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20:15
以见其馀,皆极精之言,且具世界眼光者也。王君治哲学,通外国语,平日论文,时有达旨。余向见其《人间词话》,信为佳作。年来闻其行事不甚可解,竟成世所谓"遗而不老"之人。此非本文所应论。就本书,论本书,却为甚有价值耳。至于今日,中国声乐之学,衰息极矣。世有有心人,欲求既往以资现在,则此书而外,更应撰论述明南曲之书词之来源与变化;汉魏以来,至于明清声乐之迁嬗,亦应有专书论次。盖历来词学,多破碎之谈,无根本之论。乐学书中,《燕乐考原》、《声律通考》虽精,而所说终嫌太少也。必此类书出于世间,然后为中国文学史、美术史与社会史者,有所凭傅。
原载《新潮》第一卷第一号,1919年1月1日出版三 读《宋元戏曲史》
赵景深一 优语录与幽默笔记王国维在一九○九年写了一卷《优语录》,搜集唐、宋的滑稽戏,计五十则。后来他在一九一五年初版的《宋元戏曲史》第一章后半和第二章《宋之滑稽戏》里,把这五十则材料选用了三十五则。现在表列入选和未入选的次序如下:
入选未入选另外还增加了十八则。他在前几年还只搜到五十则,但过了几年就已搜集了六十八则,可见这一类的材料是还可以继续去发现的,只要我们用力去搜讨。
最近胡山源的《幽默笔记》出版,内有《倡优》一类,其中颇有不少唐、宋滑稽戏的材料,也有一小部分是王国维所不曾举过的,可惜严格地说来,这一小部分都不能算是真正的滑稽戏。其中有一则《甲子丙子生》应引明刘绩的《霏雪录》,他却引了晚出的清雷淑的《渔矶漫钞》。但他无意之间,却替王国维弥补了一个缺憾,那就是一则《钱眼内坐》,王国维引的是明田汝成的《西湖游览志馀》(胡山源亦并引田汝成的《委巷丛谈》,题作《南渡诸将》),并注云:"此条当出宋人小说,未知所本。"而胡山源恰巧引的是宋罗点的《闻见录》,这岂不是替王国维解决了一个小小的问题么?
二 元人杂剧的渊源王国维《宋元戏曲史》第八章《元杂剧之渊源》,把元杂剧与宋官本杂剧和金院本名目相同的列成一表,以为元杂剧的材料是"取诸古剧"的。他的《曲录》(1909年)作于《宋元戏曲史》(1915年初版)以前,所以在《宋金杂剧院本部》里,《风花雪月》、《船子和尚四不犯》、《庄周梦》、《双斗医》条下,都不曾注出同名的元人杂剧,这些在《宋元戏曲史》里就都添上了。
但《宋元戏曲史》的对照表也不甚完全。现在补列一些在下面:
元杂剧金院本名目作 者剧 名关汉卿武则天肉醉王皇后武则天郑廷玉孟姜女送寒衣孟姜女周文质持汉节苏武还乡苏武和番无名氏忆故人戴王访雪访戴同西王母祝寿瑶池会王母祝寿同小李广大闹元宵夜闹元宵同吕洞宾戏白牡丹白牡丹金院本还有《蟠桃会》和《衣锦还乡》,元杂剧用这两个名称的实在太多了。用"蟠桃会"的有钟嗣成的《蟠桃会》和无名氏的《蟠桃会》、《众神仙庆赏蟠桃会》、《祝圣寿金母献蟠桃》等;用"衣锦还乡"的有张国宾的《汉高祖衣锦还乡》、《薛仁贵衣锦还乡》,无名氏的《冻苏秦衣锦还乡》、《米伯通衣锦还乡》、《汉公卿衣锦还乡》等。
与金院本《牵龙舟》相同的,王国维既举关汉卿的《隋炀帝牵龙舟》,又举庾天锡的《隋炀帝风月锦帆舟》,可见他是不避重复的。据此,则应补列以下各条:
赵明道 陶朱公范蠡归湖 范蠡(金)睢景臣 莺莺牡丹记 莺莺六么(宋)无名氏 庄周半世蝴蝶梦 庄周梦(金)原栽《青年界》第九卷第三期,1936年3月出版四 国学论丛王静安先生纪念专号序梁启超海宁王先生之殁,海内学者同声恸哭,乃至欧洲日本诸学术团体,相率会祭表敬悼,出版界为专号纪念者亦既数四。我清华研究院为先生晚年精力所集注,同学受先生教益最深切,所宝存先生遗稿亦较多。既裒校专书,将锓诸木,更采其短篇为世所未觏者,先付排印,附以同人各记所睹闻之先生嘉言懿行及对于先生学术思想有所论赞者,凡若干篇,为本论丛纪念号,志哀思焉。先生贡献于学界之伟绩,其章章在人耳目者:若以今文创读殷墟书契,而因以是正商周间史迹及发见当时社会制度之特点,使古文砉然改观;若创治《宋元戏曲史》,蒐述《曲录》,使乐剧成为专门之学。斯二者实空前绝业,后人虽有补苴附益,度终无以度越其范围。若精校《水经注》,于赵、全、戴外别有发明;若校注蒙古史料,于漠北及西域史实多所悬解。此则续前贤之绪,而卓然能自成一家言。其他单篇著录于《观堂集林》及本专号与夫罗氏、哈同氏诸丛刻者,其所讨论之问题,虽洪纤繁简不一,然每对于一问题,蒐集资料,殆无少遗失,其结论未或不餍心切理,骤视若新异,反复推较而卒莫之能易。学者徒歆其成绩之优异,而不知其所以能致此者,固别有大本大原在也。先生之学,从弘大处立脚,而从精微处著力;具有科学的天才,而以极严正之学者的道德贯注而运用之。其少年喜谭哲学,尤酷嗜德意志人康德、叔本华、尼采之书,晚虽弃置不甚治,然于学术之整个不可分的理想,印刻甚深,故虽好从事于个别问题,为窄而深的研究,而常能从一问题与他问题之关系上,见出最适当之理解,绝无支离破碎专己守残之蔽。先生古貌古饰,望者辄疑为竺旧自封畛,顾其头脑乃纯然为现代的,对于现代文化原动力之科学精神,全部默契,无所抵拒。而每治一业,恒以极忠实极敬慎之态度行之,有丝毫不自信,则不以著诸竹帛;有一语为前人所尝道者,辄弃去,惧蹈剿说之嫌以自点污。盖其治学之道术所蕴蓄者如是,故以治任何颛门之业,无施不可,而每有所致力,未尝不深造而致其极也。先生没齿仅五十有一耳,精力尚弥满,兴味飙发曾不减少年时,使更假以十年或二十年,其所以靖献于学者云胡可量?一朝嫉俗,自湛于渊,实全国乃至全世界学术上不可恢复之损失,岂直我清华研究院同学失所宗仰而已。顾我同学受先生之教,少者一年,多者两年,旦夕捧手,饫闻负剑辟咡之诏,其蒙先生治学精神之濡染者至深且厚,薪尽火传,述先生之志事,赓续其业而光大之,非我同学之责而谁责也。先生之自杀也,时论纷纷非一。启超以为先生盖情感最丰富而情操最严正之人也,于何见之,于其所为诗词及诸文学批评中见之,于其所以处朋友师弟间见之。充不屑不洁之量,不愿与虚伪恶浊之流同立于此世,一死焉而清刚之气乃永在天壤。夫屈原纵不投汨罗,亦不过更郁邑侘傺十数年极矣,屈原自沈,我全民族意识上之屈原,曾沈乎哉?丁卵仲冬梁启超扶病书。
原载《国学论从》第一卷第三号,1928年4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