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幕笼罩四野的时候,白天商客云集的市集被腾出了一大块空地。人们用木杆搭成支架,依次堆垒成许多垛儿。接下来,随着大家围着这些柴垛儿坐定,一簇簇的篝火便燃起来了。
都说草原是歌的海洋,舞的故乡。篝火刚刚燃起,一群群身着艳丽的男男女女便围着篝火唱起了歌,跳起了舞。伴随着欢歌快舞,是胡笳那柔和、浑厚、圆润、深沉的声音。
我坐在篝火前,眼睛虽然盯着人们欢快地歌舞,心情却是有些沮丧。
原本我以为,我今天晚上终于找到了一个好机会,来打听有关沙海城的消息。哪知道晚上我和乌雅刚刚吃完晚饭,正准备出门的时候,且莫车带着他的两个随从出现在我的穹庐中。
“听说你想去见识草原上的篝火晚会,我今天晚上特地抽了一个空,陪你过去看看!”且莫车在说这话的时候,瘦削的脸上满是笑容。
我忙瞟了一眼乌雅,有点怀疑是这个丫头告的密。不过这丫头却是满脸的严肃,俨然毫不知情的样子。没办法,我只得装了一个受宠若惊的表情:“王子若是有事要忙,不必特意过来陪我,有乌雅陪着我就够了——”我话还没说完,手臂上就挨了乌雅狠狠的一掐。转眼一看,某个家伙正满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
且莫车过来执起我的手:“果然还是汉族女子贤良识大体,哪像、、、”他话说到这里,又连忙改了口:“走吧,本王子今晚的要事就是陪我的女人去开心一下。”
他话说到这里,我也无法出言拒绝了。于是,在且莫车的半搂半抱中,我们来到了篝火晚会的现场。
其实,马背民族在草原上举行篝火晚会,除了欢庆之外还有其特殊的意义。一是草原空矿、蚊虫较多,燃起篝火不仅可以取暖,也能用烟火驱散蚊虫。二是草原一望无际,很难辨别方向,点燃篝火既可照明,也可为夜色中行走的人指明方向;三是草原草木多、野兽也很多,点燃篝火可以驱吓野兽保护人、畜安全。四是草原人民多过游牧生活,居无定所,篝火晚会随时举行,符合生活习俗。当然,我们今晚的晚会,主要还是为了欢庆。
熊熊的篝火点燃了人们的激情。
且莫车喝了一些酒,情绪似乎有些高昂。他凑在我的耳边,唱起了一首歌儿。我听不懂歌词的含意,却从那曲调的优美缠绵中听出来了,这似乎是一首情歌。
“火红的篝火洒在你脸上,你纯真脸庞像个孩子一样。琴声悠扬是我在歌唱,歌声唱给我心爱的姑娘听。我想吻你的脸颊,我想吻你的长发,我想你靠在我胸膛不管夜多漫长。我想吻你的微笑,我想吻你的忧伤,有你的地方哪里都是天堂、、、”且莫车唱着唱着,将歌曲用汉语唱了出来。
他一边唱,一边轻轻摩挲着我的手。
虽然他并没有看我,但是我感觉到自己的耳根火辣辣地烫了起来。
“别这样,王子,别人会看到的。”我想要挣开
自己的手,且莫车却将我的手抓到了他的唇边,轻轻吻了起来。
他那深情款款的样子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似乎眼前的这个少年已经爱上我了。
我下意识地往四周一看,却在不期然中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白天遇见的那个男人,他此刻正坐在我的对面。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和且莫车,唇角边闪现出一丝讥诮。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个笑容,我的心竟然有一刻的慌乱。
“@#!%……!”有人欢呼一声,紧接着,我和且莫车都被身边的人拉着站了起来。
“别慌,这是我们这儿的‘育呼尔’舞,等一下你跟着大家一起跳就行了。”且莫车笑着对我说。
且莫车的话刚说完,随着音乐的节奏,人们开始跳了起来。他们时而左右摇摆,时而前俯,时而后仰。
我起初有些手忙脚乱,不过这舞步并不复杂,所以没过多久,我也能生涩地跟上众人的脚步了。
跳了一会儿,人们欢呼一声,随即人群分分合合,我和且莫车被分开了。
我的心头一松,往对面一看,却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面孔。
“你的男人在左边呢!”有人提醒道,我下意识地往左边一看,刚好看见且莫车在冲我微笑。
我刚想回且莫车一个微笑,却突然意识到我身边那人说的是汉语。我心头一惊,转眼一看,白天见到的那个男人正站在我的右边呢!
“是你!”我惊喜地叫道。
男人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我想起之前看到的那抹讥诮的笑,忍不住解释道:“他不是我的男人。”
男人握着我的手甩起来:“这似乎与我无关。”
我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半响,我才试着问道:“请问这位大哥,你是不是从沙海城过来的?”
男人一个舒展的擦地拖步:“姑娘想知道些什么?”
想知道些什么?我有一时的迷糊,我想知道的太多了:譬如说苏将军他们是否还在沙海,譬如说阿里他们一家是否平安,譬如说赵纶是不是已经离开了沙海,譬如说他能不能为我捎上一封信、、、可是,这些话,我能向一个陌生人问起么?
“姑娘在沙海还有亲人么?”男人间我没有回答,再一次问道。
我想起赵纶被我戏弄时那傻傻的笑容,心头一时温暖起来:“是的。”
“姑娘现下似乎生活得很好,还有必要打听亲人的下落么?”男人的声音里再次出现了讥诮。
我的心被莫名地刺痛了:“你怎么知道我生活得很好!”
话一说完,我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怎么能在一个陌生男人的面前发泄自己的情绪呢!
男人不怒反笑:“你的亲人叫什么名字,说出来或许我认识?”
我低低地对着他道:“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话未落音,舞步一变,一转眼间,男人离开了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