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江湖盟会内比武场上的缠斗,正在恶劣进行。
有颜如玉的加入,加之敖天行默契的配合,战斗越来越欢。封坤本来轻松的掌法变得有些凌乱了,双臂挥动的频率逐渐变快,应付两人的进攻已稍微有些吃力。
纵观议事厅外比武场四周,能来助战封坤的,竟找不出一人。颜乘空迟疑不前,分明不想和自己的姑姑动手,而通天霸一行人,被颜如玉并不嚣张反而十分安静的气势给吓到了,畏畏缩缩,不敢近前,就算威逼利诱强行让其前来助战,也不堪一击,只会令人心烦。
封坤毕竟是昔日大侠,即使以一对二,也不需要谁来帮忙。
颜如玉在忧郁的十年里习得一套掌法:思深忧远掌,而敖天行隐居深山老林,也领悟出一套剑法,名为九曲回肠剑。
此剑法甚为绝妙,若非极度悲愤与凄楚,绝对无法领悟得出。敖天行雪中舞剑,在无人的清晨,随意挥洒,久而久之,成名三剑逐渐演变成另外一套剑法:九曲回肠剑。
两种悲苦的武学,联合抗敌,令老奸巨猾的武林前辈封坤手忙脚乱。
封坤有些愤怒了,堂堂江湖盟会,竟被眼前这一对情侣逼迫得毫无对敌之策。硬闯江湖盟会,并肆意横行,身为武林盟主的他颜面何存?他不能再这么纵容他们了,得拿出真本领,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双臂来回舞动,平生所学彰显其中,凭空增添道道白雾,瞬间,散乱的雾气汇聚一团,并逐渐成型,乃是一头花豹。
随着一声豹吼,花豹蠢蠢欲动,张开血盆大口,森森然似要食人。
天行剑舞起,剑光频频,道道剑光分前后、上下、左右盘旋缠绕,数不清的剑光东游西窜,在半空中绽放出一朵奇异妖艳的雪莲,而那莲心,正是天行剑的剑尖。
雪白的衣袖缓缓舞起,细白如葱根的十指摆弄出各种美妙绝伦的姿势,一股股气浪自袖口喷涌而出,似无形,似有形;似近似远;似深似浅;那一股不可小觑地掌力正随着雪白的长袖若有若无地盘旋着向前推进。远远看见雪白的衣裙迎风飘起,仿佛颜如玉只是在跳一场妖异的舞蹈,在为她的天行鼓舞打气。
但是,封坤能够感受得出来,这优美的舞蹈中蕴藏着雄浑的功力,伴着雪白的丝带迅速朝他袭来。
“花豹”一旦脱离封坤的束缚,便在空中来了个狂跳,这一跃,竟有两丈远。
长长的丝带被内力催动向前侵袭,正好缠住“花豹”伸长的两只前爪。“花豹”怒吼一声,丝毫不受丝带的阻碍,带上丝带再向前一跃,巨口张开,不偏不倚地咬上了敖天行推向前来的那朵妖异的雪莲。
三股无坚不摧的力量来了个以硬碰硬,恍惚之间,闻得一声巨响,交汇在一处的内力爆炸开来,光雾四散,一切化为乌有。
这一强横的冲撞,距离最近的敖天行所受的震荡最为剧烈,在爆炸的一瞬,他不得不向后退去。而距离稍远的颜如玉,所受的冲击虽不及敖天行大,却也不是她一个柔弱女子所能承受的,丝带被崩碎的一刻,她整个人被击飞了起来。敖天行本可以稍作休整之后,乘着混乱向对手击出他最致命的一剑。为了如玉,他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望了封坤一眼,收起天行剑,蹬地腾空而起,想如玉飞去,在擂台边缘的上方,他接住了如玉,并和她安然落回地面。
再观察封坤,他虽距离爆炸中心最远,但余威的侵袭也令他不敢近前,正在原地运功,平复内心的震荡。
敖天行忽然明白,原来他和如玉联手,也不见得能敌得过封坤。莫非今日之造访,是他来错了。
“天行,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敖天行笑着摇摇头,他怎会责怪如玉呢?纵使今日他们双双战死在此,他也无怨无悔,做任何事,且不论对错,是必须付出代价的。
如玉不会后悔随他做任何事,他同样不会后悔。他们并未败,只是跟封坤相较,他们的战斗经验不够,此时微微占了下风。
“怎么?”封坤笑了,“你们就这点本事吗?胆敢硬闯江湖盟会,真是不自量力。”
敖天行和颜如玉迟疑不前,并非畏惧封坤,他们在静静等待,无论封坤说出什么激怒的话,他们都不会动容。
封坤似乎看出了他们的心思,拖延时间对自己不利,需速战速决。然而令人不太明白的是,他为何不动用江湖盟会内隐藏的力量——江湖百雄?若有他们加入这场战斗,他几乎不用插手,便可看着敖天行怎样一败涂地。莫非,敖天行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不能败在其他任何人之手?
夜色渐深,圆月高悬,无风的夜晚,比武场上很平静,没有争斗。三人还在僵持,封坤虽有意速战速决,但二人并不好对付,他必须先想好一个策略,方能保证万无一失。
问天下谁是英雄,却无以定论。但不由分说,成王败寇,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报,报。”这一声大喊打破平静的夜空,由大院外跑进一名卫士,上前来伏在比武场前。
“何事?”
“报告盟主,群雄突破重围,已杀进江湖盟会了。”
封坤闻言大为震惊,他的确太过疏忽,才使被困的群
雄有了喘气之机,不想,这成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冷面剑客硬闯江湖盟会固然有意思,但也不能因为热衷游戏而是自己陷入困境。
“封盟主,看来今日的天行剑是无法奖赏出去了。”敖天行笑道,“不信请看,那接受奖赏之人已无影无踪了。”
封坤大怒,无言。
只闻得哄声大作,群雄已冲杀进来,为首的是郭济北及叶忆芸,还有八大掌门。
众人一拥而上,将比武场团团围了起来。郭济北走上台,道:“晚生特地前来拜会,封盟主,别来无恙啊!”
“郭少侠这是何意?莫非要造反不成?”封坤怒吼。
“不敢不敢,”郭济北笑语,“我等前来请愿,造反一说,实属无稽。”
“哦?”封坤道:“如此兴师动众,是为请愿?倒不知郭少侠欲请何愿?”
“在下请何愿尚且不提,人在江湖便需遵守江湖道义,请问封盟主欠债是否要还钱,杀人该不该偿命?”
封坤冷笑,他并不回答郭济北的问题,反而将目光转向八大掌门,道:“你们同仇敌忾?”
八人被封坤慈祥而愤怒的眼神吓住了,沈文丰更是低下头去不敢直视,武当吴安雄沉默片刻,对上封坤的目光道:“自古仁义的君王,才有仁义的大臣;而君王残暴,大臣也会伺机效仿。”
“阿弥陀佛,我们八大门派今日众志成城,来找封盟主讨个说法。”少林世仲方丈道。
封坤大笑,“老夫掌管江湖数十年,可曾容谁说过一个‘不’字?你等犯上作乱,不怕有来无回吗?”
宋金穹闻言大笑,“不曾想,封盟主依然高高在上,看来今日的说法是非武力所无法讨回的。”
“你们居然敢对老夫动武,不觉得有些不自量力吗?”
忽然间,比武场上凭空增添近百名黑衣人,个个目光清冷,木若石柱,不错,他们正是江湖百雄。他们总能在主人最需要他们的时候及时地出现。若仔细数上一数,他们只有九十八人,张泉被杀,便少一人,而剩下的未到场之人究竟是谁,又在何处呢?
“封盟主莫非要凭借着江湖百雄逆天行事不成?”沈百年由大门外徐步走来,身后跟着陈家四绝,还有郭瑾月。
郭瑾月不是去四川卧龙岗毒王谷取解药了吗?怎么会跟沈百年一起出现在这里,还有陈家四绝,不是护送郭瑾月吗?若六天之内无法得到解药,郭瑾月将毒发身亡,难道她不知事态之严重性吗?
“瑾月,你怎么来啦?”郭济北问。
“大哥,妹妹已经长大,能给我自主选择的机会吗?”避开国际杯的追问,她径直走向敖天行,“敖大哥,我来了,我要跟你并肩作战。”
敖天行大为震惊,“郭姑娘,切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你不去取解药,是要我歉疚一辈子吗?”
“可是,我担心你,我必须来,为给我创造取解药的机会,你以身涉险,那时我取回解药,却发现敖大哥受尽折磨,甚至……”甚至为此丧命,她自然不想事情果然这样发生,故而不愿说出来,“我的心是何等痛苦,那么拿到解药又有什么意义?”
“你知道,我并不在乎那些,只要你能活下去,再多付出也值得。”
“可是我怕,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敖某信守承诺,不会对你避而不见的。”
“可我还是担心,在你需要人支持的时候,我要出现在你身边,无论是否可以帮到你,又或者你是否愿意见我,我都回来。”
“郭姑娘这是何苦呢?”
郭瑾月笑了笑,“我并不觉得苦,因为我愿意。”
颜如玉在二人谈话时已然走开,来到了台下颜乘空的面前。
“你认识我吗?”她问。
颜乘空看着她,点头。
“你知道我哥哥是怎么死的吗?”她的眼神是那样沉静,面容是那样清纯。
颜乘空再次点头。
“好,我相信你已有自己的选择。”
随郭济北前来江湖盟会的妹妹郭秀茹正在四处找寻她的颜大哥,然而她无意识地竟注意上了颜如玉,不想,顺着她向前寻找,她终于发现了颜乘空。
于是,在颜如玉连续问颜乘空几个问题后,她也赶到了。
“颜大哥,你认识这位颜姑娘?”
“她是我姑姑。”颜乘空的回答令郭秀茹吃了一惊,她自然不太知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她也不会问。
姑侄间的谈话就此短短几句作结,似乎什么也没谈到,又似乎什么都清清楚楚。
郭济北问妹妹真实情况不得,无奈之下,只好转问沈百年。
“沈兄,能否告知在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苦苦创就的寻求解药的机会,莫非便要就此宣告失败吗?
沈百年似是不忍回答国际杯的问题,示意陈雄狮来回答。
陈雄狮上前道:“昨夜行至半途,郭姑娘忽然决定不去毒王谷,任凭我们怎么劝诫,她都不听,我们只好将她带回来,不过沈庄主已另派人去取解药了,相信六日之内能赶到此,那时郭少侠再劝郭姑娘服下解药便是。”
郭济北舒了口气,“如此便好,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