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易天行化形为人,继续赶路之后,那个神秘人立身与山巅之上,眸子之中,易天行远去的身影被投射其中,不但没有因为距离增加而显得模糊,正相反,却愈见清晰,仿佛已经镌刻在他的眸子之上。
神秘人将易天行的印记彻底封印入体内,眼眸却再度发生着不可思议的变化,明灭之间,各种情景走马观花一般闪现出来,当出现一个奇特场景的时候,终于定格下来,让他沉思起来,里面出现的变化让他眉头深锁,再度望向易天行消失的方向时,多了几分杀意。
“啪”的一声,在神秘人的魂识深处,一段段画面陡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仿佛是历史重新上演,一切都历历在目。
“天机!想不到我竟然能从这个小子身上获取到一丝天机,难道这个小家伙真是天命所归?”神秘人激动起来,手指连连掐动法诀,推演起来……
二十年前,虚空界,无识山脉。
这里是一个由灰色构成的世界。
天空呈现灰朦朦的色彩,隐约有星辰的光芒一闪而过,空气有些粘稠,如果行走其间,动作会如同身处水中一般迟缓,有风,很烈,吹得空气发出嗤嗤的声响,落在地面上,却是点尘不起。
在灰色的尽头,有一座高山,约万仞,上面布满寒冰,直插云霄,很多山峰都是呈冰晶形态陈列,远远望去,如闪耀着夺目光彩的宝石,熠熠生辉。
呼啸的风吹过一处矮小的山坳时,忽然,地面就如同孵化的蛋壳,原本光滑平整的地面出现一丝纹裂,并水波般扩散开来,在地面下发着咯咯的响声,像是牙齿打架,也像是一个人身体骨骼摩擦时发出声音。
一只夜枭样的怪鸟从这片山坳出掠过,它似乎是凭空出现的,从它飞行的轨迹来看,就可发现它的身体有一丝不协调,此处的空气实在是很怪异,阻力极大,就如同忽然跳进水中一样,一时间很难适应。此鸟耳目十分敏锐,在稳定身形之后,很快就发现了这里奇异的变化,一个盘旋之后,鸟目中闪动着人性化狐疑的神情,接着,它双翅平展,保持在一个恒定的速度上,以山坳为中心,缓缓盘旋,犹豫着是否要降落下来。
迟疑中,夜枭样怪鸟还是没敢落下来,只是在空中俯视着。原本出现在地面的纹裂扩展的速度迟缓起来,肉眼几不可见,从地表外貌上看,这突然出现的纹裂就如同被什么异物砸出来似的,只是肇事者却了无踪迹。
怪鸟头上有一颗黑色的大疙瘩,几乎和头颅大小相仿,此时它正歪着脑袋,落在更远处一棵枯死的大树枝桠上,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似乎在抱怨一般。
等了许久,一天,两天……五天过去了,怪鸟的耐心极好,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偶尔,就用长而尖利的鸟啄梳理一下羽毛,一根一根的梳理着,相同的动作它做了很多遍,也不厌倦,只是窄窄而略显灰暗的瞳孔中,不时有精光一闪而过。
它盯着远处地面上出现的纹裂,五天的时间里,那纹裂延长了接近一寸,这细微的差别,也许在别人眼中不算什么,但看在怪鸟眼中,确已是天差地别,这座山名为金刚,山如其名,几乎山上的任何一块不起眼的石头都硬如钢铁,而且韧性极佳,就算是陨石砸下,也不会出现纹裂,顶多是一个大坑罢了,因此,这突如其来的纹裂自然引起了怪鸟的注意。
忽然,怪鸟眼神第一次从地面移开,望向远处的天际,神色中有一丝犹豫和不安,眨眼间一个红彤彤的光点由远及近,迅速袭来,片刻之后,已经离怪鸟只有数里的距离,看来,不出三个呼吸,那飞行之人就会赶到此处。
一阵啸声震天传来,声音古怪之极,像是嗓子里含着沙子在说话一样,让人听了几乎把酸水都要返出来。
怪声一敛,一个身穿红袍,看不清面貌的怪人骑跨在一只鸾凤之上,正不怀好意地望着怪鸟。
怪鸟的喉咙有些发干,干咳了几声,双翅一展,化形为一黑衣人,披着用羽毛编制而成的黑色斗篷,羽毛的顶端闪着黑色的乌光,根根尖锐如刀,他望向红袍人,眼神中露出敬畏的样子。
"阁下可是无极山小坤洞的红魔女前辈,在下黑鸦,久仰前辈大名,嘿嘿……不知前辈来此,可有什么让小的效劳之处?"
黑鸦的声音和破锣相仿,也并不比红袍怪人的声音好听多少。
"黑鸦……"红袍怪人对黑鸦的问话不置可否,也不说明自己是否是红魔女,只是冷冷地望着黑鸦,目光直刺他心脏深处,让黑鸦有种立刻转身就要逃走的念头,不过,多年的风雨历练让他强忍了下来,但心境上却出现了一丝破损,就如同瓷器上肉眼无法可辨的裂纹暗藏在肌理之中,在某一天,某一个恰当的时间里,在外力的作用下,就会引发瓷器最终的碎裂。
黑鸦咬住牙关,将心中的恨意埋藏起来,眼前人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就在他心中种下一丝破绽,如果他的修为不能有大突破,恐怕这辈子也无法与红袍人对敌了。
红袍人面露玩弄的神情,虽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黑鸦还是感觉到对方表现出来的讥讽。
"你,马上在我面前消失。"说完,红袍人的袖子一抖,衣袂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翻滚了一下,如果此人真是红魔女的话,那么她刚才的动作应该是祭出了用本命魂魄浸养炼成的蚀月轮,传说此器可毁人魂魄,歹毒异常,黑鸦虽然只是耳闻却没有见过,任谁也
不想用自己的小命来见识一番。
黑鸦在心里叹了口气,面对红袍怪人,他已生不起抵抗的念头,只能灰溜溜的离开,能活着,本身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正要转身离开的黑鸦,忽然感觉到天际一片昏暗,原本灰朦朦的天空,一下子变得漆黑如墨,浓稠得几乎让人窒息的威压瞬间袭来,让黑鸦想要恢复夜枭怪鸟的身形滞了一滞,错过了离开是非之地的大好时机。
"倒霉啊!"黑鸦心中暗叹,刚才内心中的怨毒随着又一强者的莅临而变得毫无意义,这个世界,还不是像他这样弱者能说上话的,要找个机会,马上开溜才行,黑鸦的眸子在眼眶里转个不停,绞尽脑汁地想着应付眼下危机的对策。
"啪"的一声,天空闪过一道厉电,像鞭子一样抽开了浓密的乌云,紧接着,一双大手从云层中探了出来,五根尖锐的指甲就如同五把尖刀,每一搅动,都会将周围的云层割裂成丝丝缕缕,大手在天空一闪而没,然后,黑色的云层逐渐缩小凝成一块数丈长的墨云,悬在两人的上空百丈之外的地方。
"天罗使。"红袍怪人喃喃道,但神色却怡然不惧。
竟然是天罗使,这可是极北之地梵圣天大魔王的四大使者之一,想不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也能碰到如天罗使和红魔女这样的大人物,也不知道是黑鸦的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坏。
泛着苦涩,黑鸦将全身的气息都收敛起来,这当然不是为了隐藏身形,在两大顶级高手面前隐藏气息并没有多大用处,他这样做,只是为了在出现逃生机会的时候,可以瞬间将魂力提升到极致,至于能不能逃掉,那就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了。
天空中,一声如闷雷般的声音突然炸响:"红魔女,想不到来取地精之卵的人会是你,难道你这么有信心能取得此物。"
红袍怪人果然是红魔女,难道刚才她袍袖中的动作不是因为我,而是感应到天罗使的存在这才蓄势而发,至于什么地精之卵,那是什么黑鸦可没听说过,想必是个好东西,两大强者都想要的东西,也差不到那去,只是,这和自己可就没有什么关系了,黑鸦暗暗想道。
红魔女冷哼一声,缓缓说道:"多说无益,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噢,愿闻其详。"
"听闻天罗使一向对推演之术自诩了得,而我修习推演术法也略有小成,不如我们推演地精之卵什么时间可以破土而出,谁推演的时间接近,地精之卵就归谁,不知使者意下如何?"
天空中的墨云一时沉默下来,好一会,天罗使才说道:"要是我们推演的时间相同,那又如何?"
"如果一样的话,也算我输了。"红魔女冷然一嗤,不在意地说。
面对红魔女如此的托大,天罗使反倒有些犹豫起来,天魔女也不着急,静等着对方答话,一旁的黑鸦却无心听他们的谈话,只是想着怎么开溜才能不引起两人的注意,万一对方一个心情不好,自己可就把命搭在这了,他不过只是地魂境初成期的修为,在红魔女的眼中,这样的修为根本算不上什么,只有地魂境大成期以上的修为才算得上真正的高手,如果能修为更进一步,凝聚成本命魂牌,那已经是站在金字塔顶层般的存在,像此时出现在黑鸦面前的红魔女和天罗使都只是他们的一个化身而已,他们的修为也都到了凝聚本命魂牌的地步,即便化身陨落也只是元气受损,只要本命魂牌在,就相当于拥有不死之身。
"好,不管你有什么手段,本使接下了。"说完,墨云中迅速翻涌,片刻间刻录出一张本命符箓,红魔女也同时画出自己的本命符箓,两张符箓瞬间撞在一起,然后就凭空消失了。
他们用本命符箓写下的箴言具有强制约束的作用,如果违背,化身就会当场陨落,代价极大,虽然本命魂牌不会损毁,但失去化身,也等于修为废了大半,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一般是不肯做这样的事情。望着两张符箓消失的地方,红魔女模糊的面容下,似乎也轻松了许多,说道:"三万个弹指。"
天罗使嘿嘿一笑,道:"算计的不错,这五天来,地精之卵一直蓄势而为,三万个弹指,这个时间也差不多了,不过,我说的时间是……"天罗使狡黠地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三万零一个弹指。"
红魔女神色不变,声音依然难听地说:"好,诺成。"
空气中传出噼啪一声脆响,誓约正式成立。
三万个弹指,也就是一千四百四十万个刹那,共计六十个小时。
说起来时间并不长,但三万个弹指是个界限,三万弹指之内的任何一个时间段,地精之卵只要破土而生,就算红魔女赌约获胜,反之则为天罗使获胜。这其中,难道还会有什么猫腻不成?黑鸦终于把心神从逃跑大计中稍微地收回了少许,用这个缝隙关心了一下两大强者的赌约,忽然,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再也不管红魔女和天罗使的威慑,全速遁走。
"哼,小蚂蚱终于醒悟了,可惜,还是晚了。"红魔女的声音在黑鸦的耳畔响起,他眼前一黑,陷入到一片虚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