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年11月03日 22:15
虽然,我早已不是当年闺中那个善良怯弱的孩子,但是那般落井下石的事,我始终还是不愿做的。
虽然仅有过数面之缘,但是当年,他是真心把我当做朋友的,不是吗?
人世的变迁,实在容易让人在回首往事的时候,恍然间惊出一身冷汗呢!
就像我,从一个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下嫁为一个耕田煮饭的普通农妇,后来,甚至沦落为人人唾弃的狱中囚犯……不过数年之间,竟然一转眼又变成了高高在上的什么“夫人”,这难道还不够好笑吗?谁知道今后的生命中,还会有什么不可预知的奇遇在等着我,还会有什么匪夷所思的身份会落到我的身上来呢?
逸飞哥哥他,前半生,一直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尊贵少爷呢!如今骤然变成了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家园的普通人,不知他今后将如何过活?即便他心性坚强,能够学着做些事情来养家糊口,那也是需要时间的呀!这段时间里,他该如何养活他自己,还有那个孩子?
我似乎想得有些多了呢!旁人的事,我便有心要管,却又哪里管得过来?
我自己的事,已经足够让我烦心的了。
昨日,小妹来过,在我这里几乎整整哭了一下午。她说,当年我在狱中的时候,她曾经多次闹着要来看我,每次都以被爹爹教训一顿,派家丁严加看守而告终。
不但是她,连大哥家的小侄女,也因为提出要来看我,而被爹爹训斥了一番呢!
爹爹的意思,我怎会不懂?趋利避害、趋吉避凶,这是人人都会做的事,只是很少有人能够像爹爹那样,丝毫不带感情地一一奉行罢了。
“如今,我不再是囚犯,甚至也不再是那个只会耕田织布的农妇,而是这个沛县人人敬重的‘吕夫人’了,他又忽然想起,我还是他的女儿,是你的姐姐,我的身上,还流着吕家的血,是不是?你今日来看我,是他授意的,是不是?”我无比平静地向小妹问道。
小妹冷冷地笑了起来:“你既然知道,又何必要问?”
是啊,何必要问呢?多问一次,不过是让自己的心,再冷一分罢了。
明明知道的事,一定要亲耳听到,亲眼看到,才肯完全相信,彻底死心么?
小妹走后,我独自一个人伤心了很久。
我的小妹,那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几乎不怎么笑了。如今的她,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凛然之气。我知道,这些年她心中想过的事,未必比我的少。看透了,也便绝望了。
有什么可高兴的呢?女孩子,不过是父亲用来谋求富贵的工具罢了。我是这样,小妹竟然也未能摆脱这样悲惨的命运。
如果说我的事,已经让母亲对父亲大失所望,那么小妹的事,便是让那个可怜的女人彻彻底底死了心,绝了望了。
当然,葬送了小妹的一生,父亲最终仍是一无所获。望门寡,除了给小妹带来了些名为美誉、实为加锁的赞誉之外,什么实质的好处也未能替父亲挣到。
我的可怜的母亲,顺从了一世的母亲,却在临终之时,留给父亲一声冷笑:“你将大女儿送到那个叫花子脸前去,你的荣华富贵到手了吗?你想用小女儿换些金银财帛,结果又怎样呢?吕叔平,你什么都想要,最终只能是什么都得不到!你牺牲了两个女儿,最终仍是两手空空,这便是老天爷对你无情无义、贪得无厌的教训!”
自然,这些话,都是小妹告诉我的。而我,不是身在狱中,便是颠沛流离,竟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未能有机会见到……
在这个秋雨连绵的季节,我对父亲的最后一分亲情,也已随着母亲的离去,彻底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