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连咬人的力气也没了，也不知道这荒郊野外的有没有野兽，真可怕……

四下寂静无声，女子脑中的弦绷紧了，她紧张地聆听着四周的动静，这种四肢无力却神志清醒的感觉比昏迷更可怕。

一朵乌云飘来，雨水淅淅沥沥地飘落在这片无人问津的林子里。

年轻的舞姬向来畏寒，此时雨水沾湿了她的纱衣，寒冷刺骨。

淋雨好，淋雨好，怎么着也比被人轮暴好。

诗雅努力乐观地看待问题，人却一阵阵发抖，嘴唇也渐无血色。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女郎隐约感觉到有什么在靠近，她听不见脚步声，也看不见人影，只能凭着天生敏锐地直觉判断。

忽然，有人将她横抱起来，诗雅吓得一声尖叫。

“原来你还醒着。”有人在她耳边低低开口，这个怀抱，这个声音都带着熟悉的冰冷气息。

“上昊？”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嗯。”

诗雅静静吐出一口气，只要他在，她就能安心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太后这次召你进宫，我就有些怀疑，有守门的士兵说看到你的软轿出了城，我就出来看看。”上昊走在黑暗里，走得很稳，也不知他是怎么辨别的方向。

“你就一定知道我在林子里？”诗雅有点好奇。

“多亏那几个疑神疑鬼的轿夫，我出了城就看到他们慌慌张张地往回跑，还叨念着什么林子里的狐妖女鬼。”上昊也是淡淡笑了，“只有你能扯出这些乱七八糟的。”

诗雅欣慰地笑了，她伸手搂住那人的脖子，靠在他肩头，方才紧绷的弦此刻松懈下来，她闭上眼，忽然有些心酸。

雨丝飘摇，他抱着她走出山林，这里是郊外，离都城有一段距离，此时已经很晚，城门恐怕也关闭了。

远方，山间，一盏霓虹闪烁，似乎有家建在山间的小客栈。

“城门关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一晚吧。”

上昊环视着林外荒凉的景致，忽然觉得怀中人在颤抖。

女子抱着那人的脖子，将脸颊埋在他肩头，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在哭泣，很久，她才闷声开口，“你怎么不早点来呢……”

很轻很短的一句话，却包含了太多委屈和无奈，伫立雨中的男子只觉得心中一沉，这是他浴血沙场时都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仿佛是用尽全力都无法扛起的沉重命运，几乎要在一瞬间击溃他内心所有的掩饰。

“怎么了？你怎么不走了？”

怀中的女子不明所以地抬起头，那无意间流露的眼神清澈懵懂，又令他回想起昔日大漠上盈盈起舞的少女。

“闭眼。”他忽然开口，语气冰冷无澜。

“不许凶我。”

以前他不会这样对她，虽然现在她以新的身份出现，但还是受不了那人漠然的语气，“我又不怕你！你干吗总是对我这么凶！”

“我没有凶你，我一直都是这样，你知道的。”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上昊掠向了远方山间的客栈。

这里的客栈人很少，荒郊野外，鲜有人至，店内生意清淡。

客房内，诗雅将湿衣服脱下，挂在窗前架子上，然后将自己裹在被子里。

“你也被雨淋了这么久，穿着湿衣服不冷么？”

紫衣女子关切地开口，然后才意识到这间客房里只有一张床，而她的身份也不再是他的妻子了，于是诗雅露出了恬不知耻的笑容。

上昊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随意道，“我不像你，一淋雨就会生病，没事。”

“嗯？你怎么知道我一淋雨就会生病啊？”她笑眯眯地看着他，问完后，笑容忽然僵硬起来。

上昊若有所思地回过头，然后走上前揉了揉她的脑袋，眼里竟有几分柔和的笑意，“你不是被雨淋坏脑袋了吧？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嘛。”

诗雅愕然抬头，那人也没有多话，只是从桌上拿起那碗刚送来的，热腾腾的姜汤，坐到床边，“你喝完姜汤再睡一觉，就好了。”

他舀了一勺姜汤送到她唇边，她没有张口，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放糖了，快点喝。”上昊举着勺子，耐心地等着她。

“哦……”她下意识地张开嘴，姜的辛辣伴着糖的甘甜滑入喉中，一股暖意驱散了寒冷，女子的眼眶忽然湿了。

她淋雨后会生病，她喝姜汤一定要放糖，这些都是她以前的习惯啊……

难道……他已经发现了？

不可能，如果他真的发现了，就必定知道自己混在雩之国的意图，以他的性格，他还会对她这么好？

一口一口喝着姜汤，隔着朦胧的热气，诗雅看着那人，他依然冷俊，只是此时的眸中依稀带着浅浅的笑意。

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这样的眼神了。

昔日大漠上的年轻军人虽然气质冰冷，但眼里尚流淌着淡淡的温暖，然而岁月如梭，如今，他愈发冷酷，甚至连眼眸深处的那抹暖色也不复存在。

诗雅看着他，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碗中，宛如断了线的珍珠。

上昊放下勺子，伸手拭去她的眼泪，眼神复杂，“怎么又哭了？”

诗雅勉强笑了笑，眼泪却不争气地接二连三滑落，“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我们只是陌生人……”

“我只是把你当作了她的替身，”年轻军人苦笑着牵动嘴角，“这样，你总不会内疚了吧？”

“好……好……”诗雅流着泪微笑点了点头，只要他没发现，怎么样都好，虽然每次见到他，她心里都会很疼，像被人撕扯一样疼。

其实她不曾恨他，当年灭晔国也并非他的本意，君王的下令臣子又能如何？

只可惜上天弄人，他们早已不是大漠上那对琦年玉貌的少年人，如今只剩下对立的命运。

诗雅轻轻靠在他肩头，闭上眼。

泪水沾湿了女子的脸颊，她不想让他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