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懂了，奴婢懂了。”

他的唇角勾出一抹诡异的笑，仰身躺在床榻，红纱帐落。

十日前

瑾阁

碧水池中碧波漾初秋海棠花色繁，接天莲叶无穷碧，水上飘来浅浅香。

“瑾歌！”

叫着她名字之人还在远处，狮吼一般粗犷有力的声音就差点震落她手中茶杯。

慵懒蜷缩在摇椅里的女子只微微挑了挑眉，就继续若无其事的小饮一口茶。

“好茶，唇齿留香。”自言自语了一句，把茶杯随手放在小几上，伸了伸懒腰，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瑾歌！”

这人脚力真好，瞬间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不理会，亦不抬头，依旧自顾自的看着书，修长的手指拈起一页轻轻翻过。

“我还以为我家小七抽风或者中邪了，居然在看书。”男子走到她身后，弯腰贴近她的脸颊去看她手中的书。

她继续不理会，他却恍然大悟的“恩”了一声。

声音里带着戏谑说到：“原来是看剑谱，”好像还隐忍着想笑的冲动。

女子白了他一眼，继续看书。

“还是小人人书。”说罢便哈哈大笑起来。

“三哥！”她腾地坐直了，“你好吵。”一双桃花眸里尽是不满，小嘴嘟起，娇俏的鼻子一抽一抽。

“多日不见，小七又变美了，真是女大十八变。”他打量着眼前女子，看着她清秀的脸孔。

由于像个男子，喜欢四处逛游，她的脸孔略微黑了些，不过倒是红润可爱，眉宇间也有着男子才有的英气，看起来飒飒利落，还有点刁蛮娇俏。

她有些不相信三哥会夸她，大眼睛眨了眨。

“面容可以变美，可这性格就像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顾瑾烨大笑着说完。

顾瑾歌恨恨的银牙一咬，短剑出鞘，一阵剑风就向着顾瑾烨的面门袭去。

“谋杀当朝三王子，你可知该当何罪？”

男子也不急着躲闪，只轻轻一个翻身。

她的唇角勾了一抹鬼鬼的笑，眼中精光一闪，忽然朝男子的身下一踢。

“好妹妹，你要断了我们顾家江山的后啊。”

他不敢大意，赶忙击出一掌，她顺势向后仰去，眼看就要跌入身后的碧水池中。

妹妹武功何时这般差？

难道多日不练退化了？

还是，身体不舒服？

一想到体不舒服，他的心咚的跳了一下。

赶忙俯身去拉她，她却对着他甜甜一笑，顺手一带。

扑通一声，水花四溢。

“顾瑾歌！”跌入水中的男子大吼，“你这个鬼丫头，哥哥风尘仆仆从前线归来，连父王都未去见过，你却这般。”声音里没有愠怒，却带着吃瘪的韵味。

“三哥自己也说，风尘仆仆，怎么好见父王？先洗个澡吧。”

她若无其事的又趴在摇椅上，轻轻的小啜一口茶，优哉游哉的哼着小曲，拿起一块顾瑾烨平素最喜欢的桂花糕，吧唧就咬了一大口。

北国薄暮，凉风阵阵催花折。

“父王！”她的声音抖着，“您怎么可以如此待我？”

脸上是不相信和震惊，语气一如从前那样倔强，只是还加入了声嘶力竭。

顾瑾烨站在那里，呆愣愣的。

原来父王令自己从前线速归商量的大事，便是妹妹的婚事。

尽管顾蔺苍老的脸上尽是疲惫与无奈，却是丝毫不能动摇。

“十七年来对我的疼爱只是为了让我去为父王拉拢势力？我只不过是父王政治手腕中的一枚棋子？雪莫国的江山需要靠女人的牺牲才能稳住？”

声音中带着质问，眼中全是受伤，水红色的衣摆因着她说话的高亢一抖一抖，犹如一朵清幽的莲花，透着血色残阳，花瓣被风吹乱。

“瑾儿，并非如此。”顾蔺疼惜的想要抚抚她的发顶，她却倔强的躲开。

“夏侯辰少年有为，你嫁给他是很好的选择。”

他说的苦口婆心，她却听不进。

“是父王认为很好的安排吧？”她说着，眼中是不可错认的悲凉，唇角却挂了丝笑。

眸中泪水氤氲，更添朦胧。

“到头来，您对女儿的疼爱终敌不过万里河山。”

她叹了口气，心下悲凉。

原来生在帝王家终是没有任何自由和幸福可言，她曾经那么信任父王，她曾经以为父王是真心爱她，会给她自由自在的生活。

“您难道忘了在我母妃临死之时是怎样答应她的？”

逼近顾蔺，一字一句，句句清晰。

“父王真是为了你好。”顾蔺的声音里满是沉痛，眼眸望着她如玉般的瞳孔，希望能够换得她的理解，可是却不能说出真相。

“好一句为了我好，好一句为了我好。”她悲悲的一笑，慢慢后退着，脚步凌乱，脸色变得苍白，眸子大睁着，滚圆的泪珠在金玉地面上砸个粉碎。

“我顾瑾歌最想要的便是自由，最恨就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可如今您不仅让我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还要把我永远锁进罗兕国的深宫，却原来都是为了我好？”

轻声说着，仿佛不再是对着任何人，而是述说着某种事实。

摇摇头，慢慢的退缩着，眼神里全是痛。

“罗兕国在广袤的草原之上，天蓝草青，很自由。”顾蔺希望这番话能够打动她。

“父王，您知道吗？”

她苦涩的咧开嘴角对着顾蔺说：“若您一早就知晓我最终会寂寞宫廷空度日，就不要一直以来给我这么多宠溺与自由，习惯真的很可怕。”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完这句，觉得周身都很冷。

不再说什么，一个利落的转身，带着一身落寞。

宫殿内徒留暗自神伤的顾蔺低语：“瑾歌，你到何时才能体会父王用心？”

顾瑾烨对顾蔺行礼，顾蔺挥了挥手，他便追着顾瑾歌而去。

“小七！”

顾瑾烨急忙忙的追上顾瑾歌，他们上午还闹得嘻嘻哈哈，不知为何境遇流转的如此快？

她不停下脚步，继续向前急急走着，忽而架起轻功，顾瑾烨也不敢大意，立刻架起轻功，一把拉住她。

这才发现她脸色极为难看，苍白的如同白纸，嘴唇上的紫色越来越凝重，赶忙把手放在她的脉上，发现她的心跳紊乱并且伴着杂音。

她一抖，再也撑不下去，软软的跌进他的怀里，眼眸轻轻合上，睫毛如同沾染了露珠的嫩叶，一颤一颤。

如此安静脆弱，如同婴孩一般。

“快来人！”顾瑾烨焦急的大吼，随即赶忙从顾瑾歌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倒出一颗透明的丹药放进她的口中。

金蟾丹入口即化，苦涩在她喉间滑落，也带着阵阵沁人心脾的清凉。

缓缓吐出一口气，“我没事。”虚虚的一笑。

“方才吓死我了，”顾瑾烨抱紧妹妹，“你有心疾，不可轻易动怒，这金蟾丹只能压制一时，如果犯的次数太多，金蟾丹怕也无用。”

最后几字说的很轻，似乎怕真的会成真。

生命之所以美丽就在于能够在有限的时间里寻到快乐，她还有快乐吗？

泪水滑落……

御医很快就来为她切脉，小声议论着她的心疾，她却丝毫不在意身体状况。

一个主意已经在心底打好。

她的唇角勾了勾，七日后便是她离宫和亲之日，七日后她便能彻底告别宫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