将照射在我们的脸上。”
这虽然不是在讲道,但却是一种极为诚恳的忠告。那么,什么才是他心中所不能
遏制的?“我是非常的孤独和冷静,我或许能再度震醒过来,但是自从你们离开
此地之后,我体会到内心的空虚,不能感到满足,甚至我平时信仰的艺术也得不
到任何的成功。”他提议送给她几本书,以作为乡间的消遣,如歌德和舒里格的
作品。“你是多么的幸运,能够如此快乐地重返故乡。我自8 岁以来就没有享受
到这种快乐了。幼童时代,那是多么高兴啊!奔走于丛丛野草、浓密的树林之间,
穿行于俊逸高大的山石之中,没有一个人能像我一样如此地钟爱和倾心于自己的
故乡,那边不正是发出了我所渴望的回音吗?”
这封信中,贝多芬又以温和的口气请求玛尔法蒂允许他去作“短期的访问”。
他的思想是很大胆的,没过多久——5 月2 日,他写给科布伦兹的韦格勒,要求
给他出生年月的证件,信中没有说明原因,但很迫切。
他的意思也是很明晰的了。他回顾了过去的一切,考虑到现状,将踏出生命
中重要的一步。又一次,耳聋抵抗了他所做的一切,成为了他最大的障碍:“我
将得到快乐,或者是人类中最快乐的一个,假使没有魔鬼占据我的耳朵的话。我
不知从什么地方听人说:人不一定与他的生命在一起。哎,生命是如此的美丽,
但它对我却含有毒素。”
贝多芬显然没有按自己的提议到乡间去,但他却托付格立却斯顿送了一件礼
物,因为他怕受到当面被拒绝的打击。他将成功的希望寄托在慎重的格立却斯顿
身上。因为这是一位与双方关系都十分融洽的最佳人选;再则,他已与安娜订了
婚,只是没有公开宣布而已。
贝多芬给格立却斯顿写了这样一封信,同时附了一些关于他的命运的话。
“亲爱的朋友,希望你能够得到她们温暖的抚慰。可是,为什么我不能跟你
一起去呢?再见,我们将在星期三早晨再相遇,这封信之所以这样写,是因为全
世界都要谈到它。假使你发现所用的纸不够清洁,请另换一张,因为我是在晚上
写的,所以看不清它到底是否干净。再会,亲爱的朋友。”
次日,贝多芬为了释去前疑,又写了一封信:“你生活在安静和平的海洋之
上,或者说是在安全的海港里准备了一切,你有没有觉得一个朋友的困难,他仍
处于暴风雨之中——在维纳斯的群星中,她们将想象
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她们没有我在时又是如何地评论我的呢?我是如此的
谦逊,在她们没有邀请之前,我将跟你一同前往,只要你对我坦白的表示,你一
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再会,假使你不能来,让我知道事情是如何的演变。请为
我而作想——我不能相信纸上所写的,更能表现我心中所想的。“
另一张纸条好像是因为他没有在贝多芬的寓所进早餐而写的。那一定是很不
愉快的一幕,格立却斯顿也一定是被逼迫得伤了朋友的心,毁坏了他理想中所建
成的大厦。
那时,贝多芬的确感到非常的痛苦,但还不至于到了极点;他仍旧如往常一
样去拜访玛尔法蒂的家庭;甚至到1817年,茜丽柴。玛尔法蒂嫁给了冯。特洛斯
帝克男爵以后。松立斯摩医师在日后描写玛尔法蒂说:“她是一个美丽、活泼、
聪明的女人,一个极佳的钢琴手。除了她的叔叔(有名的医生)和贝多芬的朋友
之外,别人一点也不知道她跟贝多芬有过一段多么亲密的关系;甚至一位男爵夫
人的亲属也不知道她和贝多芬的友谊已达到接近谈婚论嫁的程度。”
温顺、善良的玛尔法蒂和她的家庭慎重而严密地保守了这个秘密,但韦格勒
和勃朗宁从贝多芬索取出生证件一事知道了他有结婚的念头,他们也注意到了他
日后的失望和沮丧。
1817年,格立却斯顿娶了安娜。
第十四章恋人贝蒂娜与友人歌德贝多芬对自己在外貌上的弱势是十分清楚的。
他曾经写下过这样的话语:“我只能从自己的内心找到支持,在我的外表上,则
是无一可取之处。”
就在贝多芬的巴斯瓜拉第寓所,这位天才的作曲家又谱写了一曲新的《罗曼
蒂克之歌》。
某天,贝多芬正坐在钢琴前演奏。他的眼前却出现了一首新的歌谱,还有两
只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上,一个青年女子轻柔的声音凑近他的耳朵说:“我是贝
蒂娜。白兰坦诺。”
贝多芬回过头来,看见了一张陌生的面孔。她是一个25岁的、让人赏心说目
的女子,苍白的脸孔,衬以黑发和珍珠项链,身着一袭长而黑的礼服,腰部打了
一个结。这衣着很漂亮,但让人一看就知道她不是贵族的一员。黑亮的眼珠直视
着贝多芬,像是在搜寻着、探索着什么似的。
贝蒂娜的名字很受人欢迎。她的家庭曾经很有名望,而且也与贝多芬有一定
的联系,她是贝多芬的朋友弗朗兹。白兰坦诺的妹妹。弗朗兹娶了安东妮。冯。
勃根斯朵克为妻。安东妮劝丈夫从法兰克福搬到维也纳来,跟自己患病的父亲住
在一起。勃根斯朵克的宅邸是极华丽的,从窗口可以看到柏拉特和雷苏莫斯基家
的漂亮的草坪。霍弗拉特。约瑟夫。冯。勃根斯朵克新近退休下来,造了一所巨
大的住房,里面各种设备都极为完备。
贝蒂娜也到了这所房子里居住。她被许多铜雕像,油画,古代的纪念物,舶
来品玩器和数不清的书籍迷住了。贝多芬也可以在这里自由自在地出入,是四重
奏的演奏将他带到了这所住宅。有时,贝蒂娜的嫂子安东妮。白兰坦诺卧病躺在
自己的房中,贝多芬就会直接跑到这住宅的接待室中,坐在室内的那架钢琴前,
即兴作曲或演奏一番,然后默默地离去。白兰坦诺的孩子崇拜贝多芬,有时会跑
到接待室中去,送给他一些小礼物。
贝多芬继续往勃根斯朵克的家里去看望、即兴演奏,当贝蒂娜听到了贝多芬
的《C 小调幻想曲》(也可能是《月光奏鸣曲》)以后,她就决定到贝多芬的住
所去。她的家里人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贝多芬有三处住所,他常是躲在其
中的某一处,且不愿见任何人的,就算找到了他,也不大可能接近他。
而贝蒂娜却不相信这些,仿佛凭直觉就可以在巴斯金的寓所中找到他。
贝蒂娜的到来正巧在一个十分美妙的时刻,贝多芬非常高兴地向她背诵起诗
句来。
贝多芬对她说:“我刚好为你创作了一首美丽的歌曲,你想不想听?”他随
即唱起刚完成的歌——歌德的《你熟悉此地吗?》。他有着耳聋人特有的粗壮而
激动的声音,表情也十分活泼动人。“你喜欢吗?”
他问。
贝蒂娜惶然地点了一下头,但没有作声。
他又唱了一首《明云》歌剧里的歌。他的眼睛盯着她,注意着她面部表情的
突然变化,那双眼睛在闪闪发光。“啊!”他说数,“多数的
人都接触过好的东西;但他们没有碰到一个可以被称作‘整体’的艺术家,
他们从不哭泣。“然后,他又唱了起来,是歌德的词。
贝蒂娜完全被他的歌曲迷住了,贝多芬也为她具有那种对艺术的感受力而深
感高兴。她完全地、直觉地接受了贝多芬演唱中的灵性,假如她的反应不是完全
真实的,只要稍有假装,那么,贝多芬是一定不能容忍的。
贝多芬提议送她回家;她则提醒他说,在勃根斯朵克家中有一个午宴。
贝多芬欣然与她一同赴宴。她要婉言提示他应穿得整齐些。贝多芬在衣柜里
选了好久,试穿了好一阵,逗得贝蒂娜笑了好久。
贝多芬和贝蒂娜并肩走上了街市。他说话的声音很响亮,还一边做着手势。
而她则专心致志地听着,忘情地行走着,完全忘却了他们是走在街道上。
午宴过后,所有的客人都到屋顶的尖塔上去远眺;当众人都下来以后,贝蒂
娜由贝多芬陪同着,留在后边。“别人都下去了,只剩下了我和他,他又唱了起
来。”贝蒂娜在两年之后写的一封信中还谈及此事,足见两人当日感情之深。
贝蒂娜对这些还有长长的记述:“一个音乐家就是一首诗,那一双极富迷惑
力的眼睛常显示出他的另一个美丽的世界——心灵。在那座小小的尖塔上,美丽
的5 月正下着迷濛的细雨,那是我一生中最值得回忆的时光。他说:从你的眼中,
流入了我心中最美丽的主题,在我贝多芬停止指挥之后,它将使世界的面目为之
一新。若上帝允许我再多留几年,我将再见到你一面。‘亲爱的、亲爱的贝蒂娜
’,这个声音在我的内心中是不会消失的,虽然我的大脑可以决定我接受别人的
爱,但我将选择你,你的嘉许是比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更宝贵、更亲密的。”
日复一日,他们俩聚在一起。贝蒂娜陪伴着他游玩,激励着他交谈一些关于
艺术的话题。贝蒂娜此时是正为贝多芬所需要的,她那活泼的天性改变了他。他
们常谈起歌德的轶事。
到了8 月,贝多芬又回忆起可爱的春天里和贝蒂娜在一起时的美好时光。他
写道:“从你的眼中透露出善良的心意,你的胸中充满了情感。
在那几天中,你对我是多么的亲近啊!或者不如说是相互依靠在一起。
我保存了你所写的一切光辉而可爱的回答。对于我这早已变坏的耳朵而言,
这些回答是我最佳的纪念品了。自从你离去之后,我多了烦恼和阴暗的时间,我
不能够再做什么事情。当你离开后,我整整在街头上徘徊了三个小时。除了你之
外,没有任何一个安琪儿能够那样让我眷念了。“
贝蒂娜给歌德的信对此也有详尽的记载:“贝多芬每天到我这里来,或者是
我到他那边去。为了这些,我忘记了社交、集会、剧院,甚至忘记了圣。司蒂芬
教堂。贝多芬对我说:”你要在这里看些什么?我将侍候你直到傍晚的来临。‘
我们走过了薰勃伦的大道。昨天,我与他同去一个花朵盛开的花园里,所有的花
都张开了,阵阵的花香多么醉人!贝多芬在炙热的阳光下停住脚步说:“歌德的
诗有一股极大的力量,它占有了我,不但是它的内容,而且还因为它的韵律;他
的语言是崇高的,在我的作品中采用了它才会得到异常的、特有的音乐上的和谐。
’”
这些交谈在贝蒂娜的胸中产生了一种新的感受,吸引了她的更多注
意力和兴趣。她发现贝多芬很久以来就希望会见歌德,但不知如何去进行。
她却要将这两位伟大的人物聚在一起,让歌德能对贝多芬有更大的帮助。她写信
给歌德,述说贝多芬是如何称赞和钦佩他,并进一步介绍贝多芬如何解释自己内
心的“音乐的成长”:“我追逐着那美妙的旋律,热情地俘虏了它。我有时看着
它在飞翔,在频频的动荡中消逝了去。现在,我重振了我的精神,又占据了它,
我被催促着赶快去把它发展开来,最后,我终于征服了它:看啊!一首交响曲音
乐和真诚是智慧和敏感生命的媒介质。我很高兴地谈论此事,你懂我的意思吗?
音乐是步入另一个世界的、无法向他人交谈的入口,它是了解人类的一种知识,
但人类却不能明白它……每一种真正艺术的创造是独立的,较艺术家本身要有力
得多。”
贝蒂娜将这些谈话录交给贝多芬看了以后,他惊讶地说:“我说过这些话吗?
那我怕是有些发疯了!”但是,他并不反对,也没有阻止贝蒂娜将这封信寄给歌
德。
贝蒂娜的这支善于辞令的笔让历史学家感到头痛:她感觉特别敏锐,善于纠
缠事实真象。
歌德善于对付女人,故女友极多,如明娜。海兹里勃,她比贝蒂娜年轻,是
一个纯朴的女孩子;还有如雪尔维。冯。齐加萨等等。
对于贝多芬,贝蒂娜觉得他并没有什么突出的头衔,她没有去追求他。然而,
她对于他的音乐的感觉却是如此美好,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外人哪怕是称赞过她一
个字。她是贝多芬失去茜丽柴以后再次深恋的女人,一个软心肠的、清白的女性。
贝蒂娜虽然具有成熟的热情和严肃的感觉,但仍脱不了孩子气,好像比实际
年龄25岁还要年轻。歌德称其为“孩子”,而她却骄傲地将这一头衔写在信上。
她仍是一个“可爱的人儿”,虽然她同一个年龄相当的青年人阿恰姆。冯。阿宁
订了婚,但她的未婚夫却只能耐心地等待,因为她还有更崇高的使命要去完成。
她妥善地计算着,她好像是一个伟人的联络者。她要将作曲家和大诗人拉在一起。
贝多芬给歌德写了一个极为有礼貌的短简,谈及了贝蒂娜,歌德回答得也同样地
极为小心谨慎。
贝多芬想送上自己的《爱格蒙特》序曲的乐谱,但是,出版脱了期,直到1812
年1 月里才收到。这时,贝蒂娜已和歌德断绝了交往,但她从来没有停止过为贝
多芬和歌德安排会见,甚至连贝多芬也不愿意听到她谈及此事了。她又极力地与
柴尔特进行争辩,因为他谴责贝多芬的作品《橄榄山上基督》,说它是邪恶的,
败坏了艺术。
当贝蒂娜看到已无能为力的时候,立刻发出了尖锐之词。她在歌德的面前讽
刺他的这个朋友既不帮助贝多芬,也不帮助自己。
贝多芬和歌德的见面终于得以实现。
1812年7 月,歌德在偶然的机会中到泰伯立兹,得知贝多芬在那里治疗疾病,
歌德立刻赶去见贝多芬。
歌德第一眼看到贝多芬时,就立刻感觉到他是一个具有异常特性的人。回到
自己的房间,歌德立刻就给妻子写信:“我从未看到过一个艺术家的力量是如此
地集中,具有这样强大的内在力量。”
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时刻,两位当代精神上的巨人相遇、相聚在一起。
他们两人最初的相见似乎很愉快,因为他们第二天就一同步行去了比令。第
二天傍晚,贝多芬又请歌德去谈话,星期三又谈了一次,然而,他们的友谊却并
没有建立起来。他们相互交换意见,但因贝多芬的耳聋遇到了困难。贝多芬对于
歌德的认识增加了一层,对他的尊重也增加了许多。
从歌德那文雅、慎重的谈吐中,贝多芬感到了自己的粗野和鲁莽;因为他的
莽撞、唐突,使歌德变得十分拘谨。当贝多芬和他在一起玩乐时,歌德表现出一
种虚伪的态度。贝多芬很痛苦地谴责他说:“你自己应当知道,赢得别人的喝彩
是多么高兴的一件事啊!假若你不认识我,你不同意我与你处于同一地位,谁愿
意?”诸如此类的事件不断地多起来,使两人的关系又紧张了起来;歌德只对贝
多芬钢琴“弹奏得很出色”
这一点表示佩服。
贝多芬从孩提时代起就对歌德的诗极为崇拜,并希望有朝一日能接近他,但
现在贝多芬感到了极大的失望。泰伯立兹一地有许多的达官显贵,歌德也时常到
他们家里去;他对于这些人士的崇拜就远远超过了贝多芬。贝多芬的胸襟中尽是
反叛,但是歌德却从没有这种“奇异”的思想和行为。
某一天,他们俩在一条街上不期而遇。远处,走来了一大群皇室成员,皇帝
也是其中之一。贝多芬说:“让我们手挽着手前进,他们会让路的,而不是我们
让他们!”
歌德没有听从贝多芬的意见,而是很谦恭地握着手中的帽子,深深地鞠着躬,
站在道路的一边;而贝多芬却头上戴着帽子,向人群中径直走去,使得那群公爵
和夫人们只好让开一条路来,让他过去。当然,所有的人对他们俩仍然是很有礼
貌地打着招呼。
贝蒂娜是第一个说起上述这件为世人所共知的事情的人。在她和贝多芬的信
件中,她也谈到了这件事。她是在7 月23日到达泰伯立兹的,没有公开露面,也
从没有与歌德谈过一句话。
贝多芬的这次成功使他颇为高兴。日后,他常在大庭广众之中响亮地、自由
自在地夸耀自己。他在写给白兰特托夫和哈代尔的信中说:“歌德喜爱宫廷中的
风气,认为比他的诗更为高贵。”
贝多芬和歌德并不争吵,他们时常地通信。但当贝多芬于7 月27日离开泰伯
立兹到卡尔斯鲁去以后,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是他和歌德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贝多芬在遥远的地方仍然读着歌德的优美的诗句,而歌德却仍如以前一样温
文尔雅。
一个月后,歌德在写给柴尔特的信中谈及了与这位伟大音乐家的交往:“我
已认识了贝多芬,他的天才使我惊异,但不幸得很,他缺少自制力,他认为世界
是可憎恶的。无疑,他是对的,但他所做的却并不能使世界对他、对旁人变得愉
快些。我们应当原谅他,因为他的听觉已很坏了。这困境给他在音乐上造成的损
失远超过在社会生活上的损失。”
第十五章不朽的情人:永恒之谜下面应重点介绍贝多芬的三封情书。
当贝多芬去世后,司蒂芬。冯。勃朗宁突然在他的写字台上的一只秘密抽屉
里寻出了这几封信。这几封信是纯属偶然得到的。勃朗宁在查阅有关信函、文件
时,被附页上的几行显得奇特的字引起了兴趣:“我的思念跑到你那儿去了,我
至上的爱人。”
字是用铅笔写成的,字迹差不多完全是用密码的形式写成的,且看不大清楚
;这几封信到底是否寄出过,是退了回来,或者只是复写件?
也许会成为一个永久的谜。
1812年,贝多芬所尝到的爱情之果,已经不是年轻时的那一种了。
至少在过去的6 年中,他是希望得到一个永久的结合的。这可以从他渴望一
份固定的收入这一点上看到。他祈盼有一个中产阶级式的家庭,特别是在他的耳
聋日甚一日的情况之下,他更害怕将来成为一个永久的单身汉。他对于日常生活
无力处置,只好将责任放在朋友的肩上;他渴望着有一个富于同情心的女人。他
已有31岁了。他的爱情已达到精神境界的最高地步,同时也激发了他所贮存的巨
大的能量。《第七交响曲》就是在热恋的5 月里完成的。他对所爱的人的处境深
表同情,但实际交往情况则不得而知。
我的安琪儿,我所有的一切,我自己:今天只有这几个字,而且是用铅笔写
的,到明天才离开我的房间。这种事是多么的浪费时间啊!为什么要讲这些忧愁
的事呢?
我们的爱情怎样才能免去牺牲而继续下去?你可不可以完全属于我,我也完
全属于你?呵,请看大自然中的美丽,用一种不可避免的感觉抚慰了你的心。爱
是需要一切的一切,它是不会错的;它是不是存在于你我之间,或我你之间?只
有你使我这样的难以忘记,我一定得为你而生存下去。我们可否结合在一起?而
你所感到的痛苦,是否和我的一样大?我的旅程是可怕的,我只在昨天早晨4 点
才到达了此地,因为他们缺少马匹,所以车子就选择了另一条路线,但那是一条
多么可怕的路啊!在最后一段行程中,他们警告我不要在夜间赶路,但我仍旧继
续前行。路面是崎岖的,一条典型的乡间道路,我没有带马车夫;埃斯特海斯走
着另一条路,也遭到了同样的命运。他有8 匹马,而我只有4 匹。它也给我带来
了一些快乐,我们不久即将遇到了。我现在不能完全告诉你过去几天我的思想如
何。假使我们的心能结合在一起,我将不再有这种思想,我心中有许多事情想说。
啊!有时我觉得那种言语是无力的,有勇气仍旧有我的真诚,我仅有的宝贝,我
所有的一切!!!我们将做些什么和应当做些什么?
你的忠实的路德维希你遭到了不快,我亲爱的人儿!我刚发现这封信应当早
一些寄出,星期一是邮件从这里到K 地仅有的一天。你遭受得够了,啊!无论我
在什么地方,你总和我在一起,我将为我们两人布置着,我也在计划使我能与你
同住在一起,那是什么样的生命啊!
你在星期六晚上之前不会从我这里得到最新的消息。虽然如此,你是非常爱
我的,我对你的爱还要强烈得多!但是不要在我面前遮去你的思想。晚安,我要
去洗
澡了,我还得上床去,呵!上帝!如此的近!如此的远!我们的爱情是否真
正是天国之柱,稳定如苍穹般的。
星期一晚,7 月6 日7 月7 日晨虽然我睡在床上,我的思想却飞到你那边去
了,我神圣的爱人。我有时是快乐的,忽而又感到悲哀,等待命运的降临,它会
不会怜悯我们?我想长久地同你住在一起,或者少几天。是的,我将到远地去游
历去了,直至我能飞到你那里去;同时,我也深感只有跟你住在一起,我才拥有
了一个真正的家庭;当你遮没了我,我便能够将自己的灵魂送入到精神的领域里
去。是的,没有别的再能够占有我的心了。不,决不!啊,上帝!为什么一个人
要离开他的爱人呢?目前,我在维也纳的生命是可怜的,你的爱使我变成了一个
最快乐的人;同时,也是一个最苦恼的人。像我这样的年龄,我需要安静而稳定
的生活。在我们能否存在这种情形?我的安琪儿,刚才听到每天都来的邮差的声
音,所以我也得停下笔来了,这样你才不会推迟收到我的信。安静一些,只有静
静的想着我们的生存才能对我们的共同生活有所帮助。安静吧!爱我——今天—
—明天,我是如何地希望着你——你——你。我的生命——我的一切。别了!啊!
继续爱着我,不要误会了你所亲爱的人的心。
你所爱的路德维希无论是我!无论是你!无论是他!
贝多芬如此的热情,却毫不客气地向所有朋友隐瞒了,而没有一点一滴泄露
出来,但是他忘记了隐瞒他的后辈。人们可以从中看到他那意义深远的字句、文
章。猛然间完结的这封信,上面飘动着一层不可能结合的阴云。贝多芬知道他急
欲得到的东西是不可能得到的,然而,眼前的欢乐情绪占有了他的心;这回,他
所爱的人并不像茜丽柴。玛尔法蒂似的,也不像身份相差甚远的穷人。他对她充
满了很多希望,他可能认识她并不久,他一定在维也纳看到过她的。有人希望找
到贝多芬在1812年感情危机来临时候的某种暗示和象征的纪录。贝多芬常将自己
较深的爱情保守秘密,遮去了一切痕迹,恐怕没有第三个人可以知道这些内情。
很确切,在这封信所标示的日期上,就是贝多芬到达泰伯立兹的那一天。让
人们再跟着他到幽静、美丽的波希米亚浴场去:小小的山,四周围着草地和宽大
的散步场,弗朗兹皇帝和皇后就住在这里。在他们的四周住的全是一些达官贵人
——法国的玛丽。路易莎,萨克松尼的皇帝、公爵、王子和男爵,其中有贝多芬
所熟识的金斯基和里区诺斯基王子。
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度紧张起来,因为政治空气太沉闷、令人皱眉。
从未有过如此庞大的法国军队聚集在一起过,它包括了马队、炮队和无数的
步兵,跨过了法德、德奥边境,缓慢地前进着,一点也没有遇到抗抵就到达了俄
国边境。
拿破仑向俄国宣战了,尽管拿破仑和俄国皇帝是私人朋友,而且现在仍然是
朋友。侵略者展开了所有战争中最伟大的一个序幕,拿破仑直接向俄国推进,因
为他毫无后顾之忧。亚历山大是欧洲大陆上最后和最坚强的一位帝王了,拿破仑
所梦想建立的欧洲联盟,不征服这个巨大而幅员辽阔的帝国是难以实现的。
贝多芬一定十分真切地感受到了泰伯立兹的领主们之间的紧张和忧
虑。而贝多芬自己则更是忧郁的。他写信给朋友凡哈根说:“不要再多说关
于泰伯立兹的事了,除了这些人之外就没有任何差异。而我生活得却非常孤独!
孤独!孤独!”
一年之前,贝多芬在泰伯立兹同凡哈根及许多朋友在一起时的语气跟现在是
完全不同的,其中一定有难言之隐。那三次重复的词——孤独,表明了他的内心
是多么空虚和痛苦。
人们终于找到了一条线索。在贝多芬的日记中有两段记载:第一段是写于1812
年的,但没有注明确定的月、日,文字则好似让人哀怜的呼喊:“服从,完全服
从于你的命运……,”“你不是或许不再成为一个男子,但他人却不这样,因为
你已经失去了快乐和艺术。啊,上帝!请赋予我力量来重振自己,因为没有什么
可以束缚住我的生命……”
第二则却写明了确切的日期——1813年5 月13日。他的心是碎了,他的沉思
已变成了清晰的言辞:“我想做一件伟大的事,可是它却依然停滞不前。外面可
怕的环境不能压服我在家里的感觉,但谁来制服呢?
啊,上帝,上帝能看到命运不济的贝多芬,请不要延长了这条路。“
那么,谁是贝多芬眼中、心中的“不朽的爱人”?
贝多芬掩饰得非常之严密。这一封信是偶然地逃出了被毁灭的命运,里面所
写的全是令人深思的。
辛德勒一个曾为贝多芬写自传的人,他也保存着贝多芬的一些信件。辛德勒
说:贝多芬“不朽的爱人”可能就是吉丽莎。那一年可能是1806年。辛德勒在贝
多芬传记经过最后一次校阅时(1860年)说:“这封信的日期和属于人、所有者,
收信人还未能确定。”
尚耶用他那冷静而有条理的头脑来推想过这件事。他查证此事的第一项工作
就是写信的日期:星期一,7 月6 日;星期二,7 月7 日。信件没有载明年份,
是从波希米亚浴场寄出的。贝多芬可能再到另一个地方去,而他用“K ”字来标
记着,去会见他的情人。但是在那一年的夏天,贝多芬难道不在波西米亚浴场?
这许多夏天中到底是哪一个呢?另一个地点“K ”,可能是“克隆巴”(Korompa
),在那儿有一座勃朗斯维克别墅。除了以上所述的要点外,疑点则是:在哪一年
中的“7 月6 日”正巧是星期一?
尚耶查过日历以后,知道那几年是1795、1801、1807、1812、1818年。
1795年是不可能的,因为贝多芬在20岁的时候是从不到遥远的浴场去的,而
且决不会写:“像我这样的年龄,我需要安静而稳定的生活。”
1801年7 月,他是消磨在海真道夫的,1807年在巴登,1818年在谬特林,所
剩下来的就只有1812年了;尚耶又删去了这一年,因为贝多芬在这年的7 月到泰
伯立兹去了,所以,尚耶意识到除非是贝多芬错写了信上的日期,正如同他平时
的所作所为一样。
尚耶最后确定这封信写于1806年,日期则可能是错写了。他以此认为“不朽
的情人”是茜丽莎。冯。勃朗斯维克。这其中重要的依据是在那一年的7 月份中,
贝多芬到玛东伐萨拜访过。许多人都同意尚耶的“错写日期说”。克里皮尔支持
他,拉。玛拉也同意他的这个结论,并认为贝多芬的确中意于茜丽莎。冯。勃朗
斯维克;日后,他又移情于茜丽莎的妹妹约瑟芬。苔姆伯爵夫人。传记作家诺尔
则以为这位情人是吉丽达;
卡立斯却赞成这种意见,克里皮尔——尚耶传记的作者,发现“茜丽莎说”
在新的证据面前愈来愈站不住脚了。但尽管如此,事实的真相如何,仍只能是一
种猜测。
有许多说法都是凭一己之见而言过其实。每一个事例都是建立在假定和可能
性之上的,若其中一个有错误,那别的假定都要被推翻。
还有两个比较完整的报告,即1909年出版的华尔夫盖格。爱。汤姆斯。山。
加里医生的《贝多芬不朽的情人》一书和1910年出版的马克思。翁格的《贝多芬
不朽的情人所留的痕迹》一书。他们两人各自做了不少认真的、扎实的工作,但
两人所得的结论却各不相同,分别提出的“这个人”是吉丽莎和茜丽莎。冯。勃
朗斯维克。
为了弄明白事实,汤姆斯。山。加里从1795年—1818年,把每一年的资料加
以细细研读,发现了一个不可更改的证据:也就正是1812年,符合那封信上所写
的年份,贝多芬在1812年7 月5 日当然是在泰伯立兹,但他从那里又去了卡尔斯
本,信中所含的暗示很值得研究,诸如下雨的天气、泥泞的路、驿车、以及埃斯
特海遂在卡尔斯本的出现等。
有些作者之所以不愿意放弃茜丽莎。冯。勃朗斯维克的原因,是因为她变成
了大众所公认的“情人”了。比如玛利恩。苔格在她所著的书中就极力推崇贝多
芬和茜丽莎之间的深切爱情,但这本书却完全不可信任。第。哈伐赛在1909年亲
眼看到了茜丽莎的日记,说她的生命中“占有两大爱情”,但没有指及贝多芬,
因为在许多字里行间她只是对贝多芬表示温情的关心而已。
还有谁能代替这两个人的位置呢?当然不是贝蒂娜,1812年她去泰伯立兹的
时候,贝多芬已经在那里了,但是,她是跟自己新婚不久的丈夫一道去的。她也
不会去卡尔斯本的,因为这个原因,翁格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汤姆斯。山。加里的说法就不同了:一个24岁的、名叫阿美里。茜勃尔特的
女子在这年之前进入了贝多芬的生活;据卡尔。玛丽亚。冯。韦勃所说:一年之
后,贝多芬完全被她迷住了。阿美里有圆润而嘹亮的歌喉,黑眼,身材适中,美
丽而迷人。从1812年9 月里,贝多芬写给她的一连串的短简中就可以知道:阿美
里是一位有实力的候补者。汤姆斯。山。加里聚集了一切关于贝多芬和阿美里的
消息,而这些综合消息的作用相当重要。
1812年7 月17日,也就是这封著名的信件写出后几天,贝多芬从泰伯立兹写
信给白兰特托夫和哈代尔,请他们送一些歌曲和自己的作品到柏林的阿美里家去。
番南。琪阿拿塔西奥。台弗尔里荷——贝多芬侄子卡尔在1816年的保护人,听到
贝多芬与他父亲之间的一次谈话,所以她记录在日记里。在谈话中间,贝多芬表
示“在5 年之前认识了一个女子,能够认识她并能和她结合在一起的话,那是我
生命中最大的乐事,但事情却不尽如人意。我的脑海中常如此地想着,我怎么也
不能将这些事情忘掉!”
这件牵涉到一位26岁女子的罗曼史是不能被相信的。事情发生在1811年,也
就是贝多芬与阿美里第一次相遇的年份。那年,贝多芬拒绝对外宣布任何个人的
情况。这样一来,事情的真相就更令人迷惑。从贝多芬手中出来的许多文件也更
让人不解。他在同年写信给兰兹说:“对
你的妻子,我表示敬意。不幸得很,我可没有福享受这些,我发觉有一个人
颇合适,但她不再是我的了。“
在1812年的日记中,就有这样一行奇怪的字句:“与A 同一条路即是使一切
趋向归之于毁灭的路。”这一句话给汤麦斯。山。加里似乎带来了对他自己的一
种说法的支持。贝多芬所写的“A ”也正是在1812年9 月里所写给阿美里的第六
封信中的第一个字母完全相同!假使他们俩结了婚,那么真的,一切可能归之于
毁灭之道。试想,一位年轻的女歌手,时常在四处演唱、旅行;对于贝多芬而言,
她只是做出了一些微小的帮助而已。尽管这个证据仍是可疑的,但是原来信上贝
多芬所亲手写上去的“A ”字却是无可怀疑的。
汤姆斯。山。加里这种自信的结论并不能完全地被接受。对于这件事的复杂
经过,奥斯加。琪。松乃克在他的《不朽情人之谜》一书中,也采纳了汤姆斯。
山。加里的意见,将阿美里。茜勃尔特写了进去。在贝多芬去世以前,没有多少
人与他接触过;不幸得很,在贝多芬和阿美里之间仅有的几个朋友又都是一些
“短命鬼”。
贝多芬是在1811年经过诗人迭日的介绍而认识阿美里的。随后,由迭日转信
给她。“在没有人的时候,我赠你以热吻。”这种半是诙谐半是真实的言语表明
恋爱处于初期。阿美里保存着贝多芬的一首沉闷的诗,并附有一绺他的头发。
1812年9 月间,贝多芬在泰伯里兹写的第七封信是找不到了,这或许是怕泄
露了某些秘密而特意毁掉的。
下面这封信正是两人恋爱期间的信件中的一封,其内容并没有特别的东西。
“亲爱而善良的A :自从昨天离开了你以后,我的情形是变得很坏的了,直
到现在我还没有离开我的床榻;今天,我要告诉你一些我的话,同时,我又想它
们是你所不能给我的。为了它,我们已讨论了数月。亲爱的A ,我希望我的出现
带给了你安静和幽逸,而你也更为信任我。我希望明天身体能够好些,在你到达
此地以后,我们又可以有相互在一起的、几小时的快乐了。晚安,亲爱的A ,非
常感谢你对你的朋友所做的一切。
从迭日那里转来的信件,我将极高兴地阅读它。“
其余的信件也都缺少强烈的感情,或者说是缺少“超过友谊的感情”。
贝多芬在泰伯立兹患了病,由一个甜美的女孩殷勤地看护着他,她称贝多芬
为“暴君”。虽然他感到快乐,但仍对此提出了抗议。在他们之间,似乎也有调
情一类的事。贝多芬更快地步入了“热恋”,但是他非常小心,不让她的芳名为
外人和后人所知晓。在信中所写的“你”,是不值得惊奇的;他们之间,用这种
称呼是非常合适的。
那么,贝多芬在过去了的夏天中所写的“你这样地爱我,我将更为爱你”,
“我们的爱情不能建筑在天国的大厦而坚固得宛如太空苍穹吗?”这又是对谁说
的呢?
如此看来,这个“不朽的情人”恐怕仍是无名的,这也正是贝多芬所希望的。
长此以往,作传记的人对于这个问题将永远只能用上一个“?”。
第十六章摆脱生活困境的努力贝多芬在1812年写给柴姆斯加尔的信中曾十分
得意地宣称:“关在迷宫中,发明了翅膀进而飞到天空中去了吗?那么,我也将
找到这样一对翅膀。”
两首交响曲的加速完成就充分地展示了他的翅膀。他从来不与任何一个人谈
及他那失败了的计划。
贝多芬的身体在这年的夏季受到了损害,但更使他忧心的是收入成了问题,
一个固定而可靠的收入是他的梦想。奥地利的那些慷慨之人已将他每年4000弗洛
林的费用减少到1600弗洛林。他曾愤慨地说:“我的国家,是建筑在纸张上的。”
劳勃高维兹将自己的钱用在剧院上,而且还牵涉到了诉讼问题;所以,他不
能再在经济上给予贝多芬以任何帮助。为了要求某些补偿,贝多芬在1812年到了
金斯基那儿,仍旧要求恢复其每年所付给的金钱,然而,到了这一年的年底,王
子却因从马上掉下来而身亡。贝多芬从此失去了一个重要的经济来源。
贝多芬只剩下了鲁道夫这惟一的财源。他及时地与鲁道夫再次确认了支付自
己的薪金的事。
在这一段时间中,金钱对于贝多芬而言是非常珍贵的。钢琴制造商拿纳达。
司达立却女士描述了贝多芬处于一个何等穷困的境遇:“说到他的衣饰和家庭,
他不但没有一件好外衣,而且没有一件完整的衬衫。”
她和丈夫曾劝告贝多芬采用储蓄的方式以备未来之用,而贝多芬却对此不以
为然。
路易。斯波发觉他仅有一双鞋子,若被穿坏了以后,就只得待在家中,直至
修好才能出去。
持续不断的战争已使贝多芬感到厌恶。他告诉弗朗兹。冯。勃朗斯维克说:
“若战争的洪水更接近此地的话,我将去匈牙利。无论在任何事件中,我要当心
自己可怜的生命。没有疑问,我将克服一切困难,将那高贵而远大的计划,向无
穷尽的地方推进,最后终得天下一家的。”
贝多芬写出了他的《第七交响曲》。那是在5 月13日完成的。作曲家在秋季
回到维也纳前的四个月中,完成了《第八交响曲》。犹如《第二交响曲》一样,
贝多芬遭受到了精神上的痛苦,产生了自杀的念头,因而倾吐了柔情;《第八交
响曲》也同《第二交响曲》一样,都是松弛心情的作品。
贝多芬的耳聋日甚一日地严重,更让他感到前途的黯淡;他已不再在大庭广
众之前演奏钢琴了,避开了任何形式的“音乐集会”,而那些美妙的音乐也似乎
离开了他。他也逐渐地注意到这样一个事实,因为他说话的声音过于响亮,陌生
人已在不断地注视着他、惊讶于他了。他不再到别的酒店去,而只是在那间名叫
“天鹅”的熟悉酒店里的那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静静地坐着。他发现自己和社
会在慢慢地隔离开来,耳聋使促成了这些变化,但却不能让他枯萎下去,反而对
他有一种别人所无法理解的帮助,使他完全与社会、与外界隔绝。
也许是一桩幸事,贝多芬的心灵不必再牵涉到这个混乱的世界上的一切社交
了。然而,音乐在他的理念上仍旧是漫无止境地在发展着,每
一个难题都可迎刃而解,从不会遭到挫折。
《第八交响曲》变成了美丽的化身,明朗而愉快,每一段都在非常欣慰地唱
和着,一点也不深奥,快板部分更显得愉快而活泼。
原稿上曾写着“林兹,1812年10月”。贝多芬在当月从法拉真斯勃隆到了林
兹,在弟弟约翰药剂师的家里住了下来。约翰说贝多芬写的这部交响曲在贝斯得
林堡已完成了大部分,所以可证明在泰伯立兹之前已开始了这首交响曲的创作。
约翰的家里新来了几位房客,有一位也是从维也纳来的医生,还有他的妻子
和他的妹妹。那个妹妹的名字叫茜丽莎。奥利梅耶。她从房客一下子就变成了房
屋管理者。
贝多芬听到了这些事,他的纯正和家庭的理念被破坏了。他火速赶到林兹,
放肆地、大声地责骂弟弟约翰,让所有的人都能听到。当约翰拒绝改变自己的生
活以顺从兄长时,贝多芬则动用了警察来强迫这“可恶”的女人离开林兹。约翰
觉得要自己顺从兄长的愿望,那就只好放弃自己的好伴侣,或者娶了她而使兄长
感到烦恼。最后,他决定还是马上娶了这位女子做妻子。
贝多芬的计划完全被破坏了。他对这个女子除了愤怒之外,再无别的任何办
法,这样一个弟媳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约翰也有不顺心的时候,受了妻子的气,
他有时就去指责兄长贝多芬。
贝多芬和谬塞尔的友谊是很奇特的。他们有一点很相同,即缺少钱。
贝多芬深深地感到谬塞尔有很强的聚财本领,谬塞尔特别善于捕捉获取利益
的时机。他们可以同去英国。
贝多芬的名声早已远播四方,在欧洲各国建立了稳固的基础。在英国,他已
成为一个传奇人物;显然,英国是他的“一个掘金宝地”。
两人是在数年之前相识的。1809年,谬塞尔还在勋伯伦皇宫中当机械师。他
的“自动弈棋机”曾迷惑了拿破仑。后来,有人又在城中另外的地方发现了他,
他在史达立却的钢琴制造商家里设了一个试验室,谬塞尔的实验使店中的人为之
惊异不已,贝多芬对他也很佩服。比方在瓶中有一条细线而产生少许光亮。“电
力”在当时的世界上是非常奇怪而且从未见过的,它被认为是“光源的秘密”。
贝蒂娜描述贝多芬的音乐也如同“电力”一般。谬塞尔也将他的天才转移到未来
的音乐艺术上去了。
贝多芬、尚勒利、赫梅尔和其他出名的音乐家都去拜访过这个善作奇异东西
的机械师,听他讲他过去所做的及将来所要做的事;不幸得很,贝多芬并不能从
谬塞尔那儿得到多少东西,尤其无法了解谬塞尔的音乐。
谬塞尔做了一种圆锥形的仪器,以帮助贝多芬的听觉。他做了一个“机械喇
叭手”来帮助贝多芬演奏钢琴,更新奇的是一个被称为“机械铜鼓乐队”的东西,
完全装在一个盒子中,经过一个风箱而吹奏出乐音,而乐号则是由一个旋转的铜
圆体和哨子所控制的,再与其他产生音响的部件合并起来就可以演奏恰罗比尼的
序曲和海顿的军事交响曲。
谬塞尔关注着时代的潮流,预备营造出一个狂欢的浪潮涌遍全欧洲。当时,
拿破仑的军队由他的兄弟带领着,在西班牙被联军击败了。
英国举国狂热地崇拜着惠灵顿公爵。这位维多利亚的英雄,终于击败了
拿破仑——欧洲的暴君。
谬塞尔马上意识到急需一首歌曲来庆祝胜利。他拟定了一个计划:由贝多芬
特别为“机械铜鼓乐队”而写作一首歌曲,再在英国将它展示了出来,并附上了
贝多芬的名字,因为将作曲家的名字公布出来于双方都有利。贝多芬又一次接受
了他的建议。
谬塞尔肯定将这个机器能做的事和不能做的事都告诉了贝多芬。但维也纳人
对谬塞尔的自动机器已不感兴趣了,因为这类东西已显得有些古旧了。他也只能
改弦易辙,将所有的赌注似乎都押在伟大的贝多芬身上,认为金钱一定可以在这
位作曲家身上找到。贝多芬有一首新的、从未演奏过的交响曲——《第七交响曲
》;还有《维多利亚战役》,若由熟练的演奏者演出,一定可以使各方面骚动起
来。他在12月8 日组织了一个慈善音乐会(可以减少一些费用),在他的预想之
中,一定会获得极大的成功,而在以后的演出中就可以赚大钱了。这首新的交响
曲带来了新音乐的“维多利亚战役”,并用来慰问受伤的奥地利和巴伐利亚战士,
以提高他们的爱国热情,并表达筹办者的好意。
维也纳的著名音乐家都对这次音乐会表示出极大的热情,自愿地为它尽力服
务。休本柴作第一小提琴手,尚勒利作喇叭手,赫梅尔管铜鼓,贝多芬自己担任
指挥。路易斯堡说,耳聋使贝多芬成为一个很滑稽的人物,在音乐奏得极柔和的
时候,他的身体几乎完全蹲在指挥台的下面了,但音乐渐次增强的时候,他的身
体几乎上升到了最大的限度,因为他不能听见在演奏着什么。某一次,当乐队正
奏得柔和时,他却激烈地挥动着他的拳头。
在12月8 日和12日的两场音乐会中,共收到慈善金4000弗洛林,《第七交响
曲》受到了普遍的喝彩。在这么多的听众中,大部分人都希望能听到贝多芬的《
第七交响曲》;而那些对此尚存疑虑的人,从此也深信贝多芬是一位伟大的作曲
家了。
贝多芬被允许到皇家宫廷的大厅,在次年1 月2 日作另一次演出。
因为此厅特别适宜于进行“维多利亚战役”,而这一次的收入则完全归他自
己所有。他再度充任指挥一职。这次演出同样成功,享有“喝彩之声”美誉的演
唱者弗朗兹。惠尔特写道:“演出几乎达到了疯狂的程度”;辛德勒写得更有趣
:“狂热的心情被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的爱国情绪推向了高潮。”
这几次演出中有一个重大的改变,那就是机械的音乐被贝多芬的交响曲所替
代了。贝多芬又加入了一首《雅典的废墟》(作品第113 号,为戏剧配乐)。每
个听众的兴趣和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贝多芬的身上。
2 月27日,贝多芬在原厅中又举行了一次盛大的演奏会。除了《维多利亚战
役》(作品第91号,又名《威灵顿的胜利》)和《第七交响曲》以外,又加入了
一首崭新的《田园交响曲》。它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但《第八交响曲》夹在雄伟的战争音乐之前和骚扰的《第七交响曲》之后,
似乎使听众感到很不协调。
谬塞尔仍旧在等待着机会带贝多芬同去伦敦。他一再与贝多芬磋商和交涉,
但都没有效果。谬塞尔被逼得无计可施,决定先救助自己,从艰难的环境中跑了
出来,将道德放在了一边。他重作了一首类似贝多芬的作品,离开了维也纳。贝
多芬听见谬塞尔两次在慕尼黑演奏自己的《维
多利亚战役》,大为发怒,立刻向他提起诉讼。于是,出现了一个疑问,谬
塞尔发明的“机械铜鼓乐队”是否有权利演奏别的乐曲。在当时,这一个复杂的
问题争执了许多年之久,结果判决各人应有一半利益。
《维多利亚战役》大众化之后,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那就是《菲岱里
奥》的再度崛起。卡逊莱塞剧院的经理居拉斯加与贝多芬商量演出的计划,并且
劝他将乐谱加以修改。贝多芬为了这个自己所钟爱的“歌剧婴儿”,再度服从了
居拉斯加的劝告,并将这份原稿很信任地交给了居拉斯加。
居拉斯加说第一幕的开头和结尾必须迥然各异,可以用二重唱或三重唱;第
二幕应当在宫廷里结束以取代黑暗的牢狱,这一幕的确是很重要的。居拉斯加很
坦白地告诉作曲家说,在这一幕的开头,弗洛斯坦的歌曲是不能插入的,可以用
一个人饥饿欲死去代替它,效果会好些。
贝多芬于晚上到了居拉斯加那里。居拉斯加递给他一首刚写完的诗,描述弗
洛斯坦失去了公正的世界和他的爱妻之后所有的悲哀情绪,它是临终前的回光返
照。
居拉斯加有一段话记载了这件事对于贝多芬的影响:“我现在所想起的亦将
永久地留在我的记忆之中……他读了以后,在室中踱来踱去,口中喃喃而语,忽
然咕噜地呓语着。这是他的习惯,用此代替了歌唱,同时弹起钢琴来了。今天,
他将原文放在面前,同时开始了惊人的‘即兴创作’——音乐在他看来似乎很容
易,他好像着了魔一般,一个钟头已经过去了,他还在继续工作着。他所喜爱的
晚餐,我们已经给他准备好了,但是,我们不去惊扰他。过了很久,他拥抱了我,
没有进餐就匆匆地赶回家里。次日,这出歌剧便修改完毕。”
重新改正后的作品并没有到达如上所述的程度,贝多芬对于重新修改后的作
品显然极感兴趣。他写道:“所以,我决定去重建古堡的墙壁。”
但是,他的修改却不怎么理想。他逐渐对于从前的原稿和修改过的文稿不满
起来。
贝多芬写下了一则给居拉斯加的短简:“它不能进行得如我在作一些新的曲
子时那样地快。”他写了一首新的序曲,同时预言:“它是最容易的,因为我能
全新地作成它。”5 月23日作了预演,《菲岱里奥》序曲很受欢迎;两天后,作
了第二次演出,在过去的一个月中共演出六次,虽然歌剧的季节过去了,8 月18
日贝多芬又作了另一次公演,效果很好。
第十七章孤独晚年与侄儿卡尔无可否认,维也纳的一切都是华丽而诱人的。
1814年,在国会议政厅招待全欧洲皇帝和权贵人物时,就指定演奏贝多芬的作品。
雷苏莫斯基伯爵在他的宫殿里安排了许多社会节目,“贝多芬所行之处,每人都
对他表示尊敬”。辛德勒写道:“他由雷苏莫斯基伯爵介绍给每一位贵族,他们
对贝多芬的尊敬都到了最高的地步。俄国沙皇想独自对他表示敬意,这个介绍仪
式在鲁道夫大公爵的房间里举行。在那儿,贝多芬又碰到了许多别的高贵人士;
看起来,鲁道夫是经常邀请邻国有名之士来庆贺他的伟大教师的胜利的。”
贝多芬也不预备拒绝别人的尊敬,他想很合适地回答他们。他为俄国沙皇写
了一首《波兰舞曲》,同时又作了一出短歌剧《灿烂的一刻》。
《菲岱里奥》在9 月间重新上演,并且持续到10月。11月,又在皇宫大厅中
举行了一场音乐会,聚集了许多重要人士,在《维多利亚战役》演奏之后,许多
戴着白手套的人都鼓起掌来。更重要的是,从此以后,欧洲各界人士对于交响乐
的兴趣都大大地提高了。这个音乐会在12月又举行了两次。
贝多芬就这样被大众看重着、关注着。他又创作了一些令人惊异的作品。1
月20日,在皇家的“骑士厅”中举行了一个音乐会,最后一个节目是从《菲岱里
奥》中抽出的一个四重唱《我是如此地可惊》。贝多芬听到的是众人尽情的掌声。
突然,他冲到了钢琴前,当着许多皇帝、皇后、王子和大臣、显贵们的面“即兴
演奏”起来,并十分地动情、投入。这是他在公众场合最后一次以钢琴家的身份
出现的。
贵客们拥挤地穿过雷苏莫斯基公园,前往立着粗大白色石柱的皇宫。这座巨
大的建筑物难以容纳下如此众多的观众,于是,在12月31日除夕之前,特地在皇
宫的侧边赶建了一个足以容纳700 多人的大厅。
不幸的是,在元旦的早晨,这一临时大厅发生了火灾。而这个木材建的大厅
烧得很厉害,根本无法控制火势;到中午时分,就连皇宫的大部分建筑也被火焰
所毁。耗费了20多年时间收藏和积累起来的艺术宝库、图书馆均化为灰烬。
俄国沙皇送给雷苏莫斯基大公爵40万卢布,让其另建一所皇宫,但这些钱并
不够用,特别是那些珍贵的藏品、藏书都不可能再找到替代品了。这场大火带来
了极大的骚动和叹惜。另一个更让人担心的消息传了过来,那就是拿破仑已从圣。
赫勒拿岛上逃了出来,并且已经到达法国。
国会一解散,维也纳文化艺术的一个鼎盛时期就成了历史的陈迹;当然,宫
廷中的活动也相应减了许多,这也影响到了贝多芬的音乐生存。
里区诺斯基的私人交响乐队也不复存在了,他在4 月间去世。雷苏莫斯基乐
善好施的时期也至此告一段落,四重奏乐队亦随之解散。原里区诺斯基乐队的四
重奏演出也遭到了同样的命运,没有人再举办此类活动。
劳勃高维兹为免去债务的烦恼,也隐退到布拉格去了。鲁道夫成了贝多芬仅
有的恩人,仍旧住在皇宫里。贝多芬也常常见到他。勃根斯德克的官邸也不再有
友谊和音乐的温情了。弗朗兹和冬妮。白兰坦诺都回到了法兰克福,他们的父亲
已去世。贝多芬的异性朋友除了斯达丽却以外,很少有人再去看他。就连埃杜特
也不再是他的邻居,而在1815年迁
居到约特娄萨去了,不久又迁往克罗地亚。贝多芬也从谬尔格巴斯达的寓所
搬到山娄斯丢达一所新公寓的三楼里。窗外射进充分的阳光,贝多芬的视线可以
越过格拉雪斯和维顿,直达多瑙河,还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更远处的卡本西亚。
孤独侵袭着贝多芬。“每一样东西都是虚幻的,”他在1815年4 月写信给卡
恩加律师这样说,“友谊、帝国、贵族们,每一样东西都像雾一样被一阵风吹散
了!”四天之后,他又产生了新的念头,逝去的岁月、对友人的思念、对友情的
回顾激起了他写书的念头。
经过了一年的沉思,贝多芬写信给卡兰特的卡兰。阿蒙达:“我不断地想到
你,我多么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但是命运不允许我实现这个愿望。我可以说是
孤独地居住在这个德国最大的城市里,被迫与我所爱的人分离开来。”
从前的矛盾仍不时地打击着贝多芬。他需要朋友,特别是亲密的朋友;他也
尝试着不与他们交往。“更多的是孤独!”他在日记中这样写道:“一个人终究
是不会令人满足的。我想离开此地,住在乡里,或者住在幽静而甜美的森林中!”
但时隔不久,他又觉得“孤独的生活是有害的”。
贝多芬不再周旋在贵族的客厅里了,也不再去教导他们的子女;罗曼蒂克的
生活不再为他的生命所有了,真诚的朋友仍徘徊于他的四周,尽管他们是忠实的,
但他们暗中仍不愿意光顾他独身而不整洁的寓所。
1818年,贝多芬仍然见到过他所钟爱的女人坐在马车里从眼前路过。这使他
充满了痛苦、怅惘。
耳聋仍在折磨着贝多芬。“我比任何人都敏感,诅咒着自己早已被损坏的听
觉,当我在人群中时,我只能感到难受。”
贝多芬的朋友都知道他的脾气,也不需讲什么礼节。贝多芬也不遮掩自己的
耳聋。朋友们都知道将嘴放在他的左耳边,以合适的声音同他说话。司蒂芬。冯。
勃朗宁没有杂在其中,因为他再次与贝多芬发生了一次争吵。林加在克罗地亚教
小埃杜特学拉大提琴,兰兹在伦敦,但仍有许多朋友跟他在一起。
那些音乐上的轶事对贝多芬而言没有什么价值。假使有一个不识趣的人想阻
碍他的思想,那他就会“碰一鼻子灰”。贝多芬音乐的想象力多记载于他的草稿
簿。休蒙说:“贝多芬在创作乐曲时,常使用他草稿簿中的‘警句’,只需将它
们重新组合、整理以后,就成为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了。”
查理斯。乃达,一个年轻而富有志气的英国人,1816年6 月到达维也纳,立
刻得到了贝多芬的爱护。另一个年轻人就是辛德勒,是继柴姆斯加尔之后主要书
写贝多芬生平的人。辛德勒很高兴接受音乐大师的慈光照射,而以身为他的关门
弟子为荣耀。贝多芬对他很器重。贝多芬常坐在有名的“玫瑰树”啤酒店的角落
里,辛德勒下午从大学里上完课之后,常发现他坐在那儿读报,并等待着自己。
贝多芬要冯。卡恩加律师替他解决一个重大的冲突事件(关于金斯基的),
继续不断地用叠句写信给他:“当我发现自己的精神状态极佳的时候,我就能在
艺术境地中找到快乐的一刻,但凡俗的精神将我拖了下来,那是为了两桩诉讼事
件。”无休止的争论剥夺了他的快乐,他为
了收入短少而起诉,为了基金之多少与人交涉,因此,所有这一切都将他从
美妙的精神状态中拖到了平凡的世界上。
在1814年,除了重新修改后的《菲岱里奥》之外,还有为纪念巴斯瓜拉蒂妻
子而写的《悲哀的歌》和《e 小调钢琴奏鸣曲》(作品第90号),它是为莫里兹。
里区诺斯基订婚而写的,大约在埃杜特家里由林加作了首次演奏。
贝多芬等候着法律的判决,因为有三件诉讼的案子同他牵连着。他烦恼,但
只能逗留在维也纳城中。他会手中拿着记事册,漫游过谬特林和纽斯道夫。谬塞
尔的不义使他感到沮丧,或者咒骂着“不害羞”的金斯基。听到他的声音,别人
还以为他是一个可怜的牺牲者。他胡乱地骂着每一个人,只有鲁道夫除外。这位
真正的恩人答应了他一切可能的要求,甚至不必管的事也会代为力争。贝多芬骂
劳勃高维兹为“流氓王子”,那是很不公平的,他忘记了是王子第一个推荐他的。
劳勃高维兹仍保持着和顺的态度,金斯基也不说什么。但是,他不能宽恕金斯基
的就是因为金斯基没有完全实行他口头上所答应付给他的金币。但是,金斯基在
暗中指示他不要接受琪罗米。波拿巴的金钱。
1815年1 月,这个关于金钱问题的案子终于解决了;到了3 月里,贝多芬接
到了自1812年11月起所拖欠的2500弗洛林。此后,金斯基每年付1200弗洛林,劳
勃高维兹每年付700 弗洛林,直到贝多芬去世为止,总计每年可得3400弗洛林。
然而,贝多芬仍在抗议着他的穷困。他的《菲岱里奥》不断地演出,已经公
演了16次,的确已达到了大众化的地步,商店的橱窗里陈列着他的雕像,从汤姆
逊和施坦纳等地常有人给他汇款。
到1816年,贝多芬已很有购买力了,在七个国家银行中的存款(到他去世时)
已有7400弗洛林之多。这一个数目是别人所赠和音乐会的利润所积累起来的,同
时加上了付给他的每年所欠的款项。但是,他在写给卡恩加、兰兹和给别人的信
中所写的却是一连串矛盾的问题,说自己处于一个多么穷困的境地;他说在1815
年不能付给他生病的弟弟一些金钱,不能付房租和税款,那一年他还向斯坦纳和
弗朗兹。白兰坦诺借过钱。
贝多芬的弟弟卡尔的肺结核病已到了晚期,活不了几个月了。贝多芬对他只
有无可奈何的怜悯,便把关心转到了侄子小卡尔身上。那是一个9 岁的孩子,查
尔斯。莱德描述他是一个非常美丽而聪慧的孩子。在卡尔去世之前,贝多芬还分
几次偿付了卡尔家庭所负债务。他在给兰兹的信中说已替他的弟弟付了1 万弗洛
林的债务,“这样就可以让他生活得安逸些”。
贝多芬对这个孩子的兴趣一日甚于一日。他不信任他的母亲。这个孩子也许
是他终身惟一值得投资的对象,他对他的前途忧心忡忡。
1815年11月16日,卡尔终于去世。遗嘱是在两天之前写成、由贝多芬记录的。
贝多芬显然也提起自己愿作小卡尔的保护人。但是,他说得太远了,使卡尔的心
中充满了疑虑,并在遗嘱的附录中注明了以下的字句,日期亦相同。
“我从我的兄长路德维布。范。贝多芬口中知道他要在我去世以后将全权管
理我的儿子卡尔,并完全从他母亲的管理之下解脱出来。因为
我的兄长和我的妻子之间的感情并不十分和睦。我发觉自己的愿望是不要让
儿子离开了他的母亲,而且以后亦将永远地受着母亲的管教。至于说到保护权,
则由我的妻子和贝多芬共同执行,只有合作才能使我的儿子得到幸福。我感谢我
的妻子,同时更对我的兄长表示敬意,为了我儿子的幸福,希望上帝能使他们两
人和谐。这是即将逝去的‘丈夫’和‘兄弟’的最后一个愿望。“
正因为是这个逝去的人造成了这个让人进退维谷的局面,所以,卡尔的妻子
很不负责任,加之她没有适当的亲戚,但只要她痛爱自己的儿子,她就有母亲的
权力管教他。贝多芬也同样爱这个小孩,能够为他做更多的事。但是他不可能比
她更亲近孩子,这个女人在他眼里是很下流的,这已足够他忍受的了,所以贝多
芬称她为“母夜叉”。她是莫扎特的情妇,假使贝多芬能够和她和睦地相处在一
起,那简直是一个奇迹。
事实上,小卡尔对他的伯伯并不是很信任。
卡尔死后八天,贝多芬就请求奥皇承认他的完全保护权,因为这个母亲太不
适宜而且信邪教;在次年1 月9 日,他的请求被批准了。
接下来的问题是贝多芬能为卡尔做些什么事情。他的寓所没有足以容纳这个
小孩的地方。他途经格拉雪斯,带着这个孩子,去拜访了城外的私立学校的琪阿
拿达西奥。琪阿拿达西奥的妻子和两个女儿都是仰慕贝多芬的音乐爱好者。贝多
芬很爱这个家庭和这所学校,而这个小孩也很可爱,所以在2 月2 日,小卡尔从
公立学校中转入了这所私立学校。
紧接着,矛盾就纷至沓来。小卡尔的母亲常到学校来看他;贝多芬请求不准
她去看。但根据有关条例,她在保护人所指定的第三人在场时是可以看孩子的。
所以,贝多芬和琪阿拿达西奥在考虑着完全不让她看儿子。
小卡尔的母亲就赶到贝多芬的寓所向他提出了抗议。于是,双方展开了一场
几近白热化的争执。
贝多芬在7 月底到巴登去了一次,并计划在他侄子读完这个学期以后,将他
转出这所私立学校。
琪阿拿达西奥对此没有异议。贝多芬便在5 月里写信给埃杜特伯爵夫人。
信中说:“我弟弟的死是对我的一个极大打击。要从弟媳妇手中挽救出我那
可爱的侄子,的确是一个很重的负担。我成功了,但是我对他所要做的最主要工
作就是将他送入一所合适的学校中去,在我的管理之下。怎样的一所学校才是合
适的呢?为此事,我正在思索着,我脑中盘旋着一个又一个的计划,设法如何使
这个可爱的宝贝接近我,如此我在他的印象中才会加速好起来,但要做到这一点,
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伯爵夫人当然知道贝多芬要安置这个9 岁的、生气勃勃的孩子是会遇到困难
的。贝多芬花去了整个夏天的时间来布置这个比较合适的家庭。他深深地体会到
日常生活中的一切问题都不容易解决。柴姆斯加尔常常帮助他。
贝多芬在9 月5 日说要另找一个佣人,“他的脾气一定要好而有规律,并且
要有可靠的推荐书,已结了婚。如此,我才会觉得安全些,因为我希望活得更长
久一些。”
但是,没有一个佣人能够忍受得了贝多芬那种不规则的生活烦扰:
辛辛苦苦地为他预备了饭菜而不吃,或者很凶猛地回绝或者索性不在家。如
此折腾一番,厨师就不再正常地供应他的食物了。贝多芬会长久地睡在床上不起
来,没有一个人陪伴他,独自冷冷清清地住在屋子里。
自愿服务的异性朋友如史达丽却能使他变得有秩序和清洁,她替他将肮脏的
室内和污秽的衣物清洗干净,使他感到舒适。
贝多芬在9 月里从巴登写信给琪阿拿达西奥和他的家人,请他们光临自己的
“新家庭”,并且带小卡尔同来。一张从贝多芬家中寄出的特别请柬,也许是意
在陈述他家庭的舒适吧。
番南。琪阿拿达西奥描述他们被招待的情形:贝多芬并没有为他们准备食物,
而是请他们到一个酒店里去进餐。他从侍者手中取了每一份菜单,这是因为他听
觉早已损坏的缘故。侍者大声地在他耳边呼叫着,并注意到他的耳朵的一部分早
已被灰白的头发遮盖了。
贝多芬很抱歉地说:“我一定将我的头发剃去。”并伸手将头上粗长、刚直
的头发摸了摸,头发便向各一个方向伸展开来。他再次歉意地说,自己的外衣不
合身。
回到家里,当客人即将就寝时,贝多芬还在道歉说,没有为客人们准备休息
的用品。而那位可爱的女儿却情愿整夜地练习钢琴,不去睡觉,以便受到贝多芬
的指导。贝多芬就睡在长沙发上,解决了睡眠问题。
贝多芬又对琪阿拿达西奥说,自己还没有做好接待小卡尔的准备,琪阿拿达
西奥对此也不感惊奇。
贝多芬将这些归罪于佣人。“我的家庭像一只破碎的船或类似的东西,有关
我侄子的所有计划与安排就全被这些人延误了。”
第十八章烦闷中找寻出路——奏鸣曲在领养小卡尔的一年中,贝多芬得到了
经验:让他受良好的教育,善良的指导,都要从小就开始。
贝多芬的信札真实而可怜地证明了他的不胜任和失败。在将小卡尔从琪阿拿
达西奥的学校接回以后的几小时里,他写信给琪阿拿达西奥说:“这小孩在学习
态度上的假象,欺骗了别人,现在,我加深了对他的了解。我发觉他在你那儿缺
少学习,当我们在一起散步时,他的表现令人吃惊,他紧紧地捏住我的手,似有
无限的渴望,但我没有回答他。
在餐桌上,他很少吃什么东西,他说觉得不快乐;而我,却已经尽了一切力
量来使他感到舒适;同时,我还与他讲着温和而友好的话。此刻,他变得温柔了,
他这种性格使我对他的未来的希望大为增加。“
一个孩子当然是善良、正直的,但是他有一个愚笨的母亲和一个严厉的、又
有些鲁莽的伯伯时,情况就变得复杂了。两位长辈在各自说着对方的坏话,想对
自己有利一些。这是何等矛盾的事啊!
贝多芬有时也召唤朋友到他家里去,琪阿拿达西奥听着他诉说那讲不完的烦
恼,好像世界上再没有别的事情一样。
琪阿拿达西奥和柴姆斯加尔尽力帮助贝多芬。若贝多芬出现失误的话,他俩
就会和颜悦色地劝诫他;贝多芬对此也不会多言,不会对小卡尔有何不利的举动。
勃朗宁极力表示反对他拥有对小卡尔的保护权,所以在好几年中也受着他当面的
诅咒,甚至贝多芬和琪阿拿达西奥也断绝过一时的关系。这尤其让琪阿拿达西奥
的妹妹番南感到很大的痛苦,她崇拜这个伟大的人物,并愿帮他解决一些琐碎事
和小难题,就像史达立却女士为他所做的那样。
然而,众人的帮助显然对贝多芬是一个重大的打击;而别人也不能再对他有
所帮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作出那些错误的、毫无意义的努力。
贝多芬对侄子的爱是真挚、深厚的。若离开他片刻,或是看到他和一些可疑
的人在一起,贝多芬就会感到害怕。贝多芬衷心希望这个被母亲惯坏了的孩子在
自己的照管下有所转变。他对孩子母亲所采取的方法差不多完全是责备和斥骂,
但他又愿倾尽全力为孩子做自己所能做的一切。他也明白,她毕竟是小卡尔的母
亲!贝多芬很清楚地记得,当自己像小卡尔这样年龄的时候,受到了那么多的母
亲的宠爱;那么,小卡尔为什么又不能对母亲的爱充满了期望呢?贝多芬也承认
这是嫉妒在作怪,并知道这与人的天性相抵触。把一个孩子从母亲身边分隔开来,
而让自己这个关系略远的人来代替,并不十分合适。贝多芬惧怕小卡尔会反对自
己,同时他还得证明他保护小卡尔的行动是正确的。但是,他没有为这孩子尽到
所有的义务,或给他应有的东西。贝多芬曾请过许多佣人,最后才找到这位富有
耐性的琪阿拿达西奥。他在日记中写下的几句话是至关重要的:“为了我的宝贝
卡尔,我已作了巨大的牺牲……他为什么不能跟着我心中的意愿走呢?”贝多芬
只能将早已拟定好的音乐训练计划搁在一边,想尽一切办法挣钱,好像音乐没有
别的用途似的。
人们可以看到贝多芬似乎是在急躁地寻求着往其他方向发展,歌剧创作当然
是他的第一个念头,他又苦于找不到适合的剧本。1816年,贝
多芬为密西特女士写了一部作品。她要求贝多芬特地为她写一个新歌剧,而
且要特别适宜在柏林的舞台上演出。他作了一首名为《英雄》的短歌剧,但距理
想的目标仍很远。
同时,贝多芬抱着较大的希望去英伦三岛。这个寓言式的国家曾让海顿在很
短的时间内积聚了一大笔钱财。
贝多芬同伦敦的关系很密切,只要继续保持下去即可。但是,从开始的情况
看,离理想中的标准还是很远的。
在那年,贝多芬听到在某剧院上演《维多利亚战役》成功之后,他就写信给
此事的主持人佐治。司麦脱爵士,给予对方在伦敦演出的权利;佐治爵士就通知
伦敦交响音乐会主席沙罗门先生,请将贝多芬的作品放入他们的节目单之中。兰
兹此时尽力为贝多芬工作着,在伦敦迅速地传播着贝多芬的音乐作品,出版商贝
却尔很愿意出版这些作品。
1815年11月22日,贝多芬写信给兰兹和贝却尔,与他们磋商手中所有音乐作
品的出版问题;奈特也在夏季从伦敦来到了维也纳,并带来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
说他已经成为伦敦交响音乐会会员之一了;贝多芬在该会中有许多朋友,如沙罗
门,他记得还是在波恩时遇到过的。当伦敦交响乐会试奏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时,沙罗门曾嘲笑过它;后来,他当众承认自己的错误,并改正了以前错误的
观点。佐治。司麦脱爵士演出了《橄榄山上的基督》以后,共获利达上千英镑之
多。又如克莱蒙,一个可与贝多芬相匹敌的钢琴家;还有克莱蒙地,每次到达维
也纳,贝多芬都热诚地招待他。在24次音乐会中,贝多芬的作品就有20次之多,
交响曲也奏过了7 次,最初的六首交响曲可能都演奏过了。这个音乐团体希望贝
多芬为他们作三首序曲,而且愿意付200 英镑作为酬金。
1816年1 月里,奈特回到了他的祖国,带了贝多芬的乐谱去推销和出售,《
第七交响曲》也在其中;同时,也附带了贝多芬为这个交响乐团体所作的三首序
曲,但作品并不怎么理想。其中,《雅典的废墟》序曲很合乎他们的愿望,经过
试奏后而出售了。优秀的序曲如《普罗米修斯》(作品第43号)和《爱格蒙特》
(作品第84号)在他们的音乐会中也引起了极大的注意。
一年之后,贝多芬又从伦敦得到消息,兰兹在1817年6 月9 日写信给他,提
到了交响乐会的事情。他请贝多芬“至迟在明年1 月8 日以前抵达英国,并且带
去两首雄伟的交响音乐新作”,以备音乐会中的特殊用途;同时,他还答应付给
贝多芬300 或400 英国金币。
贝多芬欣然接受了这个邀请。他被公众称为“钢琴家”的时代已经过去,但
他可以参加一些额外的音乐会,为自己获取一些利益。这次旅行不会有什么意外,
在琪阿拿达西奥允诺了对小卡尔的教育和照料之后,贝多芬拟定了出行的计划。
这趟旅行结束时,他可能带回一笔可观的财产,以满足他照顾侄子和自己安享晚
年的愿望。
实在地说,这一次旅行,与其说是为了音乐,而不如说是为了金钱。
到了9 月,离他们同意去伦敦的日期只有四个月的时间了。对那两首已应允
创作的交响曲,贝多芬还没有动手。兰兹和伦敦的一帮音乐人士也醒悟到,从海
顿那儿要求12首交响曲多么容易,而向贝多芬要两首交响曲又是多么的困难!
有人担心贝多芬的能力:他能否胜任?能否在短短的四个月中慢条斯理地完
成第九、第十、第十二交响曲呢?
贝多芬在伦敦可能作出一首或两首交响曲,但伦敦的音乐人士却得等上一年、
两年,甚至更多的年份。
困难充满了他的生命,但这把火不会将他的音乐源泉烧得枯竭。
只有一个因素可能使贝多芬感到失望,那就是别人不能从他艺术中深深地了
解他。他的音乐境地在1812年以前从不为人深深地踏入过,自从第七、第八交响
曲以后才渐渐地为世人所知晓。1810年秋季所作的《F 小调四重奏》(作品第95
号),那种悲伤、忧郁和恐怖的色彩似乎是他以前所作具有同样情调的四首四重
奏的结束。从此,贝多芬走上了新的道路。他不能像别的作曲家那样永远保持一
贯的作风,而在风烛残年时作一些安逸的曲子。他在培养他的精神园地。
贝多芬富于活力,这股力量使他的音乐汇成了一条活泼的河流,谁也不能遏
制他。他会在荆棘丛生的道路上泰然自若地行走,因为他富有爬上最艰难巅峰的
经验。当暴风雨降临的时候,他又得默默无声地忍受着,一点也得不到外界的帮
助,不知道应走哪一条路好。1813年、1816年是他音乐创作的“休眠时期”。而
1817年春天是他人生的“悲剧时期”,诉讼案、孩子的困扰,迫使他往艺术中倾
注更强大的力量,音乐常常成为他的患难朋友。
现在,贝多芬站在十字路口,无力而又迷惑,好像完全辨不出应走的方向,
不断增加的忧愁使他缺少了音乐的创造力,尽管他在草稿中已草拟了《第九交响
曲》的轮廓。他有许多理由可以继续完成此交响曲,因为他走向伦敦的路是非常
明了的,但他没有继续下去。很显然,他还没有准备作一首交响曲,他仍旧紧握
着一个歌剧作曲的计划。他想回过头去,以赢回侄子的爱;在日记中,他写得如
此疑惑不决:“上帝哀怜我,帮助我,你看到世上的一切人都对我表示冷淡,我
不希望做错任何一件事情;请听我的祈祷!只有同卡尔在一起才是我的将来,没
有任何一条别的路可再去寻找了。呵,乖张的命运!呵,残忍的天命!不,不,
我郁郁不欢的生命永不会终止的,我在夏季中工作也是为了可怜的侄子!”
但很快,贝多芬对自己写道:“除非你是掉转了头来,否则,你是不会得救
的了。你只有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艺术岗位上去,而你现在却沉在庸俗之中,一首
交响曲也跟着消逝了,去了,去了”。
贝多芬重振旗鼓的能力却并没有消逝,仅有的解释是他还没有准备好。在他
与世界的交往一步一步被隔绝时,他的思想和观念渐渐地有了一个转变,他需要
一个重新的、认真的、全面的自我检讨。不久,他就不再有这种痛苦了。他的振
作最终使他面目一新。他又产生了一股新的力量,这股力量是经过了灵魂的再造
以后才产生的。悲观论者也改变了他们的口气,寻找着从他内部所发出的光辉。
贝多芬努力地使他的音乐主题趋向于未曾有过的简洁、纯朴;这样,他的音乐也
就能流传千古而不朽了。
贝多芬已经找到了新的道路;但他不承认,这个改变在一年前的一首钢琴奏
鸣曲中就可以看得出,那就是1816年所作的《A 大调钢琴奏鸣曲》(作品第101
号)。一种新的、紧密而曲折的音乐,对于大部分人
而言,甚至对出版商斯坦纳而言,也是一种含义隐密的集合。
其他的作品也在贝多芬的生命中聚积起来,无论在纽斯道夫或在海林根城的
四周,贝多芬在他的草稿簿上一页又一页地写着,许多新的计划产生了,甚至交
响曲的乐号也显示出来了。在晦暗的环境中,他又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新的工作
继续从冬天推向次年春天,到夏天便完全进入状态了。
到1818年秋,贝多芬用二年时间完成了这首钢琴奏鸣曲。此曲有着惊人的长
度,为以前认何一首奏鸣曲所不及。贝多芬题其名为《槌子键琴奏鸣曲》。新式
钢琴所发出来的响亮音调远在其他乐器之上,很难用语言表达出来:第一乐章富
有交响曲的气息和性质,慢板部分好像是一个男人的愁思,他的心已经献给了一
个小孩,而得到的回报却是痛苦,并且深深刺伤了他的心。在慢板中,虽然因为
收回了恐惧,呈现出静默而略微得到些安慰,但只不过是暂时的。最后的追逸曲
是一种强有力的表示,他的这种追逸曲方式是从巴哈那里学来的,但是经过他的
处理之后是多么雄伟啊!
关于创作“追逸曲”,贝多芬有一次对霍尔兹说:“并不需要特别的技巧,
当我还在学习的时期,我就创作出一打有余,今天,一种新颖的、含有诗意的东
西必须渗透到古旧的东西里面去。”他这种新的形式的作品如《降B 大调变奏曲
》和1815年《两首大提琴奏鸣曲》(作品第105 号)等都是。但现在,他需要更
大的柔和性和更集中的力量感。
这是新奇的。贝多芬不再为了他的侄子而牺牲音乐艺术;金钱的需要,他差
不多也完全忘掉了。一种强大的力量推动他进入奏鸣曲的境地,促使他努力创作。
第十九章诉讼:为了卡尔的监护权1817年的秋冬季,贝多芬静静地呆在自己
的寓所,为侄子的监护权作着艰难的、长时间的努力。
到了1818年1 月,正是小卡尔交给琪阿拿达西奥管理、教导后的两年,小卡
尔带着他的衣服到达了一度被他称为“破船”的寓所;尽管贝多芬对这地方作了
一番改善,但是比之“破船”的状况也只是稍有改善而已。
人们可以看到贝多芬为了家庭的琐事而作的一番艰苦的“奋斗”:刚从洗衣
店取回家的一双短袜少了一只,午餐的问题还没解决,佣人又烦起人来。这些永
远不会完毕的问题总是使贝多芬糊涂起来,同时也成了他的主要工作。他会忘记
了吃饭的时间,将门关上不理别人;回家时又往往发现自己被关在门外,他便大
骂佣人不忠实。而他们对他的责骂也厌倦了,并采取了报复性措施:不把他从困
境中解救出来而一个伟大的、高贵的音乐大师瞬间就成了恶劣环境的奴隶了。但
贝多芬不能倒下来,因为他一倒下来,情形就将更加恶化。
贝多芬在1818年5 月19日带了卡尔和两个佣人去谬特林。一个月之后,他写
给史达立却女士的信的确是让人感到惊讶的文件,它提到了两个“女叛徒”一长
一幼,受到了卡尔母亲的贿赂,想伤害小卡尔。所以贝多芬大为烦恼,并写道:
“每一件事都是乱糟糟的,虽然现在还不需要把我关入疯人院。”
当年轻的艺术家奥格斯特。冯。克卢堡到谬特林为贝多芬画像时,看到贝多
芬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生活。贝多芬在心平气和地教侄子弹奏钢琴,而这钢琴是作
为礼物刚从伦敦运送过来的。克卢堡同他谈话时,使用一只小的耳喇叭,而贝多
芬则仍想凭耳朵听出小孩弹琴时的错处。所幸的是,贝多芬还能感觉到钢琴弹奏
时所产生的声音。
克卢堡的油画是这样的画面:贝多芬拿了一本草稿簿和一枝铅笔,背景为谬
特林的森林,风光明媚,他的侄子就坐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可惜这幅油画失传了,
但有一段文字可以体会出这位画家的观点:贝多芬在谬特林的住房是非常简单的,
那是他的住所,他穿了一件浅蓝色外衣,上有黄色的钮扣,白色的背心和领带,
这也是当时很时兴的服装,但是都穿得很马虎;他的外表很健康,皮肤上似有一
层疤痕,头发的颜色如微带蓝色的钢丝,那是一种从黑色转到白色的象征。他的
眼睛呈灰蓝色,极有生气。一阵风将他的头发吹起来,宛如一个魔鬼似的。在友
谊的谈话间,他表情柔和而有礼,特别是当谈话使他高兴的时候。他的灵魂可以
从他那有力的外表上看出来。
贝多芬再度深入了音乐的境地,那时甚至连他的侄子也被遗忘了。
卡尔因为没有人管教他,所以很高兴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高兴做的事。
贝多芬将他交给了一个叫弗洛立舒的牧师去管理;过了6 个月,弗洛立舒将
卡尔交给了贝多芬,并表示对他无能为力。宗教上的训告对卡尔毫无作用,他常
在教堂中扰乱正在进行中的礼拜仪式。
同时,邻居们也在抗议,抱怨说要不了多久,卡尔就会把其他12个孩子带坏
了;最使众人感到惊奇的是卡尔在公开的环境中毫不在乎地诽谤他的母亲,而贝
多芬又允许他这样做,还到牧师那里去帮侄子说情,
说他母亲很贪心。
同以往的情形一样,若谁批评了卡尔却又不能有效地帮助他的话,那这人在
贝多芬的眼中就是不可饶恕的。即使对这位温柔的牧师也是如此。于是,贝多芬
将卡尔放入了一所管教严厉的公立学校,并请了一位教师;暑假,他又将孩子带
到城里,经过考试并于11月6 日入了学。此后的事似乎一帆风顺,卡尔在他的学
习上又显示出一些良好的素质,敏捷而又仔细,是一个很好的学生。另外,卡尔
还在学习钢琴、图画和法文,与琪阿拿达西奥的关系也恢复了,贝多芬预备在次
年春天去英伦三岛。
平静的海洋终于起了波涛。在12月3 日,贝多芬在琪阿拿达西奥的门口出现
了,粗野而失魂落魄。卡尔逃走了,跑到他母亲那边去了,或许她带了他一同去
了匈牙利,以便使儿子与贝多芬永久地分开来。贝多芬站在他的许多朋友之前,
非常难受,泪水从他的眼中滚了下来,番南和其他人都对贝多芬深表同情和怜悯。
这件事重新又在法庭上提了出来。地方长官当然是帮贝多芬的,贝多芬则集
中力量攻击弟媳的不贞。他们最初的假定是,一个不忠实的妻子一定是一个不可
靠的母亲。然而,她却深爱自己的孩子。她很高兴地用去了自己的一半金钱,在
相隔不长的时间内,在有一个第三人的看顾的场合去看她的儿子。后来探视的时
间减少到每月一次。当贝多芬到谬特林去以后,她就完全被隔绝开来。她的热情
和急躁迫使她走上了仅有的一条路:向贝多芬的佣人探问自己儿子的消息;同时,
秘密地看过儿子几次。但她从儿子那里感受到了恐惧,因为儿子变得越来越任性,
并且对她也越来越不信任了;她又误听到一个消息说贝多芬要将卡尔带到一个距
离相当远的学校去读书。她便到法庭里抗议贝多芬要将卡尔完全与自己隔绝。众
人却以为仅有一个办法,就是彼此互相和平地相处在一起,才能挽救卡尔。然而,
这并不是两个保护人的意见,双方都希望能够独自保护这个小孩。
有关团体都被召集到市政法庭中讨论此事件,并听取了双方的意见。这个法
庭显然不受贝多芬的名声和崇高的地位所影响,在察看他身为保护人的条件时,
贝多芬表示对此孩子是如何的深爱,唯恐他落入外界不良的影响之中。但是贝多
芬在请愿书中大肆攻击这个寡妇。而她的保护人霍次契伐反驳说:“贝多芬作为
副保护人,完全是要将卡尔与他的母亲隔离,将这个11岁的儿童交给一个耳聋、
暴躁、溺爱和半疯的人去管理。”
经过了数月,仍不能调解。判决书在1819年11月17日发了下来。
卡尔母亲的一方似乎比较有利一些,她在1811年的罪错被判为不成立;贝多
芬要将这孩子送到远地的学校读书,是想使他的母亲痛苦而心碎。
地方长官也不知道她最近有了一个私生子。法庭决议让卡尔的母亲与市政府
的长官利奥波特。纽司波克共同管理这个孩子。
贝多芬失败了。
贝多芬试图开始用全部的力量来夺回他所失去的。他请了约翰。巴哈博士为
辩护律师,再度起诉。经过一冬一春的努力,无论是巴哈律师还是法官都感到精
疲力尽了。这段时间中,贝多芬的《弥撒祭曲》也在创作。
最后,贝多芬胜诉。1820年7 月24日,上诉法庭裁定:贝多芬和他的朋友彼
得也享有对卡尔的保护权。
贝多芬在他的困难解决后自然十分高兴。
第二十章《弥撒祭曲》之轶事对于卡尔的顾虑现在可以放到另一边去了。贝
多芬正在创作《弥撒祭曲》。侄子的官司使他完全忘却了音乐,而现在,音乐的
思维重新充满了他的脑海。
1819年夏季,凡是朋友们到谬特林去拜访贝多芬的话,结局都不会很妙。访
客说不定会发现贝多芬的举止非常的狂野,常吼叫着,书写着他最伟大的《弥撒
祭曲》。他从来没有像这回一样,如此集中精力和如此长久地维持着一种如醉如
痴的热情。
此曲的题目是无限的,其过程十分痛苦而又有诸多障碍。辛德勒在描写那年
的情形时说:“贝多芬真是一个喧哗如天空的雷雨似的伟大人物,特别是在秋季
的时候。”
辛德勒还花了不少的笔墨描写自己在8 月间与维也纳音乐家约翰。霍萨尔加
同去拜访贝多芬时所经历的情形:“那是下午4 点钟的时候,当我们进入屋内以
后,我们马上就知道了,就是在那天的早晨,所有的佣人都被辞退掉了。因为在
先天晚上,他们之间有过一次争论并惊扰了邻居。我们只得自己准备床铺和膳食
;当然,这一顿饭莱并不可口。在起居室里,我们听到大师正在唱着、吼着……
当我们听了许久想要离开的时候,室门开了,站在我们面前的是外观不雅的贝多
芬。看上去,他在精神上是永无休止地在和他的敌人斗争着。”
一交谈,这两位朋友才知道,贝多芬已有一天多没有吃东西了。
另有一件有关贝多芬的趣事,是由霍凡尔教授记录下来的。他记得此事发生
在离维也纳不远的一家酒店里,一个警官向正在进餐的警察局长报告说:“局长
先生,我们抓到了一个人,他使我们不能安静,他不断地咆哮着说自己是贝多芬,
但是,他却是一个流浪者,穿了一件旧外衣,没有戴帽子,没有一点像贝多芬的
地方,无法证明他就是贝多芬。”
局长命令将此人关到明天再说。于是,我们要求看看这个流浪汉到底是谁,
但没有被应允。第二天早晨,我的朋友很焦急,欲知道事态将如何变化了。原来,
局长在晚上11点钟时被一个警察推醒,他说这个犯人一点也不安静,并且要音乐
会的指导韩曹格来证明他的身份。所以局长起了身,穿了衣服去叫韩曹格,并在
半夜时赶到了监牢。韩曹格只看了一眼就说:“此人就是贝多芬,”并将他带回
了家,让他睡最好的房间。
次日,刑事官亲自登门作了深深的道歉。事实也就澄清了:那天贝多芬起得
非常早,穿了件寒碜的外衣,没有戴帽子,外出散步。他沿着运河笔直走着,好
像迷了路一般,什么东西也没有吃,一直走到了运河的尽头才止步。他不知道自
己在什么地方,却靠在墙边从窗户看室内的情形,宛如一个乞丐。众人就叫来了
警察抓他。他却说:“我是贝多芬。”而警察说,“当然啰,为什么不这样说呢?
你是一个流浪汉,贝多芬一定不是你这个样子。”这就是事实的真象。韩曹格给
了他一些衣服,而刑事官也将他送回到巴登去,让他住在客厅里。《弥撒祭曲》
在贝多芬的心中酝酿了五年的时间。在作曲的时候,他忘记了鲁道夫大主教的就
职日是在1820年3 月20日。但乐谱却离完成之时相差尚远。它并不是为任何教堂
或宗教性质的集团而写的。从响亮的全体合唱开始而结束在悠扬的独唱声中。这
种音乐还从未有人尝试过。
贝多芬写道:“它出自内心,也可能重入内心。”这是题写在原稿上的。当
这首《弥撒祭曲》产生了戏剧效果时,贝多芬也认为理应如此,因为它的题目是
戏剧性的;贝多芬不只是向民众宣传宗教的福音,《弥撒祭曲》更是伟大的音乐。
有人说,《弥撒祭曲》本是发生在罗马教堂的事件,是贝多芬带了他的侄子
去忏悔,并接受洗礼。但贝多芬否认此说,他是从拉丁文翻译过来的,每一个字
都经过仔细的考虑,以保证其含义真正对人类有意义。
在草稿簿中,可以看出贝多芬的上帝观念受着时间的影响。他的信条和神学
观念可能是从他自己以前所读到的东西中猜想出来的,诸如他所引用的康德的诗
句:“人的心中有道德的法律,头顶之上有灿烂的天空。”还有从歌德的诗文中
所摘的一段,是很费了一番心思写成的,开头是:“上帝是无形的,因为他不能
被我所看见,他没有任何形状,但是从他所做的工作来看,我们可以说他是永生
的、万能的、全知的和无所不在的,他是多么的伟大,一切欲望都没有,他是崇
高的;没有人比他更伟大了。”
贝多芬的日记中也这样写着:“为了要写真正的宗教音乐,我看了大部分的
教堂歌唱音乐和现代翻译的诗体,同时也研究了诗篇和赞美诗中的诗韵。为了艺
术,牺牲一切不重要的社交活动,上帝在一切之上!
因为他是永久的神,是全能者,指示出人类所作的善事和恶事……我将永远
地信任他。呵,上帝!请你做我的基石,我的光明,你,永远是我信念所寄托的
地方!“
贝多芬想再作进一步的音律探试,巴哈给他的印象当然很深。这从他向出版
商要巴哈的《B 小调弥撒曲》中可以看出来。他们的两首弥撒曲主要的不同点就
是巴哈的作品是抄袭从前旧作的形式与色彩,而贝多芬的作品始终带有一些交响
乐色彩,情感集中,并富于力量。贝多芬对每一个字都是生动地加以利用的。
贝多芬看到合适的素材就采用它,从各种不同的弥撒曲、追逸曲和四重奏中
采取下来,根据自己的手法和目的加以应用。
贝多芬与出版商“双重接洽出版”的所有作品,当以《弥撒祭曲》的接洽次
数为最多,从来没有一个艺术家对他最有野心的作品有过如此矛盾的允诺。
尚耶说这种接触,“如见了鬼一般的多”。
到了1820年3 月18日,正是贝多芬的朋友鲁道夫就任奥尔姆兹大主教一职之
前两天,贝多芬写信给出版商辛姆洛克,要求为了这首未完成的乐谱而寄给自己
100 弗洛林;同时也答应早日完成作品。但足足过了一年,出版商仍未收到乐谱。
在 1821 年 11 月 12 日,贝多芬写道:“这首《弥撒祭曲》可能即将送出,
但它必须要由我再仔细地看过。”作曲家的意思是想把此曲的价格抬高,便不顾
他已答应过的辛姆洛克的诺言;同时,他又写信给柏林的出版商舒里辛格,要其
出版这首《弥撒祭曲》,并且希望能够早日得到回音,舒里辛格也答应了。
1822年7 月26日,贝多芬又写信给莱比锡的彼得,提起这首《弥撒祭曲》的
事,并且说:“舒里辛格以后不再从我这儿得到什么的;他作弄了我,不说这一
点,他根本不是接受这首《弥撒祭曲》的人。”但是,
这几句话并没有阻止日后贝多芬与舒里辛格磋商出版的问题。
到8 月23日,出版商阿尔泰利也接到了同样的提议:“我所能做到的就是选
择了你,我不能信任其余的人。”
辛姆洛克仍旧在催促贝多芬。但他在1822年9 月13日接到了贝多芬的一封惊
人的信:“我有了4 个出版商,其中最低的愿出1000弗洛林。”
辛姆洛克的慷慨性格当然不会使他的工作受到亏损,虽然贝多芬和辛姆洛克
商定的数目要比这小得多。但辛姆洛克还是接受了。贝多芬打算将《弥撒祭曲》
交给他,并说:“我将立刻把原稿送到你那儿去,一个经过修改完善的乐谱或许
会使你的出版事宜更方便些。”
不用说,乐谱是不会送去的。有两个出版商都表示愿意出1000弗洛林的价钱。
贝多芬也不希望再超出此价。但他还是希望从辛姆洛克那儿得到1000弗洛林,因
为他还是珍视波恩时代的朋友的友谊。
然而,贝多芬仍在重复着这种不负责任的承诺。到11月间,他又写信给彼得
说:“这一次,你一定能收到曲子。”此时的贝多芬已写了两首弥撒曲,他所要
决定的是送哪一首去为好。辛姆洛克也表示希望能够得到其中的一首。贝多芬如
此答复他:“你当然将接到即将完成的两首伟大弥撒曲中的一首,其中之一是《
升C 小调弥撒曲》,另一首是D 大调的。”
接着,贝多芬又有另一个弥撒曲的创作计划。在1823年1 月或2 月间,贝多
芬写信给每一个欧洲的君王答应送给他们各人一份“伟大《弥撒祭曲》的原稿”,
但需付他50个金币,以补偿昂贵的印刷费用。但是,它却始终未能出版。有10个
国家君主或团体接受了这个提议(俄国、丹麦、普鲁士、萨克松尼、托斯克尼、
海萨。顿姆城的公爵夫人,俄国加力金和拉雪维尔王子、法兰克弗的格雪立阿社
团)。
《弥撒祭曲》第一次安排在俄国加力金王子那里进行演出,贝多芬很满意。
但是,却招来正在等着乐谱的其他国家、公国的大臣们的抗议。
尽管贝多芬也想出了一个新的理由来推却、遮掩出版延误的事,但任何一个
皇帝、王公付了50个金币而仍得等待着一首未听过的弥撒曲,当然不会使他们高
兴的。
出版商对于贝多芬的希望仍旧保持着,直到1823年3 月,他才交给辛姆洛克
出版。贝多芬写道:“除了你,另外有两个人都希望有一首弥撒曲,我至少要写
3 首:第一首已完成了,第二首还没有,第三首甚至于尚未动手;你若付给我1000
金币,你将得到这首弥撒曲。”
贝多芬仍要增加他名单上的名字。他写信给兰兹请他在英国代找一个经纪人。
在维也纳的大彼里立刻同他接洽,同意支付贝多芬所提出的费用并接受了乐谱。
当大彼里坚持要立刻出版的时候,贝多芬想起了他的众多的“皇家定户”。他说
曲谱原作一定要立即退回。大彼里威胁说要控告他,但却没有这样做。
过了半年,到1824年3 月10日,贝多芬才写了两封信给出版商,每一首“新
颖而伟大的弥撒曲”要1000弗洛林,而另一首“雄伟的交响曲”则为600 弗洛林。
这两个出版商,是梅耶尼斯的儿子司各特和莱比锡的柏洛布斯特。他们立刻接受
了他的条件,并且收到了《弥撒祭曲》、《第九交响曲》、《降E 大调五重奏》
(作品第4 号)和另一些小作品。
他在1825年才出版了《弥撒祭曲》。
平心而论,贝多芬从来不知道世界上的交易原则,但他在这方面却又任性而
行,且决不是一个有计划的艺术家或是聚财的能手。人们也就能理解为什么辛姆
洛克愿意支付贝多芬所提出的高稿酬,而贝多芬又总是破坏自己的诺言;再不然
的话,人们就可以这样说,贝多芬是为了图虚名,让一个又一个出版商跟在自己
的后面,想从他那里得到这首闻名已久的《弥撒祭曲》。
贝多芬在1822年夏季写信给弟弟时这么说过:“他们为了能出我的乐谱而争
夺着。”拖延时间已成了惯用的手法,无论对哪个经纪人都不例外。他对出版商
们的要求都表示应允,从不说“不行”或“不大可能”
之类的话,这么虚晃一枪的答复在他而言,实际上已成了习惯。
贝多芬所做的这类不合时宜的事情,若被出版商们集中起来,并加以起诉的
话,那他一定会受不了。
沙利文先生写道:“贝多芬的道德是高尚的,但当然并不是说他在生意道德
上亦是如此。反之,他的这类道德往往是变幻不定的、不协调的。他所创作的《
弥撒祭曲》不是胡作非为的人所能出版的。但他情愿和你作着激烈的辩论而不愿
轻易地摇一下头。只有了解了他的这种怪癖,人们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那样做了。”
若更为仔细地观察贝多芬的行动,也就更能了解他的个性。他有着奇怪而曲
折的理解力和特殊的生活道路,他的性格是从幼年时就已养成的。有人记得还在
年幼时,贝多芬就是一个敏感的孩子,喜欢与世界相敌对,有时非常的傲慢,或
突然地大发其怒,却不去辨明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现在他成了聋子,“孤独”
将他放置于幻想的生命中,而幻境变成了现实和猜疑。他所传染到的曲意奉承的
习惯使他具有了好嘲弄之癖。在朋友之间,他不时地轻视他们,对他们不信任已
成了习惯,很少有例外,谁要同他商量《弥撒祭曲》的事,那简直是在做梦。
贝多芬对很多事情似乎都已绝望,对音乐的永不衰竭的自信心除外。他在1822
年告诉兰兹说:“只要我在伦敦,我就可以为交响音乐会作曲!”谢天谢地,贝
多芬是能作曲的,但是对别的事情,他就不能胜任了。
贝多芬的心中,“弥撒曲”是为上帝而创作的乐曲,也是为世界服务的乐曲。
让有钱人来保证他的生活,他则可以自由自在地作曲,但这样一个“理想化的时
期”是不会有的,虽然他忠实的恩人曾经设想过、努力过,试图把他带入其中。
为贝多芬所不能了解的是这个社会不能给他自由创作的条件。他的恩人和出版商
也不见得比他的处境好一些,他们同样遭到了不幸。
有时,贝多芬所信任的人,甚至他所爱慕的人也用困惑的眼光来看他,所以
在他的信中时常讲到他们的不正直。
第二十一章《第九交响曲》与《弥撒祭曲》的辉煌贝多芬现在深居简出,变
得更为孤僻了。过路人会对他感到惊奇:一个男子,穿了一件长大而陈旧的绿色
外衣,袋中插了一个耳喇叭和草稿簿,蓬乱的、银灰色的头发在风中飘荡着,行
色匆匆地走过街道……
他的大部分时间是花在寓所里的,沉浸在深深的思索之中,不愿接见任何宾
客。在天气晴好的日子里,他会独自躲避到海真道夫或巴登去。
1823年秋,一个年轻的英国人邱理阿斯。贝奈蒂克特来到维也纳,请求会见
这位伟大的音乐家。他们在海斯林加音乐店会晤了,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贝多芬的
外貌所吸引住了。随后,他作了如下翔实的描述:贝多芬是“一个矮小而强壮的
人,红色的脸,小而深陷的眼睛,浓厚的眉毛,穿了一件极长的外衣,几乎到了
他的脚踝……虽然他气色极佳的面颊和所穿的衣服极不协调,但那对细小而深陷
的双眼及丰富的表情却不是任何一位油画家所能画出来的。”
邱理阿斯后来在巴登又遇见了贝多芬,又记下了他外貌的变化:“他的白发
躺到了他宽大的肩膀上,有什么事情伤了他的心?他的双眉紧紧地皱在一起,有
时则任意地狂笑着,这对于在他旁边的人有一种难以描述的痛苦。”
休贝特,一个不出名的音乐家,那时他只有25岁,非常崇拜贝多芬。
休贝特送了几首歌曲给贝多芬以作评判。休贝特非常怕羞,他要求会见一次
贝多芬,虽然当时没有话说,后来听说贝多芬很爱好这几首歌曲,便不由得大喜
过望。
休贝特逐渐地知道了怎样去见贝多芬,即需在他所常去的酒店和进食的时间
去见他。在那里,贝多芬滔滔不绝地大声说话。日后,莱比锡的市民与贝多芬很
投机,天南地北地谈着一切,大家都说贝多芬和蔼可亲。
在酒店里,贝多芬洪大的嗓音能让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听见。低音喇叭手密
泰格有一次看见贝多芬单独坐在一个角落里,好像在发呆。突然,他跳起来,呼
叫侍者说:“我的账单!我的账单!”
侍者在他耳边大声地叫喊着:“已经付过了!”
柴尔特说:“有一次,我看见贝多芬坚持要给酒店付账,尽管他一点东西也
没有吃过。”
尽管贝多芬对别人所说的话已根本不可能听见了,但他仍能从别人的口型上
辨别得出一些意思来。辛德勒告诉别人说:“贝多芬在指挥《菲岱里奥》序曲时
用了一只‘音乐钟’来帮助他。”
贝多芬也因此而感到高兴,说:“这比在卡斯莱萨剧院里所演出的音乐会更
为圆满。”或许,这种钟摆式的震动能使他明白些。他的左耳差不多已完全失去
作用了。
1822年10月3 日在演出《圣屋》序曲时,由贝多芬弹钢琴,他却扰乱了这次
演出,因为他听不到乐队指挥的指示。
一个月后,《菲岱里奥》又在卡斯莱萨剧院演出。贝多芬决定指挥这次演出。
他不听朋友的劝告,所以幕启时台上就陷入了一遍混乱之中。
贝多芬急于改变这种混乱,但是乐队与歌声已不能互相配合了。他一点也听
不见这种混乱之声,也对自己所犯的错误茫然不知。乌姆劳夫几次
阻止他,但他只是用惊异的目光望着他。
辛德勒如实地描述了事实的经过:“这出歌剧显然是不能再演下去了。但是
该怎样对他说呢?主管杜勃特,或是乌姆劳夫都不愿意这样对他说:”你回家去
吧,这戏的演出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你这可怜的人!‘贝多芬也觉得非常的不安,
向左右不停地看着,并从别人的面部表情上看出了应当停演的原因。剧场里四处
一片寂静。我跑到他身边,他立刻掏记事册要我写下有什么困难没有?我赶快写
了几个字:“请不要再继续下去了,一切回家后再说。’他看了之后仅说了一句
:”快跟我回去!‘便不停地跑着回到寓所,扑在沙发上,用双手掩住了面部,
直到我们进餐时,他还是如此,一句话也不说。他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感到无比
的沮丧。餐后,当我想出去时,他请求我不要离开他,同时,他恳求我次日与他
同去他的顾问医生史美泰纳那里,史美泰纳是一位有名的耳科医生。“
史美泰纳也同别的医师一样,不能对他有所作为。在他看来,他的耳疾是永
远不能治好的了。
到1823年春天,贝多芬又从他的寓所里搬出来了,因为他与房东的意见不合。
贝多芬永远不是一个合格的房客。1820年,他从谬特林的哈夫纳住所被迫迁了出
来,因为他在夏季中与佣人的剧烈争吵引起了邻居的抗议,辛特勒请求派一个警
察跟在后面以作保镖。贝多芬到海真道夫租到了一所引人注目的别墅,但这位房
东太客气了,每次遇到他总是鞠一个躬,直到这位音乐家房客忍受不了,不得不
再度迁居。这一个夏季对房东们是够烦恼的了。
贝多芬仍没有放弃创作歌剧的野心。在维也纳,歌剧已成为音乐的主流,他
在1823年整整一年中深深地思索着、探讨着一个歌剧的选题。
这在他的信件和谈话录中可以看得出来。但没有一个剧目使他感到满意,直
到格立尔柏萨提议用米留西那的神话之后,才引起他的注意,但是,当格立尔柏
萨去拜访他讨论实施计划时,贝多芬反而摇起头来。
1823年,韦伯到维也纳来指挥他的新作歌剧《优耶萨》,贝多芬以拥抱礼来
公开地迎接他。幕启的时候,贝多芬鼓掌说:“我从来没有想到这忠实的人!现
在我一定要写歌剧,一个接一个地写。”
但是贝多芬对21岁的意大利作曲家罗西尼却不肯给予如此的宽大。
在谈到罗西尼时,他对西弗拉特说道:“罗西尼给我的印象是一个‘舞台的
画家’,若命运不给他不错的天资和可爱的旋律,则他从学校中学到的东西是一
无所有的!”
1824年,贝多芬又写信给弗劳登堡说:“罗西尼是一个有天才而富于旋律感
的作曲家,他的音乐是迎合时代的,出产量也是如此的大。”
罗西尼在1822年春天到了维也纳。他的《才尔密拉》也在此时完成,很引起
贝多芬的注意;贝多芬极为称赞他的《塞尔维亚的理发师》,同时建议他保持喜
剧风格。
4 月间,又有一件趣事发生。采莱带了他的得意门生、11岁的匈牙利琴师弗
朗兹。李斯特到维也纳作了一次公开演奏;并由辛德勒带着李斯特去拜见了贝多
芬。贝多芬听了李斯特的演奏之后十分高兴,将他抱了起来,并亲吻了他。后来,
李斯特成了驰名世界乐坛的钢琴家,但贝多芬却没有享受他成名的那份荣耀。
贝多芬不时地进出于维也纳。1822年夏天,他去了巴登和奥白杜勃林,后来,
又去了海真道夫。但困扰和烦恼永久地跟着他,他的双眼视物时感到越来越吃力,
而胃病也时常发作,使他不能安心地工作。尽管卡尔在他的监护之下,静心地学
习着,但在假期中,他就得陪伴着卡尔,并为他筹措学费和一些开支。这样,贝
多芬不得不定出更多更难的计划。
他写信给朗堡说:“最近几年中,我很少有崇高的艺术作品问世。”在写给
约翰的信中,他又说:“假若我的健康能够恢复那就好了。如果我的收入不能增
加的话,我就要去创作伟大的交响曲、宗教音乐或是四重奏。”
然而,在旁观者的眼中,他所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生活道路的一些琐
碎事放弃。
大彼里提议他创作一些华尔兹的变奏曲。可是,贝多芬却不喜欢大彼里的这
种“愚蠢的想法”,并称他作“补鞋匠”。为了戏弄他,贝多芬不停笔地写了许
多变奏曲,一曲接着一曲,直到大彼里感到有些吃不消了才罢休。这些曲子的确
让大彼里发了一笔小财。
让人意外的是,当这些变奏曲和苏格兰歌曲传到爱丁堡后,低调的评价随即
产生。辛德勒向贝多芬述说了一个当地流行的传言:“贝多芬现在除了写这类歌
曲之外,是不能再写别的曲子了,就如同老年时代的海顿一样。”
贝多芬听了之后,只不过笑了一下,平静地说:“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
知道自己错了。”
在贝多芬一生的最后10年(1818—1827年)中,他耳朵全聋、健康状况显著
恶化,生活十分困窘、精神上遭受折磨,但他仍以“英雄”的毅力和心智,花费
了近六年(1819—1824年)时间创作了闻名于世的《第九交响曲》(作品第125
号,别名为《合唱交响曲》),此曲在其全部交响乐作品中占有突出的地位。
此曲是贝多芬“英雄”思想的继续和发展,是他个人在交响乐领域成就的总
结。
《第九交响曲》以德国伟大诗人席勒的《欢乐颂》作为作品的核心,进一步
深化了贝多芬的“从黑暗到光明”、“经过搏斗获取胜利”的典型思想。
1824年5 月7 日,在卡斯莱萨剧院,由耳聋的贝多芬亲自指挥,首次演奏了
《第九交响曲》和《D 大调弥撒祭曲》(在节目单上特别加印了如下字样:贝多
芬亲自指挥),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这正如罗曼。罗兰所说的:贝多芬自己并没
有享受过欢乐,但是他把伟大的欢乐奉献给所有的人们!
《第九交响曲》构思奇特,寓意深刻,形象丰满强健。它扩大了当时交响曲
演奏的规模和范围,变成由交响乐队、合唱队、独唱、重唱共同表演的一部宏伟
而充满哲理性和英雄性的颂歌。
整个作品的基本形象是:通过悲剧性的痛苦斗争,走向胜利和欢乐。
其中包容着苦难、斗争,融会着炽烈的热情、严肃的思想,述说着苦难与郁
闷,也颂扬了欢乐与希望。“欢乐主题”是整部作品思想的核心,并尽情地加以
歌颂。
而把声乐放入交响乐演奏中,则是贝多芬在他所处的那个时代的一
种大胆创造。
贝多芬头脑中的《弥撒祭曲》也在逐渐地完成之中,接着有三首钢琴奏鸣曲
问世。其中的《E 大调钢琴奏鸣曲》(作品第109 号)又让他步入忽略已久的奏
鸣曲创作中去了。
贝多芬曾写信给洛琪立兹说:“我好久没有创作得如此轻松了。我坐下来,
想着,想着,就产生了音乐意念。但是,它们不肯跑到纸上来。
我慎重而激动地开始了这伟大的工作,它的完成是可以看得见的了。“
贝多芬仍旧答应为伦敦的音乐朋友作两首交响曲和一出歌剧。歌德的《浮士
德》引起了他的兴趣,很想尝试创作它。当贝多芬在1823年的《弥撒祭曲》即将
完成时,他就谈起了《第九交响曲》。8 月16日,他在巴登写信给卡尔说:“今
日,我才开始对缪斯服务。”这就是说他又得开始艰苦的工作了,一个充满了不
调和的世界将被另一个纯洁而清晰的世界所替代。
完成《第七交响曲》和《第八交响曲》已有11年了。贝多芬在这一段时间内
有什么改变呢?他的草稿簿早在1812年就已零零碎碎地显示了他对另一首交响曲
的兴趣,但是从未发展到引起他充分注意的程度。再早至1793年,他想把席勒的
《欢乐颂》用到他的音乐作品中去,但没有考虑到将此诗谱成一首交响曲;到1817
年才完成第一章的轮廓,但为了创作《槌子键琴奏鸣曲》,又将其放在一边。次
年,他的整体构思、主题,才在心里渐渐的成熟起来,《弥撒祭曲》使他想起一
首宗教的交响曲,甚至是一首合唱交响曲。他采用希腊原文,他知道用德语韵律
是不会被伦敦所欢迎的。他想到两首交响曲,其中之一完全是使用管弦乐器的,
终于,他的思想又回到《弥撒祭曲》上去了。
最后,这首繁复的《弥撒祭曲》终于大功告成,而交响曲的创造也在加紧进
行中。
1822年11月,贝多芬接到兰兹的信,提到伦敦交响音乐会的事,他们表示愿
对每首交响曲的原稿支付50英镑。贝多芬在次年2 月5 日回信说:“乐谱原稿即
将到达伦敦。”并说,若在三星期内收到他们寄出的汇票,那么,他们就能收到
原稿。
伦敦的音乐界人士是早就尝到过贝多芬诺言的滋味。此时,《第九交响曲》
只有第一乐章刚刚完成,缓慢乐章的主题甚至还未找到。贝多芬为了这份乐谱,
还在继续努力地工作着,然而,一年之后,这份乐谱仍未能完成。
到了1823年夏天,贝多芬想到在最后一乐章中用合唱作结束,而主题则是用
管弦乐器引出来;这样,他便决定采用合唱变奏法。但他又疑惑起来,如何在三
个悠长的、用管弦乐器演奏的乐章后导入合唱的歌词?
辛德勒劝他将自由和友爱用在音乐上,但仍有困难阻挠着。辛德勒写道:
“当他到了第四乐章展开的时候,开始了从未见到过的挣扎,他的目标是要找到
一个字来介绍席勒的颂词。有一天,他进入了房间,高声地叫喊着:”有了!我
得到了它!‘他将草稿簿给我看,上面写着:让我唱着席勒的不朽的歌’兄弟‘!
这个词语经过我多少次的审慎思考才最后如愿以偿的啊!“
贝多芬每经历一次剧烈的内心痛苦,必得到在艺术的某一问题上的答案。而
这答案当然是无可非议的。
1823年春,贝多芬同达姆城的作曲家路易斯。舒留萨谈到这种状态时说:
“我改变了许多次,乐曲常是涂了又涂、改了又改,直到我感到满意为止。然后,
它们又在我脑海中展开了,向着各个方面发展。我所需要的基本的策略从不离开
我,它们在我的面前升了起来,长大起来,我看到的和听到的,所有复杂的音调
在我脑海中都成了一个简单的影像,余下我所要做的工作,就是将它们写下来。”
当时,贝多芬正在艰苦地进行着交响曲的创作。他能很清晰地看到最后一个乐章,
并立刻写了下来直至完毕。
贝多芬不愿意让他的朋友为他在维也纳安排一个音乐会,以介绍他的《弥撒
祭曲》和《第九交响曲》,因为他已先期答应了伦敦的音乐界人士。然而,他心
中的最明确的愿望则仍是偏向于柏林的。同时,他也斥责维也纳的社交界,但这
是不公平的。因为他的音乐并没有跟维也纳分离开来。他在音乐界名声显赫,在
过去10年中所写的,特别是《第七交响曲》、动人的奏鸣曲和三重奏,还有歌剧
《菲岱里奥》都已很出色,韦伯在不久前又将这歌剧改得更加出色了。在普拉格
演出得很成功,柏林的艺术评论家也提到了该剧,巴黎的民众也争先恐后地去听
他的交响曲演奏,而伦敦方面则是多么希望从他这儿得到一些新作品啊!
在维也纳,许多人说贝多芬“是一个蠢汉,当然他的音乐也是愚蠢的”。在
当地,仅有一个说法对他有利,说他经过了孤独而漫长的拼搏,创作了一首新的
交响曲,大家都很感兴趣。
贝多芬写信给柏林的勃路尔伯爵,商讨第一次演奏他的新弥撒曲和交响曲的
有关事宜。伯爵很高兴地接受了下来。为了此事,有人在1824年2 月带来了一封
由30个维也纳的朋友签名的长信。他们自称为“艺术的信徒和爱好者”,他们说
:“许多敬慕你的人,在你的第二故乡钦佩着你的天才,而伟大神圣的作品和从
你那心灵圣地中生长出来的鲜花——不同凡响的交响曲,请不要先在别的城市演
奏。”他们还说:“一个为我们大家所景仰的、推崇的音乐家,理所当然地应留
在他所成长的土地上。请你赶快回答我们这群如此钦佩你的朋友!”
这份文件给人的感觉是,他的朋友们正在努力鼓励这位现在已经完全孤立地
生活着的贝多芬,想使他在这两个曲目公演之后不再孤立,并安稳地度过他以后
的岁月。
莫里兹。里区诺斯基伯爵是这次恳请活动的策划者,签名者中包括了柏尔番
和法拉斯伯爵,爱比。斯坦达勒和松利斯末伯爵,他们在过去都对贝多芬有过帮
助;这些人当中还有四个出版商:阿尔泰利亚、大彼里、史坦纳和里达斯道夫。
贝多芬的最初反应是愤怒的,因为恳请书出现在《戏剧日报》上而引起谣言,
说他对此很感兴趣。后来,辛德勒拿着这封信,特意达到了他的寓所。贝多芬注
视着窗外,沉默着,思考了好久,才慢慢地说:“啊,那是多么美丽呀,窗外的
景物!它给了我多大的快乐!”
“你说得很对,”辛德勒赞同他的意见,“那么,让我们出去走一会儿吧。”
散步之时,贝多芬仍一言不发。
结果,贝多芬决定在音乐季节未完之前,在维也纳举行一次音乐会。
但一连串的问题来了:选哪个剧院?谁任指挥?演唱者的酬劳又付多
少?
会谈记录中说贝多芬的许多朋友都聚在一起,讨论这件事,催促他赶快明确
表示自己的意见,因为音乐季节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少了。
贝多芬犹豫不决,他遇事踌躇已成了习惯。朋友们又单独地向他提出建议,
尽一切力量来催促他、迫使他改变这种拖拉的习惯。仁慈的休本柴和爱比。斯坦
特勒都作出了极大的努力。辛德勒的态度常让贝多芬感到恼怒,而将他推出门外。
假若有谁要说服贝多芬,他就不客气地骂对方是无赖。但辛德勒仍旧很和气地顺
从了他的意思,并且仍然十二分地尊敬这位伟大的音乐家。
贝多芬的侄子卡尔现在已成为一个17岁的青年了。贝多芬将他经常地带在身
边,同时也经常地听听侄子的意见。卡尔从不引发贝多芬的怒火。
许多矛盾的事情似乎证明贝多芬再也不会确定他的音乐会的日期。
里区诺斯基、休本柴和辛德勒失望地尝试了几种方式,后来他们又联合起来,
开了一个玩笑,意在让贝多芬签字。他们的愿望是很纯洁的,但也可以说是愚蠢
的。他们没有料想到,当他们一离开贝多芬的住所,贝多芬就明白了他们所“玩
弄的小花招”,并立刻送出了以下内容的字条:“此致莫里兹。里区诺斯基伯爵
:我愤恨不忠实,不要再来见我,没有音乐会了。”
“此致休本柴先生:你不得再来见我,没有音乐会。”
“此致辛德勒:我请你不要再来,直至我通知你以后。没有音乐会。”
这“三重奏”继续演奏着,直至他们之间的关系缓和了,才继续进行这场音
乐会的准备工作。最后的决定终于作出了:1824年5 月7 日在卡斯莱萨剧院举行。
到了演出的前一天,检查官却又禁止在剧院内演奏教堂仪式的音乐,贝多芬
只得从《弥撒祭曲》中抽出了三段(原曲太长,所以删去了“光荣”和“神圣”
两段),里区诺斯基伯爵甚至想运用他的权力请求得到某种特许。
史实详尽地记载了最后一次演出的情形。
贝多芬在演奏结束后,深为感动,当演唱者在离开剧院之时,他热情地拥抱
了他们。从他的眼神之中,人们可以看到:在《第九交响曲》和《弥撒祭曲》演
奏过后,贝多芬是多么的受感动。贝多芬已经听不见了,但他却能用双眼观察而
体会出来。
演出时,整个大厦中挤满了人,除了皇室的包厢暂时空着之外:贝多芬的朋
友们杂处在各个地方,分散在乐队里,听众中,甚至已不能行走的柴姆斯加尔也
来了。乌姆劳夫坐在贝多芬旁边,以提示他开始演奏的时机。乐声是洪大的,当
谐谑曲到达了轻快而明晰旋律的时候,听众们一听就明白了。幕间休息时,听众
极力地鼓掌,几乎是想用这种方式强迫他们重奏一遍。
这些情形都由辛德勒告诉了贝多芬。他还说:“这一次的公开演奏,使大众
对你贝多芬的认识更加清楚了。”
低音歌唱家翁格夫人叙述了当时狂热的情形:“在演奏将完的时候,有一件
事使大厅内的人为之挥泪不止:我们的音乐大师虽然坐在音乐演奏厅之中,但他
却什么也听不到,甚至在他的伟大的音乐作品演奏完之
后,他也没有听到观众热烈的掌声和喝彩之声。他背朝着听众,直到我将他
转过身去,他才看到了听众的面部表情,他们仍在热烈地、不停地拍着手,表现
出极大的快慰和欢乐。贝多芬的这一转身突然使剧场中的每一189 个人都有一种
前所未有的感觉,也许这是一种怜悯——他因耳聋竟没有听到如此赞许的掌声。
瞬间,众人的掌声又如火山爆发般再度响起,并一阵接一阵地响下去,似乎永远
没有完结。“
贝多芬从这场公演中得到420 弗洛林的收入。但他迁怒于辛德勒和乌姆劳夫,
说自己被欺骗了。
第二场公演安排在5 月25日进行。这是一个星期日的下午,天气极佳,春天
已经到了它的全盛时期。维也纳人情愿到柏拉特去散步,去接受阳光和鲜花,所
以剧院中只坐了一半听众。
第二十二章卡尔自杀对贝多芬的打击1825年的新年,贝多芬接到了奈特的来
信,告诉他《第九交响曲》已经到达当地而预备演出。
贝多芬想去指挥演出,并带去一首新曲给他们。英国社会对他赞不绝口,对
伦敦交响音乐会反响十分强烈。一宗财产仍在等候着他,贝多芬答应他们在18个
月中完成《第九交响曲》。虽然他们在接到抄本之前,此曲已在维也纳演奏过了,
但英国人也还是表示出了一种宽宏大度。
贝多芬也再度提出去英伦三岛以娱晚年的建议。他高度地赞赏英国和英国公
民,说他们的政府才是模范政府,他们的音乐欣赏水平远比维也纳人高。他很肯
定地说要为伦敦写《第十交响曲》。辛德勒和霍尔兹对此也毫不怀疑,他们相信
贝多芬在头脑中对此早已有颇为完整的概念,只需在下半年的某个时候用笔把它
写下来就可以了。
但在贝多芬的草稿中却没有丝毫的迹象。拟议中的《第十交响曲》一定是一
种歌剧的形式,贝多芬总是在不停地思考着这个计划。
贝多芬再没有另外的工作计划了。若他能再活上5 —10年的话,他或许可能
再多一个或更多的计划。当然不止是一曲歌剧,或者还有表现《圣经》上的某些
内容的短歌剧。
1826年,贝多芬偏爱四重奏,他喜欢这四种简洁的声音。当1824年《第九交
响曲》完成之后,四重奏变成贝多芬的全部生命了,一直持续到他去世。他为圣
彼得堡的加力金王子写了三首四重奏:第一首为《降E 大调弦乐四重奏》(作品
第127 号),完成于1824年;第二首为《A 小调弦乐四重奏》(作品第132 号)
;第三首《降B 大调弦乐四重奏》(作品第130 号),都是在当年年底完成的。
到1825年5 月,贝多芬又在病中写成第四首《A 小调弦乐四重奏》。
人们从中不难看出贝多芬对古典宗教音乐形式的爱好。他把《A 小调弦乐四
重奏》中慢板一乐章的标题改为“感谢上帝使衰弱的人能够痊愈”的赞美诗。仿
佛是神的恩典使他恢复了新的力量,重振了他的雄风。
《降E 大调弦乐四重奏》完成以后,休本柴立刻召集了一些人来试奏。曲中
的隐秘部分促使他们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因为此曲是很难演奏的。贝多芬神情严
肃地坐在一边,什么也听不见,只用双眼注视着钢琴演奏者那双如鹰爪般的手指
在琴键上不断地移动……然而,小范围内的听众都表示了失望。贝多芬毫无理由
地斥责了休本柴一顿。
随即,他将乐谱交给了鲍姆,让其在柏拉特咖啡馆中再作一次演奏,时间为
次日早晨。
1825年11月,佐治。司麦特爵士访问维也纳。他很幸运,能够听到在11月9
日所举行的第一次《A 小调弦乐四重奏》演出,地点是在“粗人旅馆”舒里辛格
的房中。听众都是一些熟识的朋友,舒里辛格从他父亲在巴黎的分店赶了过来,
包括贝多芬在内,共有14个人,有贝多芬的侄子卡尔,采莱,大提琴家马克斯
(他是施坦纳的老搭档),还有旁姆等人。休本柴、霍尔斯、惠斯加、林加都是
这场小范围演出的演奏者。
佐治爵士说:“这首新的曲子,大约有45分钟之长,共奏了两遍。
曲子中的多音阶是如此的丰富。贝多芬直接指挥了一次演奏。他脱去了外衣,
屋中开始显得热闹起来,声音不能进入他的耳朵,但从他的眼中
则能看到他那满意的表情。他取代了霍尔兹,自己拉小提琴。在演奏时,我
一直看着乐谱,在场的人都很注意他。两天之后,此首四重奏在原处又演奏了一
次。这场听的人就更多了,有十个朋友还在此处共进午餐并饮了酒。没有一个人
像他这样高兴,说了许多笑话,我们都用纸条写话给他看。当演奏完此曲而起身
时,他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感染。“
1825年秋,贝多芬住在舒怀兹班纳公寓的二层楼,面对着格拉雪斯。
这是他在维也纳住所中的最后一处。司蒂芬。冯。勃朗宁和他的妻子、小孩
就住在对面的罗斯公寓里,他是从埃斯特海斯王子那里租来的。他们的感情又恢
复了。司蒂芬和贝多芬时常在一起,贝多芬也常到那边去进午餐,与冯。勃朗宁
夫人成了很好的朋友。勃朗宁夫人有时还会帮他做点杂事;但是,他那心烦时发
出的噪音和一些超常规的做法,常常会使夫人感到十分迷惑。贝多芬对于勃朗宁
的孩子琪哈特尤为喜爱。这孩子的绰号是“裤子钮扣”。贝多芬很喜欢孩子,他
看着琪哈特成长,并让他逐渐知道如何从小就使自己成为一个品德高尚的人。
琪哈特受贝多芬的影响相当深。及至成年,他还能很清楚地回忆起贝多芬和
自己在一起的趣事和一些生活细节。
现在又要说到贝多芬作为保护人的不幸历史了。这次所讲述的事情完全不牵
涉到他的艺术生活,因为必须分开来讲。
卡尔的母亲虽然与儿子分开居住了,但从不离得太远。所以,她仍旧是贝多
芬潜在的危险。彼得,第三保护人,对他只有极小的帮助。彼得常给贝多芬一些
指示,但这些指示又常让贝多芬深感痛苦,因此,只能增加他的疑惑。
卡尔和他的叔父分开居住,也真是可怜的一对。他们之间也从没有相互真正
地了解过。贝多芬对于卡尔具有超常的智力觉得非常的骄傲,梦想着这个孩子也
能继承他的事业。贝多芬首要的愿望就是想对他进行音乐上的训练。贝多芬在卡
尔的父亲去世后的一个月内就写信给史坦纳,要最佳的钢琴教程乐谱,以替卡尔
打下良好的基础。采莱作为卡尔的教师,教授他一切应学的课程。卡尔在琴键上
表现得相当出色,当然是不能再超过这一程度了。卡尔很爱好文学,贝多芬就送
他进入了维也纳大学。他在语言上的进步很快。贝多芬对他寄予厚望,一心一意
希望他成为一个学者。但是卡尔的情形却与此相反。他有很好的受教育的机会,
但并不专心致志。
卡尔在1825年说他所受的大学教育已经足够了,希望加入陆军,但作为伯伯
的贝多芬不赞成;贝多芬的希望从来没有被卡尔接受过,同时,卡尔也没有一个
愿望被贝多芬所了解过。
贝多芬让他在1825年春季进入了工学院,他以前所获的学分也得到了学校的
承认。卡尔住在一位政府官吏舒里默的家中,同时也受到舒里默的严格监护。
到了夏天,贝多芬搬到巴登去住。他在星期日和假日才同卡尔在一起。贝多
芬让他兼任过不少的工作,如书记员等,使他没有空闲的时间去对别人做恶作剧。
但是,一个20岁的青年又怎么能被他的伯伯轻易地管得住呢?再说,舒里默的工
作也很忙,不可能长时间地做卡尔的“看护小姐”。
卡尔逃避了严格的管理,贝多芬否认他有独立自主的权利。卡尔尤
其喜欢在听布道时胡闹。而伯伯不公正的指责,常使他感到不满。贝多芬想
约束他,要求他在出来的时候得到舒里默的同意,但他常在晚上独自溜出去;贝
多芬给他的零用钱很有限,他用每一分钱都得仔细地思考一下,这就让他更为烦
恼。卡尔的性情本就有狡猾的一面,因缺钱花,他就去赌博。贝多芬对他的这种
堕落行径有所耳闻,也派辛德勒去探听他的行踪,甚至让约翰去作过调查。一次,
当贝多芬知道卡尔在一所最下流的舞厅里时,贝多芬立刻感到惊惶起来,并决定
亲自前往,看个究竟,有人劝说道,如果在那种地方发现了贝多芬,那一定会引
起公众的注意和议论。贝多芬无可奈何,只好派了霍尔兹去舞厅。霍尔兹是一位
27岁的青年人,但深知人情世故,也是卡尔的好朋友。霍尔兹回来报告说,卡尔
在喝酒,但没有喝醉,至于说到嫖娼,就他所知,维也纳还没有这种行业。
此后,叔侄两人之间矛盾就更多了,咒骂更形成了紧张的气氛。贝多芬禁止
他再去看母亲。贝多芬猜想一定是这个贱妇引侄儿走上歧途的。卡尔有一位朋友
叫尼迈兹。有一次,卡尔将他带到了巴登。贝多芬在一个公共场所公开地警告卡
尔和他的朋友。在给尼迈兹的信中,卡尔称自己的伯伯为“老笨伯”。这封信所
造成的影响是很大的;最使这位伯伯所不能原谅的就是卡尔假装对伯伯敬爱,但
在行为上却从不把伯伯当一回事,甚至更为恶劣。
贝多芬保存了一些自己写给侄子的信,以作为法庭上的证据。这是一些让人
心碎的记录。文字中交织着愤怒、疑虑、紧张、盲目的爱和几近残忍的严厉。
当贝多芬疑心卡尔私下里去见母亲的时候,他就威胁卡尔说,不认他了,并
要告诉所有的人,让大家知道卡尔是如何辱骂和对待自己的伯伯的。他还怀疑卡
尔从佣人的手上借钱用。他曾对卡尔叫道:“我的心是多么难受,你做出了如此
无耻的事。假如我们之间的关系破裂了,你将被每一个正直的人所痛恨。”
不言自明,贝多芬对侄儿卡尔是恨爱交加的。他常祷告说:“我希望上帝能
听到我的祷告,因为我是不能再信任我的侄儿了。”
1825年6 月,贝多芬在巴登写道:“我为了卡尔差不多气愤得要生病。我实
在是不希望再见到他了。”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10月里,卡尔失踪了几天;贝多芬闻讯,立刻就赶到了
维也纳的舒里默家中。卡尔不在那里,贝多芬就留了一封信:“我的宝贝儿子,
不要跑得再远了,请回到我的怀抱里来,我不会向你说一个粗鲁的字。啊,上帝,
不要让卡尔向毁灭的路走去……卡尔,你归来,你将受到像从前一样的爱护。请
静心地思考一下吧,想想你的将来。我决不苛责你,因为我知道它现在已不会发
生效力了。从此以后,你从我这里得到的将是谨慎的保护,但你必须归来,回到
你父亲真正的心里。为了上196 帝,你今天就得返家,然后你会知道我的心是何
等的迫切,快归来!速归来!”
贝多芬在6 月间所写的一封信的最后几句话是:“你是我最亲爱的、仅有的
孩子。”至少,像卡尔这样的人是不能与贝多芬作品德上的比较的。“我不预备
耗费得太多,”贝多芬写道,“以备供给世界上的一个‘普通人’。”写下这样
的言语是最令人伤心的。贝多芬的活力受到了
卡尔这样一个人的压迫让人不可思议。贝多芬的崇拜者都说,像卡尔这样的
人是不值得贝多芬去宠爱的,他个人的创造力和健康都将因为卡尔而受到损害。
贝多芬作为伯伯,生命中的很大一部分被这个侄子占据了。他密切注视着卡
尔的一举一动,并加以适当的约束,因为卡尔毕竟还只是一个20岁出头的大孩子。
经济上不让卡尔独立,让公众的舆论和法庭的规则来保护他,又加上贝多芬
的长辈之爱,这些,反而使卡尔深感痛苦,卡尔产生逆反心理也就是不可避免的
了。
这位20岁的青年人善于用甜言蜜语骗人。他公开地表示仇视孝顺和尊敬。但
横在他面前的是严格的管制。卡尔在自己的谈话录中写道:“假使你觉得我是骄
傲的而继续不断地骂我有一小时之久的话,这至少不能使我的痛苦的感觉转到好
的那方面去。我并不像你们所想象的那样可鄙。我可以保证:在你这个‘家伙’
当着大众的面向我攻击的时候,我感到了痛苦。在5 月间所失去的80弗洛林,我
在家里仔细地寻找之后会还给你的,毫无疑问是可以找到的。若我读书而你在这
里的话,那我就不能在这种骄横的空气中生活。因为我不喜欢在工作时对我有什
么批评,而现在你却正是这样做的。”
卡尔一意孤行,有时还会突然大发脾气,好像已传染了贝多芬那难以驾驭的
脾气一般。有一次,他又被伯伯抓住了,他当时正在无理取闹。
但在大部分时间内,他是孤独的,只能顾影自怜。
贝多芬看到这些字条后,就写下了如下的句子:“若没有别的理由,你至少
得服从我。你所做的一切,都可被原谅和忘却,请不要走上让人不快的路。那样,
将缩短我的生命。每天,不到深夜3 点钟,我是不能入睡的,因为我整夜地咳嗽。
我深深地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你不再错怪我,而我也将热烈地拥抱你。我也知道
昨天你所做的事,我希望在今天下午1 点钟见到你。再见!”
“你忠诚的父亲,一定要来的,不要使我的心中再感到难受了。”
贝多芬心中对卡尔的爱是如此之深,但却又被侄儿无情地蹂躏着,悲剧似乎
是不可避免的。顽固的卡尔只给贝多芬带来痛苦,恐怕他不再在理想崇高的伯伯
的管理之下生活了。或许卡尔与母亲在暗中已相互达成了一个谅解,或者因零用
钱不足而负债,甚或是性的饥饿促使他这样做。卡尔的这种行为是可恶的。这一
切可能影响到贝多芬的名声而受到大众的诽谤。
到了1826年7 月末,卡尔已暗示贝多芬,他已能自己毁灭自己了。
贝多芬听了,惊惶不已,便立刻赶到霍尔兹家,带上他同去舒里默家中。
舒里默安慰了贝多芬,可卡尔却仍然在威胁着贝多芬。
舒里默反复地盘问卡尔前段时期的有关情况,注意到了他所欠的债务,但卡
尔对此却什么也不愿意谈,只说是因为某一特殊的原因而决定去做的。
有关此事的记录保存在舒里默的记录中:“我发现他在胸部放了一支上了子
弹的手枪,并且还另带了子弹和火药。我可以告诉你,他可能将这些东西用在他
伯伯身上。手枪保管在我这儿,待他冷静一些之后再商议。否则,他会感到痛苦
的。”
霍尔兹询问卡尔,卡尔冷冷地回答道:“这样做,对我又有什么益处呢?假
使今天我不能摆脱你,今后,我还会有另一次机会的。”
舒里兹又找到了另一支手枪。霍尔兹向贝多芬指出,并责备贝多芬让卡尔避
开了自己的视线,他们是不可能每分钟牢牢地看管住卡尔的;假使卡尔是如此的
顽固,则任何一种手段他都可以采用的,假使他没有一支手枪,那他就可以采取
另一种方式。
贝多芬在谈话录中忧心忡忡地写道:“卡尔自己在堕落了!”
他们一同来到了尼迈兹的家里。贝多芬一反傲气十足的习惯,十分谦虚地向
自己一度咒骂过的这个青年人提问,请教采用什么方法,才能赢回卡尔的信任,
但是,他们失败了。
贝多芬和霍里兹打算到警察局去,请求采用强制性措施。当他们正在商议之
时,卡尔就看准机会溜之大吉了。贝多芬花了整整一个晚上寻找他,直到第二天
清早,仍是一无所获。
卡尔跑进了一家典当行,当掉了他的手表,买了两支手枪和火药,子弹,乘
上马车,赶到了巴登。他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坐在一所空房中写信。他写了一
封信给尼迈兹,还附了一张给叔叔约翰的字条。
次日,卡尔沿着贝多芬平时所习惯走的路线,经过了海伦尚尔到达了劳享斯
坦。这地方很合卡尔的意,于是他将两支手枪都装上了子弹,将枪口抵在太阳穴
上,扣动了枪机。砰!砰!两声枪响震动了山谷……
一位驾马车的人在这个美丽的夏日的早晨,赶着马车途经此地(这天正是7
月31日或8 月1 日),眼见着一个年轻人躺在长满青草的小丘上,头发和面部流
满了血。这年轻人还有知觉,并从口袋中摸出了他母亲的地址。
驾马车的人赶紧将他抱上马车,驾车飞速向维也纳跑去。
贝多芬听到驾车人的通知后,赶到了卡尔的母亲家。卡尔静静地躺在床上,
头发上仍有着丝丝血痕。他们还没有请来医生。
卡尔的母亲相信子弹仍停留在卡尔的头骨中。贝多芬急切的问询更让卡尔反
感。
“既然已经这样做了,那就只有动手术才能治疗他;假若史美泰纳医生在的
话,就不要责备我,我要请他为他想办法。”贝多芬说。
随即,他写了一个字条给史美泰纳医生:“一桩极大的不幸发生在卡尔的身
上,也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我希望他能得救,请你赶快过来。
卡尔的头上有子弹,你将如何办呢?只有赶快过来,为了上帝,你赶快来。
“
卡尔仍躺在母亲的家中。霍尔兹拿了字条,赶快去了史美泰纳医生家。但另
一位外科医生赶来了。
卡尔朝自己开枪、使用手枪是外行。有一支枪射出的子弹根本没有打中他,
而另一颗子弹虽是打中了,但只打破了皮肉,却没有击穿头骨。
显然,卡尔是决定要自杀的。但当他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对着自己的头颅
举起手枪的时候,他产生了片刻的犹豫。也就是这片刻的犹豫而生发的直觉使他
恐惧起来,手指也变得僵硬了,因而未能完成自杀的计划。
当贝多芬离开之后,卡尔说:“只要不听到他的呵斥,只要他不到这里来,
什么都行,怎么样都行!”
他不愿意听到有关他伯伯的一切。他还威胁大家说:“若有谁再提到他的名
字,我就撕去头上的绷带。”后来,在问及自杀的原因时,他说:“厌倦了生活
……不愿再过这种牢狱似的生活。”当警察问他的情况时,他说是“因为伯伯太
使我痛苦了,因为伯伯要我学好些,而我却变得更坏”。
警察局受理了这桩案子,因为在当时,自杀是犯罪的。贝多芬发现卡尔曾经
偷过他的几本书,并卖了出去;卡尔也很惧怕因这一原因而判他一个双重罪。
朋友们在为这一对冤家似的叔侄想办法。
司蒂芬。冯。勃朗宁是军部的秘书。他提议让卡尔去当兵。若加入军队之后,
卡尔就可以不受到维也纳和警察局的管制,保护权这一恼人的问题也就可以解决
了。
为治好卡尔的伤,需要找一个好地方;在一个星期的时间内,也不见别的人。
贝多芬终于接受了约翰的邀请,到他在格尼逊道夫的夏季别墅中去;而在从前,
贝多芬曾经多次拒绝过他的邀请。
贝多芬厌恶格尼逊道夫别墅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他不愿意与弟媳妇打交道。
在林兹,她曾经一度被贝多芬撵走过,甚至有一次,他几乎叫警察来驱赶她。
那是1823年的事,她的丈夫正病重,而她却公开和一个军官挽手并行。辛德勒将
此事告诉了贝多芬,但话却可能讲过了头:“这女人在她丈夫病重时,却将自己
的情人带进了家中,公然在丈夫面前开玩笑,捉弄他,然后离去,只剩下生病的、
愤怒的丈夫在家中。她还常常如此。”
贝多芬实在是难以接受这样的女人。他要求约翰同意并保证这女人只能以女
佣人的身份出现在别墅中,他才动身到格尼逊道夫去。
第二十三章短暂平静的乡间生活这是一支很怪异的队伍。他们三个姓贝多芬
的人沿着多瑙河一直向乡间的一所别墅行进着。
他们在约翰的马车中单调地度过了两天的时光。卡尔郁郁寡欢地靠在马车的
角落里,头上仍包着绷带;约翰的身材瘦长,手被雪白的手套遮盖了起来,下穿
一条咖啡色的骑士裤,他华丽的衣饰和他的兄长相比,真是反差极强。贝多芬所
穿的东西透露出他抑郁的心情。
辛德勒说,经过这场灾难之后,贝多芬看上去“像一个70岁的老翁”。
而当时,他才满56岁。要在颠簸的旅途中与贝多芬笔谈是不可能的。而卡尔
一和叔叔开口说话,贝多芬就会起疑心,所以,许多事情只能避免去谈论为好。
卡尔愤怒于被当作一个孩子看待。他冷眼望着贝多芬,有如仇敌一般。
约翰也觉察到了他们之间的紧张关系。他的兄长起初拒绝到他这儿来,态度
很生硬,并把他妻子视作敌人,而不愿与之相处。贝多芬是一个很难侍候的客人。
马车经过了克雷姆斯,到了格尼逊道夫镇。再走过一条清洁的林荫路,就到
达占地400 公顷的别墅了。
这里有两栋大的住宅,而围绕在四周的树木是很稀有的品种。贝多芬选择了
他的住所,面临着多瑙河的林荫道。这里的景色,勾起了他对幼年时代在莱茵河
边生活的思念。
逼得卡尔走上自杀之路,人们看到的似乎只是一种表面现象。世人所不知道
的是:贝多芬作为一个音乐家为教养卡尔牺牲了自己的艺术和健康,他们不知道
最后促使卡尔做出这种绝望的、令人痛惜的事直接原因,是这位伯伯的爱。
对侄子卡尔,贝多芬依旧采用以往的做法:白天教育他,晚上则将他锁在房
中,目的完全是想将他引入正道。
约翰叔叔很同情卡尔,约翰的妻子也怜悯他,并称赞他的音乐天才,尤其是
当他和贝多芬一起作二重奏的时候。
卡尔外出也要得到允许了。他常希望被派到克雷姆去办一些事情,那是最近
的市镇,他常去那儿。
往后,他到克雷姆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一查问才知道,卡尔原来是和镇上的
士兵在一起,在剧院里,在弹子房里玩。
贝多芬知道后,又在别墅里掀起了一个不小的风浪。贝多芬以卡尔不专心学
习而禁止他外出,卡尔又恐吓贝多芬说要采取新的行动。
贝多芬既溺爱卡尔又惧怕他,深感侄子不可救药。
然而,卡尔也有冷静的时候。他在谈话录中写道:“你问我为什么不讲原因,
而我讲得已经够多的了。你的命令是对的,我得忍受一切。”
卡尔觉得自己忍受了委屈,伯伯有时实在是太无理了,将自己四周的一切人
都看成仇敌似的。约翰也免不了被他臭骂一顿,因为他也不能完全按这位兄长的
意见办事,对卡尔的母亲过于迁就。
这种令人困惑的情形时有发生,但详情并不为外人所了解。
贝多芬不久就发现,格尼逊道夫这个穷乡僻壤正在再度逐渐地引发
他的创作热望。疾病不能消磨他的意志,创作的欲望之火一刻也没有熄灭过。
贝多芬在格尼逊道夫的作品是《F 大调弦乐四重奏》(作品第135 号),同
时又另作了一首《降B 大调四重奏》的最后一乐章,以代替从前追逸曲的最后一
乐章。《F 大调弦乐四重奏》也成了最后一首完全的作品,音乐的旋律很平和,
但内在力仍很丰富,其旋律宛如孩子般的简洁,好像这位艺术家一生中的丰富多
彩的生活。贝多芬终于找到了一个适合于他的佣人,名字叫米歇尔。克伦。此人
最能了解贝多芬的心态。他深谙贝多芬怪癖的生活习惯。七点半吃过早餐以后,
贝多芬在田野里漫游着,米歇尔就在此时整理他的卧室。他十分注意这位音乐大
师的行动。
有一次,大师的宝贝——草稿簿遗失了,米歇尔就替他找了回来。贝多芬十
二点半回家吃午饭,再进入房间,然后在三点半左右起再到外面去漫游,直至傍
晚。不论落雨或是大雪的天气,他总是这样生活,谁也不能阻止他外出漫游。晚
上,他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十点钟才就寝。睡前,他会将米歇尔叫进卧房,定好
第二天的菜。
贝多芬对米歇尔十分信赖。有一次,米歇尔弄丢了约翰5 弗洛林,约翰。贝
多芬夫人要辞掉他;贝多芬知道后大发脾气,并为他付了5 弗洛林,要求立刻恢
复他的工作。从此以后,贝多芬就再也不跟他人一起进餐了。他让米歇尔将早餐、
中晚餐都送到他的房间里去。
在格尼逊道夫,卡尔很快治好了他的创伤。两个月后,卡尔已习惯这乡间的
生活。警察的调查已成为过去,他们住在维也纳城外的安全地带。贝多芬觉得身
上的责任轻多了,约翰在忙着自己的事,女主人也回维也纳城去了。
第二十四章疾病折磨中离世的音乐大师贝多芬和侄儿卡尔终于在12月1 日早
晨动身了。他们的运输工具是租来的。贝多芬认为这种车子太旧,只能用于送牛
奶,但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破旧的车走得很慢。他们只能在沿途的村庄里过夜。贝多芬睡在没有一点热
气的车上,欧洲冬夜的严寒在侵袭着、摧残着他的躯体。
到了半夜,贝多芬“第一次有了生病的征兆,一阵接一阵地剧烈地咳嗽,而
且口异常的干,体内如刀割般的痛。他喝了一杯冰冷的水,睁开双眼等候着白天
的来临”。
白天,车走了近十个小时,到傍晚时分,才回到舒怀顿在兹斯板纳的寓所。
卡尔将他扶下车的时候,贝多芬已明显地显得身体衰弱、精神颓丧了。
辛德勒不赞成由卡尔照料贝多芬,因为这侄子缺少仁爱之心。据说卡尔在离
开贝多芬的病榻之后,就终日泡在弹子房里,也不再去找医生。
会谈录是写得很明白的。
到了12月4 日,卡尔说他学校中的功课很忙。
当天,也许是第二天,卡尔写了一张纸条给霍尔兹,上面写了贝多芬所讲的
话:“我希望看到我的朋友。我是生病了,同时最好能睡在床上医治。”霍尔兹
来了,立刻替他找了一位医生。当时,他仅能找到的这个医生是华鲁海。
华鲁海医生诊断他患了肺炎,还有吐血的症状,呼吸也非常困难。
经过一番救治,病情有所好转,过了危险期。到第五天,贝多芬可以坐起来
了,还能适当地动一动。到第七天,他能够下床走一走路,并写一些字条了。贝
多芬肺部的毛病已有一年多时间,这使他的活动大为减少。
尽管他从没有想到过消化系统有什么毛病,但侄儿卡尔的恶劣品行使贝多芬
受到太大的打击,还在格尼逊道夫的时候,贝多芬就有了胆汁过多的毛病。
接着,黄疸病也掺和了进来。贝多芬遭受了剧烈的内脏疼痛,水肿出现了。
华鲁海医师相信这些水分一定要立刻抽去,便又请来了另一个医生,经会诊求得
一致后,他俩又从医院请来了外科医生西贝德,并共同采取了抽腹水的治疗措施。
贝多芬深受感动,将医生比喻成“摩西”,“摩西能用手杖将石子击得粉碎”。
西弗拉特记录了贝多芬所说的话:“我腹部病痛的好转比我的一枝笔更为重要。”
到了12月20日,医生们已经“抽出了5 瓶半水了”。贝多芬已经觉得得救了,
并对医学科学充满了信心。
这半个月中,贝多芬收到了两件礼物。第一件是普鲁士王子所送给他的戒指,
以表示其对《第九交响曲》的深深敬意,来信中所述的事很让贝多芬高兴;信中
还说送来的是一只钻石戒子,但打开盒子,却没有什么钻石,只有一块价值低廉
的红玉石。这让贝多芬很气愤。而另一件礼物却很好,那是40卷由阿诺特博士所
编撰的亨德尔作品,是伦敦的约翰。施东浦夫赠送的。这实践了他所许的诺言。
贝多芬常将亨德尔放在所有作曲家的前面,那么,这套书的出版对他无疑是注入
了一股新鲜血
液;即使他已病重,虚弱得不能作曲了,但音乐仍是他生命的精神支柱。
他以最深的敬意接受了这套礼物。琪哈特。冯。勃朗宁——贝多芬的“裤子
钮扣”,将这几本书一册又一册地从钢琴上拿到他的床边,贝多芬将书册逐一竖
立在墙边上。他对这孩子说:“我很久就希望得到它了,因为亨德尔是最伟大的、
最熟练的作曲家,我仍得向他学习。”
他告诉施东浦夫说:“我是多么高兴地接受了这份礼物啊,而这快乐的程度
不是我的一枝笔所能描述的。”
辛德勒带给他一些舒伯特的作品,使得贝多芬大为惊奇。这位胆小的作曲家
在罕顿白兰的陪伴之下走到贝多芬的病床边,可是现在太迟了,不可能再有机会
来发展他们两人之间的友谊了。
大彼里送给贝多芬一件礼物,那就是海顿出生地的画册。贝多芬将它给琪哈
特看了,说:“看看今天到这儿来的客人啊,这所小房子里就能产生出伟人来!”
又隔了一段日子,到1827年1 月2 日,卡尔才离开了依格劳,加入了军队。
这对贝多芬而言,又是一桩让他快乐的事。因为卡尔在贝多芬身边常常激起无数
的恼怒和争吵。到依格劳之后,卡尔仅给贝多芬写过一两封信,敷衍一下,就再
也没有消息了。贝多芬再也没有看到过他的侄儿。在卡尔离去的当天,贝多芬就
写了一封信给巴哈医生,指定卡尔是自己惟一的继承人。这封重要的信件并不是
当时就送出去了的,因为勃朗宁反对在目前就将贝多芬的财产作如此的分配,经
过争论和拖延之后,贝多芬还是按自己的意愿行事了。
从这个时候起,贝多芬的周围就常围绕着一些忠实的信徒。他病情的好转只
是暂时的,到了1827年1 月,显然又要进行第二次手术了。
贝多芬从华鲁海医师的面部表情上看出病情是在逐渐地恶化起来,所用的药
品也一天比一天增多。华鲁海是一位业余大提琴家,也是贝多芬的崇拜者;在领
取执照行医之前,他是学宗教的。在这段比较长的生病期间,贝多芬不愿意听医
生动人的语言和安慰,只求病好,恢复到他能进行音乐创作时的身体状况。当华
鲁海医生与他说话时,贝多芬就转过脸去。
华鲁海无计可施,就采用了另请玛尔法蒂医生的办法,并让辛德勒尽最大的
努力去办这事。玛尔法蒂是茜丽莎的叔叔,在1813年曾陪伴过贝多芬的,但贝多
芬有一次对他非常无礼,就像华鲁海所遭遇到的一样,结果,双方关系一度相当
冷淡。
玛尔法蒂医生并没有立即答应辛德勒的请求,他说他不愿意像华鲁海一样。
他还说:“告诉贝多芬,他是一位音乐大师,让他知道我和其他同伴也希望生活
在音乐之中。”他所没有表明的理由,是因为贝多芬非常顽固而不肯镇静下来。
在辛德勒第二次拜访了之后,玛尔法蒂医生才于1 月19日来到贝多芬的病床
之前,同他恢复了友好关系。玛尔法蒂的方法正与华鲁海完全相反,他将所有的
药瓶拿掉,允许贝多芬饮一些冷的酒,好让贝多芬清醒,重振他的精神和希望。
贝多芬视玛尔法蒂医生如救世主一般,但玛尔法蒂的各种不同尝试只能增加水肿
;而冷酒,也正如华鲁海所说的,只能刺激贝多芬衰弱的器官。华鲁海医生又被
请了回来。
维也纳的朋友们经常出入于舒怀兹在斯班纳的寓所,休本柴、林加、
杜柴尔克等都来到了贝多芬的病床前,并送上礼物。
贝多芬病重的消息传遍了全欧洲。钢琴家赫梅尔也匆匆赶往维也纳,以免到
达得太迟。赫梅尔一家在3 月6 日也到达了,妻子和15岁的孩子费迪南。罕勒也
同行。
赫梅尔忘却了过去的宿怨。进入起居室后,他大为惊奇:初春的气息已经很
浓,贝多芬坐在窗前,显然很舒服。他的灰色的衣袍钮扣没有扣上。他在数天前
刚动了第四次手术,强壮的体格已不复存在,只有憔悴的面容让人难忘。
年轻的罕勒甚至不敢走上前。贝多芬的病态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他在以
后的年月中写道:“他没有剃胡须,稀薄而灰白的头发杂乱地散在他的额头上。
当他看到我的父亲之后,立刻面露喜色。同时,也好像极高兴见到他。他俩热诚
地拥抱在一起。父亲向他介绍了我,贝多芬表现出一个老人那种常见的仁慈。我
被允许坐在窗前,也就在他的对面。与贝多芬谈话是必须用笔写的。他讲着,而
别人却要用纸和笔来提问或回答。因为这个缘故,纸张和铅笔是常备的。为了提
一个问题,而让这个毫无耐心的人等待,是多么令人痛苦的事啊!每一次的问答
都要停顿好一会儿,当书写的人在写着的时候,贝多芬常用饥渴的眼光跟随着笔
迹在移动,急欲在一瞬间就明白对方所写的内容,而不用拿起纸来再读一遍。”
谈话进行了不久,贝多芬就问起歌德身体是否安康。贝多芬悲哀地说:“我
在这里已经躺了4 个月了——一个人最终也会失去耐心的!”
听说侄子卡尔又闯了一次祸,他伤心地说:“卡尔于国家已没有用处了。”
他转过脸,望着罕勒,鼓励其努力地学习音乐:“艺术需要不断地向前推进。”
2 月间,韦格勒曾来过一封信,建议贝多芬重返波恩,艾兰诺拉也签了字。
贝多芬给他写了一封信,对迟复表示歉意,信中透着浓烈的思乡愁绪:“我脑中
常铸成一个答复,但当我要笔录下来时,我又常把笔给弄丢了。我记得你常赐给
我爱,比如你将我的房间粉刷得雪白,这使我多高兴啊!这跟冯。勃朗宁夫人家
还有什么区别呢?我仍旧思念着你的劳欣。你可以看到,所有在我幼小时给予我
以爱的人,至今仍能让我感到无比亲切。”即使垂暮多病,贝多芬仍是个壮心不
已的人。他还写道:“假使我永久地让缪斯熟睡,那么,她恐怕不会去震醒更坚
强的人。我仍希望带给世界几个伟大的作品,然而,像每一个年老的人一样,在
人世间的好人生活总会要结束。”
从英国伦敦,也同时寄来了莫斯契勒斯和施东浦夫的信。信是在3 月初到的。
贝多芬向他们诉说自己病中的经济状况:费用不断地增加,“差不多有一个半月
的时间,我连一个音符也没有写过。我的薪金只够付我半年的租金,所剩下的仅
百十来个弗洛林了”。他希望伦敦交响音乐会能为他举办一次音乐会,以筹集一
些资金,给他以帮助。
这封信发出后,伦敦交响音乐会立刻给他寄来了100 英镑,“让他在病中感
到舒服一些,并解决一些费用问题”。
辛德勒在写给莫斯契勒斯的信中说:“贝多芬接到这份礼物是多么高兴啊,
像一个小孩似的……这一整天,他都在不断地唠叨着,希望上帝一千倍地报答他
们!并说:”我希望能作一首交响曲、序曲或是其他
的什么曲子,总之是他们所想要的‘。“也许,这是贝多芬一生中最后一个
不能实现的愿望。
赫梅尔在3 月29日又作了第二次访问,并带上了妻子,艾兰诺拉。劳欣是贝
多芬要求他们来的。
贝多芬还记得她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而她也还记得贝多芬幼时的模样。
贝多芬对赫梅尔说:“你有一个妻子来照顾你、爱你,但是可怜的我……”
此刻,夫妻两人站在贝多芬的病床前,俯身听取他那微弱而断断续续的言语。罕
勒在上次见到他时,就曾听他说过:“没有多久,我将归天了。”
贝多芬非常感谢英国人民,并坚决地表示:若病情好转的话,他将动身到英
国伦敦去,“我将为他们作一首伟大的序曲和雄壮的交响曲……”
病情变得越来越没有希望。赫梅尔一家在3 月23日又去看望了贝多芬。罕勒
记下了这次让他终生难忘的会见。“他软弱而忧郁地躺着,眼睛的光不时地在闪
着,从嘴里再也不能吐出一个字来,尽管他的嘴还在动。他的手中抓了一条手帕。
我母亲用绣着花的、漂亮的手帕在他脸上来回擦了几次,揩干了他的面部。我看
到了,并将永远记住从他那双眼中所流露出来的对母亲的感激之情。”
就在这一天,贝多芬写下了只有一句话的遗嘱:“无条件地将自己所有的一
切归诸我的侄子。”
华鲁海让贝多芬知道,现在他已经到了接受最后一次洗礼的时候了,如果他
愿意的话。
贝多芬同意了。仪式就在次日早晨(3 月24日)举行。他最后一次写下了自
己的名字,同时将《升C 小调弦乐四重奏》(作品第131 号)
的所有权送给了司格脱,并再次表示了对伦敦交响音乐会的感谢。大约在一
小时之后,司格脱从梅耶那里取来了一瓶莱茵酒,将它放在病床边的桌上。贝多
芬看见了,喃喃地说:“可怜,可怜,太迟了……”这是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琪哈特。冯。勃朗宁将这临终前三天的情况作了详细、生动的描述:“次日
和接下来的一日,这强壮的人完全失去了知觉。他的呼吸是如此的响,相隔很远
的距离就能听到了。他那尚未完全丧失功能的肺部,如巨人般地在和死神作最后
的挣扎,那情形是很可怕的。他知道自己的痛苦已经不会很长了。他安全地度过
了25日。我们在26日仍发现他还活着,鼾声仍然非常的重。
“3 月26日下午3 点,安山尔姆。罕特伦白兰纳被请到了他的寓所。
有几个人在场,辛德勒当然也在。还有约翰。范。贝多芬和他的妻子,司蒂
芬。冯。勃朗宁和他的儿子,艺术家约瑟夫。坦尔斯却——他坐在床边上,开始
作一幅画。司蒂芬用手势极力地表示反对,坦尔斯却就悄悄地离开了。勃朗宁和
辛德勒走到屋外去寻找墓地。他们的愿望是为贝多芬找一块好墓地。“
只剩下两个人在贝多芬的病房中了,他俩是罕特伦白兰纳和弟媳约翰。贝多
芬夫人。
罕特伦白兰纳写下一段有关贝多芬临终情形的奇特文字:
“约翰。贝多芬夫人同我等候在死气沉沉的房中。这是贝多芬生命的最后一
刻。他已失去知觉多时了,此刻他的喉咙中发出‘哒哒’的声音,从下午3 点到
5 点之间一直如此。突然,天空中闪了一下电光,接着轰隆隆的一阵大雷响过,
令人炫目的光照亮了这间伟大音乐家的死亡之屋……发生了这个不可预期的大自
然现象,我深感万分惊奇。
“贝多芬张开了眼睛,举起了他的左手,作出了最后几个动作;同时,好像
有一个极奇怪的、极具恐惧性的表情,似乎是想说:”恶魔,我向你挑战!你不
会得胜的,上帝是在我这一边的……‘当他举起的手放下时,他的眼睛已半闭。
我的右手放在头上,左手放在胸前,一点气也不敢出,心好像都不敢跳动一下似
的。“
尚耶也赶来帮忙。次日清晨,这三个人尽力为贝多芬而服务着,为他整理着
所有的文件。他所留下的七个银行存折一定得找到,这样才能计算出他的财产数
额。勃朗宁和辛德勒到处找寻,但毫无结果。约翰用冷眼看着他们。他们又去找
霍尔兹。
霍尔兹是贝多芬最信任的财政顾问。他在贝多芬写字台的一只秘密抽屉中发
现了如下东西:一束银行支票,一封由贝多芬用铅笔写的信——爱情的真正吐露,
第三件是茜丽莎。冯。勃朗斯维克的照片。这些就是贝多芬的遗物,具有永久性
的遗物。
这些财物所拥有的价值于卡尔而言,已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贝多芬总是叹息自己穷困,尤其是对伦敦交响音乐会,难免使人感到疑惑:
这位伟大的音乐家是否虚假地表示了他的经济状况与生活环境,想以此来得到人
们更多的同情和金钱上的资助?当贝多芬告诉辛德勒和勃朗宁,自己决定向伦敦
请求帮助时,他俩曾提醒他使用银行存折,而贝多芬却大发雷霆,不让他们再提
及此事,那都是要留给侄子卡尔用的。这样,就关闭了想动用这些款子的大门。
贝多芬的葬礼是由勃朗宁和辛德勒主持的。由海斯林加音乐店代理此事,时
间是3 月29日下午3 点。
当天早晨,群众开始向舒怀兹斯板纳寓所聚拢过来,挤满了街道和广场。天
气极佳。
贝多芬的遗容沿途展示着,供人瞻仰,大大增加了悲哀的气氛。粗略地估计
一下,大约有两万人参加了葬礼。维也纳的街道交通也为之堵塞,甚至出动了军
队维持秩序。学校也放了假。
装敛着贝多芬遗体的棺材放在屋前的广场上,四周围着的是贝多芬的密友和
崇拜者。音乐家、剧作家、诗人都穿上了黑色的礼服,并在袖口插上了白玫瑰。
希弗拉特带领着一班乐队演奏着忧郁的音乐,其中有两首就是贝多芬的曲子。
贝多芬将被埋葬在阿尔萨街的明诺兰特的教堂内。
送殡的队列缓慢地行进着。八位音乐指挥家抬着贝多芬的灵柩——西弗拉特、
赫梅尔、克雷逊、琪罗惠兹、盖斯皮尤肖、魏番尔、惠尔、埃倍勒;拿火炬的青
年有休贝特、采乃、海斯林加、休本柴、林加、贝奈特、格立尔柏萨、霍尔兹、
华尔夫梅耶和许多素不相识的人。
贝多芬的兄弟、兴勒、勃朗宁父子等人全被市民们围住了,几乎脱离了队列。
当队列经过勃朗宁的住所时,那里面就奏响了从《A 大调钢琴奏鸣曲》(作
品第26号)中选出的《葬礼进行曲》。
另一场音乐是在墓地演奏的。在屈立聂台教堂里,唱诗班唱着西弗拉特所作
的诗,在屋中朗诵着卡斯坦里的诗,在墓地上又朗诵了冯。舒里黑泰男爵的诗,
格立尔柏萨也写了一首葬礼短诗。
贝多芬的葬礼与36年前莫扎特的葬礼相比,隆重得多。莫扎特的葬礼只有寥
寥数人参加。在送葬队伍行进的途中,突然下起一阵大雨雪,送葬的人又赶紧躲
进了家中,只剩下莫扎特被丢在墓地里,而他却是一位天才的音乐家、艺术的神
童。
1827年贝多芬的葬礼就不同了。无数的人肃立默哀,并低下了他们高贵的头。
世界是在改变了。
贝多芬使人类的某些东西也在改变着。这不是别的原因,而是贝多芬的音乐
中包含着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感动了所有的人。
附录贝多芬年谱1770年 12 月26日生于德国波恩。父亲是一位宫廷合唱队队
员,也是一个酒徒。母亲是一位宫廷厨师的女儿。
1774年父亲开始教他弹钢琴,并希望他能像莫扎特一样,成为一个驰名欧洲
的音乐神童,到处演出,给家里挣钱。
1777年入学读书。
1778年跟随艾登学管风琴。3 月26日第一次在科隆登台演出,为让儿子成为
神童,父亲故意隐瞒了他的年龄。
1779年拜父亲的朋友普菲佛为师,学习大键琴。
1781年随母亲去荷兰海港城市鹿特丹旅行。离开学校,学习乐理、风琴、提
琴。
1782年在聂费的门下正式学习音乐。他是贝多芬的正式启
蒙老师,对贝多芬的影响持续了一生。
同时,在科赫等人的教育下学习管风琴;拜罗凡提尼为师,学习小提琴演奏
的技艺。开始作曲,发表变奏进行曲、三首钢琴奏鸣曲、赋格曲、两首钢琴回旋
曲和一首钢琴协奏曲等。时年12岁,并出任贵族教堂风琴师。
1783年担任宫廷乐队大键琴师和歌剧院的伴奏。创作第一首乐曲。11月在荷
兰海牙举行音乐会。
1784年新登基的选帝侯弗朗兹委任贝多芬为第二任宫廷乐师,并支付薪金。
1785年拜李斯为小提琴老师。创作三首钢琴四重奏。
1787年 4月在维也纳逗留,曾拜访过莫扎特。母亲去世,奔丧波恩。
1788年任宫廷乐队的中提琴手。结识华尔斯坦伯爵和勃朗宁夫人一家。
1789年自1787年起,两年间创作了F 小调前奏曲、两首前奏曲和两首钢琴三
重奏。
1790年海顿去伦敦,中途停留波恩。贝多芬创作了《骑士芭蕾》献给华尔斯
坦。
1791年 3月6 日,《骑士芭蕾》上演。12月5 日,莫扎特去世。
创作出第一首管弦乐,题赠华尔斯坦伯爵。
1792年海顿再度途经波恩,贝多芬前往拜访聆教。10月,去维也纳跟海顿学
习作曲。波恩时期结束。
1793年贝多芬决定定居维也纳。海顿去伦敦,贝多芬转随许乃克学习。
1795年春,结束学业。在维也纳第一次公开演奏自己的作
品,《B 大调钢琴协奏曲》,三首钢琴三重奏出版。
1796年 2月赴布拉格、德累斯顿、莱比锡和柏林。觐见普鲁士国王费迪南。
1797年其作品开始在维也纳受到重视。开始招收学生。舒伯特诞生。
1798年听觉渐弱,其一生的大苦闷、大烦忧和大压抑即始于此。
1800年在一场比赛中击败史泰伯。李赫诺夫斯基亲王赠奥币600 作其生活费。
演出《第一交响曲》和《七重奏》。
1801年在荷夫堡上演芭蕾舞《普罗米修斯的创造》。与朱丽叶塔。琪夏尔蒂
相恋。失聪给他带来无比的烦恼。上年与本年的创作甚丰,作品有第17、18、22、
23、24、26、27、28、29、37、43、85、51(2 )、49号等。
1802年收车尔尼与里斯为学生。是年10月写下《海利根斯塔特遗嘱》,嘱两
个兄弟在其死后拆开。创作出第30、31、33、34、35、40、50和36号等作品。
1803年演出神话剧《橄榄山上的基督》等名曲。会晤韦卜尔、佛克勒。
1804年改原来献给拿破仑的《第三交响曲》为《英雄交响曲》。
1805年4 月7 日首次公演《英雄交响曲》。自1804—1805年间创作出作品第
32、53、54、57、56和72号等作品。11月13日法军攻占维也纳。歌剧《菲岱里奥
》首次公演。
1806年 12 月23日,克雷孟地演奏贝多芬的《D 大调小
提琴协奏曲》。创作出《第四钢琴协奏曲》、《三首弦乐四重奏》和《第四交响
曲》等作品。
1807年公演《第四交响曲》和《柯里奥兰序曲》。
1808年完成第四、第五交响曲。
1809年金斯基王子、罗布科维茨和鲁道夫公爵成为贝多芬的赞助者。法军占
领维也纳。
1810年耳聋更严重,与许多亲友疏远,陷入孤立之中。
1811年致函歌德。前往泰布里茨与歌德会晤。结识节拍机的发明人谬才尔。
1811~1812年创作《第七交响曲》、《第八交响曲》,以及作品第 96 、 97、
113 、 117号等。在泰布里茨第二次与歌德会晤。写信给“不朽的爱人”。
1812年会晤歌德。与歌唱家阿美里发生恋情。
1813年 12 月 8日完成《威灵顿的胜利》。进入生活危机和创作危机时期。
瓦格纳和威尔第诞生。《第七交响乐》在维也纳上演。
1814年歌剧《菲岱里奥》修改后再次上演。1813—1814年间创作出作品 89 、
90、 94 、 115、 118、 116、 91 、136 号等。
1815年弟弟去世。领养侄儿卡尔。此举给贝多芬日后带来许多烦恼。欧洲的
反动君主们结成同盟。
1816年因耳聋停止公开演奏钢琴。为要求对侄儿的监护权,开始诉讼,痛苦
非常。1815—1816年创作出作品第98、101 、102 、112 、108 号等。
1817年创作《五重奏赋格》(作品第137 号)。
1818年创作《B 大调钢琴奏鸣曲》(作品第106 号)。
1819年完全丧失了听力,开始用谈话簿与他人进行笔谈。辛德勒成为贝多芬
的秘书。在贝多芬的学生中,辛德勒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开始写《弥撒祭曲
》。
1820年诉讼结果对贝多芬有利,并最后获胜。
1821年患上黄疸病。创作第110 号钢琴奏鸣曲。
1822年 10 月,罗西尼获巨大成功。舒伯特创作《未完成交响曲》。
1820—1822年,贝多芬创作第109 、111 、119 、121 (a )、124 、120
号作品。
1823年《弥撒祭曲》完成。致函歌德等人。维也纳的圆舞曲开始崛起。李斯
特在维也纳举行音乐会。
1824年《第九交响曲》完成。创作《弦乐四重奏》(作品第127 号)。
1825年创作最后几首弦乐四重奏。4 月在德国的法兰克福首次公演《第九交
响曲》。
1826年计划写作《第十交响曲》,病重。
1827年来访者络绎不绝,舒伯特就是其中之一。 3月26日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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