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6年01月10日 08:43
雪衣不再理会,目光游移在死尸上。
他在搜寻冷痕的影子。但,殿内并没有他的尸首!
冷雪衣心头一沉,忽然想起了徐远的话:“‘如果我是你,我绝不会让一个陌生人带他走’。”
但是此刻,这个车夫也倒下了。殿内并没有冷痕的尸首,那么,他会在哪里呢?
哭酒老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茫然无趣,搔首道:“喂,你左扭右看的,在找什么呢?”
冷雪衣如在梦中,好似陷入了深思,忽然听到柔弱的一声轻呼:“叔叔……”
“岚儿,你醒了?”冷雪衣回过神,轻轻一笑。
“叔叔,我怕……”朱岚伏在他肩头,泪水已流了下来。
冷雪衣轻抚着她的头,柔声道:“我答应过你爹娘,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你会没事的。”
朱岚使劲摇着头,抽泣道:“不是,不是!你快去救他,他就要死了!”
冷雪衣道:“谁?”
“小猴子!他被人抓走了!”她泪水霎时竟抹不尽,擦不完了。
“小猴子?”哭酒老人歪头道,笑嘻嘻地道,“小猴子是谁?”
朱岚哭道:“小猴子就是小猴子!”
“嘿嘿,小猴子,老猴子!妙极杪极!”他自说自话,一个人哈哈傻笑。朱岚只盯着他,却不再理睬他了。
此刻大汉也醒了,颤巍巍地跪倒在地上,头弯弯地垂了下去,几乎贴在了地面上:“小人该死,没本事保护小少爷。”
冷雪衣的目光落在他的肩头上,皱眉道:“你受伤了?”
车夫的左肩,竟有一处伤痕。伤口结了痂,是一个深深的爪印。
冷雪衣道:“谁伤你的?发生了什么事?”
车夫摇了摇头,惭愧地道:“我们三个刚进大殿,就见到这满地的死人,正想要退出去,忽然听到有人大笑,声音绕来绕去,却看不见人影。”
哭酒老人扁了扁嘴,不屑地道:“死人有什么好笑,真是有病!”
冷雪衣没有吭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车夫接着道:“那人笑了好大一会,这才问道,‘连死人观都敢闯,不怕死么?’小人当时大气不敢喘一口,谁知小少爷竟接了口,‘鬼门关小爷都敢闯,你说怕不怕死’?”
“痕儿?”冷雪衣吃了一惊。
车夫点了点头:“那人又大笑了几声,鼓掌道,‘不愧是冷……冷雪衣的儿子,敢跟老夫走走么?’”他极力要模拟出那人的口吻,说到“冷雪衣”三个字,不知为何竟口吃起来。
哭酒老人插口道:“冷雪衣?‘血剑’冷雪衣?听说这人很厉害,但不知酒量怎么样?有机会一定跟他比划比划!”
冷雪衣冷冷道:“你跟他比酒,还是比剑?”
“我是说他,又没说你,你插什么嘴?”哭酒老人满脸不屑,洋洋自得道,“他最多只是剑凶了点,酒量一定凶不起来!”
冷雪衣盯着他,终于摇了摇头,轻叹一声,目光又落在车夫身上:“后来怎样?痕儿呢?”
车夫打了个寒颤,越发口吃了:“后来……小少爷就……就被那白……白发老人带走了。”
“白发老人?”冷雪衣皱起了眉头,目光刹时又凌厉起来。
车夫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他猛然大喝一声,我们只觉头昏脑胀,就倒了下去。他抓着我的肩膀,说留我一条小命,让我给您带句话。”
冷雪衣道:“什么话?”
车夫不时偷偷看他几眼,几次欲言又止,过了良久,才终于鼓足勇气续完一句完整的话:“‘老夫很有雅兴,想请……冷……冷雪衣喝……喝一杯水酒’!”
“又要请我喝酒?”冷雪衣摇头笑了,眉角又现出淡淡的皱纹。
哭酒老人漫不经心地听他们说完,忽然愣了半晌,怔怔道:“什么?你……你就是冷雪衣?”
冷雪衣点了点头,笑容倏然不见,眼神凝在他银白的长发上,淡淡道:“白发老人,只可惜,我却不会陪你喝酒。”
哭酒老人眉头一竖,反问道:“为什么?”
冷雪衣大袖一展,脸上冷若寒霜,单掌向殿外一推,一股掌风袭过,殿门“嘭”的一声巨响,立刻关得严严实实。
哭酒老人叫道:“喂,你想干什么?难不成想打我?”
冷雪衣冷声道:“废话少说,快放了痕儿!”
哭酒老人眼睛一转,轻轻按下了他的手,笑嘻嘻地道:“武比怎及文比?那——我看这样,你我痛痛快快比一场酒,若是你赢了,我……我就给你捉一只小猴子!”
冷雪衣道:“我不会跟你喝酒。”
哭酒老人晃着身子,神气十足,扁着嘴道:“不喝酒?不喝别想要什么小猴子!”
冷雪衣沉吟不语,突听哭酒老人叫苦不迭:“我这该死的脑子,真是糊涂透顶,忘了我身上的酒已经喝完了!”
他来回晃来晃去,骂骂咧咧,急得抓耳挠腮,过了片刻,忽然嘿嘿一笑,摇头叹道:“没办法,只好厚着脸皮去求他了!”
他刚要迈步向后殿走去,忽然又回头道:“咱们只赌一场!我若输了,以后再也不喝酒!但你若输了……你若输了……”
这句话,他一生中不知对多少人说过,每每便是不假思索,毫不迟疑地吐了出来。
未赌先论输赢——但他却好像从来没有赢过。
对他来说,输即是赢,所以他至今还可以喝酒。
此时,他更不再多问冷雪衣一句,已把赌约列了出来,只是到底没想出,若是对方输了,那便如何呢?
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用心想过。他在意的,只是赌酒时的乐趣,与胜负无关。
冷雪衣沉默良久,盯着他手中的酒瓶,终于道:“好,我陪你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