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云惨淡都不足以来形容贾全一家人了。原本风光无限的成子还没有来得及多享受享受这样的日子就被打回了原形,不,甚至是比原形还要悲惨。
其实成子算是心理素质好的,在家里闷了两天之后就重振了精神,准备重新开始好好地生活。可是成子的事情那在镇上全都知道的,被官府给开掉的人,哪家愿意接受这样的人呢。因此他在镇上转了好几天,愣是连个卖苦力的地方都没有找到。
贾梅芳急的头发都快要白了,脑海中想起了当初贾多田说的话。既然没法子找到工做了,那就去自家的豆腐坊里学学手艺好了。
孰料这样也受到了阻碍。原先成子得了青睐的时候,吴家老大、老三那当然是不遗余力地想要讨好他们了,盼望着能够跟着风风光光的。但是现在鸡肉没吃到,倒是惹了一身骚。免不了也要过来踩两脚。而更加关键的是,在成子得意的时候,吴老头那是丝毫不掩饰对成子的喜爱。如果让成子进了豆腐坊,本来老头子心眼就已经偏了。豆腐坊又成了成子最后的退路了,一旦他进来了,还能指望他出去吗?于是兄弟俩齐刷刷地表示反对。
尽管到最后,吴老头力排众议让成子进去了,可是吴家老三也跟着进去了,一个当伯伯、一个当叔叔的竟然不断给自己的亲侄子使绊子,气得贾梅芳那是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可是她又没有别的办法,她闹除了让吴老头更加难做之外,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贾全没了那份工作,自然东起了想要再去帮忙卖豆腐的心思,毕竟还有这么一大家子要养呢。
然而这回,吴家兄弟为了防备成子甥舅两个人里应外合合谋了他们家的豆腐坊,说什么都不愿意教贾全帮忙了。就为了这个,他们齐心协力地也不怕苦,不怕累,亲自上阵。
自家的豆腐坊每天就这么一点出产,自己儿子都奋发了。吴老头尽管很想帮贾全一把,但是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贾全没发,只能另外寻了门路。
但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镇上的人一听说贾全的名号,就都摇摇头了。贾全又到临阵去转了一圈,好说歹说才找到一个搬米的工作,累人不说,给的工钱还少。但是聊胜于无不是。
崔氏同样是心头上火,面对这样的困境紧缩了眉头,偏生想不出对策来解决。
张氏愁眉苦脸的,为了成子、贾全还有丰裕的事情,整宿的睡不好。说是不是他们家犯了煞神了,每天早上都去后山的青山庙上去烧香去煞,香火钱费了不少,也带回来各种奇怪的符水之类的东西。但是显然半点作用都没有。
家里从原先的三个菜变成了一个菜,粥变得越来越稀。崔氏是每天每夜地做编织袋。吴老头因为没有能够帮上忙,心里内疚,编织袋还是照样收她们家的,还把价钱稍微抬高了一点。
张氏折腾了两天,生活依旧没有任何起色,不见半点运势转好的样子。于是静下心来,也帮忙编织编织袋了。
而唐家人的到来,更是把一家人唯一欣慰的地方彻底地打碎了。
起先崔氏不知道他们是来干啥的,打起精神来热情地招待了唐家大妈蒋氏,也就是貂蝉以后的婆婆。
可是蒋氏不见了那日的客气,板着一张脸,拒绝了坐下来好好说话,从怀里掏出了貂蝉的庚帖,开门见山地说:“貂蝉她娘,我们也不拐弯抹角了。当初我们两家人家做亲,我们也是冲着你们在官府有关系的这一点去的。现在这个情况你们也是知道的。这门亲事我们看就算了。上回我们送来的礼就当是赔礼了,不需要再还了。”
崔氏瞪圆了眼睛看着那个庚帖,仿若那是洪水猛兽一般,手不接:“亲家,怎么会这样,当初你们可是说瞧得就是我们家貂蝉能干这个人的,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蒋氏把庚帖又往前送了送,脸色不见半点窘迫:“我承认你们家貂蝉是个不错的姑娘,我也是很喜欢的。但是你知道,这结亲可是关系到以后孩子一辈子的。六子是我的小儿子,我就盼着他能够一生顺遂的。原想着你们家是官府有关系的,日后也能给六子谋个好出路的。可是你看你们家现在的情况。”扫了眼院子里的编织袋,“老实说,好姑娘很多的。我们当爹娘的哪个不是想着给自己孩子挑个最好的。你要怪就怪我好了。”说着就要把庚帖塞给崔氏。
崔氏不敢相信,拼命地摇头。她当初认定的好亲事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她怎么能接受呢,他们家说的轻松,一旦退了亲事,那貂蝉还怎么活呀。身体往后退退:“亲家,你做人不能这样的。”
蒋氏无奈地从怀里掏出了十几个铜钱和庚帖放在了一起:“这个就当是给貂蝉压惊的了。反正你们家貂蝉也不大,时间长了,人们渐渐就能忘记了。”
崔氏惊愕地看着她,激动而愤怒地质问:“蒋氏,你怎么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呢。一个被退了亲的姑娘还怎么再说一门好亲事。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女儿。”强硬地挺直了身体,“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同意的。你们家就死了这条心吧。”太过分了,没想到唐家居然是这样的人家。此时心中犹如是放在油中煎炸。又是懊悔,又是恼怒的。
蒋氏脸色一僵,对她的不合作不悦地蹙起眉头,也不见半点软化。干脆把庚帖和铜钱一起放在了桌上,淡淡地说:“崔氏,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们也没有什么问题的。娶了就娶了,但是你真心疼你女儿,应该明白一个婆家不喜欢的媳妇日子会有多难受的。”
崔氏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她这是在威胁她吗?身体气得微微发抖,捏成拳头的手青筋爆起。当初她怎么就瞎了眼认为他们家是个厚道的人家呢。
蒋氏坦然地迎接她满眼的愤恨,她有信心崔氏一定会答应退婚的。因为她们夫妻那是真的疼爱女儿的。本来就是若不是听说贾全在官府里有人,瞧瞧能把侄子和外甥给弄到官府里去。他们怎么可能会动了这个心思呢。嫌弃地扫了眼贾全家,和他们家简直是没有办法比。她如今还满腹委屈呢,早知道就不应该听信了旁人的说法了,弄得要来当这个恶人。
院子里陷入了一片诡异压抑的沉静之中,崔氏胸口气得一起一伏的。忽然从里屋里跑出来一个人,将庚帖往蒋氏的身上一扔,抄起桌上她放下的铜钱也是劈头盖脸地对着她扔过去:“给我拿着你们家的东西滚。谁稀罕你们家那个破门户。”
崔氏惊愕地看着突然发飙的张氏,讷讷地喊道:“娘。”这个也太霸气了。
蒋氏被砸的脸上生疼,蹙起了眉头,斥道:“大娘,你这是干啥?”
话音一落,腿上就被笤帚给扫了一下,吃疼地倒抽了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质问,张氏的笤帚又招呼过来了,还听的张氏气愤难当地斥骂声:“你算个什么东西来嫌弃我们家貂蝉。哼,赶紧给我滚出去,别脏了我们家的地。给我滚。”
蒋氏且躲且退,嘴巴上要强横:“你们贾家就是这个家教吗?还好没有和你们结亲家。”随后又响起了一道吃疼声,“哎哟。”
原来是怒极了的张氏手下加重的力量敲在了她的背上:“哼,你以为我们家稀罕你们家。你给滚。要不然我就让人家来评评理。”
蒋氏面色青了又紫,紫了又青,最后用力地哼了一声,从贾家院子里狼狈地出去了。
门口已经围着了不少听到动静的乡
亲,有人认出了头发有些披散身形狼狈的人是蒋氏,疑惑地问:“这不是貂蝉的婆婆吗?怎么被张大娘用笤帚给扫出来了。”再看张氏恼恨地一只手撑着笤帚,一只手插着腰,对着蒋氏骂道:“你给赶紧滚,你要是再敢来一次,我就打一次。”
大家都不是笨蛋,一瞧这个情况,看来两家的事情是崩掉了。想到最近贾全的倒霉事,俱是同情地摇摇头,也不知道贾家是不是招惹到什么不该招惹的东西了。这下貂蝉可怎么办嗯?素来和贾家关系好的几乎人家为貂蝉感到惋惜。
蒋氏小跑了两步,离开了张氏的攻击范围,顿住脚步反击:“就你们这样的,谁和你们家结亲家,谁倒霉。”
张氏一听就要跳脚了,刚刚抡起了笤帚,还没来及攻击,蒋氏肩膀上一疼,被一块石块给砸了。她愤怒地竖起了眉头寻找罪魁祸首:“谁,谁,是哪个家伙?给我站出来。”
大家互相看看,谁都没有注意到那个石块是从哪儿飞来的。而张氏那边已经冲过来了,凶神恶煞地说道:“让你再说,再说。”
蒋氏也顾不上去追缉“凶手”了,撒腿就跑,不敢在再刘家村多停留了。
张氏又很霸气地把那些看热闹的人全都给赶了回去,对于那些坚持留下来看热闹的,张氏将院门一关,把他们隔绝在外面,沉声对还在震惊中没有缓过神来的崔氏说道:“你这样是不行的。他们这样的人家有什么好不舍得。早早地就应该给赶出去才是,我们贾家还轮不到她来撒野。”
“娘。”崔氏喃喃道,像是第一天才认识了她似得。
貂蝉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娘,当即就把崔氏的眼泪给招惹下来了,豆大的泪珠给掉下来:“我的貂蝉,我苦命的貂蝉呀。”
貂蝉虽然知道被退亲对女孩子来说是莫大的羞耻。但是看见方才张氏和崔氏的表现,心头那点痛和羞辱早因为她们浓浓的疼惜而磨平了。西施说的对,没有道理为了别人的目光,而伤害了自己,并且伤害真心疼爱自己的人。眼眶里尽管也泛起了晶莹的泪珠,但是还是努力地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甜美安慰的笑容:“娘,没事的。奶奶说的对,这样的人家我们才不稀罕呢。”
殊不知她越发的懂事,看在崔氏的眼中就越发的心酸。如果不是她们爹娘没用,她的女儿怎么会受这样的委屈呢。快步走过去,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痛哭出来:“貂蝉,娘的好貂蝉。”
貂蝉的眼泪在她温软的怀里再也忍不住了,反手回拥着她,在他的怀里哭出了强压的委屈和心酸。
张氏瞧着抱头痛哭的母女俩,用手擦了擦眼角,将笤帚放好,坐了回去,开始静静地编织,没有在说话。耳朵里听着她们痛苦声。
累了一天的贾全一进家门,就注意到崔氏眼睛红肿着,分明是哭过的样子,只当是又是张氏或者谁给受委屈了,心疼地说:“怎么了,桂花,咋了?”
崔氏尽管想要忍住,不想再让他闹心了。可是还是掉下眼泪来。这下贾全哪里还肯定她的敷衍之词,非得要追问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崔氏哽咽着把今天的事情给说了,万般自责的说:“当初我就应该多想想,怎么好好地就来求娶貂蝉了。没想到就是这样的人。全子,你说我们貂蝉该怎么办呀?”哇地一下哭出来。
贾全脸上阴沉,拍了拍她的背,咬紧了牙关,眼睛里迸发出盛怒:“他们唐家欺人太甚了,当我们贾家没人了是不是?”说着就要冲出去。
崔氏一慌,赶忙给拦住:“你这是要干啥去?”
“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们贾家是这么好欺负的吗?”贾全一副狠厉,大有和唐家去拼命的架势。
崔氏一把抱住他:“你,干啥呀。”他一个人去,唐家那么多人,肯定是要吃亏的。
“我这个当爹的虽然没有用,但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受了委屈连个屁都不放吧。”贾全沉痛地说。掰开了崔氏的手,往外走去。
“爹。”西施站在门口喊道。
贾全动作顿顿,尽量放缓了口气:“西施,去忙去。爹有事情。”
西施抬头看着贾全,冷静地说:“爹,我都听到了。你是要去找唐家算账吗?”
贾全愣了愣,点点头,眸子黑沉:“没有被人欺负到这个份上还不敢说话的。”
“但是你过去会有什么结果吗?”西施冷静地询问。
贾全怔然,能有什么结果。他心里一点胜算都没有,但是他必须要摆出这样的姿态来。
西施接着开口说道:“他们唐家那么多人,你又是到他们村上去闹事的,肯定占不了便宜。爹,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受伤了,我们家该怎么办?”
贾全手指紧紧,面对西施的询问一噎,回答不出来了。但是他不甘心就这样被欺辱,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去。
“爹,有的时候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如果你去了,受伤了,且不说咱们家该怎么办。大姐心里肯定就不能好受。”
崔氏跟着附和:“是啊,全子,这样不是存心叫貂蝉心里头更加难受吗?”
贾全望望崔氏,再望望西施,不得不承认她们说的有道理,但是这是被人欺负到面上来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吗?
“爹,我们贾家从来都不是好欺负的。他们既然敢这么做,那就要付出点代价。他们家不是想要挑个好亲家吗?那就看看他们家有多好的名声能够说一门好亲事。”西施嘴角勾勒起了一个邪恶的弧度。
崔氏凝眉想了下就明白她的意思了,眼睛一亮:“你是说?”
“贪图富贵的名声出去了,他们唐家以为还可以随便地想要找什么样的人家吗?”西施无辜地说。
崔氏一拍大腿:“对啊,我倒要看看她蒋氏能给他们家儿子找到怎么一个又好又有用的姑娘。”摩拳擦掌地恨不得现在就出去四处宣扬唐家的趋炎附势。
西施赶忙拦住:“娘,这事不着急。这么急急地出去说,人家还以为是我们家心里不服,故意在外面败坏人家名声呢。”
“那怎么办?”崔氏可不想让他们家好过。
西施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娘,这件事你就交给我吧。”
崔氏怀疑地看着眼前的孩子,立刻反对:“不行,你可不能出去说。”貂蝉已经这样了,西施可不能再败坏了名声了。
西施嘟嘟嘴,皱皱鼻子:“我是这么笨的人吗?”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乱来的。而且不会让别人知道的。”二娃子应该很乐意接受这个神圣而艰巨的任务吧。
崔氏还是犹豫:“你。”一个小丫头能够有什么好的办法呀。
“娘,你就等着,若是不行,到时候你再出马还不行吗?”
崔氏为难和贾全对望了一眼,西施又开始磨贾全了:“爹,你就相信我这一次。保证会给大姐讨回公道来了。”
他们再次看了一下,贾全对她自信满满的样子还是觉得不妥。崔氏一拍板:“不行,你可不许随便出去说嘴。”
西施不甘心地扁扁嘴,还要在说,但是崔氏分外坚持的目光:“好吧。我不去。成了吧。但是你也先别出去说。成不?”
崔氏思考了下,这件事的确不适宜操之过急,而且要想个妥当的法子才是。点头算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