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清晨,未央宫中。
翩翩躺在床上,四肢乏力,浑身慵懒,思维有些迟钝,感觉像是生了病,所以她干脆就赖在秀榻上不起来了。
翩翩随手拿了个绣枕倚在背后,身上盖了薄被,一动不动的看着萧萧。
“翩翩,身体不舒服吗?你看上去很憔悴。”洗漱完毕的萧萧看着一反常态,还赖在床上的翩翩。
“没什么,只是全身无力,不想起床,等一会儿我让玲子她们给我看看,应该没事。”翩翩说完神情犹豫了一下,接着说:“萧萧,今天能不能不去赴那七日之约了?陪我一天。”翩翩不知为什么内心感到有些空虚,希望萧萧今天能够陪着她。
“翩翩,你身体不舒服了吧?等一下我去把玲子她们找过来,萧萧的七日之约还剩两天,答应好的事情,总不能半途而废吧?今天你在床上好好休息一下,多睡会儿,不要到处乱走,等我回来。”萧萧安慰着翩翩,此时他的眼里只有翩翩。
翩翩听萧萧这样对她说话,心中有些生气,心想正需要他的时候,他却要离开。但为了成全萧萧那七日之约,也不想再说什么。不相信她和萧萧还熬不过这两天,难道两天后萧萧会在自己面前消失吗?会在人间蒸发吗?翩翩想到这些,噗嗤一笑,心中轻松了许多,开始埋怨自己刚才想入非非了。
“你放心去吧,我在宫中好好休息,今天哪儿也不去,就在床上等你回来。不过有言在先啊,你必须给我准时准点的回来,而且还要毫发无损的,晚一点或者少一点,我可不依。”翩翩说到最后干脆对着萧萧撒起娇来。
萧萧走之前告诉玲子翩翩身体不舒服,希望她们照顾一下,大家知道后过来围在翩翩的身旁。
安排妥当后,萧萧悄然离开未央宫,出得宫来,心中有些歉疚,但马上又在心中自我安慰的说:“一天很快便会过去。”
走在路上,头上的阳光不错,透着金色,未央湖的湖水不错,泛着金光。
萧萧来到飞虎营前,出乎意料的是,今天薰衣竟然已早早的等候在大营外,整个人看上去神采飞扬,满脸的喜悦。
只见她一头幽幽蓝蓝的秀发,在风中自由飘杨,头的一侧别着一只五彩袖珍蝴蝶,翩翩欲飞。一件杏黄色开襟披在肩上,一条杏黄打底镂刻着白色小花长裙在风中飘摇。手腕上系着一条杏黄色丝带,透着俏丽活泼。手中拿着一顶本白色针织宽檐毛边淑女帽,帽内沿四周圈着几颗浅蓝色玛瑙珠链,看上去优雅而娴静。
“薰衣,今天怎么迎到帐外来了?嘻嘻。”萧萧一上来就笑着开起薰衣的玩笑来。
薰衣脸上一红,羞涩的一笑说:“萧萧,今天天气不错,陪我去个好地方。”
萧萧没有问薰衣要去的地方是一个什么样的好地方?只是安静的看着她,他知道花样百出的薰衣会自己说出来的。
果然,薰衣接着说:“现在正是薰衣花草盛开的时节,今天陪我去看薰衣草。”
“去哪里看啊?”萧萧听薰衣说要去看薰衣草,萧萧有些莫名的兴奋,他心中虽然对薰衣的百变已有准备,但还是出乎意料。
“傻瓜,当然是普罗旺斯,薰衣草的故乡,看就要看最大最好的。”薰衣说完,满足的笑着。
“是的,是的,做梦就要拣大的做。”萧萧想起了他看过的盗梦空间。
法兰西的普罗旺斯,萧萧知道是薰衣草的故乡,但萧萧不知道薰衣草的故乡普罗旺斯,也是薰衣在法兰西游学的时候被惊艳的地方,是薰衣名字由来的地方,是薰衣的精神家园,也是薰衣心中的一块圣地。
在法兰西的普罗旺斯,在蓝天白云下,在纵横的田野上,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薰衣花田,无边无尽盛开着紫色小花的薰衣草随风吹拂,仿佛是绿色的地毯上娟秀着的紫色海浪,美不胜收。随着地势的层峦叠嶂,又宛如是飘浮在空中的飞毯,美仑美奂,人踩在飞毯上面,如醉如痴,翩翩欲飞,整个飞毯上除了薰衣和萧萧两个人,没有别人。
在春夏之间的暖风中,薰衣手里拿着帽子,在薰衣草的花海里跑着、笑着,她跑远了的时候,就停下来,等着萧萧走近她,一脸的欢颜。
跑了一阵子,累了,薰衣满目深情的说:“萧萧,喜欢这薰衣草吗?喜欢这花海吗?”
“这薰衣草,这花海,没有人不喜欢吧?”萧萧笑着。
“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喜欢薰衣草的花海吗?”薰衣说完,脸上闪着光彩。
“因为这薰衣草的美丽,这薰衣草魅惑的花香。”萧萧回答。
“是的,但不是主要的。”
“那主要的是什么呢?”
“因为一个人,是因为一个叫遥光的人。”
这有些出乎萧萧的意料,因为一个人,一个他从来没有听薰衣提起,也从没听别人说过的人,萧萧只是安静的听着,没有说任何话。
“遥光,是一个对我来说犹如遥远的光一样的人。记得那年我们曾一同在这片薰衣草的花海中嬉笑、追逐,只
是现在已物是人非。”薰衣说完,脸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一个你深爱着的人吗?”萧萧问。
“是的,对那个人的爱是那样刻骨铭心,痛彻心肺,但薰衣也无能为力,爱也只是爱着,不会有结果的。”薰衣突然有些悲伤起来。
“萧萧,我贵为楼兰公主,飞虎将军,为什么在爱的面前却感到无能为力呢?对一个人感到是那样的无力!”薰衣说完鼻子一抽搐,话语有些哽咽。
“薰衣,你感到无力,那是由于藏在心底的深爱。爱只是和爱本身有关,和其他的一切外在都没有关系,和是不是公主没有关系,和是不是飞虎将军没有关系。”萧萧安慰薰衣。
没想到薰衣听完这些,不但没有停止哽咽,反而更加的悲伤,逐渐呜咽的哭了起来,因了心底的那份深爱,因了心底的那份对爱的无能为力。
“薰衣,不要哭了。”萧萧面对薰衣这样,感到有些手足无措,他上前揽了一下薰衣的双肩。
薰衣哭的更伤心了,呜呜的伏在了萧萧怀里。看着这些,他没有别的办法,只是让薰衣在他的怀里尽情的哭着。
他抱着哭泣的薰衣,穿过薰衣的发际,看到薰衣发间别着的那只展翅欲飞五彩蝴蝶,心中不由一动,突然脑海中闪现了一位哲人写过的几句诗:
你看见蝴蝶了吗?
无心之蛹化成的羽翼,
我此刻为你种下的无心守护,
会不会是你他年望见的风景?
萧萧一任薰衣在他怀里哭着,他凝神屏息的望着那只蝴蝶,想着那几句诗怔怔的发呆。
“萧萧,薰衣不知道如果没有遥光,将来会怎么样?心中是那么的想念。”
“薰衣,感情的事情没有办法强求,只能是因着缘分,爱的越深,痛的越烈,即使这样也于事无补。”萧萧心中也隐隐作痛。
薰衣哭了一会儿,慢慢的停止了哭声,安静的伏在萧萧怀里。萧萧感受着怀里的那份柔软与哀怜,不由得想到一句对联说了出来:“流水无情落花有意花随水流。”
薰衣听了,叹了口气,对出了下联:“冷月无声影徒随身影伴月冷。”说完眼中透着无尽的萧瑟。
薰衣不哭了,萧萧望着怀中那汪透着凉意的秋水明眸,为了逗她开心起来,接着出口对道:“冷蝉鸣秋秋波荡漾暖日薰冷。薰衣,头上的太阳很温暖,让自己高兴些吧。”
“夏日鸣箫箫声鸣越箫且泠夏。”薰衣没有理会萧萧,继续对着。
萧萧为了岔开这悲凉的话题,对薰衣说:“对了,薰衣,好久没听到你那魅惑的箫音了,今天吹奏一曲吧,刚好合了这美丽的花海,魅惑的芳香。”
他知道如果一个人忙起来,会忘记心中的悲伤的,他想让薰衣吹一曲她的如意金箫,忘记她心中的悲伤。
薰衣对萧萧莞尔一笑,戴上她的针织宽边帽,抽出腰间的如意金箫,两手衔了,指随心动,呜咽一声,缭绕的箫音在紫色薰衣花田的上空飘荡,饱含着深情,但透着几分哀怨。
“露华重,冷烟浓,浮生一梦叹人间欢颜少。”
“碧云天,黄叶地,月色三分唯心头相思在。”
萧萧吟出了盘踞在心头的两句诗,诗写的那样深情,那样哀怨,吟的也是那样深情,那样哀怨,合了薰衣,合了箫音,合了自己。
慢慢的箫音似有若无,最后归于了沉寂,萧萧问薰衣:“何以箫声默?”
“因那彼岸花。”
薰衣说完,目光呆呆的看着她的脚下,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在她的脚下有一朵风姿卓约的彼岸花在热烈的开放着,开出了一方绚烂的红,在风中轻轻的摇曳。
彼岸花又名地狱之花,只开于黄泉,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这是彼岸花带给人的寓意,蕴藉着孤寂的灵魂。
薰衣望着那棵和她不期而遇的红色彼岸花,过了一会儿吟道:
是谁前世种下的因?还了谁的果?
是谁贪恋曾经的过往?破了夕的颜。
你在地狱的仰望,我在天堂的回眸,
瞬间铸成永恒。
堕落,依旧不减的风华,
黑白键的舞蹈,你我的遥望。
黑红光的环绕,绝望的缠绵。
是谁救赎了谁?过往尘烟不散。
是谁遗落了谁?不离不弃誓言。
你是晨耀之光,
你是光辉之塔,
你是我的信仰。
薰衣又想起了她的遥光,感受着怀抱中的萧萧,慢慢的心中有了一丝坚实。那份坚实,好像慢慢的化作了遥光,那一束遥不可及的光,在她的脑海中闪耀。
萧萧也被他怀中的那份痴迷所感动,所情伤,心已彻底迷失,恍如怀中抱着的是南山下白练飞扬的翩翩,那个一直记挂着他的翩翩。
七日之约已经过去六天,明日是薰衣和萧萧七日之约的最后一天,是薰衣之局的终局,将会发生什么呢?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