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古代言情 > 活着那些事儿

活着的青春 3

书名:活着那些事儿 作者:纸纱窗 本章字数:4423

更新时间:2011年10月26日 20:51


3

今天是二月二,相传龙抬头的日子。人们说二月二遇示着春天真正来临了。但不巧的是今年的二月二却下着今年的第三场雪。

尽管山东在这个时候很少下雪,但今年确实出了很多怪事,比如,庆海谈恋爱了。

庆海是昨天送出去的情书,我说帮他参谋参谋,但他像母鳄鱼守蛋一样搂着信纸,说要自己写,要用自己的真诚感动桂枝。我劝他一定要委婉,别急着提结婚生娃的事,要不然会吓着人家。

庆海在初中将学业荒废的跟南极圈冻土似的,寸草不生。而他老爹出事之后,又很少跟教育方面的人士来往,所以庆海已经做好出省打工的准备了。在高中开学前一个星期的时候,金大喜亲自登门,说很欣赏庆海的头脑,希望他来市五中上高中,价钱一定可以下调,并说主要是给庆海爹面子。庆海的爹一听,离开了教育行列这么久还有人惦记着,并给自己面子来请儿子去上学,心中一阵高兴,当下同意了。殊不知是市五中招生的指标没够,金大喜才来找的庆海,主要是拉庆海去凑数。三天后金大喜兴冲冲地跑来,说:“价钱便宜了。”庆海的爹一听,搓了搓漆黑的手掌,从口袋里抠出一根皱巴巴的烟递给金大喜问:“减了多少?”“平常高价生八千七百五十块钱,给你儿子收八千五!哈哈,给你少要了二百五。”我一直怀疑金大喜的最后一句话是不是少用了一个逗号。

尽管我不放心庆海的文笔功夫,但庆海却信心十足,果然不出庆海所料,桂枝同意放学后北操场小树林见面的请求。

这天中午,庆海从隔壁宿舍借来啫喱水,把脑袋抹得油光发亮,仿佛一群焉了半年的树苗终于盼来雨水了。庆海手里握着桂枝回来的纸条,不时瞟向前排专心听课的背影。放学铃一响,庆海对我喊了一声:“你自己吃去吧!”就飞似地蹿了出去。我看了看依旧做题的桂枝,又看了看庆海空掉的座位,心中一阵紧缩。独自吃饭时我一边安慰自己桂枝做完题就会去找庆海会合,一边狼吞虎塞下去两碗馄饨。殊不知此时的庆海面临着一场劫难。

回到教室上自习,没发现庆海的踪迹,更令我诧异的是桂枝依旧在做题,只是时不时地抬头望望门口,而且手中的笔似乎在纸上不听使唤地划来划去,举止写满了焦急。桂枝的同桌谢小雅一脸窃笑,似乎有事要发生。

半小时后,我正盘算着庆海是不是被桂枝耍了身心受创死在了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楼顶的广播忽然插嘴了,把我从庆海的死相前拉回来,又把我丢到庆海生不如死的面孔前。“高一十班,肖通同学请注意:请你抱着高庆海同学的被子来北操场。谢谢!”大约三秒钟的时间,我清楚了事情的缘由。我静静地从化学书后面扯了一张白页,用我最自信的楷体字写了一句话。在死一样的沉寂中,我将它揉成一个纸团。面对众人的注视,我顾不得一一挑衅对视。我站起身来走到前排,将颤抖的纸条扔到桂枝桌子上,头也没低下就擦身而过。在我迈出教室的一刹那,似乎听见一声抽泣。

纸条上写的是——你真绝

没用标点。

当我抱着庆海载满补丁的棉被赶到北操场时,庆海正穿着一件小衬衣在西北风中瑟瑟发抖,地上堆着他的棉马甲和我借给他的羽绒服。庆海面前站着一群羽绒服,里面分别裹着校长、教导主任和若干老师,其中就有我们的化学老师——谢小雅她妈。

我大吼一声“报告!”几个羽绒服转过身看了我一眼,又转了回去。沉默了五分钟,校长用半死不活的语气说:“高庆海今天别回宿舍了,待这儿反省一夜吧。肖通你先回去吧。”

“我陪他聊会。”我说,碰见校长挑衅的目光,赶紧补充道,“正好开导开导他。”

校长一脸假笑地说:“也行,你今天不回宿舍也没事儿,正好跟高庆海作个伴。”

庆海抱着胳膊从上到下打架的牙齿吐出几个字:“不,不用不用。”教导主任回头瞪了庆海一眼,庆海立即不做声了。

“行,我记住了。”我说,抱着被子的手有些颤抖,但和北风无关。

校长点了点头,背着手望向西边灯火通明的市区,道出一句让我差点杀了他的话:“这天儿怪冷哩!”他随即招呼着北操场上除了我和庆海之外所有的哺乳动物回办公室采暖,并抛下一句话:“你们到操场那边墙根底下去吧,水泥地上干净点。也顺便避避风。”正当我和庆海一边跑向墙根一边感叹校长说的一句罕见的人话时,才发现这堵墙面向北风刮来的市区。

我又回宿舍抱了一床被子,并偷了二胖两包饼干和一壶开水。等我兴冲冲地返回北操场时,庆海正伪装成蚕蛹躲在被子里一边哆嗦一边哼哼呢。我很快也将自己作茧自缚,两条大蚕面向市区面向北风一起悼念破败的人生与失落的理想。

庆海首先开口了:“王桂枝真不知咋想的,不同意见我也就罢了,干嘛让校长跟教导主任埋伏在林子里,弄得跟《十面埋伏》似的。看见校长和教导主任围上来,我第一反应不是跑,我他妈的真地把自己当金城武了,当时就往口袋里掏啊掏,打算掏出个飞镖了来射死他个龟孙。操!结果就摸着俩一毛的硬币!反应过来再跑已经晚了。结果就被他们给扒了,要不是你送来被子,老子就冻成标本了!”

我恶狠狠地盯着倒满水的茶杯,北风用力地把水蒸气扔在我脸上,不一会便湿乎乎的了。我面对着一片氤氲,再也抑制不住的灼心的怒火,对庆海恶狠狠地说:“你小子再在我面前提王桂枝仨字你他妈不是人养的!”庆海似乎有些震惊:“桂……她大概是不想耽误学习吧……”“你长点脑子好不好,兄弟?答应见你以后,自己不来反倒让校长代她和你约会,她不是涮你是什么

?整人也不能这么整啊,真他娘的毒!”我当着整个操场几千棵枯草的面大声斥责庆海。庆海沉默着,几次抬头望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很明显是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替王桂枝的无情与自己的白痴辩解。

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我一阵难受,于是换个话题:“把王……把她给你的纸条拿来我看看,没准儿人家话里有话,要你死了这条心呢!就你那智商,用词稍微一婉转你就犯晕。”“别挖苦我了,她要是要我死心干嘛还让校长在林子里趴着逮我?”庆海也放弃了辩护,一边摸着衬衣口袋一边说,“黑灯瞎火的还看嘛?校长走了没十秒路灯就灭了,狗日的学校也贱到家了!喏,给!”

我眯着眼睛,依稀地看见纸条上的字儿一个比一个恶心,跟内容无关。仿佛被猫抓过似的,一个个遍体鳞伤,而且还有俩错别字。

似乎明白了……

和庆海一同睡到十二点左右,庆海嚷嚷着睡得不舒服,提议回宿舍。我说,你看看宿舍楼上除了耗子还有睁着眼的生物么?楼管都回家搂媳妇去了!宿舍早锁门了。最后我建议把我的被子铺下边,庆海的被子盖身上,俩人挤一块睡,庆海欣然同意。于是二人把被子弄成榻榻米的样子,完事后赶紧钻进去打哆嗦。结果醒来后我发现自己正卧在墙根底下,身后的庆海正一个人霸占着被子说梦话,被子外伸着他行凶作案的工具——右腿。于是我拖着两行大鼻涕把睡梦中的庆海痛殴了一顿。

上完晨读,我和庆海去后街吃饭,我边吃边向他汇报最新情况。我把油条塞进嘴里,边嚼边说:“伙计,你被耍了!”“我知道。”庆海没好气地说,“昨晚上你教训地对,我他妈确实白痴!”“你听我说啊。那张纸条子不是王桂枝写的。你看看那几行字丑的,跟河马的后代基因突变了似的,我琢磨着八成是谢小雅干的,长了个狐狸脸,还一肚子坏肠子。今天一看她的课本,基本上确定是她了,能把字儿揍成那样儿的人才实在不多见。”庆海听得目瞪口呆,一边听一边使劲儿地把油条浸在豆浆碗里,仿佛筷子上夹的是谢小雅。大概确实油条被淹死了,庆海捞出来整根儿塞到嘴里,咬牙切齿地嚼起来,就算吃完早饭发现庆海舌头不见了也不足为奇。庆海吃完一抹嘴,说:“奶奶的,回宿舍晒晒被子!”

还好舌头没事儿。

趁着豆浆油条还没消化干净,我和庆海顶着尖叫的北风往宿舍赶。我们俩操着两床土灰色的被子晾到栏杆上,我使劲地拍打着被子,泛起一股泥土的清香。我忿忿地想:等老子当上教育局长,我第一个把校长刘大顺扔到操场上看一个星期的篮球架子。亲娘老子来求我也没用,就算进了棺材也得把他扒拉出来,奶奶的。庆海抱怨道:“都被草染绿了,咋拍也不掉色!”

我气恼地说:“你把它当成刘大顺就得了!”

庆海听见“刘大顺”仨字,两眼放光,把手指捏的“啪啪”响,照着被子左右开攻抡起了耳光。还时不时地赤脚踹上两下,震得栏杆“咣咣”响。

“小心点,弄坏要赔的!”我赶紧制止道,“不如你把它当成谢小雅扇俩耳光算了,别使脚丫子虐了!”庆海听见“谢小雅”仨字,两眼喷火,大概是怕烧着棉被,庆海转身冲回宿舍。没等我回过神来,庆海又操了条拖把冲了出来,一拖把直接顶在被子上,栏杆“轰”的一下应声倒地。庆海像狂犬病发作了似的,冲上去又踩又踢,而且没脱鞋,很快被子的棉花都被打出来了。等庆海打累了,最后往被子上吐了一口浓痰。

一条被子就这样死了。

我很担心跟庆海以后的生活会很危险,尤其是对我。如果哪个混蛋想整我,只要指着我对庆海说:“那小子就是刘大顺的私生子顺便是谢小雅的未婚夫。”那么在我的遗体中就找不到一根完整的骨头了。其实有这么一个炸弹在身边也有一定用处,只要我在别人拉响它之前先把它扔出去,最终看热闹的还是我。只要我指着一个不顺眼的家伙说出上面那个混蛋的话,庆海就不会让他走着消失。

现在最令我担心的是谢小雅。假如庆海见了她只拿出殴打被子的一成力气扁她一顿,她就能有幸落个残废。正当我思忖怎么挽救谢小雅的时候,宿舍门口出现了一个让庆海分外窘迫的人——王桂枝。

看着庆海一脸通红,我明白这小子真爱上她了。按理说此时此地此场景中,分外难堪的只有王桂枝,而庆海则应该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他能替王桂枝的难堪而难堪,说明王桂枝在他心中是最重要的——除了他自己。

王桂枝可怜兮兮地望着庆海,说:“你听我解释……”你别说了,”庆海淡淡地说,企图用大度掩饰衬衫下的小鹿乱撞,“我都知道了,不怪你。”“你知道?不……”桂枝惊奇地瞪大眼睛,“怎么会呢?你怎么知道的?”“哈,我当初一看那纸条就不是你写的,但想看看到底是谁想耍我,就去了林子,接下来的事儿就都清楚了。”庆海一副睿智的表情,继续说,“你告诉我,是不是谢小雅?没事的,我不怪她。”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被窃取却又不能站出来指责庆海,忽然觉得自己还不如被养鸡场的母鸡,蛋被拿走后连抗议着“咯咯哒”两声的权利都没有。桂枝咬了咬嘴唇,迟疑了一下,说:“嗯,她告诉我的时候你已经动身了,我又急又气也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想到……还有,你那同学居然说我做得真绝!又不是我做的。”庆海和桂枝一起用埋怨的眼神看着我。庆海转身训斥道:“怎么说话呐?还不赶快道歉?”我咳了一声,说了一句在庆海眼里价值一万元人民币的话:“对不起,嫂子。”桂枝的脸刷一下就红了,庆海试探性地抓住桂枝的手。我退回宿舍,使劲捏着庆海的枕头,暗暗赌气要把它主人毒打一顿。

下载APP看小说 不要钱!
(←快捷键)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快捷键→)
游戏二维码

扫描二维码 下载畅读书城

下载APP 天天领福利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