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年06月11日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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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站在姐姐的身后,有点忧伤地看着我,我觉得我们仿佛隔了很远很远,她有想问不敢问的,也有想说不敢说的。
而我,却在这种晦涩的含义中感到无以言表的恐惧。
他们一点一点逼近我。
只等某天把我吞噬,寸骨不留。
大年初五,我被送进了医院,但是我很庆幸。因为看姐姐在我病床前鸡飞狗跳那情形,如果我在家的话,我想我可以直接挖个坟墓给自己,顺便问姐姐要不要。
在现在想起来,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姐姐那张浓厚的烟熏妆下由于惊恐和……兴奋共同作用后扭曲而变形的脸。她坐在我的病床旁滔滔不绝地讲话,期间数次拒绝了我要喝水的要求和我要尿尿的乞求,总算把事情陈述完毕。
事情其实很简单,奶奶和大姑决裂。大姑不告而别。
那天二婶意外地说出这句话后,奶奶缓缓地转过了身来。她的脸色暗淡得可怕,重点不在于那个男人脸上挂了彩,也不在于是大姑在那个男人靠近她的时候,操起旁边的啤酒瓶摔向了那个男人的脸,我相信,凭奶奶的财大气粗,别说是一个脸蛋了,就是一条胳膊,一条腿,她都能直接把钱塞进伤者的口袋中,并且价格合理到连让他们打官司的理由都找不到。但现在的重点在于那个男人是二叔的领导介绍的。
这个无疑是奶奶的死穴。
我又得出了一个结论,女人的死穴是男人,而奶奶的死穴是二叔的领导。
在45度角仰望姐姐的时候(她讲到激情处站了起来,穿着七公分高跟鞋的她看起来就像一只发情期的女狒狒……),我想出了这个结论,然后我忍俊不禁。
然后我姐被我激怒了……
“颜南音你给我认真了。Takeattention!我不知道这个故事哪里好笑了,好吧我承认,那时大姑脸是有点,咯咯咯,你知道,就像没有煮熟的猪肝,但是这次事态很严重!大姑已经失踪了三天,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姐姐被我莫名其妙的打断很不满,说完她把手上削给我吃的苹果嘎登一口咬了下去,我终于停止了笑。
因为我看到她的背后是面容憔悴的大姑,她披散着头发像没有睡醒的女鬼,这个时候她疲惫地看着我。
我愣在那里,姐姐似乎没有注意到我脸上的表情(事实上,她老是分辨不出我是笑还是在沉默。我把这个现象解释为严重的眼神辨别障碍,可是她总喜欢先发制人对我呼啸:“颜南音,说真的,很多时候我怀疑你的脸部肌肉是不是坏死了。能笑的那么不动声色,你真是第一人。呵呵呵。”然后在我要无情地反击她的时候,她会适时地掏出包包里的镜子,微笑地跟我说:“我去补个妆哦,你要不要来点,我看还是算了吧,根据类比定理,我相信你就算化妆也会像没化一样。咯咯咯。”OK,我承认这是我唯一跟她斗嘴甘拜下风的时候。因为她根本不给我时间让我还嘴。),仍然在那里口若悬河,在听到她说:“你说她一直不结婚不是因为%¥*#@吧……”后,我扶住了额头。
谁知道姐姐口齿不清的那几个字是什么,反正一定是常人无法接受的底线。
“够了。”大姑终于出声了,我看到她微微攥紧的拳头在发抖,泪水一滴滴砸了下来,砸在了地上,砸进了若明若暗的尘埃中。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当我再重新品读那些泪光的时候,不是同情和怜悯,而是敬畏和感动。
姐姐终于停止了说话,她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有那么一秒,我甚至看到了她僵直的身体和苍白的脸,不过这马上被她玲珑的笑容给掩盖了。她走过去拉着大姑的手,着急地说:“姑姑,你终于出现了,你知道吗,刚才我还在跟南音说我们有多担心你的行踪呢。你能回来就好。”
“可是你刚才说的明明不是这些。”大姑甩开了姐姐的手,冷冷地说。
“你误会了,刚才那些话全部是我听二婶说的,你走了之后,我们一直安慰奶奶,让她不要想太多。刚才那些话是二婶编给奶奶听的,要不老人家是怎么也想不通,现在你回来就好了,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奶奶说那些话也是为了催促你快点结婚,你千万不要往别处想,啊。”姐姐面露忧色地说。
不出所料,姐姐瞬间就变成了五号金刚,事实上,她单薄的体内蕴含了无数精确运转的螺丝和零件,她可以在数秒之内,完成对事情的分析理解概括并且一丝不苟地运作。她可以随时把自己变成一号金刚,二号金刚,三号金刚……
她就曾经陷于奶奶二婶和我的争吵中处乱不惊,瞬间把自己变成了陀螺周旋于各方唾沫横飞的指责里,这是雷池,一般人不敢碰,但是她却乐在其中,当然她找到了一个很好的支撑点,那就是我。她通过口无遮拦地责怪我,达到安慰奶奶和二婶的目的。
我一直不愿意计较,我的人生本来就是一滩烂泥,何惧再烂一点,况且是为了我爱的人。
我一直爱着我的姐姐,就算我多么尖酸刻薄地羞辱她和反击她,我还是可以配合她要达到的目的演一场戏,就算这场戏不论怎样,我都是受害者。
大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是吗,我怎么听不出来你语气里的忧虑意味,我怎么觉得你自始至终都是幸灾乐祸。”
我觉得自己不能再隔岸观火了,我说:“大姑你千万不要这么想,怎么样我们都是一家人,怎么可能真的窝里反呢,现在最主要的是打开你和奶奶的心结,怎么说你都是她的女儿,她也不忍心你受苦,我看你还是跟奶奶谈谈吧,误会什么的总归是要打开的。”
大姑意味深长地看向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姐姐分外亲热地拉过大姑的手,瞟了我一眼,说:“南音,你就在这里好好养病吧,我先跟姑姑回家,奶奶都快急死了。”
我鄙夷地瞥了她一眼,顺手拿起手边的书,没搭理她。对她的一贯作风,我早就司空见惯了,知恩图报,亲爱的,在她的字典里从来找不到。
就算她知道我刚才帮她化解了多么大的一场危机。
她一定也看到了刚才大姑手机上若隐若现的一串号码,大姑的手一直停在拨出键上,那串数字我们都太过熟悉,也太惊恐。
如果那串数字拨出去,等待她的将会是一场怎样的灾难,就算她是限量版的无敌超级女金刚,也不能抵抗来自地狱的邀请。
大姑从来不担心把事情弄到更糟。实际上,她内心的世界远远比我们看到的深邃得多。