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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贴身侍读

书名:陇上梅 作者:湘江伊人 本章字数:3975

更新时间:2011年07月24日 07:04


未时两刻的时候,赵纶小憩醒来。他先是吩咐大龙二虎助他盥洗,然后又带着我来到了书房。

日头正烈,阳光白晃晃的,让人不敢直视。知了不停地在枝头鸣叫,似也受不了这酷热。赵纶大踏步地走着,我则碎步跑着跟在后面。

来到书房之后,赵纶不停地嚷热,我连忙为他拧来了一条湿毛巾,帮他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侍读侍读,也就是在赵纶读书的时候负责服侍他。

他渴了,我得端来茶水;他饿了,我则端来糕点;他要写字了,我则要伺候笔墨纸砚。

幸好,王府里的条件优厚,早在赵纶来书房之前,就有人预备好了冰块搁在书房的四周。所以,片刻之后,我们便觉得遍体生凉,不再感到炎热了。

将上好的纸铺开,再磨好磨,我便静静地立在了一旁。

傅先生说了,要赵纶写一篇有关权势的策论,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写。

赵纶来到书桌旁坐下,他呆呆地看着那张展开的纸,迟迟没有动笔。

“榆生,”就当我在这一室阴凉中昏昏欲睡的时候,这家伙硬是将我从迷糊的状态中扯了回来:“你如何看待权势?”

“权势——”我纠结了一下,随即含含糊糊地道:“权势好哇!”

“有什么好?”赵纶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眉头皱了起来。

我心神一凛,随即嬉皮笑脸地:“若没有了权势,如何弄来这么多冰块,这炎炎夏日如何度过呀!”

赵纶一巴掌“啪”地一下拍在书桌上:“桑榆生,你好大胆子,你是在嘲弄我们庆王府以权谋私吗?”

我的瞌睡虫一下就飞了:看来我在这家伙的面前随意惯了,说话竟然这么不知遮掩。毕竟,他在这王府颐指气使惯了,我怎可不经大脑地去触他的逆鳞呢!

于是我连忙低下了头:“对不起,小王爷,榆生知错了,不过榆生并没有嘲弄王府的意思。”

可能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服软,赵纶“咦”了一声:“怎么今天不与我顶嘴了?”

我抬起头来:“小王爷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赵纶不悦地:“我当然想听真话。”

我微微思索了一下,觉得这是一个给他洗脑的好机会,便道:“小王爷刚才不是问我如何看待权势么!权势的确是好东西,它意味着对他人的支配力。在权势掌控一切的社会中,它是事关生死的东西,生杀予夺,爵赏废置,全在权势。就比如说刚才,因为小王爷拥有权势,榆生便不敢与你顶嘴,因为我的小命全在你的手里。”

赵纶脸上的表情先是慎重,随后又变成了玩味:“你也知道自己的小命在我手里呀!”话锋一转:“不过,我怎么从你的话中听不到半分你对我的畏惧呢!”

我忙讨好地:“因为小王爷懂得如何运用权势呀!其实权势同功名、利禄一样,本身并不多坏,如果用得好,可以为百姓和朝廷造福。当然,如果过于贪恋它,运用得不好呢,则有可能危害百姓甚至于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小王爷虽然拥有权势却并不滥用权势,还能很好地约束自己,所以榆生才敢时时与你顶嘴呀!”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但愿这一招能管用!

赵纶脸上并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少拍我的马屁,我很清楚你那脑袋瓜里想的是什么。不过,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我会记住的。”

我在心里长吁了一口气,随即眼观鼻鼻观心,不再说话。

俗话说的好: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我以后,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赵纶拿起毛笔,歪头想了一会儿,随即在纸上唰唰唰地写了起来。

赵纶认真写字的样子真可爱,浓眉微微皱起,墨样的眼睛微微眯缝起,嘴里则念念有词。这副神态,像极了我那一世最喜爱的一个学生。

看样子这家伙的思路很通畅,不到半个时辰,他的策论就写完了。

我刚想凑过去看一看,赵纶伸臂拦住了我:“本小爷的墨宝,岂是尔等小辈可以随意观瞻的?”

赵纶的字写得并不好,龙飞凤舞,看起来似乎很有气势,却完全没有笔风。

踮脚看了看那一纸的狂草,我忍不住扑哧一笑。

赵纶的脸涨得通红:“桑——榆——生!”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我的名字,这是他在警告了。

看着他那孩子气的模样,我想憋没憋住,终于笑开了。

赵纶一阵风似的向我扑过来,我连忙转身就逃:也不知道是哪一次,他发现我特别怕痒,而这,就成了他制服我的软肋了。

我当然逃不过他的魔掌啦,谁叫我手无缚鸡之力呢!

嬉闹了一阵之后,我将书桌上的东西收拾好,然后又跟着赵纶去后院了。

大龙早说了,王府今日来了一匹好马,难得赵纶一直按捺到现在才过去。

庆王府后院马厩的面积比桑家戏班还要大。

进府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虽然整日跟在赵纶的身边,不常外出。可是时不时的,我还是从其他仆役的口中,得知这庆王爷最好声色娱乐。京城里好吃的好玩的,他老人家从来不会错过。不仅如此,他的府邸也

是京城里最豪华的,所以他的马厩这么气派也是可以想象的。

人真是复杂的动物,想起庆王爷每次见到赵纶时那古板严肃的神色,再想象他吃喝玩乐时的情景,我很难把两者联系在一块儿。

庆王爷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胎的弟弟,据说圣上对他极为宠爱,所以也养就了他放浪形骸的性格。

后院的西侧是马倌们居住的房屋,东侧则有个石头制成的大马槽,旁边有眼供马匹饮水的水井。而后院的北侧是调养训练马匹的“马监”,新到庆王府的马匹都要在这里待些日子,磨磨性子,等到调养好了才让它们出来上岗。要是牲畜不听话,惊动了庆王爷和他的家人,那可是掉脑袋的事。

我和赵纶刚到后院的门口,就听见了人马的喧闹声。

赵纶一推开门,管事的连忙迎了上来。

“怎么回事,那边动静怎么这么大?”赵纶好奇地问。

管事的笑笑回答:“不碍事的,小王爷,那是几个马倌在驯马。”

“是新到的那匹马么?”赵纶立马眉飞色舞起来。

管事的点点头:“这是西域最近进贡的一匹踏雪宝马,圣上亲自赏给王爷的。这马虽然好,可是性子烈得很,几个马倌也制服不了它。”

赵纶一听马上跃跃欲试地:“我过去试一试。”

管事的脸色马上就变了:“小王爷,还是等马倌们驯服了它之后您再去试吧?”

赵纶的脸色一沉:“刘管事,你敢扫小爷的兴!”

管事的脸上冷汗涔涔:“小的自然不敢,只是、、、小王爷这么金贵的人儿,万一有什么闪失,小的可担当不起啊!”

眼见着管事的就要冲赵纶跪下了,我连忙喝道:“大胆管事,小王爷何曾说过要骑那匹马来着。这马这么烈,马倌们驯马经验那么丰富都制服不了,小王爷这么聪明的人,怎会去冒这个险!小王爷他只是对这马感到好奇,想过去看看而已!对不对呀,小王爷?”我冲着赵纶谄媚地一笑。

赵纶瞪大眼扫了我一眼,想说什么终究忍住了。

“还不快带路!”我憋住笑,继续喝道。

赵纶一挥手臂,怒气冲冲地往马监而去。

管事的用感激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随即屁颠屁颠地跟上去了。

一到马监边,我们就看到了管事口中的那匹踏雪宝马。那匹马,高过八尺,身上的毛发漆黑油亮,几乎没有一丝杂色。与毛发的颜色不同的是,它的四蹄却是雪白雪白的。

这时的踏雪宝马已经将一个马倌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剩下的几个马倌正用绳子绷住那匹马,死命地往马监里面拉。

马儿徒劳地挣扎着,嘶叫着,声音里带了一些凄凉。

赵纶张口赞道:“果然是一匹好马!”

一个正在拼命拉拽着绳子的马倌大声道:“小王爷,请让开一点儿,不要让这马伤着您了。”

赵纶哈哈一笑,随即双足点地,就在我还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已经稳稳地坐在马背上了。

众人大惊失色,马倌们在慌乱中手一松,那马儿便挣脱众人,载着赵纶朝遛马场飞奔而去。

“小王爷!”有几个反应敏捷的马倌迅速从马监中牵出几匹马,然后纷纷策马去追赶赵纶了。

夏日的下午,赵纶的放声大笑在蓝天白云中荡漾着。

我的心却吊到了嗓子眼儿:这个莽撞的家伙,为了逞一时之能,又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了!要知道未被驯服的马儿脾气尤为暴躁,如果赵纶不懂得怎么样控制马,就会被颠簸、震荡,甚至会被坠马而死。

一想到那个“死”字,我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王爷,苏将军!”管事的呼唤声生生地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看了看管事惨白的脸色,又看了看那大踏步而来的两个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同时扑倒在地的当然还有管事。

“什么事儿?”庆王爷意识到了不妙,马上喝道:“是不是纶儿——”

管事已经吓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连忙大声道:“小王爷骑着那匹踏雪宝马走了!”

“什么!”异口同声的是那两个男人的声音。紧接着,我只感到眼前一阵眼花,随即那两条人影就消失不见了。

轻功,难道这就是武打小说中描述的轻功么!

想起赵纶曾经告诉我,他的苏伯父是当朝的第一勇士,我的心渐渐地安定下来。

没事儿的,这小子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儿的!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

我爬坐起来,管事的仍然跪在那里,浑身发抖。

日已西沉,天空中呈现出漂亮的绛紫色。

正当我担心忧虑的当儿,遛马场的尽头出现了几个人影儿。

当先的一人,正是赵纶口中的苏伯父苏将军。他的手上拉着绳子,那匹踏雪宝马在他的拉扯下,正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

苏将军右后侧的,却是赵纶。

他们越走越近,我这才发现,赵纶的发髻已松,身上的衣服也有点乱,看起来有点狼狈。

太好了,他没事儿!

我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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