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35
离开这里时是顺水流上的。
这位打杂的说道:“那几个人一定是有什么原因,船被他们驶向往了下游。”
“你说的就是一条由四只桨组成的小船吗?”我说。
“是由四个人划的小船,两个人在乘船。”打杂的回答。
“在这里他们上岸了吗?”
“他们拿了一个能装两加仑酒的瓦罐,从这里买的啤酒。我很想把毒药放在啤酒里给他们,”打杂的说,“或许把泻药什么放在啤酒里,让他们的肚子咕咕的叫。”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当然我有自己的理由,”打杂的说。他说得就和稀泥一样糊涂,就和泥浆进入了他的喉咙管里一样。
“他认为,”店主说道,他是一个身体虚弱,但是善于思考的人,长着一对暗淡无光的眼睛,看来这里的各方面都要依靠这个打杂的,“他认为他们是那种人,但是看错了。”
“我知道其实我没有看错人。”打杂的回答道。
“哦,你认为他们是海关的人吗?”店主问道。
“他们当然是了。”打杂的回答道。
“我的伙计,那你可真是错了。”
“我怎么会错呢?”
他的这声回答包含了很多意思,其中包含了他对自己的观点是非常的自信。这位打杂的把一只肥大的靴子脱下来,然后向靴子里看了一眼,敲出了几颗石头子,倒在厨房的地面上 ,最后他又穿上靴子。通过这番动作,表现出了他是一个真正打杂人的神态,不管打的是什么赌,他一直是对的。
“好吧,我的伙计,他们身上的铜纽扣,你又怎么解释呢?”这位店主犹豫不决、并且软弱地问道。
“铜纽扣到哪儿去了?”打杂的回答,“我从船上把它扔到水里去了,我把它吞到肚子里去了,我把它种到地里去了,并且还会生出小钮扣来。你说铜纽扣到哪里去了!”
“我的伙计,你不要如此的不要脸皮。”店主一脸的不高兴样子,并且可怜地劝告他说道。
“是海关一位当官的人,”这打杂的人说,“我发现他们身上的铜纽扣和他们干的事不符合,要是他们知道该怎么办。”他又提到铜纽扣几个字,并且他用最轻蔑的口吻说,“一 条四桨的小船,还乘下来两个人,如果他们不是从海关上来的,那么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划来划去呢?有时顺潮水而下;有时逆潮水而上;有时顺水去;有时逆水来。”说完以后他 就一脸轻视的表情离开了这里。店主也感觉到无聊,因为没有人去帮助他,所以再去聊这个问题也没有意思了。
听了他们的这一段对话以后,使我们大家都害怕不安,并且我更加觉得担心。即阴郁又凄凉的风在屋外吹着,潮水拍着河岸发出哗啦啦地声,我心里暗暗想,我们身在鸟笼了,并 且很危险。一条不寻常的四桨的小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并且让这里的人们这样的关注,这一定会让我想到情况的怪相。因此普鲁威斯被我送进房里休息,然后我回到外间和我的 两位朋友议论。此时斯塔特普也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们讨论后觉得应该留在这里,待到明天下午一点,当轮船快要到这里时我们再出发,或者明天早上我们就离开这里。最 后我们讨论的结果是,我们留在这里为上策,待到轮船到达这里前的一小时左右,我们再出去使小船划到轮船的航线上,然后小船慢悠悠地在潮水上飘着,等着轮船来到。得出这 个结果以后,我们就回到各自房中睡觉了。
我几乎穿着大部分的衣服睡觉,我睡了几小时的觉后,就醒来了,我听见屋外响起了风声,风把写有《轮船之家》的这小店的招牌,吹得吱吱嘎嘎摇晃和砰砰乱撞,令我警惕起来 。因此我轻手轻脚地起身,以免把正在熟睡的我的保护人吵醒,我走到窗口向外看去。一眼看去,我的正对面就是我们把船拖上岸的那个石堤,当我的眼睛慢慢适应了,这穿过乌 云而发出的朦胧的月光以后,我看见有两个人正关注着小船,然后从窗下走过去,就再没有关注什么了,他们也没有去石码头那里,因为我看见那里没有什么人,所以他们应该是 穿过沼泽地,一直朝诺尔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马上激动起来,就想把赫伯特叫醒,并告诉他这两个人的行踪。可是,当我就在要走进他的房间时,我又想了想,虽然他在后房住着,也就是在我住的房间的旁边,但是他和斯 塔特普劳累一整天了,他比我出的劳力大,所以他肯定很疲倦,我最好不要吵醒他。我又回到我住的房间里的窗口,我看见那两个人还在沼泽地里行走,但是,因为月色暗淡朦胧 ,所以很快看不见他们。这时我感觉很冷,因此我又回到床上,躺下以后仔细地思考这件事,一会儿我又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我们就起身了。吃早饭以前,我们四个人一起到外面散步,我觉得我应该把夜里所见告诉他们。他们听了以后,被我的保护人还是唯一一个,最为淡定的人。他认为, 这两个人是海关人员完全正确,他觉得我们和这两个人之间没有关系。我也努力令自己这样去想,的确宽慰了很多。虽然这样,我还是提议,我和他两个人一起先走到一处远远可 以看见的地点,然后小船被他俩划过来接我们上船,或者是靠近这里的某一个地方,总而言之,在中午时这一切要完成。当然,这种做法很慎重。并且对一切防备措施我们都作了 讨论,早饭以后,我和他就出发了。在小酒店里我们再没有谈任何事情。
我们顺河而走,他一路上吸着烟斗,偶尔停下来拍拍我的肩膀。在别人眼里,就像我现在处于危险中,而并不是他,他是在安慰我,请我要放心。我们很少说话。当我们靠近约定 地点时,我令他先躲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而我好去前面观察一下情况,昨天晚上因为那两个人就是朝着这个方向走的。我的看法被他同意了,因此他就留了下来,而我就独自一人 前往。我来到那里,我发现这里根本就不像有船下过水,也根本不像有船被拉上来过,并且这周围没有留下那两个人在这里上过船的表明痕迹。但是,说句实话,潮水现在已经涨 得很高了,或许河水把那些诸如脚印的痕迹已经淹没了。
远处的他,在所躲藏的地方把头伸出来看,我对着他摇动帽子,示意他走过来,因此他走过来和我站在一起,我们就站在那里等候。一会儿我们围着大衣躺在河岸边,一会儿我 们又站起走来走去,目的为了暖和暖和身子,等我们的小船划来到这里。船一来,我们就轻松自如地登上了船,小船就划上了轮船的航线。就在这时候,仅仅十分钟就到下午一时 了,我们希望可以看见轮船喷出的烟雾。
一直等到一点半我们才看见轮船喷出的烟雾,并且还有另外一艘轮船在这艘轮船的后面,开足了马力全速向地我们驶来。准备好了两只包裹的我们,正在抓紧时间和斯塔特普及赫 伯特告别。我们互相真心实意地握着手,我和赫伯特的眼睛始终在流着眼泪。说也很快,就在这时候,有一条四桨小船就像箭一样,快速地从离我们不远的岸边出现,并在往同一 处航线驶来。
因为河道弯弯曲曲的,我们刚才还和轮船喷出的烟雾之间隔着一处河岸,而现在轮船已经在我们面前出现了。我呼喊斯塔特普和赫伯特,令他们把船停靠在潮水前面,这样做轮船 上的人就可以看见我们正在等待轮船;我又令普鲁威斯静静地坐在船上,用斗篷包住他,不需要着急。他心情愉快地回答说:“我亲爱的孩子,你就放心吧。”他坐在那里就和一 尊石雕一样。这时那条四桨小船熟练地包围在我们面前,我们的小船和它并列而行,两条船之间空间仅仅可以划桨。它紧紧地靠近我们的小船,当我们停桨荡船时,他们也就停桨 荡船;当我们划一两桨时,他们也就划一两桨。在那条船上坐着的两个人,有一个人正在掌着舵,并且眼睛紧紧地盯着我们看,另外一个人就和普鲁威斯一样,把自己包得严严实 实,并且全身都在抖动,他和舵手低声说了几句,之后又对我们看了几眼,而四名水手也紧紧地盯住我们看,当时两条船上的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斯塔特普和我面对面坐着,不到几分钟他就知道了,第一条轮船就是汉堡号,于是他用低声告诉我说。这艘船正飞快地向我们驶来,并且发出吧嗒吧嗒拍水的声音,越来越响。当 我感觉到我们已经被船的身影罩住的时候,那条小船朝我们喊道。并且我也回答了他们。
“有一名潜逃回国的流放犯人在你们的船上,”那条小船的舵手说,“那个包着斗篷的人就是。他是叫艾伯尔?马格韦契,也是叫普鲁威斯。我就是来逮捕他的,我希望你们可以帮 助我,并且使他投降。”
就在他说话的一瞬间,我们没有听见他对桨手的一声吩咐,他的那条船就向我们冲了过来。突然他们就在我们的船前猛划了一桨,然后就收起桨了,因此船就向我们倾斜,所以他 们就抓住了我们的船边。我们还没有来得及想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事情就已经发生了。这下子也把轮船上的人们给搞糊涂了,我听见他们在叫喊着我们,我听见有人命 令螺旋桨停止开动,然后吧嗒吧嗒的声音就停止了,但是我们仍然感到轮船以凶猛的威势朝我们扑过来。我还没有来得及考虑,就看见那条小船上的舵手,一手逮住了他要捉拿的 犯人的肩头,这两条小船被潮水冲得直打圈子。轮船上的水手们一齐跑到船头,你争我抢地都想要站到前面看。眨眼之间,我们船上的犯人跳起身,就跳到捉拿者的身后面了,一 手扯下那个躲在舱里的家伙身上的斗篷。马上就露出一张脸,这张脸就是多少年以前另外一个犯人的脸,并且这张脸因为恐惧,所以就变得苍白了,整个人也往后倒了几步。我仅 仅听到轮船上的人们一声惊叫,河里就扑通扑通一声,一片浪花就被溅起,我感觉我们的小船直往水下沉。
转眼之间,我好像就在成千的漩涡里和成千闪亮的浪花中搏斗着;过了一会儿,我被救到了另一条船里,赫伯特也在这里,斯塔特普也在这里,但是我们的小船已经不知去向, 并且两个犯人也不知去向了。
轮船上的人们正在叫喊着。虽然轮机愤怒地排放着气,但是轮船却在往前行驶。而我们的船也在往前行驶,首先我简直都不知道哪里儿是天,哪里儿是水,哪里儿是左岸,哪里儿 是右岸;但是船员们用最快的速度令小船平稳,又快速地划了几下桨,然后就放下了桨。每一个人都沉默不语,又心情焦急地看着船后的水面。过一会儿,我们看见水上有一个黑 点,并且向着我们的方向漂过来。任何人都没有发出声音,只看见舵手把手一举,桨手们就一起往后划,令船正对着那个黑点。当黑点靠近时,我才看清楚那就是马格韦契。他正 在游着,但是已经不是那么自如了。当他被拉到船上以后,他马上就被戴上手铐和脚镣。
小船保持平稳以后,他们又开始默默无言,焦急万分地观看着水面。正在这时驶往鹿特丹的轮船已经到了,看来船上的人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事,仅是快速地驶过来。当我们在这 里呼喊着让它停下来时,它就措手不及了,因此两艘船就在我们身旁驶过,让我们的船在掀起的巨大波浪里波荡起伏。他们继续观看着河面,两艘船已过驶去很远,他们仍然长时 间观看着河面。其实大家都心里有数,事到如今,恐怕就再没有希望了。
最后对于另一个犯人我们就放弃了希望,顺着河岸小船划到了我们曾经住过的这家酒店,看到我们以后店里的人非常吃惊。我才有机会使马格韦契在这里得到一点安慰,因为从此 以后他就不是普鲁威斯了。他的胸口上受了重伤,并且他的头上被划了一个深深的口子。
他告诉我说,听我掉在水里以后,他觉得一定是掉在了轮船的船底,所以当他想游起来时,他的头被船底撞了并受了伤。对于他胸部的伤口(因为当他呼吸时,他都感觉非常痛苦 ,所以伤得很重),他说是被小船撞上了并造成的。他又告诉我说,他没有说假话,因为他当时还不知道究竟怎么样对抗康佩生,所以他只想用手抓住康佩生的斗篷,并想翻开斗 篷看看是否是他,但是这个家伙因为害怕而站起来,并摇摇晃晃地往后倒,因此他们两个人就一同翻身掉进了河里。当马格韦契正抓着对方,并突然翻身掉进水里时,我却被那个 来捉拿他的人给挡住了,所以令他们的小船也翻了。他又低声地在我耳边说,当他们两个人掉进水里以后,他们的四只胳膊拼命地扭在了一起,在水下他们进行战斗,然后他从战 斗里解脱了出来,并冲出水面游泳前行。
没有任何原因令我怀疑他,他和我说的话句句都是大实话,因为那条船掌舵的官员的说法,关于他们在水里面的情形是一样的。
我请求这位官员批准我,从这个小酒店里面买几件多余的衣服,换下犯人身上穿的已经湿透了的衣服,他马上就批准了,但是他说,对于犯人贴身所带的每一件物品必须交给他保 管。因此,我把那只曾经在手我中有一段时期的钱夹子,就交到了他的手里。他还批准我和犯人一起到伦敦去,不过我的两位朋友,就没有这份殊荣了。
当官的对小酒店里的那个打杂的说,在什么地方有一个落水鬼,如果他的尸体可能被冲上岸,那么就去找他。我认为,他一听见尸体身上穿着长筒袜,那么他的兴趣马上就高了起 来。或许现在他身上穿的这一套上下身的衣物,就是在十来个尸体身上扒下来的。难怪他全身的穿戴是如此五花八门的,其中破烂的程度也是互不一样,原因就是这样的。
我们在小酒店里待着,一直等到潮水转变方向,才把马格韦契带到小船上,并且暂时扣押在那里。斯塔特普和赫伯特只能快速地从陆路返回伦敦。我和他们非常悲伤地告别。接着 ,我就在马格韦契的身边坐着,我立产生了一种感觉,从此以后,如果他能活在人间,那么我就在他的身旁呆着。
此刻,我消除了对他的一切厌恶和不满;我此刻抓住的这只手是一位已经被逮捕的、受了重伤的,和戴上镣铐的人的手,在他身上我发现了,他对我有着万分的恩情,并且多年以 来他诚心诚意、和一如既往地向我保存着深厚情谊,因为感谢我小时候,给他的一顿早餐和一把锉刀,所以他竟然用他全部的所有和生命作为回报。他此时在我的眼睛里,我认为 他对我的感情,比我对乔的感情要超出千倍万倍。
天越来越黑,我看出他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他承受着万分的痛苦,偶尔地他从嘴里喊出一声哀叫。我使他靠在我那只好一点的臂膀上,他认为怎样舒服那就怎样靠着。我的心里 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思绪,我并担心他的重伤,我觉得他如果死了会更好,因为有很多人都可以,并且都自愿来证明他有罪,这是不用怀疑的了。我绝对没有幻想他会被宽大处理, 从他刚开始的审判结果来看,他的情况就非常不好,他在监禁时间又逃狱而跑,以后他又被重新审判,他在终身流放时间又偷跑回国,再者说,这一次他的原告又被他杀死。
在昨天夕阳时刻我们来到这里,在今天夕阳时刻我们又原路返回,我们心里的希望就和潮水来回流一样。我非常心痛地对他说,他这一次全都为了我而回国,而我是那么难过。
他和我说:“我亲爱的孩子,我已经十分满意对于这次我回来的运气。我看见了我的孩子,我一定知道,如果他没有我,那么我的孩子也能成为一个上流社会的人。”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当我们并肩坐在一排时,这个问题早就被我想过一遍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先不去说我自己的想法,来说说温米克给我的暗示吧,此时来看是非常明白的了 。我早就知道了,如果他被定了罪,那么他所有的财产就将全部归国家,送交给国家财库。
“我亲爱的孩子,你要听我说,”他说,“你最好避免让别人知道,你这位上流社会人物是由我培养创造的。我仅仅希望你会来看我,来看我时你就好像是偶然,和温米克相遇而 一起来的。我会被多次审问,当我最后一次审问时,我希望你可以来,坐在我能看见你的一处地方。剩下我就没有要求了。”
我和他说:“如果批准我和你在一起,那么我肯定不会离开你。老天肯定会为我作证,既然你对我这样真诚,那么我肯定也对你同样真诚。”
我这时感觉他握着我的手颤抖着,他在船底躺着,并且脸被他转了过去,我听见他嗓子管里产生和过去一样格格格的怪声,但是现在已经很柔和了,和他这个人的其余的各个部分 都一样。幸好他提出了这点,令我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要不然恐怕就迟了,那就是万万不可以使他知道,实际上他想令我荣华富贵的希望已经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