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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终携伊人手 第63章

书名:燕脂旖风 作者:慕吟雪 本章字数:5259

更新时间:2011年10月14日 16:53


又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客栈酒肆里几乎桌桌都坐满了人。

一阵柔风卷了进来,有人踉跄而入!

“店小二,你们这里有没有大夫?”

只见重伤的少女靠在一血迹斑斑的青衫男子身上,长发披了半身。

“大夫?这……这小店没有大夫……”店小二被吓呆了,慌慌张张地跑来。

“那劳驾请问这里附近有么?”冷泽轻轻拂去嘴角血迹,气喘吁吁。

那小二走了过来看了落无鸢一眼,不由大惊,“这姑娘伤得可不轻,一般的大夫看不来的。”

“你这不是废话么!”冷泽累得一阵晕眩,这里难道连个管事的也没有么?

“离这儿几十里有个木兰山庄,你去那儿找大夫吧,总比咱们这种小酒店来的好!”店小二充满同情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要不我帮你们雇辆马车吧,你们带银子了么?”

“银子我有,你快给我找辆车吧,多谢了。”

马车沿着长街向远处的山路奔驰,一路苍翠繁荣的景象化成一道多彩的高墙随着马车的行进飞快后掠。

“丫头,要撑住啊,木兰山庄就快到了。”冷泽焦急地看着怀中的少女。

落无鸢虚弱地点了点头,衣衫被大片大片的血迹染红,她努力撑起身子铐在冷泽肩头,“你……和我说说话……别让我睡过去了……”

“好,好……”冷泽心疼地看着她,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我今天……是不是很厉害啊……要不是……我装晕……再偷袭他……你还……没机会动手呢……”少女嘴唇此时血色全无,她气息奄奄。

“嗯,嗯,你最聪明。”马车上的青年紧紧抱着萎顿不堪的少女,“以后还有很多事要你帮我呢……”

“真的么……”落无鸢靠在冷泽怀里笑了起来,笑得眼中隐隐泛起了泪光,“可我就是个麻烦精……我知道……”

“你是世上最可爱的麻烦精。”冷泽蓦然一阵感动,这一路嬉笑打闹着走来,那些艰险困难都不再是越不过的坎,它们早已停留在脑海中成为美好的回忆。

“呵呵……”落无鸢含着泪笑了起来,“是最幸运的麻烦精才对……你看……我身边遇到的人……都这么好……这么愿意包容我……可惜……可惜……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他们每一个人……都幸福……”

“说什么傻话……”冷泽眼眶微红,他瞪着怀里的少女,这个傻丫头像在说临终遗言似的……

“冷泽……”少女紧紧抱着身边人的脖子,额上有细密的汗珠淌了下来,“我背上的伤……好痛……呜……好痛……”

“我知道,我知道,你千万要撑住啊!”冷泽一把撩开车帘,“车夫,能再快一点么?”

“我已经很快了!”

马车飞驰在山路上,远方,木兰山庄延绵几百里的轮廓渐渐浮现出来……

三清山之巅,抬首似可摘得星辰。

此时,漫天繁星俯视着人间,闪烁的清凉光芒如同云上群仙的眼眸。

凌云高耸的山巅上,有两袭白衣相对而立,飘动的衣袂如留恋繁华盛世而降临人间的瑶池仙人。

“都是你,你这个灾星!”

掌风凌厉地扫过山巅,劲风席卷!

曼璃猛然被带到在地,乌丝垂落,纯白的纱裙铺散开来,纤弱的女子勉强撑起身子,一道血丝自嘴角边淌了下来。

“爹……”白衣女子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身后的白衣长者。

“就是从你出现开始,老夫便事事不顺!”陆沉浮眼神犀利而狠戾,“与幻水宫联姻不成,连我的得意心腹陌遥也死了,都是你这个灾星!”

萎顿于地的少女看着那白衣长者脸色苍白。

是啊,这个人不曾爱过她娘,也更不可能爱她。

血肉亲情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养育的过程,这人本就无情,对她更无养育之恩,怎么可能真的对自己好?

很久,曼璃忽然笑了起来,她吃力地站起身,披落的长发显得她愈发柔弱。

“既然如此,反正女儿也活不长久,”白衣少女看了看右手上越来越长的蓝线,幽幽微笑,“不如,爹行行好,莫要让女儿再受更多痛苦和折磨,不如今夜,就送女儿一程,让我早点解脱。”

曼璃凄然一笑,背过身去,轻轻闭上眼。

就这样死了吧,她已经对每个人都尽心尽力了,无论是罹烨还是无鸢,她很累,很想睡,就这样睡下去吧,再也不要醒了……

“这,是你自己说的。”陆沉浮眼神一暗,注视着女儿的背影,她这么不听话,就算留着也没有用,“好,那我就成全你!”

空中掌风陡然凝聚,陆沉浮内力雄厚,一掌击向曼璃,掌风吹得少女衣衫猎猎作响!

曼璃平静地闭上眼,生生死死,她经历了多少危难,现在一切,终于了结了……

劲风越来越强,就快了,白衣女子噙起一丝笑。

然而,下一秒——

有人掠了过来,轻轻抱住了她,继而,她觉得自己转了个身,耳边传来一记闷响,她觉得被人抱着飞了出去……

曼璃跌落在地上,她颤抖着睁开眼,震惊地看着身边一手支地,乌丝凌乱的人。

“罹烨……”她喃喃开口。

方才罹烨刚刚冲过十道天堑,便看到山巅上的白衣长者一掌击向曼璃,他以最快的速度掠了过去,却还是来不及反掌相击,只能转身以后背护住曼璃,生生替她挨了一掌!

此时,紫衣人单膝跪地,玉冠横斜,猛然吐出一大口血。

曼璃怔怔地看着他,方才他抱着她时,她听到那人很轻地低呼了一声,像他那么忍痛的人都忍不住叫出声,可见这一掌绝对不轻。

“你知不知道我把你救活多不容易!”曼璃勉强站起来冲过去,一把扶住那人的肩,“现在你又跑过来发什么疯!”

“我还没有死,你不要激动。”罹烨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

“哈哈……”两人身后的白衣长者抚掌大笑起来,“想不到明教教主对本座之女如此情深意重啊!”

“呵,”罹烨此时忽然站了起来,他转过身,慢条斯理地抹去嘴角血迹,笑容邪魅而不羁,“想不到阁主竟是如此狠辣之人,打自己女儿都用了十成的功力啊……”

“哼,上官烨!你中我一掌,现在不过也只有半条命,这种样子也有把握斗过我?”陆沉浮笑得狰狞。

“把握?”紫衣人魔魅地轻笑起来,略带血迹的脸在月光下分外妖冶,“我倒是鲜有作过有把握的事!”

说罢,罹烨眼神一凌,赤旋鞭陡然间如游龙现世,妖异的红光大盛!

如今他不能再被白白消耗体力,必须速战速决!

陆沉浮冷笑一声,动作快如闪电,自如地游走于红光中。

本就武功高强,而且多年前曾吸得一代昆仑奇女子凰梧得天独厚的内力,如今的陆沉浮已然是如神般的存在!

三清山之巅,红光白影映照着漫天星辰交错回旋。

罹烨因受其一掌,此时无论是体力还是功力都不比往日,不由渐处下风。

曼璃见状,稍一踯躅,两道白云出岫,少女如飞燕般掠起!

她唯一能胜过罹烨的地方便是轻功,与人对决之时,飘逸灵动快捷向来是曼璃的制胜法宝。

此时,三清山巅一场恶战争进行得如火如荼。

紫衣人手执赤旋鞭挥舞成一张火红色的网,将陆沉浮困于中心,虽伤不得他,却也令之难逃!

白衣女子飞掠在红光中,就像一阵雾,一个飞舞的幽灵,月刃剑在白练红光的掩护下次次袭向陆沉浮,却又被逼了回来。

“呵呵,你们都有伤在身,看能斗到几时!”陆沉浮大袖一甩,一阵凌厉的掌风袭来,曼璃猛然被震得飞了出去,月刃剑在陆沉浮的内力下竟反刺向空中的白衣女子!

“曼璃——”

罹烨右手挥鞭,飞身上前,一把接住曼璃,迅速闪避,长剑堪堪削去了女子颊边的几缕发丝,白衣少女眼明手快,顺势接住了剑。

“不用去突袭他,曼璃,你只要用白练扰乱他视线即可。”罹烨眼神冷亮如电,“接下来的事,我会处理。”

“好。”

白衣女子飞身而上,袖中的白绡延展如雾,灵巧宛如长蛇一般在陆沉浮周身飞舞,曼璃的动作轻灵无比,绕着那白衣长者飘然而行。

罹烨乘机迅速掠金三丈,左掌中有银光闪耀——那是玄城交给他的用于消蚀内力的蛊,只要将此蛊打入陆沉浮体内,那么接下来的事,就交给玄城了……

曼璃的速度越来越快,陆沉浮只觉眼前被一阵白雾遮挡,一片模糊,还未定神,肩背便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罹烨——”

陆沉浮怒目圆睁,猛然回头,对上了紫衣人亮如妖鬼的眼眸!

成功了?

曼璃心下一喜,然而却陡然心口一痛!

子夜,子夜又到了!

就在此时,被击中的白衣长者怒不可遏,他以全身内力一震,曼璃心如刀绞,一时忘记了抵抗,猛然间被震得飞了出去!

“曼璃——”

只见那白衣女子从凌云高耸的山巅上飘飘然坠了下去,如此纯白的颜色,刹那间,还令人以为是天上的一颗流星正划过夜空……

“曼璃——”

几乎是出于本能,罹烨不假思索地从山颠跃下,笔直追随着那袭下落的白衣!

风声在耳边张狂的叫嚣,飞扬的青丝缠绕着飘动在眼前,这种飞坠的眩晕和绝望在很多年前她体验过一次。

没有人来救她,没有人在意她,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无助的七岁小女孩。

“曼璃!曼璃!”

谁在叫她?是谁?

那个声音好像近在咫尺,又好像非常遥远。

罹烨疯了一样伸手想要拉住那个不停下落的女子,可每次只能触及那人飘飞的衣袖。

他就是抓不住,怎么也抓不住。

明明只是一伸手的距离啊,现在怎么会如此遥远……

“从前是你亲手放开了她。”

“现在即使想要追回,上天也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山巅上,陆沉浮的声音宏亮如钟

“罹烨……”她看着那个奋不顾身跃下山崖的人忽然微笑起来。

飘飞的发丝柔媚地轻擦过女子苍白的脸颊。

她的笑,是带着某种凄然的妩媚。

如此哀婉的神色宛如一柄利刃狠狠刺穿了那紫衣人的心。

现在无论怎样努力,我都抓不住你……

上苍不会再给你第二次相同的机会……

可是曼璃……

坠落的两人如流星一样划过长空,穿过山间缭绕的烟雾,一前一后跌入崖底的深潭,顿时惊得水珠四溅。

“曼璃,曼璃。”紫衣人自水中抱起那个虚弱的白衣女子。

他将她放在水潭边的磐石上,喉中一阵发甜,忍不住又吐了口血。

此时,一场恶战后的紫衣人也是衣衫凌乱。

他的半边青丝已然魔魅地披了下来,映衬着那人苍白的脸色,往日里那翩翩贵公子的尊贵感早已荡然无存。

曼璃勉强撑起身,她看着身边的紫衣人,忽然凄然笑了起来,“原来……你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你以为……我是神么……”罹烨单膝半跪,一手撑地,眼神异常寥落。

“呵呵……”曼璃看了他半晌,低头轻轻地笑,不知在嘲弄什么,“是啊…… 那我死我的,你来管我做什么……”

“那我也死我的,你何必为我去拿那龙血珠!”似乎被她的话刺痛,罹烨的眼神忽然变得十分愠怒。

“你——”曼璃狠狠地瞪着他,忽然抬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给了他一个耳光!

“都是你……都是你……”石上白衣女子颤抖着看着那人,口中兀自喃喃。

要不是他将腥风血雨带入她的生命,她本来可以活得很平静!

要不是他的出现,她不会遇上这么多恩恩怨怨,更没有那么多痛苦!

“我恨你……”她的眼中泛着晶莹的光,她的笑容如百合惨淡。

“对不起……”

轻轻抚去嘴角的血迹,最终,他只能说出如此落寞的话。

曼璃死死咬着嘴唇,体内发作的噬心蛊令她痛不欲生,此时她坐在磐石上只觉悲从中来。

她真心实意地对待身边所有人,却偏偏活得这么悲惨,这么悲惨……

“罹烨……”很久,她看着他,眼神格外哀伤,“我好累……我好累……”

真的好累啊……

压抑已久的感情,此时在噬心蛊的折磨下陡然决堤。

泪水夺眶而出,曼璃低下头去伸手捂住满是泪痕的脸,一阵啜泣。

“曼璃……”他伸手抱住怀中哭泣的女子,那人却抬手推拒。

“你走开……”曼璃一手捂着眼睛,一手却努力想要推开他,“你不要看……真丢脸……真丢脸……”

“在我面前哭很丢脸么?”罹烨看着她,眼神说不清是自嘲还是落寞,他没有理会她的抗拒,伸手抱住她,“我们回去吧……”

很久,曼璃摇了摇头,“我不想回去……我很累……”

她抬眼哀伤地看着他,“让我一个人走吧……”

她没有力气再这么纠缠下去。

罹烨看着她没有说话,忽然轻轻一笑,“如果我不让呢?”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神却暗淡了下去。

“好,你先把伤治好。如果真的要走,我不会拦你。”

最终,他没有多言,也没有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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