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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暗中捣鬼

书名:福尔摩斯探案全集:恐怖谷 作者:(英)柯南·道尔 著;傅怡 译 本章字数:6447

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32


第十一章恐怖谷

  

  第二天早晨,麦克默多一觉醒来,感到头晕眼花。不仅酒喝多了,而且臂膀上的烙伤也肿胀难忍,隐隐作痛。由于有特殊的收入来源,因此工作也不必过于上心。他很晚才吃早餐,剩余时间则干脆留在家中给朋友写了封长信,接着又翻阅了一下《先驱报》,只见专栏中刊载着一段报道:

  暴徒行凶先驱报--主笔身受重伤

  这是一段简要的报道,实际上麦克默多比记者知道得更清楚。报道的结尾写道:

  此案现已交由警署办理,然很难期待获得满意于之前类似案件的效果。暴徒中数人已为人知,故强烈呼吁当局对之予以严处。究其暴行之源,毋庸讳言,其实想必早已是公开的秘密。该团伙臭名昭着,鱼肉一方多年,本报曾与之展开多次不屈不挠之斗争。受害者本人的众多好友及大量群众冀盼着此案下文。所幸其虽惨遭毒打,头部受伤甚重,然尚无性命之忧。

  报道还提及,报社目前已进驻了装备着温切斯特步枪的煤铁警察队护卫。

  麦克默多放下报纸,点起烟斗,手臂的伤痛令烟斗不停微微颤动。此时突然有人敲门,房东太太很快送来一封便笺,说是个小孩给他的。信没有署名,上面写着:

  本人有要事跟您相谈,但不便到府打扰。请至米勒山旗杆旁相见。如蒙现在前来,即刻相告。

  麦克默多吃惊地读了两遍,实在想不出写信的人是谁,用意何在。如果出于女人之手,那看来又一段罗曼蒂克的奇遇就要开始了,这种事他过去并不陌生;可如果是出于一个男人的手笔,那有迹象表明此人好像还受过不错的教育。踌躇片刻,最后他决定去看个明白。

  米勒山是镇中心一座荒凉的公园,也是夏季人们的休闲之所,但在冬季却异常荒凉。从山顶俯瞰下去,不仅可以尽览小镇全貌,而且可看到一直蜿蜒而下的山谷。山谷两旁是凌乱而置的矿山和工厂,周边是一片片早已被染污了的积雪。只有远处林木茂密的山坡和白雪皑皑的山顶尚能给人一种美的享受。

  沿着常青树丛中的蜿蜒小径,麦克默多来到了一家门庭冷落的饭馆前,这里夏季应该很繁华,似乎是个娱乐中心。附近果然有根光秃秃的旗杆,下面早已立着一个人,他竖着大衣领子,帽子压得很低。就在此人回头之际,麦克默多一眼认出竟是莫里斯兄弟,就是昨晚惹怒麦金蒂的那个人。两人相见,迅速交换了会里的暗语。

  "我想和你谈一谈,麦克默多先生,"莫里斯显得有些欲言又止,犹豫地说道,"感谢你赏光前来。"

  "干吗匿名写信?"

  "这年头只能谨慎小心,先生。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招来祸事,而且谁知道哪些人可信,哪些人不可信。"

  "会中弟兄自然可信。"

  "不,不,不一定,"莫里斯情绪冲动地大声说道,"我们的所说,甚至所想似乎都可以传到麦金蒂那里。"

  "喂!"麦克默多厉声说道,"你知道,我昨晚刚刚宣誓要忠于会长。你该不会要让我背叛誓言吧?"

  "你要这么想,"莫里斯难过地说道,"我只能说,很抱歉,让你白跑一趟。两个自由公民不能交谈心里话,这岂不是太悲哀了!"

  麦克默多谨慎地观察着对方,稍后解除了一点顾虑,说道:"当然,我也是为了自保。你知道,我是一个新来的,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生疏。其实我根本没有发言权的,莫里斯先生。不过如果你有话要讲,我将洗耳恭听。"

  "然后去报告首领麦金蒂!"莫里斯痛苦地说道。

  "那你也太小看我了,"麦克默多叫道,"虽然我对组织忠心,直说吧,但假如我把你对我推心置腹讲的话再告诉别人,那简直就是个卑鄙小人了。不过,我警告你,你不要指望得到我的帮助或同情。"

  "我并不指望求得这些,"莫里斯说道,"我既然对你讲了这些,就已经把性命交给你了。不过,虽然你不是什么好人--昨晚我甚至觉得你还会变得更坏,但毕竟你还是个新手,也不像他们那样铁石心肠,这就是我想找你谈谈的原因。"

  "好,那你想说什么?"

  "如果你出卖我,就一定会遭到报应!"

  "当然,我说过了,绝不出卖你。"

  "那么,我问你,你在芝加哥加入自由人会,立誓要做到忠诚、博爱时,心里可曾想过它会把你引向犯罪的深渊?"

  "如果你把那叫做犯罪的话。"麦克默多答道。

  "叫做犯罪?"莫里斯喊道,他的声音激动得颤抖起来,"你已经看到了犯罪事实,你还能把它叫做别的什么吗?就在昨天晚上,一个岁数大得可以做你父亲的老人被打得血染白发,这还不是犯罪?不叫犯罪还能叫什么呢?"

  "也许有人会说这是一场斗争,"麦克默多说道,"一场两个阶级间的利益之争,一方尽量打击对方也属正常。"

  "那么,你在芝加哥参加自由人会时,可曾想到这样的事?"

  "没有,确实没想到。"

  "我在费城入会时也不曾想到,以为这只是一个可以和朋友们聚会的开心场所。后来我听人提及了它,我真恨死这个名字第一次传到我耳中的那一时刻。原本以为来到此地可以生活得更好些!天啊!活得好一些!我妻子和三个孩子随我一起来了。我们原本在市场开了一家绸布店,生意不错。由于之前加入过自由人会,且很快被人所知,后来就只好像你昨晚那样,加入了当地的分会。我胳膊上至今烙着这耻辱的标记,而心里的丑恶烙印则更加不可磨灭。我发觉我已经受一个奸邪的恶棍控制了,且陷入了一个犯罪网里。我可怎么办呢?我想力所能及做点善良的事,可是只要我一说话,他们便会像昨晚一样,说我是叛逆。我的所有家当都在绸布店里,所以无法一走了之。但如果我要退会,那结果很清楚,就是死路一条。上帝知道我的妻儿们会是怎样的下场。噢,朋友,这太可怕,太可怕了!"他双手掩面,身体不住地颤抖,大声啜泣起来。

  麦克默多耸了耸肩,说道:"你不适合干这样的事,你心肠太软了。"

  "因为我还有起码的良心和信仰,可他们却逼我做伤天害理的事。他们给我派了个差事,如果我退缩,那结果显而易见。也许我是个胆小鬼,也许是我那可怜的妻儿们让我无法退缩。总之,我还是去了。我想这将使我一辈子不得安生。

  "是山那边一所孤零零的房子,离这儿有二十英里。像你昨天那样,他们让我守在门外。干这种事,他们还不相信我。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进去了。等出来时,他们双手都沾满了鲜血。就在我们打算离开时,一个小孩从房内跑出来跟在我们后面哭叫,他大概五岁左右,亲眼看到父亲遇害的过程。我吓得几乎昏厥过去,可是还是不得不装出勇敢的样子,摆出一副笑脸来。因为我很明白,如果不这样,同样的事就要出现在我家,而下次他们就会双手沾满鲜血地从我家出来,我的小弗雷德就要哭叫他的父亲了。

  "我已经是一个罪人了,一个谋杀案的胁从犯,在这个世界上将永远被遗弃,到下辈子也难以超生。虽然我原本是天主教徒,可要是神父听说我竟是这样一个人,恐怕也不会为我祈祷了。因为我已经背弃了宗教信仰。这就是我的感受。看着你也即将走上这条路,我问你,想到将来的结局了吗?你是准备做一个嗜血杀人犯呢,还是想想办法阻止他们?"

  "你想怎么样?"麦克默多突然问道,"该不会去告密吧?"

  "万万不可!"莫里斯大声说道,"即使是这么想一想,我的性命都恐怕难保了。"

  "好了,"麦克默多说道,"我想你是太胆小了,所以才把这件事看得过于严重。"

  "过于严重!等你在这里住得时间长一些再瞧。看看这座山谷!看看这座被上百个烟囱冒出的浓烟笼罩了的山谷!我告诉你,杀人、行凶……种种罪恶比压在人们头上的烟云还要真实、浓厚。这是一个恐怖谷,死亡谷。从早到晚,人们都惶惶不可终日。等着瞧吧,年轻人,你早晚会看清的。"

  "好,等我再感受些时候,就把想法告诉你,"麦克默多漫不经心地说道,"很显然,你不适于呆在这里,早点卖掉店铺离开吧,这对你有好处。你对我所说的话,请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可是,皇天在上,如果我发现你是一个告密的人,那可就……"

  "不,不会!"莫里斯可怜兮兮地叫道。

  "好,我们就谈到这里。我一定把你的话记在心上,也可能过几天我就给你回话。我会相信你说的一切都是善意的。现在我必须回家了。"

  "最后,我还要讲一句话,"莫里斯说道,"今天咱们在一

起的事难免有人看见。他们可能要打听我们说了些什么。"

  "啊,你想得很周到。"

  "我就说我想请你到我店里帮忙。"

  "我说我不答应。这就是我们到这里谈的事情。好,再见,莫里斯兄弟。祝你走运。"

  当天中午,麦克默多正坐在起居室壁炉旁一边吸烟,一边陷入沉思。门突然被撞开,首领麦金蒂高大的身影堵满了门框。他打过招呼,径直坐在了麦克默多对面。他不动声色地瞪了麦克默多好一阵子,麦克默多也很无所谓地瞪着他。

  "我可不常走访人,麦克默多兄弟,"麦金蒂终于开口了,"我总是忙于接待那些拜访我的人。不过,我还是决定亲自过来看望一下你。"

  "承蒙光临,我很荣幸,议员先生。"麦克默多开心地答道,并顺手从食品橱里取出一瓶威士忌,"这真是我想不到的光荣。"

  "手臂怎么样?"身主问道。

  麦克默多作了一个鬼脸,答道:"啊,我不会忘记它的,不过受之很值。"

  "当然,绝对值。尤其对于那些忠实可靠、履行仪式、为大家的利益全力以赴的人来说。今天早晨在米勒山附近,你对莫里斯兄弟说了些什么?"

  问题来得十分突兀,幸好麦克默多早有准备,遂放声大笑道:"莫里斯不知道我不出门就能赚钱,他也根本不会知道。对我这类人而言,他真是太善良了。他以为我没有饭碗,所以请我到一家绸布店里做职员。"

  "啊,就这么点事吗?"

  "是啊,就是这么点事。"

  "你回绝了?"

  "当然。我在家干四个小时,就能挣他那里十倍的钱,不是吗?"

  "那是。可是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和莫里斯来往太多。"

  "为什么?"

  "就因为我让你别这么做。对这里的大多数人而言,这就够了。"

  "也许大多数人都明白,可是我还是不明白,议员先生,"麦克默多鲁莽地说,"如果你是一个公正的人,就应该知道他不是坏人。"

  对面的黑脸大汉显然很不高兴,他怒目瞪着麦克默多,毛茸茸的大手一把抓住了酒杯,好像要把它猛掷到对方头上。不过,很快他又开心大笑起来。

  "我说,你真是个怪人,"麦金蒂说道,"好,如果你一定要知道原因,那么我就告诉你。莫里斯没有向你说什么诋毁本会的话吗?"

  "没有。"

  "也没有说诋毁我的话吗?"

  "没有。"

  "啊,那是因为他还不敢相信你。其实他早已不是一个忠心的弟兄了。我们对这点掌握得很清楚,所以一直很留意他,并正在等待时机好好告诫下他。我想离这一时刻已经不远了。因为我们的羊圈里是没有那些下贱绵羊的栖身之地的。可是如果你同这样一个不忠心的人结交,那我们只能认为你也不是个忠心的人。明白吗?"

  "我不喜欢这个人,所以也没有机会和他结交。"麦克默多回答道,"至于说我不忠心,也就是出自你口,否则,他就不会有机会第二次说类似话了。"

  "好,不说了。"麦金蒂把酒一饮而尽道:"我是前来奉劝,你应当明白。"

  "我想知道,你怎么晓得我跟莫里斯谈过话?"

  麦金蒂笑了。

  两支温切斯特步枪对准了他的头部。"这里发生什么事我都知道,"麦金蒂说,"你最好相信我能得知所有的传言。好,时间不早了,我还要说……"

  这时,一个非常意外的情况打断了他的告别。随着一下突然的撞击声,门开了,三张严肃的面孔正从警帽的帽檐下怒目横眉地瞪着他们。麦克默多跳起身来,刚把手枪抽出一半,手臂便停在了半空中,因为他发现两支温切斯特步枪已经对准了他的头部。一个身着警服,手中握枪的人走了进来,正是之前在芝加哥待过,现在是煤铁矿警察队长的马文。他摇摇头,皮笑肉不笑地望着麦克默多。

  "芝加哥的麦克默多先生,我想你已经被捕了,"马文说道,"你跑不了了,戴上帽子,跟我们走!"

  "我认为你早晚要因此付出代价的,马文队长,"麦金蒂说道。"我倒想问问,你是什么人,竟敢如此擅闯民宅,骚扰一个忠实守法的人!"

  "这与你无关,议员先生,"警察队长说道,"我们并不是冲你,而是来追捕这个叫麦克默多的先生的。你应当帮助我们,而不是妨碍公务。"

  "他是我的朋友,我可以对他的行为担保。"麦金蒂说道。

  "不管怎么说,麦金蒂先生,这几天你好像只能想想怎么为自己担保了,"警察队长答道,"麦克默多到此之前就是个无赖,而现在仍然不安分守己。警士,把枪对准他,我来缴他的械。"

  "这是我的枪,"麦克默多狠狠地说道,"马文队长,假如你我单打独斗,你不会这么容易捉住我。"

  "你们的拘票呢?"麦金蒂喊道,"上帝!一个人住在维尔米萨竟像住在俄国一样,像你这样的人也来领导警察局!简直是资本家的暴行,我保证你还会接到我的控诉。"

  "随你怎么履行职责吧,议员先生,我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犯了什么罪?"麦克默多问道。

  "你涉嫌在先驱报社殴打老主笔斯坦格,算你走运,还没人告你谋杀罪。但这并不意味着你没有杀人。"

  "啊,假如仅仅是为了这件事,"麦金蒂微笑着说道,"那就住手吧,你们可以省很多麻烦。此人当时正在我的酒吧里和我一起打扑克,直到半夜,我可以找出十几个人来作证。"

  "那是你的事,我认为明天你可以到法庭去说。走吧,麦克默多,如果你不想让子弹上身,你就老老实实地走。麦金蒂先生,你站远点,我警告你,在我履行职责时,决不容许有任何阻挠。"

  马文态度颇为坚决,以至麦克默多和他的首领不得不接受既成事实。分手以前,麦金蒂借机与他低声耳语了几句:"那东西怎样……"他伸出拇指,暗示着铸币机。

  "没问题。"麦克默多低语说,他已经把它安放在了地板下的安全隐秘处。

  "那就再见了,"首领和麦克默多握手告别,说道,"我要去请赖利律师,并且会亲自出庭辩护。相信我,他们没法扣留你。"

  "我可不愿在这上打赌。你们两个,把人看好,假如他想耍花招,就开枪。走之前我要搜查一下这个屋子。"

  马文仔细搜查了一番,显然没有发现隐藏铸币机的痕迹,于是便押着麦克默多回到警局。此时天已昏黑,刮起一阵强烈的暴风雪。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只有少数几个闲逛的人跟在他们后面,壮着胆子高声咒骂着犯人。

  "杀了这该死的吸血党人!"他们高声喊道,"杀了他!"在麦克默多被推进警署时,他们仍在嘲骂他。经过主管警官的简短问讯后,麦克默多被投进普通牢房。他发现鲍德温和前天晚上参加行动的其他三个罪犯也在,且都是当天下午被捕的,要等候明天审讯。

  然而,即便在监狱里,自由人会的势力仍伸得进来。天黑以后,一个狱卒带进-捆稻草给他们铺用,还偷偷拿出两瓶威士忌酒、几个酒杯和一副纸牌来。于是,几个犯人他整夜饮酒赌博,放肆地狂欢,根本不担心第二天的审讯。

  事实证明,也的确无需担心。主审法官以证据不足无法定罪为由放弃将案件移送高级法院。一方面,那些编辑和印刷工人也声称当时灯光模糊,加之非常混乱慌张而无法确实指认具体行凶暴徒是谁,尽管他们也相信被抓的这几个人都在那批人之中。尤其是在经过麦金蒂聘请的高明律师的一番盘问之后,证人的证词就更加含糊不清了。

  被害人自己则证明说,由于袭击时非常突然,因此除了记得第一个动手的人有一撮小胡子外,其他什么也说不清。但他坚持说这些人就是吸血党党徒,因为社会上不会有其他人恨他。而长期以来,由于经常公开发表抨击评论,他经常受到该党党徒的威胁恫吓。

  另一方面,有六个公民,包括市议员麦金蒂,也出席作证,始终坚持说当晚这些被告都在酒吧打扑克,一直到该案发生一个多小时以后才散场。

  不用说,这帮人被释放了,而且法官还说了些致歉的话,同时也含蓄地训斥了马文队长和警察多管闲事。

  这样的判决最终在法庭内引起一片掌声,麦克默多从中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会里的弟兄都在彼此微笑寒暄,但也有另一些人在这伙罪犯从被告席上鱼贯而出时,坐在那里双唇紧闭,目光阴郁。其中一个矮小、黑胡、面容坚毅的人,在那些获释罪犯从他面前走过时,竟咬牙切齿地说出了和其他人相同的想法。

  "你们这些该死的凶手!"他喊道,"我们早晚还要收拾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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