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年08月13日 20:15
憾或痛苦。
“噢……”阿灵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幸福了,父母都宠她爱她,可她却还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过现在又能怎么办呢?如果以后有机会回去的话,她一定要好好孝顺他们。
“好了,你早点休息吧,以后就住在逸云阁里吧。”
显然不想多说这些话题,年轻人安顿了少女之后便匆匆忙忙地离去,好几天都没有出现。
阿灵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楼阁里,身边有两三个侍女服侍着,但也基本不和她说话。
她虽然不食人间烟火,却也是敏感的人,这些日子上昊从没有来看过她,于是忍不住心里乱了起来。
可能他……并不喜欢她吧?只是看她可怜才娶她的……
可是自己也没有勉强他嘛,既然不喜欢她,直接说好了,要是觉得她累赘,那别跟她成亲就是了,现在算是什么意思。
孤零零地住了几天,阿灵实在忍不住了,反正这里没有人限制她走动,她便一个人在元帅府内兜兜转转,来往侍从看她的眼神都古古怪怪的。
也不知道转到了哪里,阿灵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向张丞相提亲了,他的女儿比那野丫头不知道高贵多少倍!!”元帅坐在大堂里怒喝着,声音洪亮如钟。
“我不认识张丞相的女儿,我也不会娶她。”上昊单膝跪地,他肩背挺直,神色见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你给我听着,你要几个女人我不管,那野丫头可以做妾,但张丞相的女儿必须是正室夫人!”元帅的语气丝毫不容抗拒。
“阿灵是我唯一的正妻,别的女人我不想要!”双方剑拔弩张。
位高权重的中年男子此刻忽然一把扳住儿子的肩,“你脖子上的红线呢?给那个丫头了?”
“是。”
“你——!那野丫头凭着几分姿色就把你迷成这样了!!”元帅狠狠地一掌击向桌面。
“这是我的事情。您身为元帅不应过问属下的私事!”上昊与其冷冰冰地对峙着。
“哼,好小子!”元帅勃然大怒,举起身侧的长刀,银质的大刀鞘毫不留情地狠打在年轻人的背上!
上昊闷哼一声,却依然挺直了身子没有丝毫妥协。
元帅看着冷漠倔强的年轻军人,冷酷的眼睛里忽然闪现出深远的光。
这个孩子并不是他的亲子,精明的元帅早就知道那个青楼女子的话不可信。
不过他既然这么喜欢那个野丫头,不如遂了他的心愿,因为万一有一天上昊发现了自己的身世后,想要摆脱他的控制,那么那个丫头就可以作为牵制,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想到这儿,元帅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然而还没说话,一个蓝色的身影便冲了进来。
“你……你为什么打他!”少女气呼呼地站在元帅面前,神色毫无恐惧之意,“你不喜欢他娶我,你找我好了!是我逼他这么做的!”
上昊诧异地看着突然冲进来的少女,一时都忘记了阻止。
阿灵此时正在气头上,她有个软弱的毛病,就是发起火来也会忍不住流泪,于是少女抽泣着大声说道,“他喜不喜欢别的姑娘是他的事!就算听你话他也不会高兴!!你是他爹居然这样打他!!简直,简直——”
阿灵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抹了抹眼泪,一跺脚,“你是他爹!!你怎么可以不疼他呢!!!”
说完,她转身头也不回地奔出了大堂!
回到逸云阁时,天色已晚,一轮弯月半藏在云朵中。
屋里没有点灯,少女坐在床边伤心地抹着眼泪。
原来他们成亲会惹来这么多麻烦,难怪他都不怎么理她。可能那家伙真的只是同情她才这么做的,现在又不好意思甩开她去娶那个什么张丞相的女儿。
越想越伤心,眼泪浸湿了脸颊。
“阿灵。”有人推门而入,月光照耀着那人高大的身影。
阿灵委屈地跑到上昊跟前,又像个孩子般扑入他怀中。
“怎么还在哭?”上昊抬起她布满泪痕的脸蛋,拭去那些泪水。
“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去娶那个什么丞相的女儿好了,我一个人回去……”少女抽抽嗒嗒地越说越伤心。
“谁说我不喜欢你,傻瓜,你又在乱想什么?”年轻军人哭笑不得,他胡乱地擦着少女的泪痕,哄女孩儿并不是他的强项。
“可是……可是……你根本不理我……不理我……”少女的眼泪又接二连三地落了下来,朦胧的月光流转于她清丽的容颜,让人看得心都要碎了。
上昊注视着少女泪涟涟的模样忍不住去吻她颊上的泪水,少女湿润的脸颊似乎能温暖他的心。
明月光,冷夜色,这样的黑暗如同一道感情的催化剂。
在铁与血中长大的军人从没有感受过这样温柔的关切和缠绵的感情。
她跟着他跳崖;她为他跟冷酷的元帅叫嚣;她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从小习惯将感情深埋在厚厚的心墙之内,此时少女憔悴的脸颊令年轻人的心猛然跳动起来,原来他的一生除了‘铁’和‘血’之外还有爱在流淌。
漆黑的夜里,他温柔地捧起少女的泪颜,凝望许久终于吻了下去,唇唇相触的一刹那,他只觉得心中的感情如决堤般随着月色倾泻而出……
那天过后,元帅对阿灵的态度有了些转变,虽然他的语气依然冷酷,但总还能说得上话。
少女虽然有所察觉,但也不会明白这态度背后的深意,因此始终小心翼翼的,从来没有惹是生非。
夜里,星光淡淡,纤云来去。
书房中,上昊依然在处理着近来的军务公文。
阿灵端了碗莲子羹放在案边,然后笑意盈盈地凝视着坐在案边的人。
“今天,我爹有找你麻烦么?”将少女拉到身侧,上昊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
“没有,”阿灵的笑脸像朵绽放的大百合,然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反正呀,我看见你爹就躲得远远的……”
“算你机灵,”案边的军人也忍不住微笑,“已经很晚了,你脸色不太好,早点回去休息吧。”
“不用,我不累,”少女连忙回答,“我就在这儿陪你好了。”
上昊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也好,你在我身边我也安心。”
“哦……”阿灵慢悠悠地回答着,然后迷惑地眨了眨眼睛,她这么弱的人也能让他觉得安心?好奇怪哦……
烛光摇曳,她慢条斯理地磨着墨,只要他不开口,她绝对不会主动说话打扰他。
冷风吹来,木窗嘎吱一声被吹开,年轻军人立刻抬起头看着薄衫薄裙的女子,他不会说好听的话,但内心还是敏锐的。
“你冷不冷?”他握着她冰冷的手。
阿灵刚打了个哆嗦,还没有反应过来,于是慢吞吞道,“不冷。”
上昊看着她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他站起身解下外衣披在少女身上。
阿灵的脸微微发烫,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从前她懵懂无知,总是大大咧咧地跟人搂搂抱抱,然而那天以后,初经人事的少女才忽然学会了害羞。
年轻军人看着她微红的脸颊,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以前是谁成天抱着我又哭又笑的。”
“以前我又没嫁过人……”少女红着脸嘀咕。
上昊将她抱在怀中,窗棂外,弯月带着残缺的美。
他们的幸福来得太快,太顺利。
可惜上苍不会让‘团圆美好’在世间停留太久。
“上昊……我……我有点头疼……”忍了很久,少女还是忍不住轻轻地说道。
上昊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滚烫。
“你发烧了,”他担心地看着她,“头疼多久了?”
“嗯……大概……一天了吧……”阿灵支支吾吾,老老实实地回答。
“怎么不告诉我?”他怜惜地将她的碎发捋至耳后,阿灵的脸颊苍白瘦削。
“我……我怕麻烦你嘛……”少女小声地说道,生怕他会不高兴似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客气了?”上昊俯身揽起她的裙裾,将她横抱起来,他看着她明澈的眼眸柔声道,“我是你丈夫,就跟家人一样,没有麻烦不麻烦的,知道么?”
“知道了。”少女听话地点头,然后抱着他的脖子展颜微笑,心里有股暖暖的气息在流动,她纯纯地笑道,“你真好呀!”
她的心里只有好和坏,找不到别的形容词来描述一个人。
“傻瓜,”他抱着她大步走向逸云阁,“我先送你回去,处理完这些事情马上来陪你。”
“好。”她懂事地笑了笑,继而闭上眼睛温顺地将头靠在军人的肩上。
那时的她天真地以为,这个肩膀可以依靠一生。
阿灵病了很久。
她从小生活在皇宫里娇贵惯了,这几个月奔波来去,一会儿跳崖,一会儿伤心憔悴,现在安稳下来,心里放松,便发起烧来。
她迷迷糊糊地躺了不知道多少天,上昊时常在她身边照顾着。
“咳咳……”喝了一口姜汤,少女被辣得直咳嗽。
“怎么了?”上昊拍了拍她的后背。
“没事没事,”阿灵连忙道,她现在不是公主,必须努力适应一般人的生活,这一点她还是明白的。
于是少女鼓足勇气又喝了一大口,结果被呛得面红耳赤。
“你喝不惯姜汤?”上昊关切地看着她,放下碗。
“不是……”少女摇了摇头,然后想起了什么,露出懵懂的表情,“我家以前喝的姜汤是甜的,为什么这里的姜汤不甜?”
“哦……”上昊恍然大悟,原来她喝姜汤是要放糖的,可这不是哄小孩儿的喝法么?
“我知道了,它会变甜的。”军人的笑容淡而温暖,他拍了拍少女的脑袋,起身走出房间。
阿灵看着他的背影,微笑着靠在枕头上。
也不知道她的父王和母后怎么样了?他们是不是还在生气呢?
对了……要不要告诉上昊自己的身份?算了算了,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以前的在骗他?其实不说也无所谓啦,反正现在不可能回去了。
不一会儿,上昊便重新回来了,他坐到床边又喂她喝了口姜汤。
“咦?真的甜了!好神奇!”阿灵顿时高兴起来,一口接一口地喝了起来。
上昊看着她的笑容,这么简单的事都可以称之为‘神奇’,难怪她总那么容易笑出来。
喝完,少女满意地咂了咂嘴,又开始本性难改地往上昊那里蹭。
“头还疼么?”他伸手探向她的额头,“烧还是没退。”
“嗯……我头晕乎乎的……”少女无神地半合着眼睛,蝶翼般的浓密睫毛轻轻颤动着。
“你还在发烧,当然头晕,再睡一会儿吧。”他将枕头放下,让她好好躺着。
阿灵忽然拉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年轻人担忧地看着她,以为她又哪里觉得不舒服。
少女看着他不说话,只是脸变红了。
从前她生病的时候,妈妈或姐姐总会抱着她,哄她睡觉。
但是现在她已经不再是纯粹无知的少女,阿灵看着自己的丈夫脸红了很久,才软绵绵地小声开口,“你……你抱抱我嘛……”
“我——”上昊懂她的意思,但长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对太柔情的举动感到变扭。
“我没别的意思。”见对方不回答,少女尴尬地口不择言起来。
年轻军人听到这样的话顿时也面红耳赤,此刻,他也不过是个腼腆的少年。
于是两个人相对无言,气氛暧昧。
“你到底抱不抱啊?”少女终于忍无可忍,率先打破沉默。
上昊总是很宠她,于是向她张开手。
阿灵笑眯眯地红着脸靠入他怀中,周身弥漫着那人熟悉而冰冷气息,少女安心地闭上眼睛。
“上将军,元帅找您议事。”不知何时,突然有人前来禀报,打破了这一刻的温馨。
上昊看了看怀中的少女,眉间隐隐有几分不悦的神色。
“我没事,你去吧。”阿灵懂事地示意他离开。
军人淡淡微笑,明明成了亲,却又不能好好照顾她,让他觉得内疚,只能吻了吻少女的额头道,“你先睡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阿灵听话地躺下闭上了眼。
然而这一去,他很久都没有来。
少女不知道又昏昏沉沉地躺了几天。
某天清晨,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侍女,“上昊他在哪儿?”
“上将军出征了。”侍女恭敬地回答。
“出征?去哪儿出征了?”
“据说是讨伐晔国。”
什么?阿灵如遭晴天霹雳,她愕然地看着她,晔国?开玩笑!她听错了吧?
“你说是哪儿?再说一遍!”阿灵一把抓住侍女,神色惊恐。
“就是……灭晔国。”侍女被她抓得生疼。
阿灵心中阵阵发凉,她禁不住颤抖起来,晔国……那是她的家啊,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她要去阻止他!
少女从床上一跃而下,开始慌慌张张地收拾东西。
“夫人!夫人!你别乱动!将军回来会责怪我们的!”侍女手忙脚乱地跟在她身后,不知道这年轻的夫人是怎么回事。
“我要去晔国!我不能让他出兵!”阿灵颤抖而快速地将衣服扔到包裹里,声音都在发抖。
“可,可这不可能的呀,将军也未必想去,”侍女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但皇帝让他出兵,他要是不去会被杀头的呀!”
阿灵猛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杵在原地,瑟瑟发抖,她……她也绝对不想让他被杀头啊……
怎么办?怎么办?
她又下意识地开始收拾包裹,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回晔国,那里有父母,姐姐,那都是她至亲的人啊!
念转至此,少女再也不犹豫,换了衣裳,带了些随身必须品便不顾侍女们的阻拦,疯了一样冲出元帅府!
大海边,硝烟弥漫。
晔国疆域不大,那里的人都以歌舞才艺闻名,重文轻武,兵力弱小。
不久前,晔国与北国联姻不成,正处孤立无援,于是雩之国趁虚而入,祖炎帝早已觊觎那片肥土良久,对晔国的美人也垂涎三尺,于是立刻派兵出击。
天海苍茫,马声飒踏。
如画的江山已被万千铁骑蹂躏得面目全非,鲜血宛如鲜艳的桃花,一朵朵支离破碎地绽放。
十万精兵,气势如虹,眨眼间便倾覆了天下。
恢宏的宫殿只剩下断壁残垣,旌旗横斜,萎靡不振,国破家亡的土地上,放眼是一片烟火海洋。
妇女的叫喊声,男子的哀号声,此起彼伏。
上昊已然率人攻破晔国核心城池,宫殿里,女眷们惊恐地提着裙裾四处奔逃。
晔国国王悲痛欲绝,上吊自尽,皇后肝肠寸断,哭倒在帝王身侧,而长公主则不知所踪,二公主更是早就不在宫内。
这个国度早已群龙无首,但倔强的士兵们却依然在奋力抵抗外敌的侵略。
大火焚烧着宫殿,上昊提剑在宫中辗转厮杀。
冷风吹来,吹落了宫壁上两位公主的画像,火,顺着画卷侵蚀。
军人的眼角忽然一跳,他挥剑歼灭对手后,突然飞快地火中抢过其中一幅画卷。
画上的少女女飘逸灵秀,画卷左下方的落款是:恭贺二公主潇华及笄。
这个人……怎么会这么像她?
握剑浴血的年轻军人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冷意,仿佛是剑的寒光弥漫到了心口。
不可能,应该只是容貌相似而已。
他握紧了长剑将画重新扔入火中。
宫殿外又有些残余的兵将嘶吼着杀了上来。
上昊眼神一清,提剑掠出宫外,重新杀入战团。
他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只是麻木地夺取着一个又一个人的性命,有几个瞬间,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在干什么。
滚烫地鲜血飞溅出来,染上了那人英俊的脸颊,冰冷的盔甲,乍一看宛如浴血的修罗。
无数人冲了过来,宛如飞蛾扑火,他要做的只是面无表情地砍杀。
不远地方,他听到一声恐惧的尖叫,紧接着一道影子向他冲来。
浴血的军人想也没想,反手便是一剑!
“上昊……”有人在低声唤他。
他霍然转身,中剑的少女已然萎顿地倒在地上,鲜血从伤口中沁溢而出,染红了少女的衣裙。
剑只入了三分,但却已足够。
上昊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哑声道,“你……你真的是……陈潇华?”
重伤的少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哭,眼泪像破碎的月光洒落在残酷的战场上。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说!!”他注视着哭泣的少女突然心痛地低吼,眼里布满红丝,绝望得像要滴出血来。
潇华悲哀地看着他,泣不成声。
她错了,她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不应该任性逃婚,不应该在大漠上遇见他,更不应该去粘着他。
投身在帝王之家的女子,命中注定要成为政治的牺牲品,而她却从未想得这么深远。
于是,国破家亡便是她反抗命运的结果。
“我带你去找大夫……”上昊心中乱成一片,他下意识地扔下剑想将她抱起来。
“你不要过来!我恨你!我恨你!!”
悲哀的公主用尽全力哭喊起来,拼命挥手示意他离开。
如今的她如何还有颜面活下去?
因为自己的任性带来了这样的祸乱,父亲,母亲,姐姐,家园,全被烧成了灰烬,什么都没有了,因为她而灰飞烟灭了。
“我恨你!!你走开!!”
她的话像匕首一样反复撕裂着那人的心,他看着她,没有进,也没有退。
鲜血淌了一地,少女已然气息奄奄,“我……我恨你……你走……走……”
她无力地躺在地上,仰起头,那人受伤的眼神令她一阵钻心的痛。
对不起,她真的不能再活下去了,所以……让她死吧……不要救她……
视线渐渐模糊,伤口的疼痛也消失无踪。
她好像看到了宁静的大海,海边是爱唱歌的姐姐,慈祥的父母,一切祥和得像阵和煦的海风……
她以为她死了,可是偏偏又再次醒来。
这里是哪里?
她躺在冰雪砌成的寒床上,雪白的长发融入了一片相同的色彩。
雪地一望无际,几株梅花盛放在寒冬中,寥落而忧伤。
梅花树下,女子的背影如梦如幻。
蓝裙飘展,雪发飞扬,寂寞的箫声,如泣如诉,一如她伤痕累累的过往…………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