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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退休的颜料商

书名:福尔摩斯探案全集4 作者:柯南·道尔 本章字数:9721

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37


第十二章退休的颜料商

  

  那天早晨福尔摩斯心情抑郁,陷入沉思。他那机警而注重实际的性格往往受这种心情的影响。

  “你看到他了?”他问道。

  “你是说刚走的那个老头?”

  “正是他。 ”

  “是的,我在门口碰到了他。 ”

  “你觉得他怎么样?”

  “一个可怜、碌碌无为、穷困潦倒的家伙。 ”

  “对极了,华生。可怜与碌碌无为。但难道整个人生不就是可怜和碌碌无为的吗?他的故事不正是全人类的一个缩影吗?我们追求,我们想抓住。可最后我们手中剩下什么东西呢?只剩下一个幻影,或者比幻影更糟,只剩下痛苦。 ”

  “他是你的一个主顾吗?”

  “是的,我想该这样称呼他。是警场打发他来的。就像医生把他们治不了的病人转让给江湖医生一样。他们说自己已无能为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病人的情况也不可能比现状更糟了。 ”

  “究竟是怎么回事?”

  福尔摩斯从桌上拿起一张油腻的名片。“乔赛亚 ·安伯利。他说自己是布里克福尔和安伯利公司的股东。他们是颜料商,在颜料盒上能看到他们的名字。他积蓄了一点钱, 61岁时退了休,在刘易萨姆购买了一所房子,忙碌了一辈子之后终于可以歇歇了。一般认为,他的未来可以说是有保障了。 ”

  “的确如此。 ”

  福尔摩斯瞥了瞥他在信封背面草草写下的记录。

  “华生,他于 1896年退休。 1897年,他和一个比自己小 20岁的女人结了婚。如果他没有夸张的话,那女人还算漂亮。他生活优裕,有妻子,有闲暇,就好像走上了一条平坦的光明大道。可正如你看到的那样,不到两年,他就变成世界上最穷困潦倒、悲惨的家伙了。 ”

  “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是老一套,华生。一个背信弃义的朋友和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安伯利好像有一个嗜好,就是下国际象棋。在刘易萨姆,离他不远的地方,住着一个年轻医生。那个医生也是一个喜欢下棋的人。我记着他的名字,叫雷 ·欧内斯特。他经常到安伯利家里去,和安伯利太太之间的关系很自然就亲密起来。不管他有没有什么内在的美德,单就外在看,咱们这位倒霉的主顾实在相貌平平,没多少吸引力。上星期那一对私奔了,不知去向。更有甚者,不忠的妻子把老头的文件箱当成自己的私产也带走了,里面有他一生大部分的积蓄。我们能找到那位夫人吗?我们能找回钱财吗?对我们来说,这不过是个很普通的问题;但对安伯利来说,却极为重要。 ”

  “你打算怎么办?”

  “亲爱的华生,那要看你打算怎么办,如果你理解我的话。你知道我已在着手处理两位科起特主教的案子,今天将是此案的关键时刻。我实在抽不出时间去刘易萨姆,但现场的证据又很重要。老头一再坚持要我去,我说明了自己的难处之后,他才同意我派个代表。 ”

  “好吧,”我说,“我承认,能否胜任我不敢保证,但我愿尽力而为。”就这样,在一个夏日午后,我出发去刘易萨姆。我压根儿就没有想到,我正在参与的案子一周内会成为全国热烈讨论的话题。

  那天夜里我回到贝克街汇报情况时已经很晚了。福尔摩斯舒展开瘦削的身体躺在深陷的沙发里,抽着烟斗里的辛辣烟草,吐着烟圈。他睡眼惺忪。假如在我叙述中停顿或有疑问时,他没有半睁开他那双灰色、明亮、锐利的眼睛注视着我,我一定会认为他睡着了。

  “乔赛亚 ·安伯利先生的寓所名叫黑文,”我解释道,“我认为你会感兴趣的,福尔摩斯,它就像一个沦落到下层社会的穷贵族。你了解那种地方,单调的砖砌路和令人厌倦的郊区公路。就在它们中间,有一个具有古代文化、舒适的孤岛,那就是他的家。四周环绕着晒得发硬的、长着苔藓的高墙,这种墙……”

  “别作诗了,华生,”福尔摩斯严厉地说,“我认为那是一座高砖墙。”

  “是的。”如果不是问了一个在街头抽烟的闲人,我真找不到黑文。我应该提一下这个闲人。他高个、黑皮肤、大胡子、军人模样。我问他颜料商的住处,他点了点头,并且用一种奇特的质疑目光瞥了我一眼。这让我事后又回想起了他。

  “看见安伯利先生走下车道时,我还没有进门。今天早晨我只是匆匆看了他一眼,就已经觉得他是一个奇特的人。在阳光下面,他的容貌就显得更加反常了。 ”

  “这一点我研究过了”,福尔摩斯说,“不过我还是愿意听听你的印象”。

  “我觉得他弯着的腰真的像是被生活中的忧愁压弯的。他并不像我一开始想象的那么身体虚弱,因为尽管他两腿细长,但肩膀和胸脯的骨架却非常宽大。 ”

  “左脚的鞋皱折,右脚平直。 ”

  “我没留意那个。 ” “你不会的。我发觉他安了假腿。请继续讲吧。 ”“他那从旧草帽底下钻出的灰白头发、那冷酷的表情和布满皱纹的脸给我印象很深。 ”“好极了,华生。他说什么了?”“他开始大诉其苦。我们一起从车道走过,当然我仔细观察了四周。我从没见到过如此荒芜的地方。花园里杂草丛生。我觉得这里的草木与其说经过了修剪,还不如说是任其自由生长。我真不知道一个体面的女人怎么能忍受这种情况。房屋也破旧不堪,这个倒霉的人自己似乎也感到了这一点,他正打算进行修整,大厅中央放着一桶绿色油漆。他左手拿着一把大刷子,正在油漆室内的木质结构呢。

  “他把我领进黑暗的书房,我们谈了很长时间。你本人没能来让他感到失望。‘像我这样卑微的一个人,我不敢奢望,’他说,‘特别是在我遭受惨重的经济损失之后,能赢得像福尔摩斯先生这样著名的人物的关注。 ’“我告诉他这与经济无关。‘当然,这对他来说是为了艺术而艺术,’他说,‘但就是从犯罪艺术的角度来考虑,这儿的事也值得研究。华生医生,人类的天性中最恶劣的莫过于忘恩负义了!我拒绝过她哪怕一个要求吗?还有哪个女人比她更受溺爱呢?还有那个年轻人,我简直是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对待。他可以随意出入我的家。看看他们现在是怎样背叛我的!啊,华生医生,这真是一个可怕、可怕的世界啊!’

  “这就是他一个多小时的谈话主题。看起来他以前从未怀疑过他们私通。除了一个每日白天来、晚上 6点钟离开的女仆,他们独自居住。就在出事的当天晚上,为了让妻子开心,老安伯利还特意在干草市剧院二楼预订了两个座位。临行前她推说头痛不想去,他只好一个人去了。这看起来是真话,他还掏出了为妻子买的那张未用过的票。 ”

  “这一点非常重要,值得注意。”福尔摩斯说道。这些话似乎引起了福尔摩斯对此案的兴趣。“华生,请继续讲。你的叙述很吸引人。你亲自查看那张票了吗?你记住号码了吗?”

  “我碰巧记住了,”我稍微有点骄傲地答道, “31号,恰好和我的学号相同,所以我记得很清。 ”“太好了,华生!那么说他本人的座位不是 30就是 32号了?”“是的,”我有点迷惑不解地答道,“而且是第二排。 ”“太让人满意了。他说了别的什么没有?”“他让我看了他称之为保险库的房间。那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保险库,像银行一样装着铁门和铁窗,他说这是为了防盗。那个女人好像有一把配制的钥匙,她和医生一共拿走了价值 7000英镑的现金和债券。 ”“债券!他们怎么处理呢?”

  “他说,他已经交给警察局一张清单,希望使这些债券无法出售。午夜他从剧院回到家里,发现被盗,门窗打开,犯人已经逃走。没有留下信或消息,此后他也没听到过一点与他们有关音讯。他立刻报了警。 ”

  福尔摩斯思考了几分钟。“你说他正在刷油漆,他油漆什么呢?”“他正在油漆过道。我提到的这间房子的门和木质结构都已经漆过了。 ”“你不觉得他在这种时候干这活儿有些奇怪吗?” “‘为了舒缓痛苦,人总得做点什么。’他这样解释。当然了,这的确有点反常。不过很显然,他本来就是个反常的怪人嘛!他当着我的面撕毁了妻子的一张照片,是极其愤怒之下撕的。‘我再也不愿看见她那张可恶的脸了。’他尖叫道。 ”“还有什么吗,华生?”“是的,还有给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我坐车来到布莱希思车站并赶上了火车。就在火车开动的时候,我看见一个人冲进了我隔壁的车厢。福尔摩斯,你知道我辨别人脸的能力。他就是那个高个、黑皮肤、在街上和我说过话的那个人。在伦敦桥我又看见他一回,后来他消失在人群中了。但我确信,他在跟踪我。 ”

  “没错!没错!”福尔摩斯说,“一个高个、黑皮肤、大胡子的人。你说,他是不是戴着一副灰色的墨镜?”“福尔摩斯,你真神了。我并没有说过,但他确实是戴着一副灰色的墨镜。 ”“还别着共济会的领带扣针?”“你真行!福尔摩斯!”“这非常简单,亲爱的华生。我们还是谈谈案子吧。我必须承认,我原本认为简单可笑的案子,正在很快地显示出它不同寻常的一面。尽管在执行任务时你忽略了所有重要的东西,然而这些引起你注意的事也值得我们认真思考。”“我忽略了什么?”“不要伤心,朋友。你知道我并非专指你一个人。没人能比你做得更好了,有些人或许还不如你。但你明显地忽略了一些极为重要的东西。邻居对安伯利和他妻子的看法如何?这显然很重要。欧内斯特医生为人怎样?人们相信他是那种放荡的登徒子吗?华生,凭着你天生的便利条件,所有的女人都会成为你的帮手和同谋。邮政局的姑娘或者蔬菜水果商的太太怎么想呢?我甚至可以想象出这样的场景:你在布卢安克和女士们轻声地谈着温柔的废话,从中获得到一些可靠消息。可这一切你都没做。 ”

  “这还是可以做的。 ”

  “已经做了。感谢警场的电话和帮助,我常常用不着离开这间屋子就能得到最基本的情报。事实上,我的情报证实了这个人的叙述。当地人认为他是一个十分吝啬、极其粗暴、爱苛求的丈夫。也正是那个年轻的欧内斯特医生,一个未婚的人,来和安伯利下棋,或许还和他的妻子闹着玩。所有这些看起来都很简单,人们会觉得这些已经够了……然而!然而!”“困难在哪儿?”“也许困难源自我的想象。好,不管它了,华生。让我们听听音乐,摆脱这繁重的工作吧。卡琳娜今晚在艾伯特音乐厅演唱,我们还有时间换衣服,吃饭,听音乐会。 ”清晨我准时起了床,但一些面包屑和两个空蛋壳说明,福尔摩斯比我更早。我在桌上找到一个便条——亲爱的华生:我有一两件事要和安伯利商谈,此后我们再决定是否着手办理此案。请你在 3点钟以前做好准备,届时我将需要你的帮助。

  S. H.

  我一上午都没见到福尔摩斯。到了约定的时间,他回来了。他显得很严肃,似乎出神了,一言不发。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好。“安伯利来了吗?”“没有。 ”“啊!我在等他呢。 ”

  他并未失望,不久老头儿就来了,严峻的脸上带着非常焦虑、困惑的表情。“福尔摩斯先生,我收到一封电报,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递过电报,福尔摩斯大声念起来——请立即前来。可提供有关你最近损失的消息。埃尔曼,牧师住宅“2点 10分从小帕林顿发出,“福尔摩斯说,“小帕林顿在埃塞克斯,我相信离弗林顿不远。你应该立即行动。这人是当地的牧师,显然值得信赖。我的名人录在哪儿?啊,在这儿:‘J. C. 埃尔曼,文学硕士,主持莫斯莫尔和小帕林顿教区。’看看火车时刻表,华生。 ”

  “5点 20分有一趟从利物浦街发出的火车。 ”“好极了,华生,你最好和他一道去。他需要帮助和劝告。显然我们已接近此案最紧急的关头了。 ”然而我们的主顾似乎并不急于出发。“福尔摩斯先生,这简直太荒唐了,”他说,“这个人怎么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此行只能浪费时间和金钱。 ”“如果他不掌握一点情况,他就不会给你拍电报。立刻拍电报说你马上就去。 ”

  “我不想去。 ”福尔摩斯变得严厉起来。“安伯利先生,如果一个如此明显的线索你都拒绝追查,那只能给警场和我本人留下最坏的印象。我们将会认为你对这个调查并不认真。 ”福尔摩斯这么一说,我们的主顾慌了。“好吧,既然你那么认为,我当然要去,”他说,“从表面看,此人不可能知道什么,但如果你认为……”

  “我就是那样认为的。”福尔摩斯加重语气了说。于是我们出发了。我们离开房间之前,福尔摩斯把我叫到一旁叮嘱一番,可见他认为此行事关重大。“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一定要设法把他弄去,”他说,“如果他逃走或回来,到最近的电话局给我打电话,简单地说声‘跑了’就行。我会把这边安排好

,无论如何都会把电话给我接通。 ”

  小帕林顿处在支线上,交通不便。这趟旅行并没有给我留下好印象。天气炎热,火车又慢。我的同伴闷闷不乐,除了偶尔对我们无益的旅行挖苦几句外,几乎一言不发。最后我们终于到达了小车站,出了站我们又坐了两英里马车去牧师住宅。一个身材高大、神态严肃、自命不凡的牧师在他的书房里接待了我们。他面前摆着我们拍给他的电报。

  “你们好,先生,”他说,“请问有何见教?”

  “我们来这里,”我解释说,“是因为你拍电报让我们来。 ”

  “我拍电报!我根本没拍什么电报。 ”

  “我说的是你拍给乔赛亚 ·安伯利先生关于他妻子和钱财的那封电报。 ”

  “先生,如果这是开玩笑的话,那太可疑了,”牧师气愤地说,“我根本不认识你提到的那位先生,而且我也没给任何人拍过电报。 ”我和我们的主顾惊讶地面面相觑。“或许搞错了,”我说,“也许这儿有两个牧师住宅?这儿是电报,上面写着埃尔曼发自牧师住宅。 ”“此地只有一个牧师住宅,也只有一名牧师,这封电报是可耻的伪造。必须请警察彻查该电报的由来,同时,我认为没必要再谈下去了。 ”

  于是我和安伯利先生来到村庄的路旁。这个村庄就好像是英格兰最原始的村庄。我们走到电话局,但它已经关门了。多亏小村警察站有一部电话,我才得以和福尔摩斯取得联系。对于我们旅行的结果,他同样感到惊奇。

  “非常奇怪!”远处的声音说道,“真是莫名其妙!亲爱的华生,我最担心的是今晚没有往回开的车了。不好意思,只好委屈你在一个乡下旅店过夜了。然而,大自然总是和你在一起的,华生,大自然和乔赛亚 ·安伯利,他们可以和你做伴。”就要挂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了他的笑声。

  没过不久,我就发现我的旅伴真是名不虚传的吝啬鬼。他对旅行的花费大发牢骚,坚持要坐三等车厢;后来因为不满旅店的账单,他又一次大发牢骚。第二天早晨,当我们终于抵达伦敦时,已经很难说清我们俩谁的心情更糟了。“你最好顺便到贝克街来一下,”我说,“福尔摩斯先生也许会有新的建议。 ”“如果不比上一个更有价值的话,我是不会采纳的。”安伯利恶狠狠地说。但他还是同我一道去了。我已用电报通知了福尔摩斯我们到达的时间,可到了那儿却看见一张便条,上面说他到刘易萨姆去了,希望我们能去。这真叫人吃惊,但更叫人吃惊的是他并不是独自一人坐在我们主顾的起居室里。他旁边坐着一个面容严厉、冷冰冰的男人。那男人黑皮肤、戴灰色的眼镜,领带上很显眼地别着一枚共济会的大别针。

  “这是我的朋友巴克先生,”福尔摩斯说,“他对你的事也很感兴趣,乔赛亚 ·安伯利先生,尽管我们都在各自进行调查,但却有个共同的问题要问你。 ”安伯利先生沉重地坐了下来。从他那紧张的眼睛和抽搐的五官上,我看出他已经意识到了迫近的危险。“什么问题,福尔摩斯先生?”“只有一个问题,你怎么处理的尸体?”

  乔赛亚 ·安伯利声嘶力竭地大叫一声跳了起来,枯瘦的手在空中抓着。他张着嘴巴,在那一瞬间他的样子就像是落在网中的鹰隼。在那一瞬间,我们看清了他的真面目,看清了他的灵魂像他的身体体一样丑陋不堪。他往椅子上靠的时候,用手掩着嘴唇,像是在抑制咳嗽。福尔摩斯像只猛虎一样扑上去掐住他的喉咙,把他的脸按向地面。从他那紧喘的双唇中间,吐出了一粒白色的药丸。

  “没那么简单,乔赛亚 ·安伯利,做事情要照规矩来。巴克,你觉得呢?”“我的马车就在门口。”我们沉默寡言的同伴说。“这儿离车站仅有几百米远,我们可以一起去。华生,你在这儿等着,我半小时之内就回来。 ”

  老颜料商强壮的身体有着狮子般的力气,但碰到两个经验丰富的擒拿专家,也毫无办法。他被连拉带扯地拖进等候着的马车,我则留下来独自看守这可怕的住宅。福尔摩斯在预定的时间之前就回来了,同来的还有一个年轻精明的警官。

  “我让巴克去处理那些手续,”福尔摩斯说,“华生,你可不知道巴克这个人,他是我在萨里海滨最可恨的对手。所以当你提到那个高个、黑皮肤的人时,我很容易地就把你未提及的东西说出来。他办了几桩漂亮案子,是不是,警官?”

  “他当然插手过一些案子。”警官带着保留地答道。

  “毫无疑问,他的方法和我同样没有规律。你知道,不规律有时候是有用的。拿你来说吧,你不得不警告说无论他讲什么都会被用来反对他自己,可这并不能迫使这个流氓招认。 ”

  “也许不能。但我们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福尔摩斯先生。不要以为我们对此案没有自己的见解,如果那样我们就不插手了。当你用一种我们不能使用的方法插进来,夺走我们的荣誉时,你应当原谅我们的恼火。 ”“你放心,我们不会夺走你的荣誉,麦金农。我向你保证,今后我将不再出面。至于巴克,除了我吩咐他的之外,他什么也没有做。 ”警官似乎大松了一口气。“福尔摩斯先生,你真慷慨。无论是赞扬或谴责,对你影响都不大。可我们呢?只要报纸一提问题,我们就难办了。 ”

  “的确如此。不过他们肯定要提问题的,所以最好还是准备好答案。比如说,当机智、能干的记者问起到底是哪一点引起了你的怀疑,最后又使你确认这就是事实时,你怎么回答呢?”

  这位警官看起来有点困惑不解了。

  “福尔摩斯先生,我们目前似乎并未抓住任何事实。你说因为谋杀了自己的妻子和妻子的情人,那个罪犯当着三个证人的面想自杀。此外,你还能拿出什么事实吗?”

  “你打算搜查吗?”

  “有三名警察马上就到。 ”

  “那你很快就会搞清楚的。尸体不会离得太远,不妨到地窖和花园里找找看。在这几个可疑的地方挖,用不了多长时间。这所房子比自来水管还古老,一定有个废弃不用的旧水井,试试你的运气吧。 ”“你怎么知道?作案经过又是怎样的呢?”“我先告诉你他是怎么干的,然后再给你解释。对我那一直辛辛苦苦、贡献很大的老朋友,就更该多解释解释。首先我要让你们知道这个人的心理。这个人很奇特,所以我认为他的归宿与其说是绞架,不如说是精神病犯罪拘留所。说得再进一步,他的天性不属于现代英国,而是属于意大利中世纪。他是一个不可救药的守财奴,他的妻子因不能忍受他的吝啬,随时可能跟任何男子走。这正好在那个喜欢下棋的医生身上实现了。安伯利善于下棋,华生,这说明他的智力类型属于喜用计谋。他和所有的守财奴一样,是个好嫉妒的人,而嫉妒又使他发了狂。不管是真是假,他一直疑心妻子私通,于是他决定报复,并用魔鬼般的狡诈做好了筹划。到这儿来!”

  福尔摩斯十分自信领着我们走过通道,就好像他曾经在这所房子里住过似的。他在保险库敞开的门前停住了。“嗨!多难闻的油漆味!”警官叫道。“这是我们的第一条线索,”福尔摩斯说,“这你要感谢华生的观察,尽管他没能就此追究下去,但却使我有了追踪的线索。为什么此人要在此刻让屋内充满这种强烈的气味呢?他当然是想借此掩盖住另一种他想掩饰的气味,一种让人疑心的臭味。然后就是这个有着铁门和栅栏的房间,一个完全密封的房间。把这两个事实联系到一块能得出什么结论呢?我只能下决心亲自检查一下这所房子。当我检查了干草市剧院票房的售票表(华生医生的又一功劳),查明那天晚上包厢的第二排 30号和 32号都空着时,我就感到此案的严重性了。安伯利没有到剧院去,他那个不在场的证据站不住了。他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让我精明的朋友看清了为妻子买的票的座号。现在的问题就是我怎样做才能检查这所房子。我派了一个助手到我所能想到的与此案最无关的村庄,在他根本不可能当天赶回来的时间把他召去。为了避免失误,我让华生跟着他。那个牧师的名字当然是从我的名人录里找出来的。我都讲清楚了吗?”

  “真高明。”警官敬畏地说。

  “在不必担心有人打扰的情况下,我闯进了这所房子。如果要改变职业的话,我会选择夜间行窃这一行,而且肯定能成为这一行的行家里手。请注意我发现了什么。看看这沿着壁脚板的煤气管。它顺着墙角往上走,在角落有一个龙头。这个管子伸进保险库,终端在天花板中央的圆花窗里,完全被花窗盖住,但口是大开着的。任何时候只要拧开外面的开关,屋子里就会充满煤气。在门窗紧闭、开关大开的情况下,无论是谁被关进这间小屋,两分钟后都不可能保持清醒。我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卑鄙方法把他们骗进小屋的,可一进了这门他们就只能任其摆布了。”

  警官充满兴趣地检查了管子。“我们的一个办事员提到过煤气味,”他说,“当然那会儿门窗都已经打开,油漆(或者说一部分油漆)已经涂到了墙上。据安伯利说,在出事的前一天,他就已开始油漆了。福尔摩斯先生,下一步呢?”

  “噢,后来发生了一件我意想不到的事情。清晨当我从餐具室的窗户爬出来时,我觉得一只手抓住了我的领子,一个声音说道:‘流氓,你在这儿干什么呢?’我挣扎着扭过头,看见了我的朋友和对手,戴着墨镜的巴克先生。这次奇妙的相遇把我们俩都逗笑了。他好像是受雷 ·欧内斯特医生家之托进行调查的,同样得出了谋杀的结论。他已经监视这所房子好几天了,还把华生医生当做来过这儿的可疑分子跟踪了。他无法拘捕华生,但当他看见一个人从餐具室里往外爬时,他就忍不住了。于是我把当时的情况告诉了他,我们就一起办这个案子。 ”

  “为什么和他,而不和我们一起办案子呢?”

  “因为那时我已准备进行这个结果如此完满的试验。我怕你们不肯那样干。 ”

  警官微笑了。

  “是的,或许不能。福尔摩斯先生,按照我的理解,你现在是想撤了,并且把你已经获得的成果转交给我们。 ”

  “当然,这是我的习惯。 ”

  “好吧,我以警察的名义感谢你。照你这么说此案是再清楚不过了,并且找到尸体也不会有什么困难。 ”

  “我再让你看一点铁的事实,”福尔摩斯说,“我相信这点连安伯利先生本人也没有察觉。警官,在探索结论的时候你应当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你是当事人你会怎么干。这样做需要一定的想象力,但是很有效果。我们假设你被关在这间小房子里面,已没多少时间好活了,你想和外界取得联系,你甚至想向门外或许正在嘲弄你的魔鬼报复,这时候你怎么办呢?”

  “写个条子。 ”

  “没错。你想告诉人们你是怎么死的。不能写在纸上,那样会被看到。如果写在墙上,将会引仆人们的注意。现在看这儿!就在壁脚板的上方,有紫铅笔画过的痕迹:‘我们是……’ ”

  “你怎么解释这个呢?”“这最好解释了。这是可怜的人躺在地板上要死的时候写的。没等写完,他就失去了知觉。 ”“他是在写‘我们是被谋杀的’。”“我也这样想。如果你在尸体上发现紫铅笔……”“放心吧,我们一定认真找。但那些证券呢?很明显,根本没发生过盗窃。

  但他确实有这些证券,我们已经证实过了。 ”

  “他肯定是把证券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了。当整个私奔事件被人遗忘后,他会突然找到这些财产,并告诉人们那罪恶的一对良心发现把赃物寄回了,或者说被他们掉在地上了。 ”

  “看来你确实解决了所有的疑问,”警官说,“他来找我们理所当然,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找你呢?”

  “纯粹是卖弄!”福尔摩斯答道,“他自信得不得了,觉得自己很聪明,认为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只要邻居怀疑他,他就可以说说:‘看看我采取了什么措施吧,我不仅找了警察,我甚至还请教了福尔摩斯呢。 ’”

  警官笑了。“我们必须原谅你的‘甚至’二字,福尔摩斯先生,”警官说,“据我所知,这是最有创意的一个案子。 ”两天之后,我的朋友扔给我一份《北萨里观察家》双周刊杂志。在一连串以“凶宅”开头、以“警察局卓越的探案”结尾的夸张大标题下,有满满一栏报道,初次叙述了此案的经过。文章结尾的一段足见一斑。它这样写道:

  “凭借其非凡敏锐的观察力,麦金农警官从油漆的气味中推断出,这可能是为了掩饰另一种气味(譬如煤气),并大胆地推论出保险库就是行凶处,随后在一口被巧妙地用狗窝掩盖起来的废井中发现了尸体。这一切将作为我们职业侦探卓越才智的典范被载入犯罪学历史。 ”

  “好,好,麦金农真是好样的,”福尔摩斯宽容地笑着说,“华生,你可以把它写进我们自己的档案。总有一天人们会知道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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