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何时，他的脸都藏在黑色的风帽里，低沉的语气，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当时你为什么不出手反抗？”

“我……”

肖姮姮轻盈地坐在巨石上，长风吹起她如墨的发丝，很奇怪，她的额头上忽然多出了一点泪痕状的印记，浅浅的蓝色，若隐若现。

“本来我的确不想就这样放弃，可是白雪……她居然来了……”说着话，温柔的魔女眼神变幻莫测，“每次看到她，我的心都会往下沉，她的出现总是不断的提醒我，命运是多么不公平，让我突然觉得很累，好像没了力气。”

“姮姮，你还忘不了五十年前的事……”黑袍老人声音沉了下去，他和她说话时总透着无法掩饰的关切，“那些都过去了，你还能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肖姮姮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仿佛了解了什么，她还是柔柔一笑，“我已经不年轻了，你是男人，你不会懂，那些年本该是我一生中最灿烂美好的年华，可却只能被困在暗无天日的环境里度过，这是何等滋味……你知道么？”

五十年前，北国干旱，民不聊生。

白凤乃是祥瑞之神，布施雨露，百姓打造神庙，立神像求雨。

当年的国君生性狂妄，自认人定胜天，何必低声下气地求雨呢？干脆弑神，让人们自行来掌控这世界。

于是，国君对外假意宣称，开展祭神仪式，暗中强行将任务交给庙中的神女肖姮姮，令她待到神体附身于神像，便执玉刀刺入神像眉心，将白凤斩杀。

这场行动的结果自然是失败了，她受到了神的诅咒，长年沉睡在北方尽头的黑崖之中，醒来之日，便是雪国大乱之时。

“那国君倒好，事不关己，两袖清风。”肖姮姮冷笑，这些暗中布置的任务从未对外宣称，因此在百姓眼中，铸下大错只是她一人而已。

黑袍老人回身注视着沉浸在回忆里的少女，他的目光隐藏在风帽里，可肖姮姮却好像能感觉到他的关心。

她抬起头看着他，她看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很独特，很低柔的感情。

“你好像真的很关心我……”肖姮姮看着他，忽然温柔地笑了，“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我？没有关系，我不会嫌你老的……”

“姮姮，不要胡闹。”老人似乎有些恼怒，他好像想掩饰什么，说完话便转过身去，迎风注视着脚下翻涌的云海。

肖姮姮看着他的背影，笑得特别温柔，特别甜美。

很奇怪，她看他时的温柔似乎是发自内心的，而并非平时假意的面具。

两人沉默良久，忽然听见一阵石屑滑落的声音，他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黑衣少年正奋力地带着伤爬上山巅，此刻他吃力的喘息着，目光倔强如狼。

“是你？”肖姮姮意外地看着他，这个少年不就是方才在人群中三番五次袭击她的年轻人么？

“年轻人，你来这里做什么？”黑袍老人也感到意外，沉下声询问。

黑衣少年勉强站稳了身子，一抹嘴边血迹，对着肖姮姮傲然道，“我要拜你为师。”

“什么？”白衣少女不由愕然，半晌才轻轻笑出声来，“原来你不是来寻仇，竟是来拜师？”

笑了一会儿，肖姮姮甜甜地开口，“要知道，肖世英的武功可不比我差，我和他打未必能赢，你既然在肖家，做什么不拜他为师？”

“我的确有拜他为师，可他根本没有教我什么真本事，只是闲来无聊消遣我罢了。”少年实话实说，眼里有不甘居于人下的倔强而好胜。

“所以你就一路上找我，找到这儿来了？”

“不错，如果学成了你的武功，那我也有实力对付我的仇人。”

“噢？那你从哪儿来？你的仇人又是谁？”

“我来自雩之国天狼古城，我叫南羽。仇人是上昊，他逼死了我的父母。”回想起天狼古城一战，少年的表情不自觉染上了几分杀意。

肖姮姮闻罢，耸了耸肩，“为了报仇学武功，倒也有几分骨气，可惜我不想收徒弟，你还是请回吧。”

“我……”少年本以为自己这样情真意切地爬上山巅求学，她应该很感动地答应，未料对方竟不领情，不由气得憋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你这么想报仇？”此时，一直沉默的黑袍老人忽然开口。

“是！”少年咬牙回答，眼睛里隐约有倔强的泪水。

“嗯，年轻人，你倒是很有血性和志气。”老人笑了笑，转而向那白衣少女开口，“姮姮，看他一片诚意，你就收他为徒吧。”

肖姮姮叹了一口气，瞥了少年一眼，仿佛有些不情愿，她抬头看着老人，然后忽然露出一抹又温柔又调皮的笑容，“好，你让我收，我就收，我听你的话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